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三月,漕河边的柳絮刚冒头,十万把刀就亮了。没人想到,被一旨贬到柳州的那个“英国公孙子”,竟把江南最肥的粮仓变成了兵库。消息传到洛阳,武则天手里那碗热粥瞬间凉透——不是怕人多,是怕“人多”背后那套老账本被人翻烂。
翻开账本第一页,先看见他爷爷李勣的名字。凌烟阁画像里的徐茂公,死后留的不止是哀荣,还有一张密密麻麻的军中线脉图:当年跟他喝过血的校尉、牵过马的火长、收过恤银的遗孤,全在扬州驻军的名单里活着。徐敬业本人不过是个被撸了爵位的小司马,可只要他把李家的旧旗往校场一插,那些中年校尉就像被点了少年血,排队在“勤王”二字下摁手印。所谓十万兵,三万是朝廷编制,七万是“人情债”——还的是李家三十年前在战场上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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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页,是684年春天的官场“裁员名单”。武则天废中宗,一口气把几十个京官踢到岭南,骆宾王、杜求仁全在里头。这些人不是穷书生,他们背后有江南田庄、有门生故吏,还有对“女人当家”最刺耳的骂声。徐敬业把贬官们请上扬州城楼,一人一杯冷酒:想翻案,先把命押上。于是,士族的粮仓、部曲、私兵,一夜之间换了门楣,成了“匡复府”的粮饷。兵营不够,寺庙的钟被摘下来铸炮;马匹不够,盐商的骡子被拉来练骑。史书说“旬日众十万”,听着玄,其实不过是把“江南士族的私货”一次性清仓甩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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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页,是老百姓最买账的“剧本”。徐敬业找人扮成死去的章怀太子李贤,夜里在城头晃一圈,白天就传成“太子没死,借尸还魂”。骆宾王那篇《讨武曌檄》,最狠的不是骂武则天“狐媚惑主”,而是把“你爷爷李世民打下的江山,如今被外戚小老婆啃得只剩骨头”做成顺口溜,让说书人沿江唱。百姓听不懂“牝鸡司晨”,却听得懂“粮价又涨了两文”,于是把儿子送去领盔甲,换一袋米回家。十万兵里,最少有两万是饿肚子的佃户——他们不为李唐,只为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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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账本的最后一页,写着同一批人怎么散。徐敬业没往西打,反倒在金陵听曲,说“等江北稻熟再行军”。他忘了,人情债最怕拖,士族想回本,百姓只想过完这个夏天。武则天派来的三十万斤赏银一到江对岸,校尉们夜里就把“李”字旗裁成尿布。十万人,三个月,零头都没剩。后来考古队挖到扬州唐城遗址,一层兵器一层稻壳,像给这场热闹收尸的夹心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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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徐敬业不是败给武则天,是败给“速食忠诚”的保质期。江南的米能养兵,养不了信念;士族的私兵能壮胆,却壮不出战略。十万大军像一场连夜搭起来的戏台,锣鼓一响,谁都觉得自己是主角,锣声一停,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被爷爷的旧账本、被贬官的怨气、被米行的价签,推着上台的临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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