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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的二手房里,有一个从不上锁的房间,我进去后,再也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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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这套二手房钥匙的时候,中介的表情很古怪。

一种混合了“恭喜你捡了大便宜”和“祝你好运”的复杂神情。

我当时没多想。

毕竟,在市中心能用这个价格,盘下这么一套两层带小院的老房子,我感觉自己祖坟都在冒青烟。

“陈小姐,您一个人住,这房子是大了点,但胜在清净。”中介把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交给我,特别指了指其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这是大门的,老锁,有感觉。”

我掂了掂,确实有感觉,感觉能当防身武器。

“其他都是新换的锁芯,除了二楼最里面那间。”他补充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买房故事里的经典桥段——“除了……那间”。

“那间怎么了?”我故作镇定,好像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哦,那间房,前业主说是当储藏室的,一直没锁过。”他挠挠头,笑容有点僵硬,“钥匙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但门没坏,就是……从来不上锁。”

从来不上锁的房间。

这几个字像小虫子一样,开始顺着我的耳朵往脑子里钻。

我叫陈曦,一个标准的社畜升级版——自由职业者。

说得好听是自己当老板,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人打好几份工,还没有五险一金。

跟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分手,从他那套可以俯瞰整个CBD的公寓里搬出来,我所有的积蓄,加上我爸妈赞助的一点,就只够得上这套房子的首付。

签合同那天,我几乎是悲壮的。

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押上了最后的身家性命。

所以,别说一个不上锁的房间,就算这房子附赠一个鬼,只要它不跟我抢电脑、不耽误我画图交稿,我都能跟它和平共处。

搬家那天,我叫了辆货拉拉,一个人像蚂蚁一样,把我的全部家当从车上搬进院子。

两大箱专业书,一个27寸的苹果显示器,一台主机,一个数位板,剩下的,就是一个行李箱的衣服和一箱子零食。

这就是我,一个奔三女青年的全部资产。

凄凉,但自由。

我把一楼收拾成了我的工作区和客厅,卧室安在二楼朝南的那间。

阳光很好,能晒到被子。

我刻意没去看那间“不上锁的房间”。

它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背阴,门是那种老式的深棕色木门,看着就比别的门厚重。

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圆形的、已经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金属门把手。

它就那么安静地待在那儿,像一个沉默的老人。

一开始的几天,我忙得昏天黑地。

甲方催稿的微信跟催命符一样,24小时不间断。

我每天除了画图,就是泡面,困了就在新买的懒人沙发上睡一会儿,醒了接着画。

我甚至没时间去感受住进新家的喜悦,或者说,恐惧。

直到第一个项目结束,我拿到尾款,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奢侈地给自己点了份小龙虾外卖,开了瓶啤酒。

房子里很安静。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出奇得好,听不见外面马路上的车流声。

只有我剥小龙虾的“咔嚓”声,和咀嚼的声音。

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了那个房间。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的拐角处,正好能瞥见那扇深棕色的门。

它半掩着,像一只没有完全闭上的眼睛。

我明明记得,搬家那天,我随手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可能是风吹的吧。

老房子,窗户密封不好。

我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抓起一只小龙虾,狠狠地把头拧了下来。

但那晚,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一些别的声音。

“吱呀——”

是木头被踩压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竖起耳朵。

声音没了。

大概是房子老了,木质结构热胀冷缩。

我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嗒。”

又一声。

这次很清脆,像是有一颗玻璃珠掉在了木地板上。

我猛地坐起来,心脏狂跳。

声音是从走廊传来的。

就是那个房间的方向。

我不敢开灯,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颤颤巍巍。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从门缝里往外看。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那扇深棕色的门,还是那样半掩着。

门口的阴影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把手机的光对准过去。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陈旧的木地板。

我一定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我深吸一口气,回到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冲到走廊。

那扇门,依旧半掩着。

我走过去,停在门口。

门缝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不是灰尘的霉味,也不是木头腐朽的味道。

像是什么东西放了很久,时间本身发酵出的气味。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把门推开。

指尖触到门板的一瞬间,一种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我猛地缩回手。

算了。

一个储藏室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我转身就走,脚步有点仓皇。

那天,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把音乐开到最大声,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

我把一楼和二楼的每个角落都擦得锃亮,除了那个房间。

我绕着它走。

好像那里有一个无形的结界。

晚上,我接到了闺蜜孟梦的电话。

“曦曦!住进新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开个party庆祝一下?”她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庆祝什么,庆祝我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吗?”我没好气地说。

“哎呀,别这么丧嘛。好歹是自己的房子,多有安全感。”

安全感。

我看着走廊尽头那片黑暗,苦笑了一下。

“孟梦,问你个事儿。如果你家里有个房间,从来不上锁,你会怎么办?”

“不上锁?那就找个师傅安一把锁啊,这不简单?”

是啊,就这么简单。

我为什么不做?

我是在害怕什么?

“怎么了?你那新家……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孟梦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没,能有什么问题。就是个储藏室,前业主懒得管。”我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不想让她担心。

而且,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那不是单纯的害怕,更像是一种……被吸引。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扇门,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进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在尖叫:

“别去!”

两个声音在我的脑子里打架,吵得我头疼。

最后,我选择了逃避。

我接了个急活,一个logo设计,要求三天内出稿。

我把自己锁在一楼的工作区,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饿了就啃面包,困了就喝速溶咖啡。

我故意不让自己上二楼。

连上厕所都用一楼的卫生间。

我以为,只要我看不见,就可以当它不存在。

但没用。

我画图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走神。

数位笔在屏幕上划出的线条,会莫名其妙地扭曲成一扇门的形状。

我睡觉的时候,会梦到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

我就站在走廊的这头,看着那扇半掩的门。

我想走过去,但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梦里的我,比现实中的我,还要恐惧。

第三天晚上,我终于完成了设计稿。

发给甲方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瘫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已经是凌晨三点。

窗外一片漆黑,房子里安静得可怕。

我突然很想喝口热水。

我起身去厨房烧水,路过楼梯口。

我又看到了那扇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那条门缝,比前几天更大了。

像一张正在慢慢张开的嘴。

水烧开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我倒了杯水,手有点抖。

热水氤氲的白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响。

“吱呀——”

又是那个声音。

这次,我听得很清楚。

就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冲出家门。

去酒店开个房间,或者去孟梦家挤一晚。

明天,不,天一亮,我就联系中介,把这房子卖了。

亏本也认了。

但我的脚,不听使唤。

它们黏在了地上。

我端着水杯,一步一步,朝楼梯走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

我上了二楼。

走廊里的声控灯没亮。

我摸黑走到那扇门前。

那股时间的味道,更浓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一片死寂。

我把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

这次,我没有犹豫。

我轻轻一转。

门开了。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然后,我愣住了。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我想象中的蜘蛛网,没有堆积如山的杂物,更没有白衣女鬼。

就是一个空房间。

四面是白墙,地上是干净的木地板,一扇朝北的窗户,窗外是邻居家的墙。

房间正中央,放着一把椅子。

一把很旧的、木质的、带扶手的单人椅。

椅子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我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个空房间。

看来是我自己吓自己。

我转身想走。

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上的一点痕迹。

我走过去,仔细看。

那是一道很浅的划痕。

像是指甲划过的痕迹。

一道,两道,三道……

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面墙。

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我的头皮“嗡”的一下,炸了。

这些划痕,不是杂乱无章的。

它们像是在……计数。

我退后一步,撞到了那把椅子。

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我吓得跳起来。

我看着那把椅子,突然觉得,它好像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敢再待下去。

我逃也似的冲出了房间。

我没有关门。

我一口气跑下楼,缩在沙发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我一夜没睡。

天亮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中介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哪位?”对方的声音睡意朦胧。

“我是陈曦,就是买了城南那套老房子的。”我的声音在发抖。

“哦,陈小姐啊,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我要卖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什么?”

“我说,我要把房子卖掉!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小姐,您别激动。房子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住得不习惯?”

“何止是不习惯!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房间里有……”

我说不下去了。

我说什么?

说房间里有划痕?说有把椅子?

谁会信?

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陈小姐,您是不是太累了,产生了什么错觉?”中介的语气很委婉。

“我没有!”

“这样吧,您先休息一下,冷静冷静。买卖房子不是小事,合同都签了,现在反悔,违约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违约金。

这三个字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

我哪有钱付违约金。

我连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都还没着落。

我挂了电话,瘫倒在沙发上。

绝望。

铺天盖地的绝望。

我好像被困住了。

被这栋房子,被那个房间,被我自己的人生。

那天,我没有出门,也没有开火。

我就那么躺着,看着天花板。

从白天,到黑夜。

我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个房间。

那把椅子。

那些划痕。

它们到底是什么?

前业主,到底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到了晚上,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吱呀——”

这次,我没有害怕。

我只是觉得,很烦。

一种被人打扰了清净的烦躁。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走上二楼。

我站在那个房间门口。

里面的椅子,还是静静地待在原处。

我走进去,一脚把椅子踢到角落。

“吵死了!”我冲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吼道。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我站在房间中央,喘着粗气。

奇怪的是,吼完之后,我心里那股憋闷的感觉,竟然消散了不少。

我看着那个被我踢到墙角的椅子,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

我走过去,把它扶正,拍了拍上面的灰。

我坐了上去。

椅子很硬,坐着并不舒服。

但我坐下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笼罩了我。

不是那种死寂的平静。

而是一种……安宁。

好像外面世界的喧嚣,所有的烦恼,都被隔绝在了这扇门外。

甲方、账单、前男友……所有让我焦虑的东西,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感觉有点冷。

我站起来,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回到卧室,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沉。

没有做梦,也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第二天醒来,我感觉神清气爽。

好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我甚至有心情给自己煎了个鸡蛋。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我几乎要以为,昨天晚上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直到我上楼,看到那个房间的门。

它关着。

是我昨天出来时关上的。

我突然有种冲动。

想再进去坐一会儿。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疯了吗?

我竟然想回到那个让我恐惧的房间里去?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我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但那天,我一个字都画不出来。

我对着空白的画布,脑子里却全是那把椅子的样子。

它的木纹,它的扶手,它冰冷的触感。

我烦躁地关掉电脑。

我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最后,我还是没忍住。

我又走进了那个房间。

我又坐到了那把椅子上。

那种安宁的感觉,再次包裹了我。

我的呼吸变得平缓,心跳也慢了下来。

我觉得很舒服。

很安全。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会去那个房间里坐一会儿。

一开始,只是十几分钟。

后来,变成半小时,一小时。

我甚至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搬了进去。

我发现,在那个房间里,我的工作效率出奇地高。

没有任何东西能打扰我。

我能完全沉浸在我的设计里。

我不再失眠,也不再焦虑。

我的生活,好像走上了正轨。

我跟孟梦打电话,告诉她我最近状态很好。

“真的?那就好!我就说嘛,一个人住多爽。”她替我高兴。

“是啊,特别爽。”我看着房间里那把椅子,由衷地说。

我没有告诉她关于这个房间的秘密。

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

我的“避难所”。

我开始“装饰”这个房间。

我买了一张小桌子,放在椅子旁边,用来放电脑和水杯。

我买了一盏落地灯,因为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暗。

我甚至买了一块小地毯,铺在椅子下面。

这个房间,越来越像我的另一个书房。

或者说,另一个我。

一个安静的、专注的、与世隔绝的我。

我越来越喜欢待在这个房间里。

有时候,我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甚至在里面吃饭。

孟梦约我出去逛街,我拒绝了。

“有个稿子很急,走不开。”我撒了谎。

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出门。

我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外面的世界,太吵了。

有一天,我正在房间里画图,突然停电了。

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

而是愤怒。

一种安宁被打碎的愤怒。

我摸黑走出房间,想去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走到走廊,我才发现,声控灯是亮的。

不是停电。

是那个房间里的灯,不亮了。

我换了个灯泡,还是不亮。

我又把落地灯插到别的插座上,灯亮了。

是那个房间里的插座,坏了。

我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没有光。

我看不见那把椅子,看不见我的桌子,也看不见墙上的划痕。

我好像……被黑暗吞噬了。

我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没有敢再进去。

我睡在卧室里,久违的失眠又找上了我。

我听到了声音。

“沙沙……沙沙……”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挠墙壁。

声音就从隔壁传来。

从那个房间里。

我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

第二天,我找了个电工师傅上门。

师傅检查了半天,一脸困惑。

“奇怪了,线路都是好的,就是没电。”

“那怎么办?”

“不好办啊,小姐。这老房子的线路都埋在墙里,要修就得把墙砸开,工程太大了。”

砸开墙?

我看着那面布满划痕的墙,打了个冷战。

“算了,不修了。”我说。

师傅走了。

我又只剩下一个人。

我看着那个没有电、一片漆黑的房间。

我不敢进去。

但是,我更受不了待在外面。

没有了那个房间的“庇护”,我的焦虑症好像复发了,而且比以前更严重。

我坐立不安,心慌气短。

我无法集中精力工作。

甲方开始催稿,语气越来越不客气。

我看着电脑屏幕,感觉那些线条和色块,都在嘲笑我。

我快要崩溃了。

我需要那个房间。

我需要那份安宁。

哪怕,那里是黑暗的。

那天晚上,我拿着一个充电式的野营灯,又一次走进了那个房间。

灯光昏黄,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我把灯放在小桌上,光线正好笼罩住那把椅子。

周围的黑暗,显得更加浓重。

我坐了上去。

冰冷的椅子,熟悉的安宁感。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在黑暗和微弱光线的包裹下,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专注。

我的手指在数位板上飞舞。

灵感源源不断地涌现。

我画得很快,很顺。

我忘记了时间。

等我画完,抬头一看,窗外已经蒙蒙亮了。

我竟然在里面待了一整夜。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反而是一种……满足感。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作品,那是我近期最满意的一幅。

我把它发给了甲方。

半小时后,甲方回了消息。

只有一个字:“牛!”

后面跟了一串惊叹号。

还主动把尾款结了。

我看着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只要我待在这个房间里,我就能做到。

从那以后,我几乎就住在了那个房间里。

我把床垫也搬了进去。

困了就睡,醒了就画。

我不再需要阳光,也不再需要外面的世界。

我有我的灯,我的椅子,我的电脑。

这就够了。

我的活儿越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

很多人都说,我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风格。

一种……非常安静,但又充满了张力的风格。

他们说,我的画里,有一种“时间停止”的感觉。

我笑了。

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把我的感受,画了出来而已。

孟梦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曦曦,你最近在干嘛呢?怎么老是不出门?”

“忙啊,接了好多活儿。”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你听你那声音,有气无力的。”

“我没事,好得很。”

“不行,我周末必须去看看你。你一个人住,我实在不放心。”

我本来想拒绝。

但转念一想,也好。

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

周末那天,孟梦来了。

我提前把房间收拾了一下,把床垫藏了起来,装作我还是睡在卧室的样子。

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奇怪。

孟梦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水果,一进门就咋咋呼呼。

“我的天,你这房子也太大了!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习惯了。”我给她倒了杯水。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像个好奇宝宝。

“这就是你的工作室啊?酷!”

“来,上二楼看看。”我领着她上楼。

她参观了我的卧室,我的衣帽间。

“挺好的嘛,收拾得挺干净。”

然后,她看到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咦?这里还有个房间?”

“哦,一个储藏室。”我若无其事地说。

“我能看看吗?”

我的心一紧。

“别看了,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没事,我就好奇。”

说着,她就朝那扇门走去。

我来不及阻止。

她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她站在门口,朝里望了望。

“咦?这不是储藏室啊?”

她走了进去。

“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就一把椅子?”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陈曦,这墙上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划痕?”

她伸出手,想去摸墙。

“别碰!”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缩回手。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看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

她不属于这里。

她凭什么能这么轻易地,闯入我的世界?

“没什么。”我压下心里的情绪,“这里面灰大,我们出去吧。”

我拉着她走出了房间。

“你这人真奇怪,一个空房间,搞得神神秘秘的。”孟梦嘟囔着。

那天,孟梦留下来吃了晚饭。

我们聊了很多。

聊工作,聊八卦,聊我们共同的朋友。

但我总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什么。

她说的话,我好像听不太进去。

我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回那个房间。

我想念那把椅子,想念那份安宁。

吃完饭,孟梦要走了。

临走前,她抱了抱我。

“曦曦,你太瘦了。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我点点头。

她又说:“还有,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就感觉你人在这里,但魂儿不在。”她担忧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你想多了。”我挤出一个笑容。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送走孟蒙,我立刻关上大门。

我几乎是跑着冲上二楼。

我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我坐回我的椅子上。

熟悉的安宁感,瞬间将我包裹。

我长长地、满足地叹了口气。

还是这里好。

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太累了。

我突然不想再画那些商业设计稿了。

我觉得很烦。

我想画点别的。

画点……我想画的东西。

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画布。

我开始画。

我画了一把椅子。

就是我身下这把。

我画得很慢,很仔细。

我画出它每一条木纹的走向,每一个磨损的痕迹。

画完之后,我看着屏幕。

我觉得,不像。

它没有我感受到的那种……神韵。

于是,我删掉,重新画。

一遍,两遍,三遍……

我不知道我画了多久。

我只知道,我一直在画。

我饿了,就啃几口放在桌上的面包。

渴了,就喝几口已经凉透了的水。

我没有开野营灯。

我发现在黑暗中,我更能看清这把椅子的“本质”。

我的眼睛,好像已经适应了黑暗。

或者说,黑暗,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甚至能看到墙上那些划痕。

它们在黑暗中,像是在发着微光。

我突然明白了。

这些划痕,不是在计数。

它们是在……临摹。

每一个曾经待在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在试图画下这把椅子。

用他们的指甲,用他们的血肉,用他们的时间。

而现在,轮到我了。

我放弃了用电脑画。

我关掉电脑,走到墙边。

我伸出我的右手,用指甲,在墙上划下了第一道痕迹。

“刺啦——”

一种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我感觉,我离这把椅子的“真实”,更近了一步。

我开始疯狂地在墙上划。

我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自己是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把椅子,这面墙,和我的指甲。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手机响了。

是孟梦打来的。

我没有接。

它一直在响,很烦。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机扔到墙角。

世界,终于清净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

我听到了敲门声。

是楼下的大门。

“陈曦!陈曦!你在家吗?开门啊!”

是孟梦的声音。

她好像在砸门。

我没有理会。

她进不来的。

这个房子,现在只属于我。

这个房间,只属于我。

砸门声持续了很久,然后停了。

接着,我听到了警笛声。

还有撬锁的声音。

他们要闯进来了。

他们要来打扰我的安宁。

我不允许。

我看着房间中央的那把椅子。

我突然明白了。

我走过去,坐了上去。

我闭上眼睛。

我对自己说:

“我不想出去。”

“我再也不想出去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发现,我不在那个房间里了。

或者说,我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房间里。

我看到一群人,穿着制服,冲了进来。

孟梦跟在他们后面,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看到了房间里的景象。

满墙的、深深的、带着血迹的划痕。

角落里摔碎的手机。

还有,坐在椅子上,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我。

我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的微笑。

孟梦扑过来,抱着我,哭得几乎晕厥。

我飘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感觉不到悲伤。

也感觉不到喜悦。

我只觉得,他们好吵。

后来,警察封锁了这里。

法医来过,鉴定我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精神崩溃,导致心力衰竭而死。

孟梦替我处理了后事。

这栋房子,因为成了“凶宅”,再也卖不出去了。

它被空置了下来。

而我,就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

我不再需要画画。

因为,我已经成了这把椅子的一部分。

我成了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我成了时间本身。

有时候,会有胆大的年轻人,偷偷溜进来探险。

他们会推开这扇不上锁的门。

他们会看到房间中央,那把孤零零的椅子。

他们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

和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们中的一些人,会忍不住坐上来。

他们会感受到那种,我曾经感受过的,无与伦比的安宁。

然后,他们中的某一个,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用一个便宜得不可思议的价格,买下这栋房子。

他们会搬进来。

他们会尝试着,和这个房间和平共处。

他们会慢慢地,被它吸引,被它吞噬。

直到他们也伸出指甲,在墙上划下第一道痕迹。

开始一个新的循环。

我看着这一切,什么也不做。

我只是坐在这里。

在这把椅子上。

在这个,我再也出不去的房间里。

我买的二手房里,有一个从不上锁的房间。

我进去了。

然后,我成了这里新的“主人”。

我再也没出来。

也再也不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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