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7月下旬的午后,’丁司令,廖政委的皮肤病拖不起了,能不能请您同上海市委通个气?’秘书李健小声请求。”电话那端沉默数秒,只听得一句“先把病人送过去,再说”。话毕,长江下游连日高温,空气里都是消毒水味道,南京军区总医院的走廊安静得只剩电扇转动的嗡嗡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皮肤毒疹让时年六十出头的廖汉生几乎失去行动能力。院方先后换了三种药方案,症状依旧反复。主治医生拿着病例说:“北京能治,但舟车劳顿风险大;上海华山医院相对近,且皮肤科水平全国数得上。”廖却摇头,“别给地方添麻烦,我就在南京扛一扛。”旁人听了只当倔强,其实是顾虑政治气氛——那年,“抓纲治军”刚推进不久,部队高层频繁调动,他不愿给自己贴上特殊待遇的标签。
拖延十天后,高烧、脱屑、溃烂、感染同时出现,连副司令黄世忠都急了:“这样下去,人先废了,工作也没人顶。”最终,军区常委临时碰头,决定立即送上海。文件签好,不过是两张介绍信、一辆吉普车加卫生员。紧接着问题来了:抵沪后,谁来接洽?病房、专家、护理指标,哪样都离不开地方支持。秘书李健只好把先前没敢开口的请求再次摆到桌面上——让丁盛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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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盛与廖汉生同窗三年,论资历却差了将近一个时代。廖早在五十年代就是正大军区级干部,丁直到“文革”初才迈进这个层级。职位差距并未影响两人关系,反倒形成互补:丁盛强势、雷厉,廖汉生稳重、善和。1975年的军队整顿,两人一司令一政委,常被战士戏称“刹车与油门”。或许正因为了解这位老同学的顾虑,丁盛没有让秘书转弯抹角,直接拨到上海市委办公室:“南京来的廖政委需要住院,希望安排个便利的床位,别让医护为难。”言语不多,却足够地方动起来。
两天后,华山医院皮肤科门诊楼前停下一辆没有牌照的吉普。白大褂队伍已经在门口等候,主刀专家张炳南教授边搀扶边问:“病史超过半年?用过激素吗?”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询问、记录、简单体检同步完成。不得不说,这种紧凑节奏离不开那通跨省电话。比起求诊者排长队挂号的景象,廖汉生此刻享受的确实是“开绿灯”。
治疗方案排除了单纯激素冲击,而是改为中西医结合:外用复方软膏、内服青黛配合二代免疫抑制剂,同时配合针灸调理。三天后体温降至三十七度,溃疡面积缩小三分之一。保健医生陈连根看着数据,忍不住感慨:“华山这套办法,换成别处得花半个月试探。”从医护角度,这叫“精准干预”;从组织角度,这叫“协调保障”;而从普通战士角度,这更像大军区主官的一次集体救援行动。
有意思的是,上海方面对这件事并未大张旗鼓。马天水、徐景贤等市领导只派了办公室干部探望,礼品除了一篮子岭南荔枝,再无其他。那时候讲究“少打招呼”,过度关照反而容易引出非议。廖汉生也谨慎,住院期间除医护外,谢绝外访,不写慰问信,不递条子。偶有战役学院老部下送来书报,他也让秘书原封退回:“别让人觉得我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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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满月,皮损基本愈合,但体力尚弱。恰逢九月初军区待批公文堆积,南京催电连连。医务组建议再休两周巩固,他却在病请单上签字:“9月5日出院归队”。离沪前夜,张教授提出复查计划,四周后再来一次。廖笑了笑:“真不行,我就请你们到南京会诊。”同行医生听后补了句:“政委,别硬撑。”短暂沉默,夜幕里的病房只剩呼吸声。
离开上海第二天,他回到军区大院,第一件事不是报告病情,而是找丁盛碰头。两人关起门谈了半小时,后来流出的只是一句玩笑:“老同学欠你一顿桂花鸭。”外界因此猜测两人就某些人事变动交换意见。事实上,当时总部已经拟好调整方案:聂凤智将接任司令,廖仍留任一级政委,丁盛则因其他原因另行安排。对未来,廖心知肚明,却仍希望用行动偿还那通“打招呼”的情分。
1977年春,命令正式下达,南京军区领导班子再次换血。会议结束时,廖汉生在人群里握住丁盛的手,低声道:“不管岗位在哪,兄弟情分在。”这不是客套,而是经历血与火、病与痛之后的真诚。至于外界如何评说,那已超出他们的关注范围。
回头看这场“上海就医”之旅,它并非医疗轶事那么简单,而是一部队高层运作与地方协调的缩影:一通电话、几张介绍信,让行政壁垒迅速瓦解;同时又时刻提醒参与者谨守分寸,不能因特权引来负面连锁。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医者以生命为重,两种职业道德在这段经历里被巧妙融合。最终,病情得以控制,工作未受耽误,规矩也没有被突破,这是那一代军队干部最看重的“分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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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值得注意的是,这场风波发生的年份恰逢整顿过渡期。部队里“重业务、强训练”的呼声高涨,领导干部的个人去向、健康状况都容易被放大解读。丁盛毫无迟疑地把个人威信转化成地方资源,既保住同事生命,也稳定部队情绪;廖汉生在特殊照顾面前始终保持克制,既接受专业治疗,也维护组织原则。两人以不同方式诠释了什么叫“政治自觉”。
试想一下,如果廖汉生因顾虑舆论而继续硬撑,或者丁盛畏惧“特殊化”而拒绝协调,一个大军区正职的健康乃至指挥链条可能出现不可预估的断档;相反,若过度动员、排场铺张,又会在那个节骨眼上招来无谓非议。正是在这种微妙平衡中,制度弹性与纪律刚性取得了难得的对照,足见高层干部的自我要求与治理智慧。
事件过去多年,上海华山医院依旧以皮肤科见长,南京军区也几经合并划转走入新的编制轨道。廖汉生、丁盛先后离职或调任,其人其事散见档案与口述史料。对年逾不惑的退伍老兵而言,或许只是饭桌上一段谈资;对军史研究者来说,却提供了观察军地关系的一个生动切面:一通电话牵动三方,一份病历折射风云。谁说看病只是医生与患者的交集?在特定时空,它也可能映照一支军队的运转逻辑与政治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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