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4月24日,北京人民大会堂灯火通明。九届一中全会公布中央委员名单时,黑龙江北满钢铁厂的基层代表王白旦与毛主席同样是全票,这一结果让会场出现短暂的骚动。许多人侧目——谁也没想到,一个在炉前摸爬滚打的炼钢工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冲进国家政治舞台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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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声落定,周总理拿起名单笑着提醒:“王白旦,你这名字念快了可不雅。”一句玩笑埋下了后来两次改名的伏笔。王白旦木讷地点头,他搞不懂文字里的巧合,却明白自己仍是一名普通党员工人,手上那层被钢水烫出的老茧才是真本事。
时间拨回1934年5月。太行山深处,一个胖娃娃降生,乡亲们按照方言给取了“王白蛋”。“白蛋”意味着皮肤白、墩实。长到学龄,私塾先生把“蛋”改成“旦”,图个旭日初升的好彩头。名字虽变,山里孩子的命运并未更轻松。抗战阴云、家境清苦,他很早便扛起锄头与父辈劳作。
1953年,国家大规模工业化起步,招工简章飘到太行山区。19岁的王白旦一路北上进了太原钢铁,随后调往齐齐哈尔。第一次见到火红的钢水,他激动得彻夜难眠,心想:能把矿石炼成钢梁,这活计顶天立地。那一年,他入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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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满钢铁厂里,老工人重技术更重成分。王白旦出身贫农,又肯钻研,短短数年掌握“急冷急脱氧”等新工艺,产量屡破纪录。可“王白旦”三字常被工友调侃成谐音,他只当笑谈。真正让他紧张的,是那场席卷全国的政治风浪。工厂许多工程师被迫停工,他却被留下守炉,因为“工人阶级出身纯”。这段经历,让他更坚定对生产一线的依恋。
回到会议现场。陈伯达接过话茬,提议把“旦”改作“早”,寓意“百业待兴”。就这样,“王百早”被写进中央委员名单。荣誉突如其来,他却茫然:炉火需要人守,钢水不会因为头衔自动流进包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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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陈伯达失势,改名之事被翻出。有人质疑,“百早”是否带有特定政治烙印。周总理拍板:“这事我提的,与老王无关。”话音未落,江青又兴致大发,“不如再添几笔,叫‘王百得’。”百得——百炼成钢百事可得。名字再度变动,王百得心中忐忑,却只能接受组织安排。
就在这期间,家中噩耗传来:相濡以沫的妻子确诊肝癌晚期。王百得借钱、跑批示,把妻子送到北京治疗,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她。那段低谷里,他常对同志说:“我顶多会炼钢,当官我真不在行。”却始终未获批准调离。
三年守丧后,38岁的他需要重新撑起四个孩子的家。老领导苏青夫妇引荐牡丹江的女记者于淑彦。第一次见面,他摊开欠账清单、生活重担,连说三句“先讲丑话”。于淑彦把账单推回去,只回了一句:“人品比欠账重要。”两人相识不到半年,登记成婚。
婚后,于淑彦把全部精力投向孩子与工作,王百得则在厂区继续技术攻关。1977年,他被调任齐齐哈尔市委副书记。就在事业再次上升时,“两次改名”又被当成“疑点”调查。有人劝他撇清关系改回原名,他摇头:“名字而已,我干了什么放到档案里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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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查持续三年,最终结论“无问题”,却附带两条选择:保留职务或回炉炼钢。王百得只要后一条。他对妻子解释:“我就是块钢胚子,炉子才养得住我。”于淑彦沉默片刻,只叮嘱一句:“别倒在炉前。”
1982年,48岁的王百得再次穿上旧工作服,住进厂区宿舍。平炉旁的高温蒸得人冒皮,他依旧抢着扒渣、加料。工友劝他歇口气,他摆手:“趁身子硬朗,多浇几炉。”十五年间,他与家人聚少离多:女儿病逝、长子车祸,他都把哭声憋在炉门外。厂领导几次想调他进机关,他始终婉拒。
1995年,夫妇二人相继退休。北钢党委授予他“终身劳动标兵”,同事拉着他的手说:“老王,你终于可以歇歇了。”他笑得腼腆:“还能歇出火星子来?”那一年,于淑彦主持的电视片获得全国大奖,同行惊叹这对伴侣的默契——一个在闪耀的镁光灯下记录时代,一个在炽热的炉火中锻造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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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几十年沉浮,王百得的履历充满传奇:三次改名、一次全票当选、一次被调查、两度自请回炉。可在他看来,真正值得拿出来说的不过三件事:第一,钢水的温度保持在1600摄氏度;第二,不让炉子停火;第三,党交给的任务必须完成。名字可以反复更改,炉火与初心却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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