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级调研员退休，高中同桌一级教师退休，我却过得并不比他快乐

我叫覃文仕，前年从市直机关单位二级调研员的位置上退下来。按旁人的话说，这级别、这退休金，足够我后半辈子舒舒服服享清福。可只有我自己晓得，退下来的日子过得跟一碗没放盐的白粥似的，寡淡得让人心里发慌。直到那天在医院撞见高中同桌韦光明，我才明白，快乐这东西，从来不是职级高低能衡量的。

想起当年在县高中读书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我和韦光明是同桌，也是睡上下铺的兄弟，家住在相邻的乡下，周末常一起摸鱼抓虾。

韦光明脑子灵光，尤其语文好，写的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念，可数理化总拖后腿；我恰恰相反，数理化拔尖，语文却常挂红灯。那时候我俩约定，高考报同一所大学，将来一个搞科研，一个当老师，互相扶持。

可命运这东西，总爱开玩笑。1982年高考，我发挥超常，考上了省内一所重点大学，学的行政管理；韦光明却因为数学失利，只考上了本地的师范专科学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们在离学校不远的河边上坐了一下午，韦光明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师专录取通知书，反复摩挲，眼里虽有不甘，却还是笑着拍我的肩：“覃文仕，你小子有出息，将来我教的学生，还得靠你这样的领导多关照。”

我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将来一定互相照应，可谁也没想到，这一分别，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彻底岔开了。

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市直机关工作，凭着一股钻劲，从办事员做起，一步步往上爬。科员、副科、正科、副处，直到退休前晋升二级调研员，三十多年来，我就像一头被鞭子赶着的牛，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了晋职级，我熬过无数个通宵，写过的材料能堆满一整个储藏室；为了协调关系，我陪过无数次酒，喝坏了胃，也疏远了家人。

妻子总抱怨我不顾家，儿子从小学到中学的家长会，我没参加过几次，就连老母亲临终前，我还在外地出差，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每次想起这些，我心里就像被江水浸着，凉飕飕的。

而韦光明，师专毕业后就分配到一所偏远的乡下初级中学当老师，一教就是三十多年。刚开始那几年，我们还常联系，他跟我吐槽学生调皮、工资微薄，我跟他抱怨官场复杂、压力山大。

后来随着各自的工作越来越忙，联系也渐渐少了，只偶尔从同学群里得知他的消息：多年后才评上了中学一级教师。

有人说他没本事，一辈子就守着乡下中学，混到退休也只是个中级职称；也有人说他傻，凭他的文采，当初要是再复读一年，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不至于一辈子当教书匠。

可韦光明好像从来不在乎这些，每次同学聚会，他总是笑眯眯的，聊的不是职级待遇，而是他的学生，哪个考上了重点高中，哪个种养致富......

我退休后，本以为能好好享受生活。妻子早几年就退了，天天跳广场舞、旅游，劝我跟她一起去，可我总提不起兴致。家里房子大，装修豪华，可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儿子在省城工作，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偶尔打个电话，也只是寒暄几句。

我试着去钓鱼、下棋，可坐不了一会儿就心烦意乱，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看着镜子里两鬓斑白、大腹便便的自己，再想想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心里满是失落。我常常问自己，奋斗了一辈子，拼到了别人羡慕的职级，到底图个啥？

前些天，我因为胃不舒服，去医院做检查。刚走出诊室，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愣了半天，才认出他是韦光明。他比我显老，眼角的皱纹很深，背也有点驼，可精神头却很好，眼睛亮晶晶的。

“覃文仕，真的是你！”韦光明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他的手粗糙有力，带着厚厚的老茧，“好些年没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就是发福了不少。”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他简朴的穿着，再想想自己身上的名牌外套，突然觉得很不自在：“光明，你怎么来市来医院看病？”

“我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上公务员，在市机关工作，我和老伴退休后就来市里带孙子。最近有点咳嗽，来医院开点药。”韦光明笑着说，“倒是你，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把自己胃不好的事说了说。他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年轻时太拼了吧？我早就跟你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就是不听。以后可得注意点，少喝酒，多吃点清淡的。”

我们找了个长椅坐下，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韦光明说，他在乡下中学一直教语文，当了二十多年班主任。刚开始工资低，家里条件不好，妻子没工作，孩子还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好几次，朋友介绍他去县城私立学校，工资是公办学校的好几倍，他都没去。

我说他傻，他却笑着说：“那些孩子太可怜了，山里的娃崽，想考出去不容易，我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

他跟我讲了很多他学生的故事。有个学生，父母离异，跟着奶奶过，家里穷得叮当响，好几次想辍学。韦光明知道后，不仅帮他垫付了学费，还经常把他带回家吃饭，给他辅导功课。后来那个学生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后也回了家乡当老师，跟他成了同事。还有个学生，天生残疾，自卑又敏感，韦光明发现他有写作天赋，就鼓励他写作文，还把他的文章投稿到报刊杂志。后来那个学生成了作家，在县文联工作，每次回来，都会专门去看望他。

“你不知道，每次学生来看我，给我带点家里种的土特产，跟我说说他们的生活，我心里就比吃了蜜还甜。”韦光明说起学生，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就教出了几百个学生，看着他们一个个有出息，能为社会做点贡献，我就觉得值了。”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我想起自己这一辈子，为了晋升职级，争来斗去，得罪了不少人，也失去了很多。我有宽敞的房子，丰厚的退休金，可我没有韦光明那样的笑容，没有他那样的满足感。我突然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奋斗，就像一场笑话。

聊着聊着，韦光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变得格外温柔：“哎，是韦小敏啊？什么事？哦，你要结婚了？太好了！什么时候？下个月十八号？好，我一定去。”挂了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我教的学生现在在县人民医院当医生，要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婚礼呢。”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酸楚。我退休这么久，除了单位的老同事，几乎没人主动联系我。有时候想找人聊聊天，翻遍通讯录，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从医院回来后，我变了很多。我不再整天待在家里唉声叹气，而是跟着妻子去跳广场舞，去公园散步。我开始学着做饭，给妻子做她爱吃的螺蛳粉、老友粉。我还联系了以前的老同学，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

聚会那天，来了不少人，大家聊起当年的往事，感慨万千。韦光明也来了，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身边围着好几个学生，大家有说有笑，热闹非凡。有人问我，二级调研员退休，退休金肯定很高吧？我笑了笑，没说话。以前，我总爱炫耀自己的职级和待遇，可现在，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

聚会中途，韦光明站起来，端着酒杯说：“各位老同学，今天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成就，就教了几十年书。我最骄傲的不是评上了中学一级教师，而是我的学生们都有出息了，还惦记着我。在这里，我想敬大家一杯，祝大家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大家纷纷站起来，举杯响应。我看着韦光明脸上真诚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快乐不是职级的高低，不是财富的多少，而是内心的充实，是被人需要、被人惦记的温暖。

有一次，韦光明邀请我去他儿子家玩。我和老伴去后，见他儿子家装修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见韦光明抱着孙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里充满了羡慕。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虽然职级比他高，退休金比他多，可我却没有他那样的幸福。我错过了儿子的成长，疏远了家人，身边没有真心的朋友，除了职级和财富，我一无所有。

从韦光明家回来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联系了社区，报名当了一名志愿者，专门辅导社区里的留守儿童写作业。刚开始，我还有点不适应，对着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慢慢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看着孩子们从调皮捣蛋变得认真好学，看着他们用稚嫩的声音喊我“陈爷爷”，我心里暖暖的，那种充实感，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

有一次，我辅导一个叫莫超文的孩子写作文，题目是《我最尊敬的人》。他想了半天，抬头问我：“覃爷爷，你最尊敬的人是谁？”

我想了想，笑着说：“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是一名乡下初中老师，一辈子教了很多学生，把自己的青春都献给了教育事业。”

莫超文听了，眼睛一亮：“覃爷爷，那我能写他吗？”

我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后来，莫超文的作文写得很好，被老师当成范文念给全班同学听。他特意跑来告诉我，还送给我一幅他画的画，画上是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领着一群孩子在草地上玩耍。看着那幅画，我想起了韦光明，心里充满了感动。

现在，我每天的生活过得充实又快乐。早上起来，去公园打打太极，然后去社区辅导留守儿童写作业。下午，要么跟老朋友们下棋聊天，要么回家看看书、写写字......

妻子说我变了，变得开朗了，也爱笑了。我知道，是韦光明让我明白了快乐的真谛，是那些孩子让我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前几天，我和韦光明约着去江边散步。秋高气爽，江水清澈见底，岸边的芦苇随风飘荡。我们聊着当年的往事，聊着现在的生活。

“光明，真羡慕你，这辈子活得这么精彩。”我由衷地说。

韦光明笑了笑：“文仕，你也不差啊。现在的你，不也挺快乐的吗？其实，快乐很简单，只要心里有牵挂，有热爱，有值得付出的人和事，日子就不会寡淡。”

我点了点头，深有感触。是啊，职级如纸，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真正能陪伴我们一生的，是真挚的情谊，是内心的充实，是那些温暖的瞬间。我和韦光明，一个是二级调研员，一个是中学一级教师，职级不同，境遇不同，可最终，我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找到了快乐。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我和韦光明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我们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我知道，往后的日子，我会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因为我终于明白，快乐不是争来的，而是活出来的。那些曾经让我耿耿于怀的职级、财富，早已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了内心的平静，找到了值得付出的人和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我和韦光明，虽然走了不同的路，却在晚年殊途同归，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这或许就是人生最好的结局吧。往后余生，愿我们都能放下执念，珍惜当下，在平凡的生活中，活出不平凡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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