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岛，浙江“鸟叔”守护百鸟南迁路

“快看，那只鹗来了，在桩上！”浙江龙游瀫江心洲上，水波潋滟，鸟鸣声声。时值十一月，正是候鸟南迁越冬的关键时期，这里迎来了年度“访客”高峰。在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60岁的方六平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最需警惕的时节。

每天，方六平都会开着他的小船前往岛上。记者 钱洁瑗 摄

方六平，龙游县小南海镇翠光岩村村民，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鸟叔”。他是这片水域上唯一的“居民”，更是岛上万千飞鸟的忠实守护者。2023年，他成功拍摄到浙江省鸟类新记录——第600种鸟类“雪雁”，这也是雪雁在浙江省的首次影像记录。

方六平的护鸟故事，始于一次偶然。2015年，他看到不少摄影爱好者前来拍摄大雁等鸟类，便也买了一台入门相机尝试拍摄，并将照片发到群里。不少爱鸟人士热情地指点他哪些鸟珍贵、怎样留住它们。从那时起，方六平的心中就种下了爱鸟护鸟的种子，开始主动守护这座岛及周边水域。

每当观察到不熟悉的鸟，方六平便会认真查阅资料，或向资深的鸟类摄影爱好者请教。2023年11月9日，他在雁群中发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么大个，白色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鸟。”他赶紧开船回家取相机，小心翼翼地躲在摄影棚内。“照片发到朋友圈后，手机就‘炸’了。”全是未读消息，好多摄影师打电话来问具体位置。他这才知道，自己拍到的竟然是雪雁。“我拍的时候还觉得，这鸟跟我家养的鹅长得挺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忍不住笑了。

雪雁 方六平 摄

护鸟的日子并不总是诗情画意。岛上的天气说变就变，早上出门还暖和，冷空气一来，温度骤降。要是遇上雨天，在岛上雨衣根本挡不住寒气，常常冻得直打哆嗦。但方六平从不在意，“看到鸟就不觉得冷了。”

每年汛期是最让方六平揪心的时候。“水涨得特别快，很多在低处筑巢的鸟来不及转移，鸟窝一下子就被冲走了。”他站在船上，指着岸边几处被水淹没的芦苇丛，“那里原本有几个巢，去年全被冲走了。看着心疼，却无能为力。”

方六平沿着浅滩细心撒玉米。记者 钱洁瑗 摄

为了帮助候鸟更好地完成迁徙之旅，方六平总会提前做好准备，带上玉米等食物，沿着浅滩细心撒出去，为远道而来、亟待补充体力的候鸟提供补给。“我在这里拍摄记录到了8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27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方六平说，截至目前，他见证了中华秋沙鸭、鹗等134种鸟类在此停歇、安家。

“如今啊，只要是在这片水域出现过的鸟，我老远就能认出来。”方六平的语气里透着自豪，“不是吹牛，每种鸟飞行的姿态都不一样。白鹭飞起来优雅，翅膀扇得慢；鹗最喜欢在天空悬停，找鱼的时候能定住好久……”一旁路过的村民王秋花也听得入神，忍不住插话：“他是真懂这些鸟儿！我们一块儿吃饭，他三句话不离鸟，讲得活灵活现，大家都爱听。”

随着生态环境的改善，龙游瀫吸引的珍稀鸟类越来越多，方六平几乎每天都会开着小船，沿着岸边仔细巡逻。如今，他也有了新身份——龙游县陆生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站船厂监测点监测员。每天他都会把鸟类的情况上报到浙江省林业空间管理平台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监测系统。

一旦发现鸟类受伤，他也会及时救助。“鸟儿就像我的孩子一样。”说起救助的经历，这个粗犷的汉子眼神变得格外温柔，“特别是给它们喂食的时候，小家伙会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你，那个眼神看得人心都化了。”近两年，方六平已先后救治了领角鸮、白鹇等70多只受伤的鸟，为它们疗伤、喂食，直至康复后重返蓝天。

摄影爱好者在岛上拍摄鸟类。记者 钱洁瑗 摄

谈起这些年的投入，方六平默默算了笔账：小船的油费和维修，成袋成袋的鸟粮玉米，再加上种植荷花、搭建摄影棚等零零散散的开销，累积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以前全靠积蓄在支撑，所以家里人其实一直都不太支持我干，但是我喜欢他们也没办法。”2023年，龙游瀫成功入选首批“浙江省观鸟胜地”。越来越多的摄影师慕名而来，寂静的湿地渐渐有了更多知音。靠着为摄影师拍鸟提供服务，方六平开始有了少量收入，虽然不多，但基本能够覆盖日常开支。“再加上我做监测员的一些补贴，现在差不多能收支平衡了。”他说这话时，神情轻松了许多。

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方六平仍是独自一人，巡护、投喂、记录、守护。他说，虽然有时会觉得枯燥，但一切都非常值得。“以前没人知道这个地方，现在鸟网上一搜‘龙游瀫’，全是鸟的照片。”他的语气中满是自豪。

“他的坚持让这片湿地‘活’了起来。”方六平的叔叔方登贤说，“以前觉得他是不务正业，现在这么多年下来我们也开始慢慢理解他了。”

夕阳西下，水天一色。方六平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翩跹的鸟影，目光温柔而坚定。“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这片青山绿水，永远成为它们安心歇脚的故乡。”

（部分鸟类视频素材：方六平 摄）

来源：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