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飞龙 编辑:冯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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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配图由AI生成。
中秋夜约朋友出来到湖边赏月,我们坐在一块硕大又极不规则的石头上,默默地望着天上和湖面交相辉映的明月,这天上和湖中明月,就像一位满含慈爱老人的双眼在脉脉地注视着我们。于是,我触景生情地对他脱口说道:这月的双眼就好像是我爸在不远处凝神地望着我。他也附声应道:不知道我妈今夜在那边有没有月饼吃?她生前可喜欢吃月饼啦。
我们置身于长空皓月之下,都在深切地怀念着逝去的亲人!
这时我忽然问他:“你见过卸车皮吗?当年我妈和你妈经常在一起搭伙卸车皮”(就是把货物从火车上用人力卸下来)。他说,没见过,他只知道他妈妈卸车皮,每次卸完车皮后回家都会带回两个发饼给他吃,但他从未亲眼见过他妈妈卸车皮的情景。
卸车皮是一般男人也扛不住的繁重体力劳动,是拿命换来的生活,更何况是个女人,它必须在规定的时间之内,把整列火车上的货物卸完,再把车厢里打扫干净。最危险的是,有时不是把车皮上的货物直接卸在地上,而是把货物从车皮上卸在人力板车上,然后再用板车把货物搬运到停泊在江面上的驳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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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次学校催交学费,到了中午,见我妈还没回家。吃完饭后,我就去找我妈,没想到那天正赶上她在卸车皮上的水泥。一袋水泥是一百斤重。
卸水泥不仅累,而且到处是水泥的扬起的粉尘,所以他们都穿着那种带帽子的上衣外套,还戴着隔尘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身上的衣裳从上到下没有一块是干的,人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通常的情况下,车皮上有两个人,他们面对着面,弯着腰,分别抓住装水泥的两个袋角,然后把抬起的水泥放在站在车皮下的一个人肩上,接下来,那个肩扛水泥的人,转身再走十几步,再把肩上的水泥摆放在停在月台上的两轮板车上,直到板车上装满二十袋水泥,然后再仨人一组,共同把板车拉到江面上的驳船上。
当时,我分不清到底谁是我妈,就冲着他们大声地叫喊:“妈……妈……你们谁看见我妈吗?”车皮上一个男人扯下口罩对我说:“你妈刚走,前面拉的那辆车就是你妈。”我说声谢谢后,就气喘吁吁地朝那辆车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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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皮到驳船,足足有五百米的路程,最惊险的一段是从江岸到驳船上的一百米,而且至少是四十五度的斜坡,稍有一点闪失,就会酿成车毁人亡,冲进江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在下坡时,处于板车中间的人需站稳直立,双手用力托起板车两边的把手,尽量让板车后面的尾板紧贴地面,以增加磨擦阻力,减少冲力,另两人则站到板车把手两侧,用肩紧紧顶在车把上,然后三人齐心协力,一寸一寸地让板车往下慢慢挪移,每移动几米,还要停下来休息一两分钟,喘喘呼吸。等好不容易下了斜坡,到了趸船上,还要经过搭在趸船与驳船之间的一块铁板,最后才到达驳船上。
当时,我看见我妈正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掣肘着板车下坡。我妈个子不高,她站在板车把手的右侧,用左肩紧紧顶住的板车把手,身体和板车呈“人”字形状。我直愣愣地站在她后面,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更不敢出声喊她,我害怕她听到我的叫声分散注意力。我只好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等她卸完车上的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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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天学校催我交学费,如果不是那天我亲眼目睹,我完全不知道我妈吃的是人饭,干的却是牛活,甚至远比牛活更危险。从火车上卸下水泥,又将水泥搬运到上船,她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和死神打交道,就连她干活后充当午饭发的两个发饼,自己也舍不得吃下,还留着带回家给我吃。并骗我说,她吃下不舒服,会拉肚子,而我居然相信了。
朋友听我讲完后,完全被我讲的惊呆了。他说,他那时只记得他母亲带回家的发饼,他只觉得发饼好吃,直到我讲出卸车皮的经历,他才如梦初醒,悔恨不已。遗憾的是他的老妈在几年前就离开人世。
是啊,这就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母亲,她们为了儿女,为了生活,为了家庭,她们无私默默地奉献。哪怕再苦,哪怕再累,哪怕日子再窘困,再艰难,她们依然推干就湿,咬咬牙,噙着泪,只盼望儿女们有一天能过上好日子。
2025.10.6中秋节
2025.11.9成稿
【作者简介】
陈飞龙,生于1964年,九江人。现居八里湖畔。创作散文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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