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11月,担任沪中区宣传委员的李克农,经安徽同乡胡底的介绍,在一个摄影棚认识了组织关在法租界支部的钱壮飞。
时钱壮飞已获得徐恩曾的充分信任和重用,工作稳定,事业有成,在兴顺里租了带前后楼的大宅,将一家老小(包括发妻徐双英)陆续接到上海。
李、胡、钱三人在摄影棚的初次会面中,钱壮飞建议李克农去考取上海无线电管理局的新闻编辑一职,如陈养山汇报杨登瀛的情况一样,李克农按程序进行了汇报,得到上级同意。
“李克农经过认真准备,以优异成绩通过了考试。1929年12月,他被录用担任上述职务。”
李克农被录用后,徐恩曾接任叶秀峰的调查科长一职,即任命钱壮飞为其机要秘书,一应重大事项都交由钱壮飞办理,比如通过建立合法的通讯社网络扩充特工系统。
钱壮飞在中山东路“正元实业社”隔壁的中央饭店四楼,设立“长江通讯社”“民智通讯社”,推荐胡底担任了民智通讯社的社长。
中央特科将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的组织关系分别从沪中区委、沪西区委转到中央特科,组成了三人党支部,由李克农任党支部书记,“龙潭三杰”由此形成。
后来,天津成立“长城通讯社”,钱壮飞又推荐胡底担任社长、妻弟张家胧担任记者;为便于传递情报,又让长女钱椒、女婿刘杞夫到南京;费侠自莫斯科回国后,也被钱壮飞安插在正元实业社。
而此时的冷少农,在郑坤的推举下,已打入何应钦的陆军训练总部,“在总监部办公室负责打点文件来往的工作”,而郑坤依然担任着何应钦的机要秘书,后来跟随何应钦到武汉,任湘鄂赣三省“剿共”总指挥部的作战科长。
冷少农小组专以搜集军事情报为主,李克农小组则以搜集政治情报为主,成为“插入敌人心脏的双锋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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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解决两个小组的情报传递路径,陈赓特地从上海赶到南京,会见了钱壮飞后,又以“赵华光”朋友的身份会晤了冷少农,陈赓告冷少农“今后你的情报不再由江苏省委转中央,而由钱壮飞同志经李克农同志转中央。”
按陈赓交代的时间地点和接头暗号,冷少农与钱壮飞接上了关系。
这两个小组日后对上海中共中央和中央苏区的红军,都起到了起死回生的关键作用。
冷少农,贵州瓮安人,毕业于贵州法政学校,结婚生子后投奔黄埔军校,被直接分配到军校政治部工作,与聂荣臻、黄第洪等人同时任周恩来的秘书,后在周恩来、周逸群介绍下入党。
在拜访昔时法政学校老师、今日已是军校总教官何应钦时,冷少农结识了同乡郑坤,两人很快成为互换帖子的生死兄弟,在周恩来批准后,冷少农发展郑坤为秘密党员,“周恩来再三嘱咐冷少农,郑坤的党员身份要绝对保密,不可与第三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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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分共时,冷少农从武昌渡江到汉口,与聂荣臻接头,“聂荣臻交给冷少农一只皮箱和一封周恩来的亲笔信,对冷少农说,你的党员身份没有暴露,恩来决定让你到南京潜伏,皮箱里是你的新身份和服装,恩来在信中也写明了以后的接头方式和暗语。
周恩来信中告诉冷少农,以后与你冷少农接头联系的人,只要说是赵华光派来的人,就表明是他周恩来指派的,可以绝对信任。”
冷少农阅信后,划了根火柴将信点燃,与聂荣臻话别后前往南京。
上海与莫斯科之间,每年南来北往着络绎不绝的革命者。
叶剑英抵达莫斯科时,刘英刚从上海启程北上,刘英启程后四个月,夏之栩、史静仪等从上海乘船前往莫斯科……
王明运用党内权力把情敌王新衡支回国后,自己也于1929年3月启程南下,刘鼎、吴先清夫妇与欧阳新则在1929年秋启程回国,因中东路事件而受阻于伯力,直到次年初才回到上海……
王新衡、王明、刘鼎、吴先清、欧阳新等人接下来都将在上海演绎一段精彩人生。
王新衡,1908年生于浙江慈溪一个富裕家庭,毕业于上海大学。
黄苗子回忆王新衡时是这样说的:
他是中共党员。他不只一两次跟我讲他的历史。在武汉时共产党派他去俄国留学,蒋经国和他是同班同学。两三年之后,他跟一个漂亮女子(注:指孟庆树)恋爱,但这位女子和另外一个党员也有恋爱关系,那个人是王明,拼命说王新衡坏话。
一天,王明找他,拿着十块美金给他:“党没钱,你拿着这钱回中国吧,在中国再找关系,有人会跟你联系。”俄国货船到青岛,把他塞到空啤酒桶里。
回到国后举目无亲,一点办法都没有,吃饭都很困难。最后他自己写稿子,在报纸上写苏联见闻,靠一点稿费度日。然后从青岛回到上海,开始找关系。但也不好找,以前有一点关系的人都不知他是党员。
有一天在新闸路碰到一个人,碰一碰他:“你是王新衡吗?”
他说我是。那人给他一封信后就走了。王新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王新衡开除党籍”。气得王新衡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正好戴笠在招兵买马,要找一个懂俄文的人做翻译,当时他有几位朋友在军统,他写信给戴笠,说我愿意参加。那些人也跟戴笠讲让他进军统。他先做翻译,然后盯哨,后来慢慢地上去了。他是宁波人,于是派他到上海。
整个站的站长,政治、经济、文化全都归他管。当时说沈醉是上海负责人,其实不是,沈醉是受王新衡的指挥。
黄苗子的这段叙述,虽然简短,却把王新衡早期的经历和投奔军统的起因大致作了一个交代,文强投奔军统前的遭遇经历与王新衡有异曲同工之处。
王明又名陈绍禹,1904年生于安徽金寨,1925年在武昌商科大学读书时,为争一赴苏学习的名额,竟以不让他去就向当局举报相威胁。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后,巧用心机,得宠于副校长米夫,并帮米夫打垮了校长拉狄克,自此成为米夫的第一门生。
依仗校长米夫,王明在中山大学大搞宗派主义,捏造江浙同乡会事件,打压异己分子,从而控制了旅莫支部,终形成王明宗派集团。
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开时,米夫让王明等人作为列席代表,名为做会务工作,实际是让王明在中共高层面前亮相,并想趁机让王明当选为中央委员,遭到高层的一致抵制。
王明回国时,米夫已升任共产国际东方部副主任兼中国部主任,他给中共中央写信发电,指示要好好妥善使用王明。
李立三在找王明谈话时却说,你刚从学校出来,社会经验不足,应该从最底层、最困难、最危险的岗位做起。于是王明被分配到沪西区委,与党团员们一起贴标语撒传单,后调到沪东区委任宣传干事,兼做《红旗》周报的通讯员,后经中山大学同学、现任向忠发秘书、《红旗》报主编潘文郁(潘东周)的推荐,王明调任《红旗》报的编辑,起初只做些分发报纸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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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慕兰在其自传中这样写道:“我在入狱前的罢工斗争现场上,曾经看到王明以《红旗》杂志记者的身份来进行采访活动。后来在龙华狱中,王明也曾以总工会的名义来探过监,送给我们两块银元和一包大头菜表示慰问。那时他在党内并不出名。”
下到最基层的残酷现实与原来进入中央领导核心的期望,形成了巨大反差,这对于自视甚高又有国际加持的王明来说,无疑是一种沉重打击,自然也对当时的中央集体怨恨在心,所以当他得势以后,他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彻底改造党”。
1930年的元旦刚过完,张文秋刑满获释,她带着刘谦初给她写的两封信,走出济南第一监狱,在地下党交通员的护送下,坐火车来到青岛客运码头。
交通员告诉她,到船上后会有另一个人护送她到上海,并告诉了接头暗号。
没想到护送她的,正是与张英一起剪除叛徒王复元的山东省委组织部长王进仁。
船在吴淞口码头停靠后,王进仁雇了一辆四轮马车,向法租界亚培路(今陕西南路)的歧斋急驶而去。
歧斋是董秋斯的住所,当董秋斯一听是刘谦初“谦哥”的爱人驾到,“立即转为高兴,迎出门来与我握手,并把我们请进屋去,非常热情地让我们坐下,还叫保姆快去叫他的妻子蔡咏裳出来见面。”
寒暄过后,张文秋将刘谦初的信交给了董秋斯,“董秋斯看信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看完后,他脸色惨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董秋斯与刘谦初、张采真、于毅夫、张放都是燕京大学的同班同学,情同手足,董秋斯与刘谦初、张放还同是北伐军11军政治部的战友,董秋斯是《血路》的主编,刘谦初是副主编,刘为兄,董为弟,两人“情深谊厚”。
董秋斯急让妻子蔡咏裳收拾一个房间,让张文秋安心住下,并说会写信通知张采真,让他转交刘谦初给中央的信件,当时张采真是中央秘书处的干事。
不久,张文秋在海格路(今华山路)红十字会医院生下了一个女孩,董秋斯夫妇来医院探望时,张文秋对他们说:“谦初在狱中已给孩子取了名字,叫思齐,表示永远思念山东的意思。”
张文秋出院后,“中央将我安排在苏维埃准备委员会任办公厅副主任”,女儿刘思齐则寄养在董秋斯家中,董秋斯、蔡咏裳夫妇对待刘思齐“像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一样。”
后来,在董秋斯的家中,张文秋第一次见到了史沫特莱,并对史沫特莱印象甚好;又后来,张放将张文秋带到了陈瀚笙家中,在陈瀚笙家中,史沫特莱在陈瀚笙夫人顾淑型的翻译下,详细采访了张文秋,写成了《中国的女共产党员羡飞》一书;
再后来,佐尔格在董秋斯家中暗中观察了张文秋;最后,“周恩来同志亲自带着我,乘汽车到法租界一座高级宾馆门前,下车后由一位年轻的外国人把我们迎进了一个房间,房内走出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外国人,我认出他就是我在董秋斯家见过的那个外国人。
周恩来对我介绍说:‘这位是共产国际方面的领导人左尔格同志,今后你在他的领导下工作。’
他又对左尔格说:‘我依照你的意见,把张一萍(注:张文秋的化名)同志调到你这里工作,希望你给她做出适当的安排。’”
潘汉年、夏衍、冯雪峰等人筹备成立左联几个月后,冯雪峰又接到一个新的任务,让他征求鲁迅先生的意见,是否可以做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之一。
鲁迅虽不大同意这种方式,认为一成立就会马上被解散。即便如此,鲁迅依然立刻答应参加,并做自由大同盟的发起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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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大同盟成立二十天后,左联成立大会在陈望道任校长的中华艺术大学的一个教室里召开。
在此之前,鲁迅提议追加郁达夫为左联发起人之一,冯雪峰则邀请施蛰存、戴望舒、杜衡前来参加成立大会。
关于左联成立大会的安全保卫工作,夏衍在《懒寻旧梦录》中这样写道:
“(一九三0年)三月一日下午,潘汉年和闸北区委的一位负责人找到了我,说要先看看会场的情况,他们同我和戴平万四个人一起去看了。从北四川路与窦乐安路的交界,到艺大二楼的进口处,直到全校的房间,都仔细作了观察。有哪几个门可以出口,有没有后门,经过后门可以从哪条路出去,都作了周密的检查。
后来潘汉年对我说,这次会筹备得久,到会的人又多,国民党反动派方面可能已经得到了些风声,因此必须特别谨慎,我们已经准备了纠察队和保卫人员。
他对我说:‘你可以事先和冯雪峰、柔石讲明,万一有紧急情况发生,让他们两个人陪着鲁迅首先从后门撤退。在会场中我们布置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工人纠察队员,他们会一直保护鲁迅先生的。’
同时他又告诉我,在会场内外,从北四川路底到窦乐安路,到中华艺大门口,安排了大约二十个纠察队员,只要我们警惕可疑人物,不粗心大意,那么,会议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
潘汉年亲到会场落实安全措施的第二天下午两点,左联成立大会在中华艺大一楼中间一个教室内召开,“至下午两时,教室里已被坐满,大约共有五六十人。”
“大会的程序是:首先推定鲁迅、钱杏邨、沈端先(夏衍)三人为主席团,然后由冯乃超报告筹备经过,郑伯奇对“左联”纲领作了说明,接着由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代表潘漠华致贺词,鲁迅、彭康、田汉、华汉(阳翰笙)等讲话。
大会选出了鲁迅、沈端先、冯乃超、钱杏邨、田汉、郑伯奇、洪灵菲七人为执行委员,周全平、蒋光慈二人为候补执行委员。”
冯雪峰与潘漠华自北平一别后,已有三年多未见面了。
夏衍在其回忆录中曾坦言,史沫特莱、尾崎秀实、山上正义“三位外国同志帮助左联进行了许多工作”,并“希望谈左联历史,不要忘记这几位外国同志。”
中国革命不能忘记的外国同志当然不仅仅只有他们三位:
《中国评论报》主编伊罗生的真实身份是美共党员,英文刊物《中国通讯》记者汉斯·希伯是德共党员,《中国呼声》主编格兰尼奇夫妇是美共党员,《法兰克福报》记者佐尔格是苏联红军总参的“谍王”,电气工程师甘普霖是英共党员,还有宋庆龄的密友魏璐诗、耿丽淑、马海德、艾黎、爱泼斯坦……
随着左联的成立,社会科学家联盟(社联)、左翼戏剧家联盟(剧联)、左翼新闻记者联盟(记联)、左翼教育工作者联盟(教联)、左翼音乐工作者联盟(乐联)、左翼美术家联盟(美联)及世界语联盟(语联)等七个团体先后陆续成立,后来与左联一起共同组成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简称文总)。
中央文化工作委员会(文委)通过文总党团组织对左翼各团体进行管理,文总与济难会(互济会)、自由大同盟以及后来成立的国民御侮自救会、中华民族武装自卫会、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等都成为中共领导下的外围组织,是统一战线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藏龙卧虎、人才辈出的地方。
鲁迅由于是自由同盟和左联的发起人,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呈文“呈请通缉堕落文人鲁迅等51人”,鲁迅不得不避居内山完造家中20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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