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漫记:钢与绿的交响,藏在京西的筋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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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揣着这份叮嘱,踏上了这片被钢与绿浸润的土地,想在高炉的纹路、松针的霜花与河波的褶皱里,读懂石景山真正的模样。
清晨五点的石景山,晨雾像裹了铁锈味的薄纱,轻笼在首钢的高炉群上。从老山小区的民宿出发,踩着沾着露水的石板路往首钢园走,远处的永定河泛着淡灰的光,风里混着松针的清香与隐约的钢铁气息——这是京西的工业重镇,曾以钢火为魂,如今却在钢渣与草木间,长出了新的生机。土生土长的石景山人老杨前一晚说,这里的美藏在“刚柔相济”里:高炉是骨,山林是肤,永定河是脉,得摸过高炉的锈迹,踩过山间的落叶,才能懂它的筋骨。
首钢园:高炉下的钢火与新生
首钢园的晨光比市区来得更沉。当第一缕阳光越过西山,三号高炉的剪影在晨雾中渐渐清晰,赭红色的炉身像一尊沉默的巨人,炉顶的避雷针直指天空,与远处的群明湖构成一幅刚柔相济的画。老杨说,这是首钢的“心脏”,曾经24小时喷吐钢火,如今虽已沉寂,却依旧能听见钢铁的回响。
从西门走进园区,脚下的路是用旧铁轨改造的,铁轨缝隙里长着细小的狗尾草,带着倔强的绿意。路边的旧转炉被改造成了雕塑,钢水冷却后的纹路像凝固的火焰,几位晨跑的年轻人从旁边经过,鲜艳的运动服与深灰的钢铁形成鲜明对比。“以前这儿全是钢花,现在成了我们的健身场。”老杨指着远处的滑板公园说,那里的坡道是用钢渣浇筑的,表面磨得光滑,成了年轻人的乐园。
沿着群明湖往前走,湖面结着薄冰,冰面下的水草隐约可见。湖对岸的首钢大跳台像一条银色的飘带,曲线流畅,与旁边的高炉形成奇妙的呼应——这是冬奥留下的印记,钢与雪曾在这里碰撞出火花。一位戴着安全帽的老工人正在湖边写生,画板上的高炉被涂成了暖红色,他说自己在首钢干了四十年,退休后每天都来这儿画画,“高炉的颜色随光变,早上是赭石,中午是暗红,傍晚就成了金的。”
最动人的是七号高炉内部。顺着旋转楼梯往上走,钢铁的凉意透过鞋底传来,炉壁上的钢花痕迹像无数星星,在晨光里闪着微光。走到炉口平台,整个首钢园尽收眼底:旧厂房改造成的文创园挂着彩色的灯笼,小火车载着游客缓缓驶过,群明湖的冰面反射着阳光,远处的西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老杨指着炉壁上的刻度说:“这是当年钢水的高度,最高的时候,炉温能把石头烤化。”
上午十点,园区里渐渐热闹起来。有家长带着孩子在工业风雕塑前拍照,孩子摸着转炉的把手,眼里满是好奇;有摄影爱好者举着相机,等着阳光照过高炉的瞬间;还有几位老人坐在旧蒸汽机车旁聊天,说着当年炼钢的日子。老杨从包里拿出自带的煎饼,是石景山菜市场买的,夹着薄脆和酱豆腐,就着高炉的风吃下去,格外有滋味。
八大处:松涛里的石阶与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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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我和老杨往八大处去。车子驶进山坳,路边的松柏越来越密,空气里的钢铁味被松针的清香取代。老杨说,八大处是石景山的“肺”,以前首钢的工人下班后总来这儿爬山,吸口松针气,身上的煤灰都像淡了几分。我们从一处的牌楼走进山,脚下的石阶被游人磨得光滑,两旁的松柏长得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在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刚爬了没多久,就遇见一位挑山工,肩上的担子两头挂着矿泉水和方便面,绳子勒在黝黑的肩膀上,印出深深的红痕。他见我气喘吁吁,笑着递过一瓶水:“姑娘慢着走,这山看着不高,台阶藏着劲儿呢。”老杨说,这些挑山工大多是附近的村民,守着八大处过了半辈子,山路上的每一块石阶,他们都比自己的手掌还熟。
沿着石阶往上走,每一处都有新发现。二处的凉亭里,几位老人正在唱京剧,胡琴声穿过松涛传过来,与山间的鸟鸣格外和谐;三处的平台上,一位画家正对着远处的山景写生,颜料是松绿与赭石,与山林的颜色融为一体。老杨指着路边的野果说:“这是山葡萄,熟了酸甜,小时候我们总摘来吃。”他摘了一颗递给我,果皮带着凉意,果肉的酸甜在嘴里散开,带着山林的清欢。
爬到七处的宝珠洞平台,视野豁然开阔。远处的石景山城区尽收眼底,首钢的高炉群像一排沉默的卫士,永定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绕山而过。平台上的石凳上,几位老人正在打太极,动作舒展,与松涛的节奏相得益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他以前是首钢的电工,退休后每天都来爬山,“爬不动的时候就坐在这儿看风景,看首钢从钢火熊熊到草木青青,心里踏实。”
下山时走了另一条路,路过一片银杏林。十月的银杏叶已经泛黄,阳光洒在叶子上,像撒了一地的金箔。林子里藏着几条木栈道,栈道旁的灌木丛里,几只小松鼠跳来跳去,见人来了,倏地钻进树洞,只留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老杨说,这片银杏林是几十年前种的,当年的小树苗,如今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就像石景山,从工业重镇变成了宜居新城,骨子里的坚韧没变。
傍晚时分,我们坐在一处的山门口休息。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经过,冰糖的甜香混着松针的清香飘过来。老杨买了两串,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咬一口又酸又甜。山门口的石狮子旁,几位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顺着山路飘上去,与松涛声交织在一起。我忽然明白,八大处的美,不在于寺庙的香火(我特意绕开了宗教建筑),而在于松涛里的石阶、山果的酸甜与山民的坚韧——这是石景山最温润的肌肤。
永定河(石景山段):河波里的烟火与绵长
旅行的第三天清晨,我和老杨去了永定河石景山段。老杨说,永定河是石景山的“母亲河”,首钢的钢渣曾填过河道,如今经过治理,河水又清了,鸟儿也回来了。我们从麻峪桥的码头出发,沿着河边的木栈道往前走,清晨的河水还浸在晨雾里,河波轻轻晃动,像一块被揉皱的绿绸。
栈道旁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芦花在风里飘拂,像一团团蓬松的棉絮。刚走没多久,就看见几位渔民在河边撒网,小船在河面上轻轻摇晃,渔网撒下去,像一张巨大的银网。一位渔民说,他是附近的村民,以前靠打渔为生,现在河水清了,鱼也多了,“不为卖钱,就图个乐子,钓上来的鱼够自己吃就行。”他的渔桶里,几条小鲫鱼在水里蹦跳,带着河水的湿气。
往前走不远,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桥,桥上的石栏已经斑驳,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桥上的晨练人群里,有打羽毛球的年轻人,有跳广场舞的阿姨,还有一位老爷爷在拉二胡,悠扬的琴声顺着河风飘远。我趴在桥栏杆上往下看,河水里的水草长得茂盛,绿色的水草像丝带一样在水里飘动,偶尔有小鱼从水草间游过,尾巴一摆就没了踪影。
走到永定河休闲森林公园,遇见了一群正在写生的学生。他们的画板上,永定河的景色各有不同:有的画了河面上的渔船,有的画了岸边的芦苇,还有的画了远处的首钢高炉。带队的老师说,永定河的四季都有不同的美,春天芦苇发芽,夏天河风凉爽,秋天芦花飘拂,冬天候鸟成群,是最天然的“写生课堂”。
中午的阳光暖起来,晨雾渐渐散开。河面上的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栈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情侣手牵着手散步,有父母带着孩子在河边放风筝,风筝的影子落在河面上,随着波晃动。老杨从包里拿出自带的干粮,是馒头和酱肘子,馒头就着肘子的酱香,就着河风吃下去,格外有滋味。
天泰山:山林间的野趣与风骨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和老杨去了天泰山。这座位于石景山西北部的山,是西山的余脉,山上的植被茂密,藏着不少野趣。老杨说,天泰山是石景山的“后花园”,以前首钢的工人常来这儿采蘑菇、摘野果,现在成了徒步爱好者的乐园。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了半个多小时,天泰山的轮廓终于从雾中跳出来,像一头青黑色的巨狮卧在京西。
从山脚下的入口往上走,登山的步道是用碎石铺成的,顺着山势蜿蜒伸展。两旁的柞树长得茂盛,叶子已经泛黄,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刚爬了没多久,就听见一阵清脆的鸟鸣,抬头一看,几只灰喜鹊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尾巴一翘一翘的,格外可爱。老杨说,天泰山的鸟儿很多,有斑鸠、野鸡,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鹰。
爬到半山腰的慈善寺遗址,遇见了一位正在采秋果的老人。他的竹篮里装着山楂、山枣,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老人说,这些野果都是山上自然长的,味道比市场上买的甜,“我采回去给孙子吃,让他也尝尝山里的味道。”他给我递了一颗山枣,咬一口又甜又脆,带着山林的野趣。
沿着步道继续往上走,山势渐渐陡峭,需要扶着旁边的树干慢慢走。步道旁的岩缝里,几朵紫色的野菊花正在开放,花瓣上沾着露水,像撒了一层碎钻。老杨指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说:“这是‘望海石’,天气好的时候,从这儿能看见远处的卢沟桥。”我站在岩石上往远处看,群山连绵起伏,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永定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在山谷里蜿蜒。终于登上山顶的瞭望塔,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人头发乱飞。站在这里往四周看,整个石景山的景色都尽收眼底:首钢的高炉群、八大处的松柏、永定河的河波,还有远处的北京城区,都清晰可见。瞭望塔旁的石凳上,几位徒步爱好者正在休息,他们的背包上挂着野果和树枝,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一位徒步者说,他每周都来天泰山徒步,“这里的山林有野趣,能让人忘记城市的喧嚣。”
下山时走了另一条路,路过一片橡树林。橡树的叶子已经变红,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林子里的地面上,落满了橡果,圆圆的橡果带着棕色的壳,像一颗颗小石子。老杨捡起一颗橡果递给我,说:“小时候我们总用橡果做玩具,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快乐真简单。”我把橡果攥在手里,能感受到它的坚硬,像天泰山的风骨,也像石景山的坚韧。离开天泰山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子行驶在下山的路上,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山林,心里满是不舍。老杨说,天泰山的美,不在于高耸入云,而在于山林的野趣、野果的酸甜与山民的淳朴——这是石景山最倔强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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