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搬去跟女舞伴同居,头天晚上女人就给大爷立了三条规矩,我这心里头又慌又暖,活了六十二年,还是头回跟除了老伴以外的女人搭伙过日子。
我叫王建国,今年六十二,退休前在机床厂开了三十年车床,手上的老茧厚得能磨破砂纸。老伴走了三年,走的时候女儿还没嫁,现在女儿王芳在邻市的中学当老师,儿子王明开了家建材店,俩孩子都劝我再找个伴儿。我以前总说 “瞎折腾啥”,直到去年秋天在公园碰见李桂兰。
桂兰比我小两岁,也是寡居,老伴走了五年。她那天穿件枣红色的毛衣,在广场舞队伍前面领舞,胳膊抬得笔直,步子踩得比钟表还准。我那时候刚学跳舞,手脚跟绑了铅似的,总踩别人的鞋。有回踩了桂兰的白运动鞋,我正想道歉,她倒先笑了:“大哥,你这不是跳舞,是给我鞋钉掌呢。”
后来她就教我跳,每天下午三点,公园的老槐树下,她手把手教我踏节奏。她的手很软,不像我老伴,老伴的手常年做家务,指关节都粗了。桂兰会做韭菜鸡蛋饺子,有时候给我带一饭盒,说 “你一个人肯定糊弄饭”。我也把儿子送的碧螺春分她一半,她爱喝茶,说 “这茶润嗓子,跳起舞来有劲儿”。
今年清明过后,儿子跟我说:“爸,你跟桂兰阿姨处得这么好,要不就搬一起过吧,互相有个照应。” 我琢磨了三天,在公园跟桂兰提了,她低头揪着毛衣的线头,半天说:“行是行,就是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得把日子过明白。”
搬过去那天是周六,儿子开着他那辆小货车来拉东西。女儿也来了,带了两床新棉花被,说 “桂兰阿姨家的被子薄,这床厚,冬天暖和”。桂兰早把客房收拾好了,窗台上摆了盆绿萝,床单是浅灰色的,跟我以前盖的不一样,老伴喜欢花格子的。
张婶是桂兰的邻居,凑过来拍我胳膊:“建国啊,桂兰可是咱们这院的好女人,做饭好吃,又干净,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我嘿嘿笑,心里头有点发紧,就跟当年第一次见老丈人似的。
搬完东西已经四点多,儿子女儿要走,王明拉我到楼下:“爸,钱不够了跟我说,要是桂兰阿姨有啥不对劲儿,你别憋着。” 我拍他手:“放心,你爸又不是三岁小孩。” 女儿也说:“爸,我下周来给你送点老家的咸菜。”
我转身回桂兰家,听见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走进去一看,她正洗鱼,鱼鳞溅了一脸。我想帮忙,她把我往外推:“你歇着,第一次来,别沾凉水。我做清蒸鱼,你上次说爱吃。”
02
鱼蒸得真香,上面撒了姜丝和葱丝,还放了点红辣椒,看着就有胃口。桂兰还炒了盘青菜,拍了黄瓜,摆了两双白瓷筷子,倒了两杯二锅头。我端起杯子,手有点抖,桂兰碰了下我的杯:“喝吧,解解乏。”
酒喝到一半,桂兰说:“建国,咱们既然决定一起过,就得立几条规矩。” 我夹鱼的手顿了顿,说:“你说,我听着。”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表情挺严肃。
“第一条,每个月一号,你交两千块生活费。家里的水电煤气、买菜买米都从这里面出,我每天记着账,你想查随时能看。” 我心里算着,我退休金四千三,两千块不多,够花,就点头:“行,没问题。”
“第二条,晚上十点以后,咱们都别开电视,也别打电话,各自回房间休息。我睡眠浅,你也得养精神,早上还得去跳舞呢。” 我晚上一般九点多就困,十点后不吵也没啥,又点头:“好。”
“第三条,咱们各自房间的东西,别随便动。要是想拿对方房间的,得提前说一声。比如你的降压药,我的护肤品,都放自己屋里。” 这话听着有点生分,我皱了皱眉:“桂兰,咱们这都搭伙过日子了,拿点东西还要提前说?”
她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建国,不是我见外。我前几年跟我老姐妹一起住过半年,她总随便拿我东西,我新买的面霜,她没跟我说就用了大半,最后还说我小气,闹得俩人脸都红了。咱们都是过来人,丑话说在前头,比后头吵架强。”
我想想也是,老姐妹都能闹掰,何况是咱们俩。就说:“行,我记住了,不随便动你东西。” 桂兰这才笑了,给我夹了块鱼:“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好好跟你过日子,不想因为这些小事闹别扭。”
八点多,我回客房。床头柜上放了个小台灯,还有个蓝色的闹钟,指针滴答响。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路灯,想起老伴还在的时候,晚上我俩一起看《新闻联播》,她总把脚搭在我腿上,说 “你这腿比沙发还软和”。现在换了个地方,还有了规矩,心里头空落落的,又觉得桂兰说得对,过日子没规矩不行。
九点半,我躺下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醒了一次,听见隔壁房间没动静,心想桂兰睡得还挺沉。
03
第二天早上七点,我被厨房的声音吵醒了。起来一看,桂兰在熬小米粥,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她看见我,说:“醒了?快去洗漱,粥马上好,还煎了鸡蛋。”
粥熬得黏糊糊的,鸡蛋煎得金黄,一点都不糊。桂兰把账本拿给我看,上面写着 “5 月 21 日,小米 5 元,鸡蛋 8 元,咸菜 3 元,合计 16 元”。字写得工工整整,跟小学生的作业似的。我说:“你还真记账啊。” 她点头:“记着好,免得以后忘了钱花哪儿了。”
上午我去公园遛弯,碰到以前一起下棋的老张。他凑过来问:“建国,跟桂兰一起过咋样?没受气吧?” 我笑:“挺好的,她人实在。” 老张撇嘴:“桂兰是实在,就是太认死理,你多让着点。”
遛弯回来,桂兰不在家,留了张纸条:“我去买菜了,你自己倒杯水喝,茶叶在客厅的柜子里。” 我想喝口茶,又想起第三条规矩,茶叶在客厅,不算她房间的东西吧?刚要去拿,桂兰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装着排骨和萝卜。
“想喝茶啊?” 她问。我点头:“嗯,有点渴。” 她放下袋子,从柜子里拿了茶叶罐:“你跟我说一声就行,我给你拿。” 我心里有点别扭,拿个茶叶还要说,也太见外了。
中午炖排骨,桂兰放了点玉米,香得能把楼道里的猫都引来。我吃了两大碗,她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下午一起去跳舞,她领舞的时候,总回头看我,怕我又踩错步子。有个阿姨问:“桂兰,跟建国一起过挺好吧?” 她笑:“挺好的,建国老实,不跟我吵架。”
晚上吃饭,桂兰说:“明天一号,你要是方便,把生活费给我。” 我说明天早上给她。第二天一早,我拿了两千块现金,她接过钱,在账本上写 “6 月 1 日,收建国生活费 2000 元”,还让我签了个名。
过了三天,我想剪张报纸,找不到剪刀。记得上次看见剪刀在客厅的抽屉里,就拉开抽屉拿了。刚要剪,桂兰从厨房出来:“建国,你拿剪刀咋没跟我说?” 我愣了:“剪刀在客厅,又不是你房间的,还要说?”
她擦着手:“客厅的东西是共用的,但你拿了跟我说一声,我知道在哪儿,免得以后找不着。” 我有点不高兴:“不就是个剪刀吗?至于这么较真?” 她也急了:“建国,咱们说好的规矩,你咋不遵守?”
我没说话,拿着报纸回了房间。心里堵得慌,觉得这日子过得太憋屈。晚上给儿子打电话,王明说:“爸,你别跟桂兰阿姨置气,她也是为了好好过日子。刚一起过,都得适应适应。” 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老伴要是还在,肯定不会跟我讲这些规矩。
04
又过了两天,早上起来我觉得头疼,浑身没力气。摸了摸额头,烫得厉害。桂兰做好早饭叫我,我声音都哑了:“桂兰,我好像感冒了。”
她赶紧走过来,手贴在我额头上:“哟,这么烫!你躺着别动,我给你找药。” 她从她房间拿了个体温计,让我夹着。过了五分钟,一看,38 度 7。“得吃退烧药,” 她转身去倒水,又拿了片药给我,“先吃了,睡一觉。”
我吃了药,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听见厨房有动静。起来一看,桂兰在熬姜汤,姜片切得薄薄的,还放了点红糖。她看见我,说:“醒了?快坐下,姜汤熬好了,喝了发发汗。”
姜汤有点辣,喝下去身子暖暖的。桂兰坐在我旁边,说:“建国,早上我不该跟你吵。” 我摇摇头:“是我不好,没遵守规矩。”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死板。上次跟老姐妹闹掰了以后,我就怕了,怕再因为这些小事吵架。”
“我知道你是怕了,” 我说,“以后我会注意,要是忘了跟你说,你提醒我就行。”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你这人就是太实在。其实你比我老姐妹强多了,你不随便拿我东西,还愿意交生活费。”
晚上桂兰给我做了面条,卧了个荷包蛋,说 “吃点清淡的,好得快”。我吃完,她又给我量了体温,37 度 5,降下去点了。“今天晚上你要是难受,随时叫我,不用管十点的规矩,” 她说,“我把我房间的门留条缝。”
我心里暖暖的,觉得桂兰其实挺关心我的。第二天感冒好多了,早上起来,我跟桂兰说:“今天我跟你一起去买菜吧,帮你拎东西。” 她高兴得不行:“好啊,正好今天想买点土豆,你爱吃土豆丝。”
菜市场人多,桂兰跟卖菜的砍价:“这土豆多少钱一斤?能不能便宜点?” 卖菜的笑:“桂兰姐,给你算便宜点,两块五一斤。” 我在旁边拎着袋子,看着她跟人讨价还价的样子,觉得挺亲切,像以前跟老伴一起买菜的时候。
买完土豆,她又买了点青菜。路上她说:“你跟你老伴以前是不是也经常一起买菜?” 我点头:“是啊,她以前总跟人砍价,砍得比我还厉害。” 她说:“我跟我老伴也是,他以前总嫌我砍价太墨迹,现在想让他嫌都没机会了。”
中午儿子来看我,带了箱牛奶。看见我跟桂兰一起在厨房做饭,笑着说:“爸,你们这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桂兰说:“王明来了,快坐,中午吃土豆丝,你爱吃的。” 儿子留下来吃饭,跟我们聊了会儿天,走的时候说:“爸,下周我带媳妇和孩子来。”
05
过了半个月,桂兰早上买菜回来,手里攥着个塑料袋,跟我说:“建国,我孙子下周要来住几天,他放暑假了,想过来玩。”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才跟我说,之前咋不提前说?
“桂兰,你孙子来,咋不提前跟我说?” 我问,“咱们不是说好有事提前说吗?” 她愣了,手里的塑料袋都攥皱了:“我昨天才接到我女儿电话,说孩子想来。我想着跟你说一声就行,没想着提前多久。”
“那也得提前几天吧?” 我说,“人家要来住,我也得有个准备。” 她有点委屈:“我孙子才八岁,挺乖的,就是来玩几天,又不麻烦你啥。” 我有点急:“不是麻烦不麻烦,是规矩的事,咱们说好的。”
“建国,你咋这么认死理?” 她声音也高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孙子一年就来一次,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我也火了:“不是我不体谅,是你没遵守规矩!要是以后都这样,规矩还有啥用?”
她气呼呼地回了房间,“砰” 地一声关了门。我坐在客厅,心里也不舒服。中午没吃饭,桂兰也没出来做饭。我给儿子打电话,说想搬回家。王明说:“爸,你别着急,我晚上过去看看。”
下午张婶过来串门,看见我一个人坐着,就问:“建国,咋了?跟桂兰吵架了?”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她叹口气:“建国,你别怪桂兰。她昨天跟我说,孙子要来,她还跟我念叨,说怕你不高兴,想跟你说又不好意思。”
我心里软了点,张婶又说:“桂兰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她孙子来,你就当多了个孩子,热闹。” 晚上儿子来了,桂兰也出来了,眼睛红红的。王明劝了半天,桂兰说:“建国,对不起,我没提前跟你说,是我不好。”
我看着她,心里也有点愧疚:“桂兰,我也有不对,不该跟你吵。你孙子来就来吧,我也挺喜欢孩子的。” 她听了,眼泪都快下来了,说 “谢谢你建国”。
第二天桂兰的孙子来了,叫小宝,穿件黄色的 T 恤,扎着个小辫子。看见我,鞠了个躬:“王爷爷好!” 我赶紧掏出个红包,说 “拿着买糖吃”。他接过红包,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中午桂兰做了好多菜,有可乐鸡翅、番茄炒蛋,还有小宝爱吃的炸薯条。小宝吃了两碗饭,说 “王爷爷家的饭比奶奶家的好吃”。我笑了,给他夹了块鸡翅:“好吃就多吃点。”
下午我带小宝去公园玩,他跟别的孩子一起跑,我坐在长椅上看着。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想起我孙子小时候,也是这么调皮。晚上小宝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九点多,桂兰说:“小宝,该睡觉了,别影响王爷爷休息。” 他赶紧关了电视,说 “知道了奶奶”。
我跟桂兰坐在客厅,她说:“建国,谢谢你不跟我计较。” 我摇摇头:“小宝挺乖的,我喜欢。” 她笑了,给我倒了杯茶:“以后有啥事儿,我肯定提前跟你说。”
06
小宝住了五天,走的时候抱着我的腿:“王爷爷,我下次还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好,下次来爷爷给你买变形金刚。” 他高兴得跳起来,跟我挥手再见。
小宝走了以后,我跟桂兰的日子又恢复了平常,但规矩比以前灵活多了。有时候晚上我想看会儿京剧,提前跟桂兰说一声,她就陪我看一会儿,十点前关了就行。她说 “你爱看,我就陪你看会儿”。
生活费还是每个月交两千,桂兰还是每天记账,但会经常买我爱吃的桃酥,放在客厅的柜子里,说 “你想吃就拿,不用跟我说,这是咱们一起买的”。我也会帮她修修家里的东西,水龙头坏了,我找了个扳手,没一会儿就修好了。她看着我,说 “建国,你真能干”。
每个周末,儿子女儿都会来。儿子带媳妇和孙子,女儿带女婿,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饭。桂兰做饭的时候,我就帮忙剥蒜、洗菜。女儿跟我说:“爸,我看你跟桂兰阿姨过得挺好的,比以前开心多了。” 我点头:“是啊,你桂兰阿姨是个好女人。”
桂兰听见了,笑着说 “芳啊,你爸也挺好的,每天帮我做家务”。有次孙子跟小宝视频,两个孩子聊得没完,说下次要一起去公园玩。我跟桂兰坐在旁边看着,都笑了。
有天晚上,我跟桂兰坐在阳台,看着天上的月亮。她说 “建国,咱们这日子过得挺好吧?” 我点头:“挺好的,比我一个人过强多了。” 她说 “其实那些规矩,就是为了让咱们互相尊重,不是为了约束咱们”。
我想起刚搬来的时候,她给我立三条规矩,我还觉得生分。现在才明白,她不是见外,是怕日子过乱了。人老了,找个伴儿不容易,有规矩,才有安稳日子过。
现在我跟桂兰一起过了快一年了,没吵过架,每天一起去跳舞,一起买菜做饭。晚上有时候一起看会儿电视,有时候各自回房间看书。日子过得平淡,但很踏实。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晚年生活。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