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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骂我爸爸绝户,前天他找我借20万,我问他80万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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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的电话打来时,我正在看一份风险对冲模型的报告。

窗外是下午四点的雨,不大,但密集,像一张灰色的网,把整座城市都罩在里面。

“小曦啊,我是二伯。”

他的声音隔着听筒,带着一种刻意压低后的热络,像一块浸了油又被冷水冲过的抹布。

我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数据流。

“那个……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有事您说。”我点了保存,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听着窗外的雨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可能是在积攒开口的勇气。

“就是……你堂弟,小浩,他……他出了点事。”

我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他跟朋友合伙做生意,被人骗了,现在……现在外面欠了二十万的债。人家天天上门来堵,我跟你二妈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带着哭腔。

“小曦,你现在出息了,在大公司当领导。二伯知道你心善,你看,能不能……先借二十万给你弟周转一下?等我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马上就还你!”

我转动着手里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异常冷静。

“二十万。”我重复了一遍。

“对,二十万!”他立刻应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二伯给你打借条,算利息都行!”

我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幕墙,上面映出我模糊的脸,没什么表情。

“二伯,”我开口,声音很平,“我爸当年做手术,差三万块钱,你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雨点敲在玻璃上的声音,嗒,嗒,嗒,清晰得像秒针在走。

那年我刚上大学,父亲突发心梗,急需手术。家里积蓄不够,母亲挨家挨户去借。

她第一个找的就是二伯。

那时候他家刚拆迁,分了两套房和一笔钱,是整个家族里最风光的。

我妈站在他家门口,姿态放得很低。

二伯点了根烟,慢悠悠地吐着烟圈,说:“弟妹啊,不是我不帮。你看我这刚买了车,小浩上学也要花钱,手头也紧啊。”

我妈说:“广林,就三万,救命的钱,我们肯定还。”

二伯把烟蒂在地上摁灭,抬起眼皮,说了一句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他陈广义就你这一个闺女,以后连个摔盆打幡的都没有。这钱投进去,不就是个无底洞?绝户的家,帮了也白帮。”

绝户。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心里,十几年了,每次想起来,还带着灼痛。

我爸后来手术很成功,钱是我妈找她娘家凑的,还卖了外婆留给她的一对金镯子。

从那天起,我们家和二伯家,就只剩下了逢年过节时,不得不见的稀薄情分。

电话里,二伯的呼吸变得粗重。

“小曦……那都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二伯当时也是……也是嘴贱,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我说,“我记在脑子里了。”

他大概是被我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噎住了。

“小曦,你看,小浩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开始打亲情牌。

唯一的弟弟。

真是讽刺。

我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冷。

“二伯,你记错了。我爸就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弟弟。”

“你……”

“前天你找我借二十万。”我打断他,把话题拉回现在。

“对,对!小曦,只要你肯帮忙……”

“我问你,”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八十万,够吗?”

电话那头,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我平稳的心跳。

挂了电话,我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写字楼的灯火在雨幕里晕成一片一片的光斑。

我给助理发了条信息,让她取消今晚的会餐。

然后,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爸,你和我妈晚上在家吗?”

“在呢,你妈正念叨你,说天冷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我今晚回家吃饭。”

“哎,好,好!我让你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排骨汤。”

父亲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欢喜。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软了一下。

那种柔软,像被温水浸泡过的棉花。

但很快,又被一种坚硬的情绪包裹起来。

有些债,不是一句“陈年旧事”就能抹掉的。

有些伤害,需要用对方最在意的东西,来刻下一道对称的伤痕。

二伯最在意什么?

他的儿子,和他那点可怜的、建立在宗族和性别之上的虚荣。

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感谢。

我要的,是他的屈服。

是他在我父亲面前,低下他那颗自以为是的、高贵的头颅。

下班的时候,雨还没停。

我没有开车,撑着伞走进了地铁站。

晚高峰的地铁站,人潮汹涌,像一个巨大的、吞吐着活人的机器。

湿漉漉的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

我站在黄线外,看着列车带着尖啸的风驰骋而过,站台的灯光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我想起小时候,我爸也经常带我坐地铁。

他会用宽厚的手掌把我护在怀里,隔开拥挤的人群。

那时候,他的背脊还很挺直,像一棵不会被任何风雨压弯的树。

而现在,他老了。

头发白了,背也有些佝偻了,走路慢了。

那句“绝户”,像一把看不见的刀,这些年,一直在削着他的精气神。

他从不提,但我知道,他介意。

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从传统观念里走出来的男人,怎么可能不介意。

列车到站,门开了。

我随着人流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站着。

车厢里很闷,玻璃上蒙着一层白色的水汽。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灯火,那些光点,明明灭灭,像一个个遥远又冷漠的眼睛。

二伯很快就回了电话。

“小曦,你……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八十万?”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混杂着狂喜和不敢置信。

“真的。”

“那……那太好了!小曦,二伯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真是我们老陈家的麒麟,是……”

“二伯。”我再次打断他那些廉价的吹捧,“钱,我可以给。但不是借。”

他愣了一下,“不……不是借?那是?”

“是交换。”

“交换?什么意思?”

“明天上午十点,你带上陈浩,到城南的‘静心茶舍’,我跟你们谈。”我说,“带上你的身份证,户口本。也让陈浩带上他的。”

“带……带这些做什么?”他很困惑。

“来了,你就知道了。”

我没再给他追问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列车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隧道。

窗外先是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然后又被隧道里一盏盏白色的灯光切割成黑白交替的电影胶片。

我的心,也像这隧道一样。

有光亮的地方,是父亲温暖的期待。

而那些黑暗的、呼啸而过的部分,是我为他准备的一场迟到的审判。

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骨汤香味。

我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立刻笑开了花。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我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见我回来,也放下了遥控器。

“外面雨大吧?衣服湿了没?”

“没有,我打伞了。”我换了鞋,走过去。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中间是一锅热气腾腾的排骨玉米汤。

这就是我的家。

一个被别人诅咒为“绝户”的家。

但这里有我闻惯了的饭菜香,有等我回来的父母。

这里是我的一切。

吃饭的时候,我妈不停地给我夹菜。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别把胃搞坏了。”

我爸话不多,只是默默地把排管里最好的那块软骨夹到我碗里。

我低头喝着汤,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我放下勺子,“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他们都停下了筷子,看着我。

“二伯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我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我爸则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沉了下去。

“他说陈浩在外面欠了二十万,想找我借钱。”

“你别理他!”我妈立刻说,“他们家什么样你不知道?当年你爸……我们不欠他的!”

“我知道。”我看着我爸,“爸,你还记得当年二伯说的话吗?”

我爸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记得。”我说,“他说,我们家是绝户。”

我妈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都过去了,小曦,别提了。”她声音哽咽。

“过不去。”我摇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爸,“爸,我想问你,你想不想让他把这句话收回去?”

我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选择隐忍和退让。

但他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好。”我说,“这件事,交给我。”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我提前到了“静心茶舍”。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包间,能看到外面一个小小的枯山水庭院。

服务员送上茶水,我让她把菜单留下。

十点整,包间的门被推开。

二伯和陈浩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二伯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甚至有些谄媚。

陈浩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一脸的颓丧和羞愧。

“小曦,你来得真早。”二伯搓着手,在我对面坐下。

陈浩也跟着坐下,全程不敢看我。

我把菜单推过去。

“喝点什么?”

“不……不了,我们不渴。”二伯连忙摆手。

“坐了半天车,喝口茶润润嗓子。”我语气平淡,但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二伯只好拿起菜单,胡乱点了一壶普洱。

等服务员上完茶退出去,包间里陷入了沉默。

只有茶壶下方的酒精灯,在安静地跳动着蓝色的火焰。

“小曦啊,你看,我们都来了,你说的那个……八十万的事……”二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抬眼看向陈浩。

“你,就是陈浩?”

他身体一僵,点了点头,“是……是,姑。”

这一声“姑”,叫得我心里一阵冷笑。

从小到大,他跟着他爸,没少在背后嘲笑我们家。现在为了钱,倒是叫得挺亲。

“欠了二十万,怎么欠的?”我问。

陈浩的头埋得更低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还是二伯抢着说:“就是跟朋友做电商,年轻人嘛,没经验,被上家给坑了,货款都打了水漂……”

他说得含糊其辞,避重就轻。

我也不追问。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钱,而我有。

这就够了。

我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

“二伯,陈浩,我们谈谈这八十万的条件。”

二伯的眼睛立刻亮了,身体前倾,紧紧盯着那沓文件。

“你说,小曦,你说!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这八十万,不是给你的,也不是给陈浩的。是给我爸的。”

二伯愣住了,“给……给你爸?”

“对。作为你当年那句‘绝户’的精神损失费,以及对我父亲和我母亲多年来所承受的心理伤害的补偿。”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二伯的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精彩纷呈。

“小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笑了,“二伯,当年你看着我爸躺在病床上,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你把他当一家人了吗?”

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浩在一旁,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第二。”我继续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这八十万,我不会一次性给你们。我会先支付二十万,用于解决陈浩的债务问题。”

二伯的眼睛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剩下的六十万,将作为一笔‘孝亲基金’,存入一个由我监管的账户。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一号,我会从这个账户里,转五千块钱到我爸的银行卡上,作为他的养老补充金。直到六十万全部付清为止。”

“什么?”二伯跳了起来,“那怎么行!这钱……”

“这钱是我的。”我冷冷地看着他,“所以,规则由我来定。”

他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颓然坐回椅子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把那沓文件往前推了推,“这是我拟定的两份协议,你们看一下。”

二伯颤抖着手,拿起了第一份。

那是一份《家庭关系调解及致歉协议》。

上面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甲方陈广林,因过往不当言论,对乙方陈广义及其家人造成了严重精神伤害,现自愿……

后面的条款,更加让他目瞪口呆。

“……甲方需在本周内,召集陈氏主要家族成员,举办家宴,并在宴席上,公开向乙方及其家人,鞠躬道歉,并郑重收回‘绝户’等一切侮辱性言论。”

“……甲方需承诺,此后在任何场合,不得再有任何形式的,针对乙方家庭的歧视性或侮辱性言行,否则,将视为违约。”

“……违约责任:若甲方违约,乙方之女陈曦,有权立刻中止支付剩余的‘孝亲基金’,并有权通过法律途径,追回已支付的全部款项。”

二伯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那几张纸在他手里哗哗作响。

“你……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他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当着全家人的面道歉?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的脸面,和我父亲的尊严,哪个更重要?”我反问。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你可以不签。”我淡淡地说,“门在那边,随时可以走。我不会拦你。”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屈辱,还有一丝恐惧。

他知道,我是认真的。

我不是在跟他商量,我是在通知他。

陈浩拿起了第二份协议,那是一份《劳动与偿债协议》。

“这是给你的,陈浩。”我说。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

陈浩需要到我朋友公司旗下的一个物流仓库,从基层岗位做起,为期一年。

月薪五千,包吃住。

他每个月的工资,需要拿出三千,打到我指定的账户,作为对他“创业失败”所造成的家庭损失的补偿。

一年后,如果他表现良好,没有中途退出,并且每月按时还款。

那么,他之前欠下的那二十万,就一笔勾销。

同时,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奖励他十万元,作为他重新开始的启动资金。

“你让我去仓库当工人?”陈浩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我可是大学毕业生!”

“大学毕业生,就可以眼高手低,就可以把家里拖进二十万的债务里吗?”我看着他,“你父亲为了你,连脸都不要了。你作为儿子,难道不该承担点什么吗?”

“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陈浩。”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一个用自己的汗水,去挣回尊严和未来的机会。而不是躲在你父亲背后,当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巨婴。”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签。”我指了指门口,“那二十万的债,你们自己想办法。或者,你们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报警,让警察来处理那些上门讨债的人。”

包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浅浅地啜了一口。

茶是好茶,入口微苦,而后回甘。

就像人生。

我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去权衡。

我知道,他们会签的。

因为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尊严,远没有那实实在在的钱来得重要。

更何况,我已经把路铺好了。

一条让他们既能拿到钱,又能保全一部分所谓“面子”的路。

那六十万的“孝亲基金”,听起来,不就像是儿子给老子养老的钱吗?

只不过,这个“儿子”,是我。

而那个“老子”,是我爸。

这其中的讽刺和置换,只有我们三个人心里清楚。

最终,二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

“我签。”

他从口袋里摸出笔,在那份致歉协议的末尾,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浩看着他父亲,眼圈红了。

他沉默地拿起笔,也在那份劳动协议上,签了字。

我收起协议,一式两份,将其中一份推给他们。

“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钱。”

我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操作转账。

“这是二十万,用于还债。收款账户给我。”

二伯报上一个卡号,声音沙哑。

很快,他手机响了一声,是到账短信。

他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眼神复杂,有如释重负,也有说不出的屈辱。

“剩下的,按协议执行。”我站起身,“二伯,我等你的家宴通知。”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出了包间。

外面的天,不知何时已经放晴。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茶舍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块压了十几年的石头,终于松动了一些。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这只是一个开始。

回到公司,我处理了一些积压的工作。

临近下班时,许峰给我发了微信。

“老婆,今晚想吃什么?我提前去买菜。”

许峰是我的丈夫,我们结婚五年。

他是一家建筑设计院的结构工程师,温和,体贴,是我们朋友圈里的模范丈夫。

我回他:“不用了,我今晚有应酬。”

其实我没有。

我只是突然不想回家。

不想回到那个看似完美,却让我感到一丝寒意的家里。

这种寒意,并非空穴来风。

两个月前,我无意中发现,许峰手机的出行软件里,有一个“常用同行人”。

备注是:小安。

头像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自拍,笑得很甜,背景是某个网红咖啡店。

他们的同行记录,非常频繁。

大多是在工作日的晚上,从他的设计院附近,到一个离我们家很远的新小区。

我没有声张。

我像一个冷静的猎人,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搜集。

我查了那个小区的房产信息,是只租不售的高级公寓。

我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那个公寓的租户名单。

“小安”,真名安然,二十四岁,去年刚毕业,在许峰他们设计院实习。

一切都对上了。

婚姻像我们共同居住的房间,我以为一直灯火通明,却没发现,其中一个灯泡,已经悄无声息地坏掉了。

它不亮了,但因为房间里还有别的光源,我竟一直没有察觉。

直到那束不属于这个房间的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

我把车停在公司地库,没有上去。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听着发动机细微的嗡鸣。

我点开许峰的朋友圈,他最新一条是昨天发的,一张加班时办公桌的照片,配文是:为生活奔波。

照片的角落里,有一个粉色的保温杯。

不是我的。

也不是他常用的那个。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再放大。

保温杯上,有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

我记得“小安”的微信头像上,她扎着丸子头,耳朵上戴的,就是一对兔子耳钉。

生活真是个厉害的法官,它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留下各种各unassailable的证据。

我关掉手机,发动了车子。

我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向了那个叫“安然”的女孩住的公寓。

我不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或许,只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坏掉的灯泡,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把车停在公寓对面的马路边,摇下车窗。

夜晚的风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

九点半,一辆熟悉的白色SUV驶入了我的视线。

是许峰的车。

车停在公寓楼下,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走了下来。

是安然。

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绕到驾驶座旁边,弯下腰,隔着车窗和许峰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许峰没有躲。

他甚至还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是没有预想过这一幕。

但在我的预想里,我应该是愤怒的,是歇斯底里的。

可真的亲眼看到,我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默片。

我只是觉得很脏。

不是安然脏,也不是许峰脏。

是这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感觉,很脏。

像一件心爱的白衬衫,被溅上了一滴洗不掉的油渍。

我看着许峰的车掉头,开走。

我看着安然蹦蹦跳跳地跑进公寓大楼。

她的步伐那么轻快,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鸟。

我拿起手机,给许峰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你公司楼下咖啡馆,过来一下,有事跟你谈。”

然后,我调转车头,开往他的设计院。

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冰美式。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混乱的思绪清醒了一些。

十五分钟后,许峰推门进来。

他看到我,有些意外。

“老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应酬吗?”

他走过来,想揽我的肩膀。

我微微侧身,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怎么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我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

白色SUV,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那个亲吻的侧脸。

照片拍得很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无可辩驳。

许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但我和他之间,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一声比一声沉重。

“她是谁?”我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她……她只是我的一个同事……”他辩解道,眼神躲闪。

“同事?”我重复了一遍,拿起手机,点开另一张照片。

那是他的出行软件截图,“常用同行人,小安”。

“许峰,我们结婚五年了。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他看着我,眼里的慌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颓然。

他像是被卸掉了所有伪装,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对不起。”

他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她叫安然,是院里新来的实习生。”

“多久了?”

“半年。”

“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很痛苦。

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揉搓着。

“我不知道……小曦,我真的不知道。”他声音沙哑,“我们之间,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你总是很忙,你的世界里有做不完的项目,看不完的报表。我回到家,面对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像合伙人一样的你。”

“我累。工作上的压力,生活上的压力,像一个黑洞,每天都在吞噬我。我需要一个……一个能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安然她……她很年轻,很活泼,像个小太阳。跟她在一起,我感觉很放松,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他说了很多。

说我的强势,说我们之间的隔阂,说我们为了要孩子,那几年跑医院的经历,是如何耗尽了我们最后的热情。

他说,我们的婚姻,早就生病了。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

他说的是事实吗?

是。

但这是他背叛的理由吗?

不是。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所以,你觉得问题在我?”我问。

“不,不是。”他立刻否认,“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小曦,你原谅我,我跟她断了,我马上就跟她断了!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他抓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回到从前?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被油渍弄脏的白衬衫,还能回到从前吗?

“许峰,我们都是成年人,别说这么天真的话。”我抽回我的手。

“那……那你要怎样?”他慌了,“你要跟我离婚吗?”

“离婚?”我摇摇头,“不。离婚太便宜你了。”

我看着他惊愕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把欠我的,还回来。”

“欠……欠你的?”

“对。”我从包里拿出纸和笔,“我们来算一笔账。”

“这五年的婚姻里,我们是共同财产制。你的每一次加班,每一次出差,每一次所谓的‘放松’,都在消耗我们共同的时间资产。”

“你把本该投入到我们这个‘共同账户’里的时间和精力,转移到了另一个‘私人账户’里。这是资产挪用,是违约。”

我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

“现在,我要你进行‘资产回填’和‘违约赔偿’。”

许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小曦,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账户,什么资产……我们是夫妻,不是生意伙伴!”

“以前是。”我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从你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现在,我们是合同关系。一份即将重新修订的,婚姻合同。”

我把写满字的纸推到他面前。

上面是我临时草拟的“婚姻关系修复及忠诚协议补充条款”。

一、忠诚义务重申:男方许峰,需立刻、彻底断绝与安然及任何第三方的一切不正当关系。包括但不限于删除所有联系方式,不再有任何线上及线下的私人接触。

二、资产补偿条款:未来一年内,许峰所有收入,除去每月五千元个人基本开销外,全部上交于我,由我统一管理,作为对其违约行为的经济惩罚。

三、时间补偿条款:未来一年内,许峰需承担全部家务。工作日晚上七点前必须到家,周末无特殊情况不得外出。所有时间,优先用于家庭建设及夫妻关系修复。

四、监督与核查条款:我有权随时检查他的手机、电脑等一切通讯设备。他有义务配合,不得隐瞒。

五、违约责任:若在协议期内,许峰再次违反忠诚义务,他将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的分割权,净身出户。

许峰看着那张纸,手在抖。

“陈曦,你疯了!这是不平等条约!你这是在囚禁我!”

“你可以不签。”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财产分割按法律来,你婚内出轨,是过错方,你自己掂量一下,能分到多少。”

“另外,我会把所有证据,匿名发到你们设计院的内部论坛。包括照片,你的出行记录,安然的租房信息。我想,你们院里很快就会知道,一个德高望重的结构总工程师,和一个新来的女实习生之间,‘像太阳一样’的温暖故事。”

“你!”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在威胁你,许峰。”我收敛起所有的锋芒,语气变得疲惫,“我是在给你,也是给我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我不想我们五年的感情,就这样变成一地鸡毛的撕扯和不堪。我不是善良,我只是不喜欢脏。”

“签下它,我们就把这件事,关在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自己解决。不签,我们就把它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来围观这场闹剧。”

“你自己选。”

咖啡馆的音乐换了一首,更加低沉。

窗外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地上,像一个挣扎的符号。

很久很久,他颓然地垂下肩膀。

“我签。”

他拿起笔,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一笔一划,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收起那张纸,把它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

这张纸,比任何结婚证,都让我觉得安心。

“走吧。”我说,“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言。

车里的空气,压抑得像要凝固。

到家后,我径直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我听见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是烧水的声音,倒水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

“小曦,我给你倒了杯热水。”

我没开门,只说:“放门口吧。”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

我在书房坐到深夜,处理完积压的所有邮件,又重新审视了一遍给二伯拟定的协议细节。

我的人生,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需要时刻警惕的法庭。

到处都要留存证据,到处都要明确条款。

很累。

但也很安全。

第二天,我正常上班,许峰也正常上班。

我们像两条在同一屋檐下运行的平行线,互不打扰,也互不交集。

中午,我收到了二伯的微信。

“小曦,家宴定在周六晚上,在老宅。该通知的亲戚,我都通知了。”

他的文字,透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我回了一个“好”。

周六,我让许峰开车,一起回了老宅。

路上,他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我用“专心开车”堵了回去。

老宅是爷爷奶奶留下的院子,虽然有些旧了,但很宽敞。

我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大伯、三叔、姑姑几家人都到了,十几个亲戚聚在一起,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

看到我,所有人都热情地打招呼。

“小曦回来啦!”

“哟,许峰也来了,真是越来越帅了。”

我微笑着一一回应,客套,但疏离。

二伯和我二妈站在门口迎接,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陈浩跟在他们身后,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爸妈也来了,他们被安排在主桌的最上首。

我走过去,在我妈身边坐下。

她握住我的手,手心冰凉,带着汗。

我反手握住她,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

人到齐后,二伯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涨红,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

他走到我爸面前,所有人都愣住了。

“大哥。”

二伯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今天,当着所有家人的面,我……我要跟你赔个不是。”

他把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我爸,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十度。

院子里一片死寂,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亲戚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爸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去扶。

我按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他应得的。

“当年……当年你生病,弟妹来找我借钱,我说了一些混账话。”二伯直起身,眼圈红了,“我说了‘绝户’……我不是人,我混蛋!”

他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大哥,大嫂,我对不起你们!”二伯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那两个字,在我心里搁了十几年,我没一天睡过安稳觉。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把那句话收回来!”

“我们老陈家,有小曦这么有出息的闺女,是祖上积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他又是一个深深的鞠躬。

我爸看着他,嘴唇翕动着,眼眶也湿了。

他终究是心软的人。

他站起身,扶住了二伯的胳膊。

“广林,起来吧。都是自家兄弟,过去了,就过去了。”

二伯顺势站直,拉着我爸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家庭伦理大戏”,在所有亲戚的震惊和疑惑中,落下了帷幕。

我知道,从今天起,关于我们家“绝户”的流言蜚语,将彻底消失。

没有人会再拿这件事,来戳我父亲的脊梁骨。

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的和谐。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喝酒,聊天,没人敢再提刚才那一幕。

我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院子里的那棵老石榴树,结满了果子,红彤彤的,像一盏盏小灯笼。

我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吃这里的石榴。

爷爷会摘下最大最红的那个,剥给我吃。

他说,石榴多子,是好兆头。

可我,偏偏让这个家,成了别人眼里的“绝户”。

我和许峰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去医院检查过,是我的问题。

输卵管堵塞,受孕几率很低。

为了这件事,我们跑遍了各大医院,吃了很多苦,中药西药,偏方秘方,都试过。

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那几年,是我们婚姻中最难熬的日子。

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

反复的折磨,磨掉了我们之间很多的耐心和温情。

许峰说得对,我们的婚姻,早就生病了。

而他的出轨,就像一个脓包,终于破了。

虽然疼,但或许,把里面的脓挤出来,才有愈合的可能。

回程的车上,许峰第一次主动开口。

“你二伯……他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看着窗外,淡淡地说,“只是想通了而已。”

他没有再问。

车里的沉默,不再像之前那么尖锐,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回到家,我刚准备进书房,许峰叫住了我。

“小曦。”

我回头。

他站在客厅中央,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那张协议,我签了,就会遵守。”他说,“但是,能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重新把这个家,暖起来的机会。”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许久未见的真诚和脆弱。

“我知道我错了,错得很离谱。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彻底关上这扇门。”

“柠檬很酸,但可以做成柠檬水。”他用了一个我们以前很喜欢的比喻,“我们的婚姻出了问题,我知道。但我们……我们一起,把它治好,行吗?”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的心,像一潭结了冰的湖水。

他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了进来,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冰面,没有立刻碎裂。

但,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看你表现。”

我丢下这句话,走进了书房。

从那天起,我们的家,开始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许峰真的开始承担所有家务。

地板被他拖得一尘不染,衣服被他洗得带着阳光的味道。

他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在厨房里研究各种菜谱。

他不再叫外卖,而是亲手给我做饭。

有时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有时候是一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番茄牛腩。

他知道我不喜欢吃葱姜蒜,每次都会细心地挑出来。

我们依然分房睡。

但每天早上,我的床头都会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

晚上我加班晚了,他会把一碗温热的甜汤放在我书房门口。

他不再试图跟我有亲密的接触,只是用这种笨拙的、沉默的方式,履行着他的“时间补偿条款”。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不好,也不坏。

我只是在观察。

像一个最严苛的风险评估师,在评估这个项目的修复价值。

一个月后,陈浩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我朋友说,他干活很卖力,不怕苦不怕累,仓库里最脏最重的活,他都抢着干。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他真的把三千块钱,准时打到了我指定的账户。

他还给我发了一条很长的微信。

他说,姑,谢谢你。

他说,这一个月,比他过去二十年活得都踏实。

他说,他以前看不起体力劳动者,现在他知道,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是值得骄傲的。

我看着他的信息,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我那份看似羞辱的协议,歪打正着,竟真的让他找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又过了一个月。

二伯的“孝亲基金”也开始按时打到我爸的卡上。

我爸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底气。

他说,他用那笔钱,给我妈买了一个新的玉坠子。

他说,他准备报个老年大学,学学书法。

他说,他觉得日子,好像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我听着,鼻子有点酸。

我用一种近乎冷酷的、交易式的方式,为他讨回了尊严。

他却用这尊严,开出了花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代际之间的不同。

我追求的是规则和公平。

而他想要的,只是内心的安宁和生活的温度。

那个周末,我难得没有加班。

许峰炖了一锅鸡汤,满屋子都是香味。

吃饭的时候,他把鸡腿夹到我碗里。

“尝尝,我炖了一下午。”他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我低头,喝了一口汤。

很鲜,很暖。

“许峰。”我开口。

“嗯?”

“你的个人开销,从下个月开始,提到八千。”我说。

他愣住了,随即,眼睛里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小曦,你……”

“别想太多。”我打断他,“只是觉得,五千块在上海,确实不太够用。我不想别人说我虐待‘合同工’。”

我嘴上说得刻薄,但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确实又融化了一些。

他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好。”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书房,而是睡在了主卧。

我们依然盖着两床被子,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但当我在深夜里,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放回被子里时,我没有再抽出来。

生活好像在慢慢回到正轨。

二伯家的闹剧,以一种“契约化”的方式,得到了阶段性的平息。

我的婚姻危机,也在一份“补充协议”的约束下,进入了漫长的修复期。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天晚上,我收到了陈浩的一条微信。

那时候,我刚洗完澡,正准备睡觉。

许峰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陈浩发来的。

只有一句话。

“姑,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事?”我回过去。

他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很久。

然后,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我爸当初找你借钱,说的那个理由,是假的。”

我瞳孔骤然一缩。

“他根本不是被人骗了二十万。”

“他是在外面赌博,输了八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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