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江寻雾:在丹霞草甸间读湘南灵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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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刚滑进郴州西站,风里就裹着一股湿润的雾香——不是攻略里“福城”的刻板符号,是晨光东江湖的水雾沾着樟香,是正午高椅岭的丹霞浸着苔露,是暮色小东江的渔火映着波痕,是星夜仰天湖的草叶载着霜花。五日的漫游像展开一幅洇着湘南水汽的丹绿画卷:一卷是东江湖的乳白,藏着千年的雾韵传奇;一卷是高椅岭的朱红,凝着亿年的丹霞风骨;一卷是小东江的橙黄,刻着百年的渔火记忆;一卷是仰天湖的青黛,裹着四季的草原生机。每处景致都不是刻意打磨的“打卡点”,是能触摸的雾珠、能听见的桨声、能摩挲的岩纹、能嗅见的草香,藏着郴州最本真的湘南灵韵。
东江湖:晨光里的雾海与船工谣
郴州的晨雾还没漫过东江湖的码头,我已跟着老杨往他的乌篷船走。他的草鞋踩过带露的青石板“咯吱”响,靛蓝土布褂子的袖口磨出毛边,手里的竹篙泛着深褐的包浆:“要趁日出前撑船,雾最稠,能把船‘浮’在云里,这湖藏着我家四代人的船桨声,得细品。”他的指缝嵌着湖底的细沙,虎口处的厚茧是握了四十年竹篙的印记,连说话的调子都带着水波的起伏——那是唱渔歌练出的韵律。
晨光中,东江湖像被打翻的牛乳,雾气从湖面蒸腾而上,把远处的山、近处的船都晕成了淡墨色。老杨的乌篷船藏在雾里,船帮上刻着“杨氏渔舟”四个字,竹篙一点,船身就“咿呀”着钻进雾海。“这雾是湖的‘魂’,”竹篙劈开浓雾时,老杨的声音从雾里飘来,指腹划过船帮上的一道浅痕,“1998年洪水冲的,我爹用老樟木补的,说船是湖的孩子,不能让它‘漏了气’。”雾气渐薄时,阳光从雾缝里漏下,照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点金斑,他忽然指向雾中的一抹白:“那是白鹇鸟,以前少见,这几年湖水清了,它们天天来湖边喝水。”
船行到湖中央,老杨停下竹篙,从船板下翻出个桐木盒子。里面是几样老物件:铜制的渔哨、缠着麻线的老渔网、泛黄的《行船日志》。“这渔哨吹三声,鱼群就往船边聚,”他含在嘴里吹了声,清亮的哨音穿透浓雾,“我爷爷传我的,民国时他就用这个在湖里讨生活。”日志里画着东江湖的航线图,标注着哪处浅滩、哪处暗礁:“你看这天,2010年大旱,湖水浅了半米,我和爹撑船给岛上的人家送水,划了三天三夜。”不远处的雾里飘来另一艘船,老杨笑着喊:“李哥,今天雾好,能多打两网!”
朝阳跃出雾海时,雾气渐渐散成轻纱,贴在脸上凉丝丝的。老杨从船尾摸出个陶制水瓢,舀起一瓢湖水递给我:“尝尝,这水是从资兴流下来的,甜得很,比城里的泉水养人。”湖水刚入口,带着水草的清冽,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暖融融的。他指着湖边的生态浮岛:“以前湖边都是网箱,水浑得很,现在拆了网箱种了草,鱼多了,鸟也多了。”我摸着船帮上的刻字,忽然懂了东江湖的美——不是“5A景区”的头衔,是雾珠的凉、竹篙的沉、船工的真,是郴州把最柔的雾韵,藏在了晨光里的波心间。
高椅岭:正午的丹霞与镜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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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江湖往西南走四十分钟,高椅岭的朱红丹霞就撞进了眼里。正午的阳光正烈,老周蹲在“龙脊峡谷”的观景台旁换镜头,迷彩服上沾着红土,脖子上挂着的旧相机磨得银边发亮:“要趁日头最毒时拍丹霞,颜色最正,红得能滴出血来,这山藏着亿年的石头故事,得细品。”他的指节处有相机背带磨出的茧子,牛仔裤的膝盖处补着补丁——他在这里拍了二十年,把丹霞的四季都装进了镜头。
顺着木栈道往下走,高椅岭像被山神打翻的丹砂盒,朱红的丹霞岩层层叠叠,岩缝里的绿藤像绣在红布上的丝线,谷底的碧潭映着岩崖,红与绿的碰撞艳得晃眼。“这是‘亿年红岩’,”老周举着相机拍照,快门声“咔嚓”响,“是侏罗纪的砾岩,经过风吹雨打,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你看这‘龙脊’,岩脉像龙的脊梁,一节节延伸到谷底。”他指着岩崖上的凹痕:“那是雨水冲的‘水蚀槽’,每一道都是时间刻的印,我拍了二十年,看着它慢慢变样子。”
走到峡谷深处的“一线天”,老周从背包里掏出他的“宝贝”:掉漆的单反相机、泛黄的照片册、磨破的三脚架。“这相机是2003年买的,”他摸着相机机身,“第一张三椅岭的照片就是用它拍的,那时候还没有栈道,我爬着岩石拍,差点摔下去。”照片册里有张黑白照片,是2005年的高椅岭:“你看,那时候岩缝里的草还少,现在都长满了,生态越来越好。”不远处有游客想爬丹霞岩拍照,老周连忙喊:“别上去!岩面脆,踩坏了就再也长不回来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丹霞岩上,红得像要燃烧。老周带我看“丹岩映潭”——朱红的岩崖倒映在碧潭里,水面像铺了块红绿相间的锦缎。“有人说丹霞就是石头,”他翻着照片册,“但你看这些照片,春天岩缝里开黄花,秋天藤叶变红,石头是活的。”他捡了块小丹霞石递给我:“这是风化的碎石,带回家摆着,像块小玛瑙。”我摸着石头的糙面,指尖沾着细碎的红土,忽然懂了高椅岭的美——不是“丹霞秘境”的标签,是岩崖的红、绿藤的翠、摄影师的执,是郴州把最硬的风骨,藏在了正午的阳光里。
小东江:暮色的渔火与老渔翁
暮色漫过小东江的江面时,我在二号桥遇到了老何。他戴着斗笠,正坐在渔舟上整理渔网,手里的渔灯擦得锃亮,橘黄的光映着他黝黑的脸:“要趁日落时看渔火,雾和火配着才好看,这江藏着我一辈子的渔歌,得细品。”他的手上沾着渔网的麻线,手腕上的银镯子是老伴给的——他在小东江打了五十年鱼,渔火是他的伴。
顺着岸边的步道往前走,小东江的雾又起来了,比清晨的东江湖更柔,裹着暮色的暖。老何的渔舟在雾里飘着,渔灯的光透过雾气,在江面上洒下一圈圈橘黄的光晕。“这小东江是东江湖的支流,”他撒开渔网,渔网在空中展开像朵白花,“我爹那辈就在这打鱼,用的是木桨渔船,现在我还是喜欢用老渔网,网眼大,不捞小鱼。”暮色渐浓,他点亮渔灯:“这渔灯是煤油的,比电灯暖,鱼喜欢暖光,也招游客喜欢。”
走到码头的老渔屋,老何打开门,里面摆着各式老物件:补了又补的渔网、铜制的渔钩、刻着花纹的渔桶。“这渔网是我娘织的,”他摸着渔网的麻线,“她织了一辈子渔网,我现在补渔网的手艺就是她教的。”墙上挂着张彩色照片,是2010年的小东江:“这是我和孙子一起撒网,他现在在城里上班,放假就回来帮我打鱼。”不远处的江面上,几只夜鹭停在渔舟上,老何笑着扔了把鱼食:“它们是我的‘老伙计’,每天都来等我撒网。”
夕阳沉到山后时,老何带我看“渔火映雾”——渔灯的光穿过浓雾,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道光带,渔网撒开时,光带跟着晃动,像在江里绣灯。“这几年小东江禁渔期长,”他收起渔网,“鱼多了,水也清了,渔火也越来越亮。”他递来一盏小渔灯:“这是迷你版的,你拿着,夜里走步道亮堂。”我提着渔灯,灯光暖得烫手,忽然懂了小东江的美——不是“网红打卡地”的虚名,是渔火的暖、雾气的柔、渔翁的情,是郴州把最浓的烟火,藏在了暮色的江雾里。
仰天湖草原:星夜的草甸与牧马人
星子缀满仰天湖的夜空时,我跟着扎西往草原深处走。他的马靴踩过草甸“沙沙”响,藏青色的藏袍边角沾着草屑,手里的马鞭缠着红绳:“要趁夜里看草原,星星离得近,能听见草生长的声音,这草原藏着我们的马魂,得细品。”他的脸上有高原晒出的红晕,腰间的银饰“叮铃”响——他是草原上的牧马人,在这里放了三十年马。
顺着草原的小路往前走,仰天湖像块铺在山顶的绿毯,湖水在星光下泛着银亮的光,成群的牛羊卧在草甸上,偶尔发出“哞哞”的叫声。“这仰天湖是‘高山明珠’,”扎西指着湖面,“海拔一千三百多米,是湖南最大的高山草原。我爷爷那辈就在这牧马,那时候马群有几百匹,现在我还养着二十几匹。”他的马群在远处吃草,月光照在马背上,像镀了层银。
走到扎西的蒙古包,里面暖融融的,火塘里的炭火“噼啪”响,桌上摆着酥油茶和奶饼。“这奶饼是我媳妇做的,”他给我倒酥油茶,“用仰天湖的湖水做的,比别处的香。”蒙古包里挂着各式老物件:磨亮的马镫、旧的马鞍、绣着花纹的马毡。“这马鞍是我爷爷传的,”他摸着马鞍上的铜钉,“用了五十年,还能骑。”墙上挂着张照片,是2012年的草原:“那时候草原有点沙化,这几年种了草,又变绿了。”
深夜的草原静得只剩风声,扎西带我看“星垂草甸”——星星像撒在草原上的碎钻,湖水映着星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湖。“草原的美,在‘静’,”他坐在草甸上,“马在吃草,羊在睡觉,星星在眨眼,这才是草原该有的样子。”他拔了根狗尾巴草递给我:“这草晒干了能做扫帚,也能当玩具。”我捏着草穗,草香混着酥油茶的味道,忽然懂了仰天湖的美——不是“高山草原”的标签,是草甸的绿、星光的亮、牧马人的暖,是郴州把最野的生机,藏在了星夜的风里。
离开郴州那天,我的包里装着老杨的雾珠标本、老周的丹霞石、老何的小渔灯、扎西的狗尾巴草。高铁驶离郴州西站时,回头望,东江湖的雾还在晨光里飘着,高椅岭的丹霞藏在云里。五日的漫游让我懂得,郴州的美从不是“福城”“网红地”的单一符号——是东江湖的竹篙、高椅岭的相机、小东江的渔网、仰天湖的马鞭。这片土地的美,藏在每一粒雾珠的光影里,藏在每一块丹霞的纹路里,藏在人与自然相守的本真里,藏在没有商业化包装的湘南灵韵里。若你想真正读懂它,不妨放慢脚步,去乘一次晨光里的雾船、拍一张正午的丹霞、赏一盏暮色的渔灯、走一段星夜的草甸,去触摸那些丹雾草甸间的郴州灵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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