1997年，陈独秀女儿陈子美穷困潦倒之际，领事馆寄去6000美元

1931年深秋，南京郊外飘着冷雨，19岁的陈子美站在母亲高君曼的灵前，衣衫被雨水打湿，却倔强得一滴泪没掉。那一刻，她还不知道，自己此后的人生将像长江水一样，先湍急、后暗流、再碎裂。

雨停三十多年后，1964年的某夜，她在上海接生室忙到凌晨，抬腕一看表，已是子时。她对同事笑道：“再苦，也比小时候颠簸好多了。”谁料再过三十年，命运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1997年冬，她躺在纽约皇后区狭小公寓里，病历账单和住房管理费加起来欠下13000元人民币，法院限期清缴，否则房子立即拍卖。

一切要从父母那桩惹人侧目的爱情说起。1907年，陈独秀与结发妻子高晓岚通信频繁，小姨子高君曼代笔回信。字迹秀丽，引得陈独秀暗生欣赏，书信往返渐生情愫。家族大闹无果，陈独秀索性带高君曼去杭州同居，并生下女儿陈子美。高晓岚含恨病逝，高氏族人耿耿于怀，从此母女与陈家断绝来往。

父亲忙革命，母亲忙生计，陈子美从小背着包裹跟着母亲辗转江浙。衣服破了自己缝，饭菜少了自己饿，早练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1927年，她只身跑到山东，白天接线，晚上学电报。手指被电键磨出厚茧，技术却愈发纯熟。

杭州电信局招聘，她以第一名成绩被录取。工资不高，可自尊撑得住日子。就在这里，张国祥出现了。旅行社职员，西装笔挺，嗓门亮，说起话来糖里带蜜。短短几个月便求婚，外婆亓氏看男方肯下本钱买礼，便点头。陈子美犹豫，却拗不过长辈，婚礼草草办完。

婚后才知张国祥早有原配蔡氏，还带着几个孩子。陈子美怒问其故，他跪地哭喊：“只是糊涂，一心爱你。”一句“爱你”堵住了风口浪尖，她选择隐忍。孩子接连出生：肇山、树仪、树德、树范、肇君，五年抱五。家里常缺奶粉，她把自己的饭省给娃。张国祥却屡次外出鬼混，甚至把原配蔡氏骗到家里当“保姆”。真相曝光，夫妻名存实亡。

抗战爆发，一家人逃往重庆。陈子美改学妇产科，只为混口饭。学成一年，重返上海。张国祥靠伪府关系在泰州弄了个小储蓄所“行长”头衔，她对此不问，只求安宁。男人依旧花天酒地，最终分道扬镳，五个孩子被强行留在张家。她拎着一个旧皮箱回上海，身边空荡。

上海解放后，李焕照闯入视线。推土机司机，老实本分。两人领了证，又添两个儿子，叫“宝宝”“毛毛”。五十年代工资普遍低，七口人常把窝头掰两半吃。前夫长子偶尔寄钱接济，李焕照心里拧成疙瘩，夫妻争吵不断。

形势紧张之际，陈子美因“陈独秀女儿”这一身份处处碰壁。广州的砖瓦厂成了避风港，可收入依旧有限。她索性带两幼子偷渡香港。深夜，滚滚海水边，她抱着油桶漂过封锁线。有人劝退，她回一句：“活着，才有退路。”一句话，惊得旁人沉默。

香港做点小买卖，倒腾纱布、手表，日子刚见好色。64岁那年，她拿旅游签证飞去美国，说是“开眼界”。实际是想换个没政治标签的新天地。纽约唐人街铺子多，她英语欠奉，只能打零工。屋子逼仄，冬天暖气不足，她常用电炉煮面保温。

1997年，她突然大病，高额医药费压得喘不过气。房租催缴，法院警告，邻居替她向媒体爆料。海外华文报纸登出“陈独秀之女贫病交加”一条消息，引起不少读者侧目。舆论推波后，中国驻纽约总领馆派人登门核实身份。那天，工作人员递上一个信封，“上海商会托我们转交”，里头6000美元，正好抵清余债。陈子美叹了口气：“总算不被赶出去。”一句话，带笑，也带苦。

有人好奇，革命家之后怎么混成这样？答案并不复杂：政治风浪、大时代裂缝、个人婚姻失控，共同挤压出一条坎坷路径。她能掌控的，唯有不服输那口气。病痛稍缓，她又去帮华人妇女接生，报酬微薄，却能维持尊严。

2004年4月14日，93岁的陈子美在纽约长岛一家医院结束漫长旅程。遗体按照当地规矩火化，骨灰寄给长子张肇山。老人走得静悄悄，没有追悼会，没有花圈，只留下那只磨损严重的旧皮箱——里头是少量衣物、一些医学笔记以及两张早已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她抱着孩子，目光里全是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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