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初秋的丹东火车站站台上,一群东北口音的中年人格外显眼。以沈阳某建材市场商户老陈为首的35人旅行团,正准备搭乘K27次列车前往平壤。
"瞅瞅这火车,比咱那绿皮车还旧呢!"老李提着两瓶老龙口白酒,扯着大嗓门说,"这要晃悠六个点儿,够受的!"
列车缓缓启动,驶过中朝友谊桥。当朝鲜新义州出现在车窗另一侧时,所有人都挤到窗边:"哎呀妈呀,真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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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壤火车站月台上,身着军绿色制服的导游朴英淑举着接站牌静静等候。她身姿挺拔,神情严肃。
"欢迎来到朝鲜。"她的中文带着特有的平仄,"我是你们的导游朴英淑。"
前往酒店的大巴上,老陈掏出白酒就要开喝:"来,整点儿暖暖身子!"
英淑立即制止:"同志,朝鲜的公共场合禁止饮酒。"
"事儿真多,"老陈悻悻收起酒瓶,"在咱东北,火车上都能整两盅。"
在金日成广场,几个东北大妈不顾警示牌,非要爬上雕塑合影。英淑快步上前:"请保持庄严!这里是朝鲜人民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之一。"
"照个相咋就不庄严了?"大妈们嘟囔着,不情愿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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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参观万景台时,老李偷偷把烟头摁灭在花坛里。英淑默默捡起烟头,递过一个便携烟灰缸:"同志,朝鲜很注重环境卫生。"
在平壤地铁里,团里的小年轻拿出手机偷拍执勤的女乘务员。英淑一个箭步上前挡住镜头:"删除!立即删除!"
"拍个美女咋了?"年轻人不服气。
"在朝鲜,未经允许拍摄他人是违法的。"英淑语气严厉。
当晚在羊角岛酒店,事情开始失控。几个东北汉子嫌酒店酒吧太闷,非要出去"找地儿撸串"。他们偷偷溜出酒店,在漆黑的街道上转悠时,被巡逻的士兵扣留。
英淑连夜赶到现场,用朝鲜语反复解释、道歉。回到酒店时,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你们知道夜间私自外出有多危险吗?如果被认定为间谍行为,连我都无法担保你们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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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在开城,矛盾进一步激化。参观板门店军事分界线时,老陈非要和执勤的朝鲜军人合影。"就拍一张,留个纪念呗?"
年轻军人面色铁青,右手紧紧握住枪带。
英淑冲过来,脸色煞白:"立即停止!你这是在对朝鲜军人进行侮辱!"
"至于吗?"老陈还在嘴硬,"在咱那旮旯当兵的都可亲民了。"
当晚,英淑被上级叫去谈话。回来后,她眼含泪光:"因为我的失职,被暂停导游资格了。明天将由其他同事带领大家完成最后一天的行程。"
全场寂静。老陈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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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英淑还是出现了。她穿着便装,神情憔悴:"我想了想,还是要亲自送大家离开。"
大巴驶向新义州的路上,英淑终于道出心声:"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们穷、我们死板。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选择做导游吗?我想让世界看到真实的朝鲜。"
"我父亲是一名铁路工人,在这条丹东至平壤的线路上工作了一辈子。他常说,火车可以晚点,但做人的准则永远不能偏离。"
她看着窗外:"这些天,我看着你们随地吐痰、乱扔垃圾、不尊重我们的制度和军人......我的心在滴血。贫穷不是被侮辱的理由,落后也不是被轻视的借口。"
老陈突然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朴导,对不住了!咱们这些东北老铁,给你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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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义州火车站,变化悄然发生。
老李自觉地把垃圾都装进了随身带的塑料袋;那几个偷拍的年轻人主动删除了所有违规照片;老陈把没开封的白酒全部送给了列车员:"留个纪念,下回再来,保证规规矩矩的!"
临别时,老陈代表全团送给英淑一个信封:"这不是补偿,是咱们东北人的心意。"
英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枚沈阳故宫的纪念徽章和一封联名道歉信。信的结尾写道:"火车会晚点,但理解和尊重永远不会迟到。谢谢你让我们这些东北老铁学会了怎么做个合格的游客。"
英淑的眼眶湿润了:"其实,我也要感谢你们。你们让我看到了中国人民的真诚和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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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列车上,老陈一直望着窗外。当列车驶过中朝友谊桥时,他突然说:"我把那瓶白酒要回来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不是舍不得,是想留着做个警醒。下次出国,得记住:咱不只是东北人,咱是中国人。"
一个月后,英淑收到一个从沈阳寄来的包裹。里面是一面锦旗,上面绣着:"中朝友谊的守护者,东北游客的引路人。"
落款是:"一群知错就改的东北老铁。"
在平壤站台上,英淑别上了那枚沈阳故宫的徽章。她知道,这枚小小的徽章,承载的是两个邻邦之间最珍贵的理解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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