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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让我去车站接她儿子,我提前半小时下班 看到她儿子时我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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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的微信弹出来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一个头两个大。

“小婉,在忙吗?”

我眼皮一跳,手指悬在键盘上,心里咯噔一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回了个笑脸:“在呢,嫂子,怎么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一长串语音直接砸了过来,我没敢点开,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凑到耳边。

“那个,我们家明明,今天下午到你们市里,大概五点半到南站。你哥他公司有事,走不开,你去接一下他呗?孩子第一次出远门,我不放心。”

我太阳穴突突地跳。

我们家明明。

她管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叫“我们家明明”。

我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嫂子,我五点半才下班,从公司到南站,堵车的话得一个小时,可能赶不上。”

这是实话。

我的公司在城东,高铁南站在城西,横穿整个城市,晚高峰,神仙也飞不过去。

陈虹,也就是我大嫂,立刻又是一条语音。

“哎呀,那你就不能提前走一会儿?跟你们领导说一声嘛,家里有急事,谁还没个亲戚朋友了?通融一下嘛。明明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小孩子在车站,多危险啊。”

我看着“一个小孩子”这几个字,有点想笑。

赵哲,小名明明,今年十七,明年就高考了。

上次见他还是过年,身高已经蹿到我老公赵磊的鼻尖,壮得像头小牛,一顿能吃三碗饭。

这样的人,在车站能有什么危险?

我危险还差不多。

我心里一万个不情愿,那种被人理所当然地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堵得我胸口发闷。

可我能怎么说?

说我不去?

我仿佛已经能看到我婆婆那张失望的脸,听到我老公赵磊在电话里唉声叹气:“哎,我姐那个人就那样,你多担待点。再说了,那不是我亲侄子嘛。”

每次都是这样。

“亲”这个字,就是个紧箍咒。

我认命地回了句:“行,嫂子,我尽量早点走。车次和座位号发给我。”

“好嘞!就知道小婉最好了!等他到了,你带他去吃点好的,别省钱啊,回头我转给你。”

我扯了扯嘴角。

这话听听就算了。

上上次她让我给侄子买双最新款的球鞋,三千多,她也是这么说的。

钱呢?

风刮来了吗?

我关掉微信,开始盘算怎么跟我们部门主管张姐请假。

张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精明,干练,最讨厌我们这些年轻人工作时间摸鱼,或者以各种理由早退。

我磨磨蹭蹭地挪到她办公室门口,门没关,她正在打电话,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

“……不行,这个方案绝对不行,你让他们重新做。预算超了就是超了,没有为什么。我这里不是慈善机构。”

我默默地把刚要抬起的手缩了回来。

等她挂了电话,我才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

“张姐。”

她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扫了我一眼:“小婉?有事?”

“那个……张姐,我想请半个小时假,提前走一会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又急切,“我侄子,从老家过来,下午到站,家里没人能去接,我得赶过去。”

张姐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看得我心里发毛。

足足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她才缓缓开口:“你侄子?”

“嗯,亲侄子。”我赶紧补充,生怕她觉得我在撒谎。

“行吧。”她出乎意料地痛快,“手头的工作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都交接好了。”我点头如捣蒜。

“去吧。”她挥了挥手,又埋头进了文件里,好像刚才的审视只是我的错觉。

我如蒙大赦,说了声“谢谢张姐”,转身就跑,生怕她反悔。

四点五十,我准时打卡,冲出写字楼。

七月的风都是热的,像个巨大的吹风机,对着整座城市呼呼地吹。

我钻进我的小破车,空调开到最大,凉风吹在脸上,才感觉活过来一点。

导航显示,到南站,四十五分钟。

不堵车的情况下。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汇入滚滚车流。

一路上,红灯一个接一个,好像商量好了要跟我作对。

我烦躁地敲着方向盘,大嫂的脸,侄子的脸,张姐的脸,在我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转。

这就是成年人的生活吗?

被一堆不得不做、不想做但又必须做的事情推着走。

身不由己。

好不容易在五点二十五分赶到了南站停车场,我找了个车位停好,一路小跑着冲进出站口。

大屏幕上显示,G1234次列车,已经到站。

旅客们正像潮水一样从出口涌出来。

我挤到栏杆边,伸长了脖子,在人群里搜索。

按照大嫂的描述,明明应该穿着她新买的白色T恤,背着个黑色的双肩包,是个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好学生模样。

我找了半天。

白T恤的少年有好几个,但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要找我的。

人群渐渐稀疏。

我有点急了,拿出手机想给大嫂打电话,问问她儿子到底穿的什么鬼衣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出站口慢悠悠地晃了出来。

跟前面行色匆匆的旅客格格不入。

那人一头扎眼的黄毛,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像是被雷劈过。

耳朵上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金属耳钉。

身上穿了件印着巨大骷髅头的黑色紧身T恤,下面是一条破了好几个洞的紧身牛仔裤,裤腿塞在马丁靴里。

他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着,歪着头,眼神桀骜地扫视着周围,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轻佻和不耐烦。

最让我瞳孔地震的,是他左边脸颊上,一块清晰的、青紫色的淤痕。

我愣住了。

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这是谁?

这流里流气的精神小伙,是我那“斯文干净”的侄子,赵哲?

我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热得眼花了。

可那张脸,虽然被发型和神态搞得面目全非,但眉眼间,确实有几分我老公赵磊的影子。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或者说,看到了我举着手机,一脸呆滞的蠢样。

他叼着烟,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他站定在我面前,比我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一撇,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你就是林婉?”

声音是半大男孩的公鸭嗓,带着点沙哑。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哲?”

他“呵”了一声,算是回答。

然后,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手里,吊儿郎当地问:“车呢?”

我脑子还是懵的。

这冲击力太大了。

比我第一次看到公司年度赤字报表还大。

我机械地转过身:“……这边。”

我带着他往停车场走,一路无话。

我的脑子像一团乱麻,无数个问题在里面横冲直撞。

大嫂不是说他来市里参加什么奥数集训营吗?

就他这造型,去参加摇滚夏令营我都信。

还有他脸上的伤,怎么回事?打架了?

她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

她知不知道他儿子现在是这个样子?

如果她知道,为什么还要骗我?

如果她不知道……那事情可能更麻烦。

我偷偷从后视镜里看他。

他靠在副驾的椅背上,歪着头看窗外,一脸的漠然,好像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他无关。

那根没点燃的烟还夹在他指间,有一搭没一没搭地转着。

我感觉车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安全带系上。”我终于憋出一句话。

他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没动。

我有点火了,加重了语气:“系上!”

他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没料到我这个看起来温温吞吞的小婶,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他皱了皱眉,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扯过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了。

我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

“你妈……你大嫂,跟我说你来参加集训。”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点。

“哦。”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

“什么集训?”我追问。

“就那个。”他含糊不清地说。

“哪个?”

他终于不耐烦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你问那么多干嘛?一个开车的,问东问西的。”

我手一抖,方向盘差点没握住。

开车的?

我他妈……

一股火“噌”地一下就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我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

由于惯性,他整个人往前冲了一下,安全带勒得他闷哼一声。

“你干嘛!”他吼道,眼睛里全是怒火。

我转过头,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第一,我叫林婉,是你叔叔的老婆,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婶婶。第二,我不是给你开车的司机,我是看在你爸妈和你叔叔的面子上,提前下班来接你。第三,你要是再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现在就把你扔回高铁站,让你自己想办法。”

我很少发这么大的火。

在公司,我是任劳任怨的老好人林婉。

在家里,我是通情达理的好妻子林婉。

但这一刻,我不想忍了。

凭什么?

我辛辛苦苦上班,累得像条狗,为了接他,还得跟领导点头哈腰地请假,顶着晚高峰的拥堵把他从车站弄出来,结果就换来一句“一个开车的”?

赵哲被我吼得有点懵。

他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看着我,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车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空调在呼呼地吹着冷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移开视线,低声咕哝了一句:“……知道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感觉自己像个被戳爆了的气球。

我重新发动车子,一言不发地往前开。

气氛比刚才更尴尬了。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半是愤怒,一半是茫然。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接回来一个活祖宗。

回到家,一开门,赵磊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听到开门声,他探出头来,脸上挂着笑:“回来啦?我饭都快做好了。”

当他看到我身后的赵哲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的表情,跟我刚在高铁站的时候,一模一样。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这……这是……明明?”赵磊的声音都变了调。

赵哲低着头,没说话,换了鞋,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打游戏。

把我们俩当成了空气。

赵磊快步走过来,站在赵哲面前,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赵哲!你这穿的什么?!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赵哲头也不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关你什么事。”他冷冷地说。

“我他妈是你叔叔!你说关不关我事!”赵磊的火气也上来了,“你脸上这伤又是怎么弄的?你不是来参加集训的吗?你妈跟我说你考了全校第一,学校奖励你来市里参加奥数比赛!”

听到这话,赵哲打游戏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他终于抬起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讽刺的笑容。

“全校第一?奥数比赛?”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就这么跟你们说的?”

赵磊愣住了:“不然呢?”

“那你信吗?”赵哲反问,眼神里全是挑衅。

赵磊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赶紧走过去,拉了拉赵磊的胳膊:“好了好了,孩子刚到,让他先歇会儿。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我又转向赵哲,放缓了语气:“小哲,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赵哲没理我,又低下头去玩手机。

赵磊气得不行,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狠狠一甩手,转身进了厨房。

“砰”的一声,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被重重放下的声音。

我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今天叹的气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这叫什么事儿啊。

晚饭吃得异常沉闷。

餐桌上,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赵磊黑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

赵哲埋头吃饭,把排骨啃得咔咔作响,仿佛那不是排骨,是他的仇人。

我夹在中间,食不知味。

终于,赵磊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盯着赵天:“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

赵哲也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眼神冰冷。

“你打啊。”他说,“你问问她,她敢不敢说实话。”

赵磊拿起手机,真的就要拨号。

我赶紧按住他的手:“你疯了?现在打电话过去,除了吵一架,还能有什么用?”

“那怎么办?就让这小子在这儿无法无天?”赵磊怒道。

“先搞清楚情况再说。”我说着,看向赵哲,“小哲,你跟婶婶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脸上的伤,还有……你为什么会从家里跑出来?”

我没有提他妈说的谎,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赵哲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松动,但还是紧紧地闭着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虹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心里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看了赵磊一眼,他示意我接。

我硬着头皮按了接听键。

陈虹那张涂着厚厚粉底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他们家麻将馆,哗啦啦的搓麻将声不绝于耳。

“小婉啊,接到明明没有啊?”她扯着嗓子喊。

“接到了,嫂子。”我把镜头对着自己,不敢让赵哲入镜。

“那就好,那就好。孩子没给你添麻烦吧?他乖着呢。”陈虹笑得一脸灿烂。

我听着那嘈杂的背景音,再看看眼前这个沉默叛逆的少年,一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她儿子都跑出来了,她还有心情打麻将?

“嫂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决定开门见山。

陈虹的笑容僵了一下:“瞒着你们?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啊?小婉你别多想。”

“那好,我问你,你说小哲来参加奥数集训,是真的吗?”

“当……当然是真的!”她眼神有点躲闪,“学校组织的好学生夏令营,机会难得呢。”

“是吗?”我冷笑一声,把镜头猛地转向了沙发上的赵哲,“那你看看,这是你嘴里的好学生吗?”

屏幕那边的陈虹,在看到赵哲那头黄毛和脸上的伤时,瞬间失声了。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这怎么回事?!”她尖叫起来,“明明的脸怎么了?谁打他了?!”

赵哲听到他妈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你别叫了!”他冲着手机吼道,“烦不烦!”

“赵哲!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陈虹气急败坏地喊,“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赵哲站起来,一把夺过我的手机。

“我告诉你,我跟学校里的人打架了,被开除了!我没地方去了,才来这儿的!你满意了吗?!”他对着屏幕咆哮。

说完,他狠狠地按了挂断键,然后把手机扔回给我。

整个客厅,死一般的寂静。

我和赵磊都石化了。

被开除了?

打架?

这信息量太大,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赵磊的脸色,已经从猪肝色变成了铁青色。

他一步一步走到赵哲面前,扬起了手。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冲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赵磊!你冷静点!打他有什么用!”

“我打死这个小兔崽子!”赵磊气得浑身发抖,“无法无天了还!敢跟他妈这么说话!”

赵哲梗着脖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爸,眼神里全是挑衅:“你打啊!有本事你打死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眼看一出家庭暴力惨剧就要上演,我用尽全身力气把赵磊往后拖。

“够了!”我大吼一声。

两个男人都愣住了,看着我。

“都给我坐下!”我指着沙发,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

赵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但终究还是没再动手,一屁股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赵哲也重新坐了回去,虽然还是一脸不服,但气焰明显消了下去。

我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这一天,过得比我上一个月班还累。

我拿起手机,果然,陈虹的微信、电话,狂轰滥炸地发了过来。

我直接开了静音,扔到一边。

现在不是处理她情绪的时候。

我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赵磊面前,一杯放在赵哲面前。

“现在,我们好好谈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赵哲,把你打架被开除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不许撒谎,不许隐瞒。”

赵哲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扶手。

赵磊在一旁冷哼:“他能说什么实话?从小就谎话连篇!”

“你闭嘴!”我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解决问题,就安安静静地听着。你要是只想发火,就回你房间去。”

赵磊被我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我看着赵哲,放缓了语气:“小哲,我们是你亲叔叔和婶婶,我们不会害你。你现在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才能帮你。你要是一直这么瞒着,谁也帮不了你。”

也许是我的语气起了作用,也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扛不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

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跟人打架了。”

“为什么打架?”

“他们……他们骂我。”

“骂你什么?”

他又沉默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说……说我爸是赌鬼,我妈是牌棍,说我们家早晚要完蛋。”

我心里一沉。

我公公,也就是赵磊和陈虹的爸,确实好赌。

早些年把家里的积蓄输得差不多了,赵磊工作后,赚的钱一多半都拿去填家里的窟窿了。

至于陈虹,自从下岗后,就开了个麻将馆,自己也天天泡在里面,不分昼夜。

赵哲说的,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

“所以你就动手了?”赵磊的声音冷得像冰。

赵哲点了点头:“我让他们别说,他们还说,我就……我就没忍住。”

“打伤了人?”

“嗯,把一个人的头打破了,缝了五针。”

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事儿闹大了。

“学校怎么处理的?”我问。

“让我赔钱,然后……记大过,留校察看。”赵哲的声音更低了,“我妈去学校闹,说对方也有错,凭什么只罚我一个。她跟教导主任吵了起来,最后……学校就让我退学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当妈的去学校大闹,结果把儿子给闹退学了?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我看向赵磊,他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她……她就是这么办事的?”赵磊的声音都在抖。

赵哲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赔钱的钱呢?赔了多少?”我继续问。

“五万。”

“你妈赔了?”

赵哲摇了摇头:“她说没钱。对方家里天天去我们家闹,我爸躲出去了,我妈就把麻将馆关了,天天在家里哭。我……我待不下去了,就跑出来了。”

“你哪来的钱买车票?”

“我把我妈给我买的金项链当了。”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

打架,被勒索,被退学,父亲躲债,母亲崩溃。

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跑。

跑到他以为的,唯一的避风港。

跑到他那个“有出息”的叔叔这里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黄毛小子,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他不是什么天生的坏胚子,他只是一个被糟糕的原生家庭逼到绝路的孩子。

他那些扎眼的装扮,那些桀骜不驯的姿态,或许都只是一层保护色。

用来掩盖他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赵磊也沉默了。

他靠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我知道,他心里比我还难受。

一边是自己不争气的姐姐和姐夫,一边是这个被毁掉的侄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肉,已经烂了。

“那……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轻声问。

赵哲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啊,他能知道什么呢?

一个连高中都毕不了业的孩子,未来在哪里?

客厅里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这次,不是尴尬,而是沉重。

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过了很久,赵磊才放下手,眼睛红红的。

“你,”他指着赵哲,“从今天起,就住在这里。”

赵哲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住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养他一辈子吗?”我下意识地反问。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一个烂摊子。

一个巨大的、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烂摊子。

“不住这儿他能去哪儿?让他回那个家,还是让他去街上当混混?”赵磊的声音沙哑,“他是老赵家的种,我不能不管他。”

“管?你怎么管?他现在学也上不了了,以后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赵磊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先把家里的事情解决了。那五万块钱,我来出。我去跟对方家里谈,把事情了了。”

“然后呢?”我追问,“钱了了,事情就完了吗?他的人生呢?就这么废了?”

“我……”赵磊被我问住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看着他,心里一阵无力。

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也知道他的责任感。

但责任感不能当饭吃。

我们不是圣人,我们只是普通人,过着自己一地鸡毛的生活。

我们自己的房贷还没还完,我们还想着要个孩子,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未来要规划。

现在,凭空多出来一个“儿子”,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们的生活,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我不敢想。

那天晚上,我和赵磊第一次分房睡。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陈虹的尖叫,赵哲的咆哮,赵磊的怒吼,像魔音一样在我耳边循环播放。

我掏出手机,看到陈虹发来的几十条未读微信。

点开,全是质问和哭诉。

“林婉!你什么意思?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明明好!”

“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他脸上的伤是不是你们打的?!”

“赵磊呢?让他接电话!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就是这么对他亲外甥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看着那些文字,感觉不到丝毫的同情,只觉得荒谬和可笑。

她到现在,还在怨天尤人,还在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她从来没有想过,是她自己,亲手把儿子推到了悬崖边上。

我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不想管了。

我真的不想管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赵磊已经不在家了。

餐桌上留着一张纸条:

“我去处理小哲的事情。早饭在锅里。对不起。”

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

那是他亲姐姐,亲侄子。

他能怎么办?

我走进客厅,看到赵哲睡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那头黄毛上,显得有些刺眼。

我走过去,想把他叫醒,让他去房间睡。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看到了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上面是他和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

女孩:“你到你叔叔家了吗?他们人好不好?”

赵哲:“到了。不怎么样。”

女孩:“别这么说呀,他们肯收留你已经很好了。你以后可得好好表现,别再惹事了。”

赵哲:“知道了,烦。”

女孩发了个委屈的表情:“你是不是嫌我啰嗦了?”

赵哲:“没有。”

后面还有很长很长的对话。

无非是女孩在劝他,让他学好,让他跟叔叔婶婶道歉。

而他,一直都是简短而敷衍的回答。

“嗯。”

“哦。”

“知道了。”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没有牵挂,也不是真的想当个混混。

他心里,也住着一个想要保护的人。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默默地退回了房间,没有打扰他。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磊每天早出晚归,我知道,他是在为赵哲的事情奔波。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关系,先是去医院看望了那个被打伤的学生,赔礼道歉,然后又找到了对方的家长,低声下气地协商赔偿。

最后,五万块钱,一分不少地赔了出去。

那笔钱,是我们原本打算用来提前还一部分房贷的。

赵磊没跟我商量,直接就转了过去。

我知道后,没说什么。

我知道,说了也没用。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问题。

问题是,钱解决不了的那些。

赵哲呢,倒是安分了不少。

他不再穿那些奇装异服,换上了赵磊给他买的普通T恤和运动裤。

头发也自己动手剪了,虽然剪得跟狗啃的一样,但至少不是那头扎眼的黄毛了。

他每天待在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或者看电视。

不惹事,但也不跟我们交流。

像个寄居在我们家的透明人。

我每天下班回家,看到他那副样子,心里就一阵烦躁。

一个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就这么废在家里了?

这天晚上,赵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一进门就倒在了沙发上。

我给他擦脸,他忽然抓住我的手,眼睛通红。

“老婆,我对不起你。”他喃喃地说。

“又说这个。”我给他盖上毯子。

“小哲退学的事,没法挽回了。”他说,“我找了教育局的朋友,也找了校长,都没用。我姐……我姐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学校不可能再收他。”

我心里一沉,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还是觉得很难受。

“那……以后怎么办?”

“我给他找了个技校。”赵磊说,“学汽修。下个月开学。他这成绩,反正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学门手艺,以后至少能养活自己。”

我沉默了。

学汽修。

从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好学生”,到一个技校的汽修工。

这中间的落差,有多大?

“他……同意吗?”

“我还没跟他说。”赵磊疲惫地闭上眼睛,“等他妈来了再说吧。”

“她要来?”我大吃一惊。

“嗯,明天就到。”赵磊说,“她说她要来亲自感谢我们,顺便……看看儿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感谢?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陈虹来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脸上堆着笑,仿佛前几天在电话里跟我们撕破脸的人不是她。

“哎呀,小磊,小婉,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们了!大嫂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才好!”

她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热情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赵磊脸色不太好,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哲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他妈,眼神复杂,叫了声:“妈。”

“哎,我的乖儿子!”陈虹立刻松开我,扑了过去,抱着赵哲又摸又看,“瘦了,瘦了!都怪妈不好,让你受委苦了!”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

赵哲有些不自在地挣开她的怀抱:“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你看你这脸,还有这头发……”陈虹说着,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赵磊和我,“小磊,小婉,你们也真是的,孩子来了,怎么也不带他去理发店好好弄弄?这头发剪得跟什么似的。”

我心里的火又开始冒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虐待他儿子一样。

赵磊沉着脸说:“姐,你先坐吧,我们有正事要跟你说。”

我们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赵哲站在一边,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赵磊把赔钱的事情,以及给赵哲找了技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陈虹说了一遍。

我紧紧地盯着陈虹的脸,想从上面看出点什么。

一开始,她还很平静。

当听到赵磊说,花了五万块钱才把事情摆平时,她“哎哟”了一声,拍着大腿说:“真是作孽啊!那家人也太黑心了!不就打破了点头皮嘛,要五万!抢钱啊!”

赵磊没理她,继续说。

当他说到,赵哲已经被学校开除,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去上技校时,陈虹的脸色,终于变了。

“什么?!”她尖叫起来,“上技校?那不都是些不学习的坏孩子去的地方吗?我们家明明成绩那么好,怎么能去上那种地方!”

“他已经被开除了!”赵磊提高了音量,“你以为我没想办法吗?我求爷爷告奶奶,脸都丢尽了,学校就是不收!这都是你当初去学校大闹的结果!”

“我……我那不是为了给他讨个公道吗!”陈虹梗着脖子狡辩,“再说了,就算上不了那个高中,我们也可以转学啊!去别的学校!凭我们家明明的成绩,到哪儿不是抢着要?”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嫂子,你清醒一点吧!”我冷冷地开口,“小哲的成绩,到底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你跟我们说他考全校第一,是真的吗?”

陈虹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她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他……他就是那次没考好……平时还是不错的……”

“不错?”一直沉默的赵哲,忽然冷笑一声,开口了。

“妈,你别再骗人了,也别再骗你自己了。”

他从房间里拿出几张揉得皱巴巴的试卷,扔在茶几上。

“你自己看吧,这就是你嘴里‘成绩不错’的儿子。”

我拿起一张数学试卷。

鲜红的“38分”,刺得我眼睛疼。

我又拿起一张物理试卷。

42分。

英语,55分。

没有一门及格。

这就是所谓的“全校第一”?

我看向陈虹,她已经完全傻眼了,嘴巴张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早就跟不上了。”赵哲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疼,“从初三开始,我就听不懂了。你和爸天天就知道打牌,赌钱,什么时候管过我?每次开家长会,你们谁去过?你们只知道问我,考了多少分,有没有给你们丢人。”

“为了不让你们骂我,我学会了抄作业,学会了考试作弊。后来,我连抄都懒得抄了,就这么混日子。”

“你跟叔叔他们吹牛,说我考了全校第一,我当时就在旁边听着,我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我打架,是因为他们笑话我,笑话你们。我把他们打了,我不后悔。但是,妈,你为什么要跑到学校去闹?你知不知道,你那么一闹,我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赵哲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客厅里,一片死寂。

陈虹的脸色,从紫红,变成了惨白。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以,”赵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指着茶几上的试卷,看着陈虹,“这么多年,你一直在骗我们?你拿着我给你的钱,跟我说,是给明明报补习班,是给他买学习资料。结果呢?你就养出了这么一个‘全校第一’?”

“我……”陈虹终于崩溃了,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啊!他爸那个不争气的,把家都快输光了!我不去打牌,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我跟你们说他学习好,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他啊!我是想让你们觉得他有出息,以后能多帮衬他一把啊!”

她的哭声,尖利,刺耳。

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为命运的不公,丈夫的无能。

却从来没有反思过,她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到底尽了多少责任。

“够了!”赵磊猛地一拍茶几,站了起来,“你别哭了!哭能解决问题吗?”

他指着赵哲,对陈虹说:“现在,就两条路。第一,你把他带回去,你们自己想办法。第二,他留在这里,去上技校,学费生活费我出。但是,从今以后,他的事情,你少管。你选吧。”

赵磊的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

我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底线。

陈虹愣住了,她看着赵磊,又看看赵哲,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带回去?

带回去一个被开除的儿子,还有一个烂摊子,她怎么收拾?

留下来?

把儿子交给弟弟弟媳,她当然省心。

可是,去上技校……她不甘心。

她还做着儿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美梦。

“上技校……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啊?”她还在喃喃自语。

“总比在家里当混混,或者进监狱强!”我冷冷地接了一句。

我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最后一点幻想。

她浑身一颤,终于不再说话了。

最终,陈虹选择了第二条路。

她还能怎么选呢?

她根本就没得选。

她走的时候,是我和赵磊送她去的车站。

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临上车前,她忽然拉住我的手,低声说:“小婉,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明明就拜托你们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恳求和疲惫。

我看着她,这个跟我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的大嫂,忽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她用谎言和虚荣,为自己和儿子编织了一个华丽的梦。

现在,梦醒了。

只剩下一地鸡毛。

“嫂子,我们会尽力的。”我说。

这是我能给出的,唯一的承诺。

送走陈虹,回家的路上,我和赵磊一路沉默。

车里的气氛,不再是剑拔弩张,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老婆,”赵磊忽然开口,“委屈你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委屈的。只是觉得……心里挺堵的。”

“我知道。”他说,“以后,家里的事,都听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紧绷着。

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会因为亲情而心软,但他骨子里的担当,却从未改变。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当初选择嫁给他的原因吧。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解决了旧的,又来了新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一个个去解决。

回到家,赵哲居然在拖地。

他拿着拖把,笨拙地在客厅里来回拖着,把地板弄得湿漉漉的。

看到我们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停下了动作。

“我……我看地上有点脏。”他低声说。

我看着他,再看看被他拖得一塌糊涂的地板,忽然就笑了。

“拖把不是这么用的。”我说着,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拖把,“得拧干一点,不然地板会翘起来的。”

我给他示范了一遍。

他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像个第一次上课的小学生。

“哦……”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年轻的脸上。

他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下,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不再有之前的桀骜和戾气。

我忽然觉得,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生活,虽然给了他一个糟糕的开局。

但未来,还长。

只要我们不放弃他,只要他自己不放弃自己。

就总还有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赵哲开始学着做一些家务。

洗碗,倒垃圾,虽然做得笨手笨脚,但至少,他在努力。

他话不多,但眼神里的敌意,渐渐消失了。

有时候我下班回来,会看到他坐在沙发上,不是在玩手机,而是在看一本汽修入门的书。

那是赵磊买给他的。

我问他:“看得懂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的地方看不懂,叔叔说,等开学了,老师会讲。”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抗拒,多了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和期待。

我和赵磊,也渐渐习惯了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生活。

虽然我们的二人世界被打破了,生活开销也增加了不少。

但看着这个曾经的“问题少年”,一点点地在改变,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就像是种下了一颗种子,虽然不知道它未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但只要用心浇灌,总会看到它生根发芽。

一个月后,赵哲去技校报到了。

是我和赵磊一起送他去的。

学校在郊区,环境很一般,到处都是机油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学生,大多都像他以前那样,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嘴里叼着烟。

我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赵哲。

他却很平静。

他背着自己的行李,找到了宿舍,铺好了床铺。

他的室友,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但他们看到赵磊这个“家长”在,倒也还算客气。

临走时,赵磊把一沓钱塞给赵哲。

“这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省着点花。不够了再跟叔叔说。”

赵哲没接。

他看着赵磊,又看看我,嘴唇动了动。

“叔叔,婶婶,”他低声说,“谢谢你们。”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叫我们。

也是第一次,跟我们说谢谢。

我和赵磊都愣住了。

“还有……”他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以前……对不起。”

我眼圈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赵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臭小子,说什么呢!好好学!别给你叔我丢人!”

赵哲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城的路上,夕阳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两个月,像打了一场硬仗。

现在,仗打完了。

输赢,还未可知。

但我知道,我们都尽力了。

“在想什么?”赵磊问我。

“在想,我们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儿子。”我笑着说。

赵磊也笑了:“那也挺好。就当是提前实习了。”

他握住我的手,紧紧地。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生活,或许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接盘”。

接下父母的衰老,接下伴侣的疲惫,接下孩子的成长,接下各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麻烦。

我们被动地,身不由己地,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

但也许,正是在这一次次的“接盘”中,我们才真正地,学会了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家。

手机响了,是赵哲发来的微信。

只有一张图片。

是他的宿舍,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本在桌上摆得整整齐齐。

图片下面,有一行小字。

“叔叔,婶婶,我会努力的。”

我把手机递给赵磊看。

他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车里的音响,正放着一首老歌。

“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

我转过头,看着窗外。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绚烂如火。

我知道,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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