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闲来无事,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明朝嘉靖年间,苏州皋桥有个开漆店的何正,膝下两个儿子——老大长富,老二长贵。
老大娶的媳妇叫朱霞儿,这女人长得那叫一个勾魂摄魄,面如满月发若乌云,一双凤眼能把人的魂儿给勾走。关键是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还特别能说会道,有主见得很。婚后长富对她那是言听计从,简直把她当祖宗供着。
老二娶的媳妇叫程丽云,相貌一般,话也不多,但性子温和,孝顺勤快。
两个儿媳妇站一块儿,那反差大了去了——一个艳若桃李精明强干,一个朴实无华老实本分。
这是什么概念?
相当于一个是职场女强人,化着精致的妆开着宝马,一个是居家好媳妇,素面朝天骑着电动车。表面上看,谁更吃香?肯定是朱霞儿啊。
问题来了:人美就一定心善吗?
说起来,这事还得从何家兄弟的一次出门收账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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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那天晚上,兄弟俩找了家客店歇脚,正吃着饭呢,进来两个大汉。
其中一个高个子,那长相绝了——满脸络腮胡,从眼眶下面就开始长,密密麻麻把整张脸都遮住了,鼻子都快看不见。
长贵忍不住想笑,小声跟哥哥嘀咕:「大哥你看,这胡子这么长,他咋吃饭啊?」
长富比弟弟见识广,看这汉子眼神锐利,气质不俗,觉得不是一般人,主动上前搭讪。
这人叫黄威,说是去京城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死了,只能到处漂。长富一听,二话不说请人家吃饭。
就在这时候,黄威从袖子里掏出一对金钩子——钩子一头挂耳朵上,一头勾住胡须,这才能正常吃喝。
长贵一看那金钩子,上面纹路精致得很,这才知道大哥眼光准,这人确实不简单。
几人喝到深夜,黄威感动得不行:「何兄啊,咱们素不相识,你这么待我,我真不知道咋报答。」
长富客气:「哪里哪里,能认识黄兄是我的福气。以后路过我家,一定来坐坐。」
这话说完没多久,老爷子何正就病死了,临死前把家产一分为二,两个儿子各开各的漆店。
虽然都是做油漆生意,偶尔有点摩擦,但有老娘柳氏从中调停,兄弟俩总能和好如初。
看着挺美满,是吧?
可人心这玩意儿,不经考验。
03
有一年,长富长贵一起去岭南贩漆,半路上遇到海贼。
船被劫了,人被绑了,所有乘客都觉得这次必死无疑。
结果海贼头目走下来,看了一圈,突然拉住长富:「你咋也在这儿?」
长富吓得魂都没了,抬头一看——我的天,这不是当年客店里那个满脸胡子的黄威吗?
原来这货压根就是海贼头子,当年遇到何家兄弟的时候,刚劫完保定府的一个大富翁。
黄威二话不说,把兄弟俩当贵客招待,住了半个多月,临走还送了四十桶油漆,外加金银绸缎。
长贵想替其他被劫的乘客求情,被长富拦住了:「别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这话说得冷血,但也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兄弟俩满载而归,回家后把油漆一分为二。
本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偏偏有个客人,第二天又来买漆,而且一次要买三桶。
长富觉得不对劲——这客人生意不大,要这么多漆干啥?
他关上店门,随便挑了一桶,把油漆倒出来一看——桶底有夹层,里面藏着四大锭金子!
每锭五两,一个桶就是二十两!
长富和朱霞儿把所有桶打开,除了卖出去的两桶,一共得了三百六十两金子。
两人兴奋得手舞足蹈,赶紧把金子埋在床下。
晚上,夫妻俩喝着小酒,商量怎么花这笔横财。
喝到一半,朱霞儿突然来了一句:「二弟分走的桶里,应该也有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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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长富愣了:「那肯定有啊。」
朱霞儿眼珠一转:「你说,二弟知道桶里藏金子吗?」
长富:「这我哪知道。」
朱霞儿盯着他,一字一句:「要是他还不知道,咱们想办法把他手里的油漆全买过来。」
长富脸色一变:「这怎么行,咱们可是亲兄弟!」
朱霞儿冷笑:「亲兄弟又怎样?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好好想想,那可是四百两金子啊!」
长富沉默了。
朱霞儿继续劝:「这两天没见他把油漆卖出去,要是再过些日子,被人买走了,或是被他发现了,可就没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长富心里开始动摇。
以前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倒还罢了,如今亲眼看见了那么多黄灿灿的金子,心里藏着的魔鬼被激发了出来。
朱霞儿见他还在犹豫,又再三劝说,他终于点了头。
长富特意雇了人,装扮成客商,把长贵手里的二十桶油漆全买走了——四百两金子,全落到了他手里。
本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可惜百密一疏。
长富的儿子文勤十岁,看到了父母取金子埋金子,不经意间告诉了堂弟文义。
文义回家一说,长贵立刻找上门来要金子。
长富死不承认,还对天发毒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老娘柳氏听儿子发了毒誓,信了。
长贵也犹豫了——难道真是小孩子瞎编的?
可回家后,他越想越不对,那些漆桶确实比一般的重不少。
他决定观察。
果然,才过了半年,长富夫妻俩就按捺不住了——买房子,置地,穿金戴银,越来越奢侈。
长贵又找到母亲,柳氏把长富叫来劝,可长富死不承认。
兄弟俩打了起来,连两个媳妇都加入了战团,柳氏想拉架,急得直接昏过去。
从此以后,长贵几乎天天来要金子,长富让他搜,他把长富家挖了好几个坑,啥也没找到——金子早被藏到别处了。
左邻右舍看着兄弟俩反目成仇,都不知道到底咋回事。
日积月累,仇恨越结越深。
长贵威胁:「你要是再不给,我就到衙门去告你,大不了鱼死网破!」
长富心想:「要是他真去告,让衙门知道金子的来历,判我一个私通贼寇的罪,一切可就都完了。谁也不能毁了我的好日子,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行。」
他黑了心,决定痛下杀手。
05
这天,长贵又找上门,长富突然说:「咱俩是亲兄弟,我就对你说实话吧——那些油漆桶里确实有金子。」
长贵愣住了。
长富继续说:「都怪当初我黑了心,被金子迷了眼,找人把你手里的油漆全买走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做噩梦,咱娘也一直劝我,我心里不踏实。我这就把金子还给你。」
说着,他从箱子里拿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这是十两,剩下的九十两,我藏在小舅子那里了,等他回来了,立刻给你取回来。」
长贵简直不敢相信——大哥居然承认了,还愿意还金子?
他愣了半天:「既然大哥愿意还,那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
长富笑着说:「对,还是好兄弟。我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咱哥俩今天冰释前嫌,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酒菜很快摆上来,长富有心算无心,把长贵灌得酩酊大醉,趁机把毒药下在了酒里骗他喝下。
长贵带着十两金子跌跌撞撞回到家,把金子交给妻子程丽云,说是大哥还的,剩下的过几天就送来。
丽云大喜过望,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没过多久,长贵在房里大叫救命。
丽云冲进去,看到丈夫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嘴里喊着肚子疼。
她赶忙去煮汤,等端进来时,长贵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乌黑,眼睛突出,嘴唇被咬烂,血从嘴角渗出来。
丽云吓得嚎啕大哭,赶紧去叫婆婆。
长富赶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哭着说:「兄弟呀,中午在我家喝酒还好好的,我刚把金子给你,咱们兄弟好不容易和好,你怎么就走了呢?」
程丽云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突然反应过来——相公刚在大哥家喝过酒,回来没多久就喊肚子疼,而且面色乌黑七孔流血,分明就是中毒!
她跪在婆婆面前:「娘,相公肯定是被大哥害的,您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啊!」
柳氏哪敢相信,哭着说:「他俩之前是有嫌隙,但毕竟是亲兄弟,哪会做出这种事来?」
朱霞儿也赶忙说:「弟妹,你可不能乱说。你大哥昨天把金子还给他,又怎么会害他?」
程丽云见说不通,跑回娘家,把父母和两个哥哥叫来,看过长贵的死状后,程家人立刻要带她去报官。
柳氏和长富夫妻俩拦着,两家人差点打起来。
程家人簇拥着丽云往外走,柳氏根本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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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程丽云写了诉状,告到府衙。
知府带着仵作验尸,确认何长贵是中毒身亡,当即把何长富锁了,带回府衙审问。
长富开始还想抵赖,知府让衙役用刑,他受不了,只得招认——为了金子,下毒谋害了亲弟弟。
不过这货还想留点金子给妻儿,只招认了一半,说每个漆桶里藏了五两,总共二百两,花了五十两,还剩一百五十两。
知府派人去搜,果然只找到一百五十两。
知府判长富勾结盗匪,毒杀亲弟弟,拟定死罪。
柳氏听说大儿子被判死罪,哪里肯信,又急又气,病得更重了。
长富不甘心就这么死,让朱霞儿去告状。
朱霞儿拿出五两金子,赶到按察使司告状。
御史邵天民看了案卷,认定没问题,可这货是个好色之徒,见朱霞儿仙姿玉貌,媚骨天成,一双眼睛勾魂摄魄,就想把她弄到手。
他先把朱霞儿叫来,说知府判得没错,让她别告了,然后让心腹手下张安悄悄去找她。
张安说明来意后,朱霞儿不敢相信堂堂御史居然是这种人,哀求道:「求老叔跟老爷好好说说,我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能做这种事?我家有金子,愿意全部送给老爷,只求老爷救救我丈夫。」
张安笑着说:「我家老爷还缺你那点金子吗?老爷说了,你要是不愿意,绝不勉强,好好想想吧。」
朱霞儿反复思量,觉得这是救丈夫唯一的机会,含着泪答应了。
第二天,朱霞儿换上男装,坐上轿子,悄悄进了邵府,从此邵御史房里就多了一名模样清秀的小书童。
朱霞儿本以为丈夫很快就能得救,不料邵御史根本没想过救长富,而是想长期霸占她。
每当她问起来,总是说:「这件案子证据确凿,不太好办,得慢慢来。」
朱霞儿在邵御史身边待的时间长了,渐渐喜欢上了邵府锦衣玉食的生活。
开始还隔三差五问问长富的案子,渐渐十天半个月也不问一句——因为邵御史的妻妾都不在身边,两人尽享鱼水之欢。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刑部审核下来,何长富谋害亲弟弟,证据确凿,判秋后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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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有一天,邵御史突然对朱霞儿说:「虽然我想尽了办法,可是你丈夫的案子证据确凿,翻案难度太大,最终还是被判绞刑。」
听说丈夫要被处决,朱霞儿忍不住嚎啕大哭。
邵御史安慰:「都怪我,没能救下你丈夫。本来是能帮他翻案的,可刑部侍郎与我有过节,死咬着这件案子不放,我也没办法。」
朱霞儿哭着说:「这不怪老爷,要怪就怪我那丈夫财迷心窍。」
邵御史问:「如今你丈夫肯定是活不成了,你是想回家去,还是想继续留在我身边?」
朱霞儿愣了一会儿没说话。
邵御史明白她已经不再惦念丈夫,赶忙说:「我对你的情义,天地可鉴,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朱霞儿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他毕竟是结发夫妻,况且还有儿子,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你能帮我安排吗?」
邵御史说:「安排倒是容易,只是他自知命不久矣,你回去见了他,他肯定要把家托付给你,到时候你还能回来吗?」
朱霞儿不想失去如今的好日子,愣了半晌,犹豫不决。
邵御史大喜:「我这就让张安送你回我家乡,对外就说你是我从扬州新娶的夫人。你在家安心等我半年,我就接你去京城。」
朱霞儿听了这话低头不语,从此不再说要回去见丈夫。
柳氏一直硬挺着,盼着大儿媳能救回大儿子。
可迟迟不见朱霞儿回来,直到听说刑部判了死罪,终于坚持不住,撒手而去。
丈夫被大哥杀害,婆婆去世,大嫂一去不回,程丽云只能站出来,辛苦支撑起这个家。
长富死到临头终于幡然悔悟,后悔不该财迷心窍,为了金子害了亲弟弟,又见妻子一直没回来,知道她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他请求狱卒带话给程丽云,想将儿子托付给她,希望她能到监牢里来一趟,亲自向她赔罪。
程丽云不肯原谅长富,但让狱卒带话给他:「虽然你禽兽不如,可文勤是我丈夫的亲侄儿,我永远是何家的媳妇,一定会好好抚养文勤长大。」
长富听到这话,感激不已,朝着家的方向给弟妹叩头,又让狱卒把一封信捎给她,写了埋藏金子的地方。
长富被秋后处决,朱霞儿再也没回来。
程丽云一个人支撑这个家,把三个孩子抚养成人,一直没有改嫁。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几个道理:
第一,择偶要看人品,别只看脸。朱霞儿长得再漂亮,心肠歹毒,最后害了全家。程丽云相貌平平,却是真正的好女人。
第二,突然暴富是对人性的最大考验。长富本来也不是坏人,可金子一来,人就变了。
第三,枕边人的影响力太可怕了。要不是朱霞儿怂恿,长富未必会走到这一步。
第四,真正的善良体现在苦难中的坚守。程丽云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还能抚养三个孩子,这才是真正的善良。
人啊,千万别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更别被枕边人的花言巧语冲昏了头。
到头来,害人终害己,恶有恶报,只是报应来得早晚罢了。
——故事出自《情史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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