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书兰
有朋友曾好奇地问,你的简历写的是江苏人,为什么你又说是四川人呢?为什么你的四川话讲得这么溜?而我一般的解释是,台湾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中,四川话几乎是外省人的第二语言,因为抗日战争时,大部分的人都躲进了四川,四川话成为外江人必学的语言,即使甫到台湾,他们仍习惯以四川话交谈(如余光中伉俪)。而真正的原因是,一位四川国军把我抚养长大直到15岁。
虽然,我不是他们的骨肉,但一样有舐犊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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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17岁那年出川,从此再也没有回川。在炮火连天中跟着部队打仗,在中国疆土的版图上,除了内蒙古、西藏你没去打过仗,其他的省份你都绑着绑腿、扛着步枪日晒风沙行军走遍,你曾在森林在河边在老百姓的屋檐下打地铺,曾吃过伴着树叶或树皮的米饭,曾经蚂蝗爬满你的后背,曾经在一次战役后与一位日本军官在荒山野岭中正面交锋,你们短兵相接,你从腰间拔出了刺刀,有句说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烽火漫天颠沛流离之下你辗转到了台湾。
因为战火频仍,你不幸失去生育能力。你曾说,当双手捧着才出生100天的我时,内心是无比的激荡,“我有女儿了!我当父亲了!”当下你做出一个人生最重要的决定,就是从军中退役,专心一意地在台湾把我抚养长大。
你那一口四川话和母亲的贵州话是我开口学讲话的母语,这也让我回到内地,可用四川话和贵州话与当地人无边界地聊天,这是我浪迹地球超过半个世纪,仍不会忘记的母语。
强褓中的廖书兰穿着新衣带着新帽坐在台北新公园长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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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来到与你出生的遂宁这么接近的绵阳,我能想象,你曾经在这块土地上,走过跑过笑过哭过。是那个大时代,把少年的你推上战场,跟着大部队到台湾。我知道,你没有一天不想念家乡,特别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你总是跟我说︰“丫头,四川是天府之国,家乡有多美好!”我自幼耳濡目染下,对四川的山水、四川的物产、四川的乡情,充满向往。
你是一位百分之一百的好父亲,你把人性的美善发挥得淋漓尽致。当我第一次拿到身份证,是你告诉我,身份证的号码我要背下来,会跟我一辈子。我换牙的年龄,你严肃地告诉我,要如何保护好一排牙齿,你说女孩子一口洁白牙齿是非常重要。你说过去行军打仗,每个军人的口袋里,都有一瓶云南白药,特别是那一粒小红丸,必要时能救命。
每当吃完晚饭,妈妈要我洗碗前,你会大声地说︰“丫头,陪我看电影去!”我也大声地回应︰“好啊!”爸爸的大手牵着我的小手一起去看电影,当年于素秋、曹达华、萧芳芳、陈宝珠的武侠电影,我们两父女全部看过。
有一年的中秋节,我们住在台北郊区的山上,爸爸发我的脾气,一口月饼都不吃,因为我向他抱怨,今年只有你买的一盒月饼,往年有好多叔叔伯伯到我们家来送的月饼,吃都吃不完,他生气地说,那么这一盒全部给你吃。那一年中秋节的夜晚,月亮高高挂在树梢,月饼和茶摆在桌上,我吃了一口月饼,觉得心中难受,这感觉跟随我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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