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中记载汉代人物篇章包括本纪五篇、世家十二篇、列传四十二篇。
其中涉及的汉代人物有自汉初至汉武帝时期的五代统治者刘邦、吕后、刘盈、刘恒、刘启、刘彻共六人;汉代的王室外戚薄姬、窦太后、王太后、陈阿娇、卫子夫及诸子女亲眷共三十余人;汉代受封的刘邦亲族及诸子等十八人、孝景帝十三子、汉武帝三子共三十四人;汉代受封功臣萧何、曹参、张良、陈平、周勃、周亚夫等。此外列传中记载的汉代功臣名将、市井贤良、布衣商贾等,其中《史记》专传、合传中汉代诸臣,如韩信、郦生、陆贾、刘敬、叔孙通等人;儒林、酷吏、游侠、佞幸、日者、龟策、滑稽、货殖类传中五十人。
还有汉代周边地区传记中所载尉佗、张骞等人。值得注意的是,类传中《循吏列传》没有汉代人物,而《酷吏列传》中所载皆为汉代人物。司马迁以此讥刺武帝政治苛酷。《佞幸列传》《滑稽列传》“显现出来的是整个汉代政治风格上的一些转变”。《淮南王列传》影射汉武帝“对待宗室也竟不手软”的集权统治。《萧相国世家》《淮阴侯列传》《曹相国世家》则体现了汉代功臣在皇权之下的生存智慧。
由此可见,汉代人物专传、合传、类传皆有对汉代政治生态和社会环境的写照。还有个别与先秦人物合传的汉代人物。章学诚说:“《屈贾列传》所以恶绛、灌之谗,其叙屈之文,非为屈氏表忠,乃吊贾之赋也。”贾谊虽然为能列入汉代人物传记序列,确是汉代的重要人物。司马迁一方面记载汉代人物人生命运,一方面通过汉代人物的群像来书写汉代政治民生的整体情况。
换言之,司马迁记述的是皇权笼罩下汉代官民的生活写真。总体而言《史记》中汉代人物具有以下两个特点:一是《史记》汉代人物形象融入司马迁的价值取向和人生感慨;二是司马迁通过汉代人物的人生命运展现了汉代的政治生态。李长之说:“这不但是一部包括古今上下的史书,而且是司马迁自己的一部绝好传记。”
由于司马迁人生悲惨经历,他对历史人物形象的书写,有着独特的观察视角和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标准,并且寄托了作者对荣辱悲辛深刻的体验。可永雪说:“与司马迁的人生价值取向关系最为密切和直接的是生死观、荣辱观、以及看重名声、追求不朽的人生观”。在汉代人物身上,依然贯注着这样的价值取向。首先,司马迁注重对人物立功树名的书写,“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何为“倜傥非常之人”?汉代开国君臣、贤良才俊,如张良、萧何、陈平等,当然是世人公认的“非常之人”。
此外,民间的布衣游侠如朱家、剧孟、郭解,他们行侠仗义,急人之难,亦值得称赞。其次,司马迁同情那些追求理想而备受挫折的人才。他反思自已的人生悲剧,列举古代先贤虞舜、伊尹、傅说、吕尚、管仲、百里奚、孔子诸人的生遭遇,对入世博取功名的艰辛与风险,进行了总结,“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人也,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乱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胜道哉!”
在司马迁看来,一个人成就功名的道路从来都是布满荆棘的,成功者固然值得赞誉,失败者亦有名垂后世的权利。汉代一生征战却不得封侯的李广、蹉跎年华的冯唐、性格刚直的汲黯、不善口辩的司马相如等,他们都是司马迁笔下别有寄托的人物。最后,太史公注重对汉代人物受辱的书写。在他看来,保刑余残躯不过是“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虽累百世,垢弥甚耳”,每念及此则汗发背沾衣。诸如韩信受械,彭越、张敖入狱,周勃囚于请室,窦婴着罪衣戴枷锁,季布为家奴,灌夫受辱于居室,这些人都是汉代的功臣,声名显赫,一旦身陷囹圄,亦不免受到凌辱。司马迁描写他们遭受屈辱的同时,亦挖掘了其中始末原委。他将批判的矛头,指向集权统治下的帝王权术与嗜欲寡情。
《史记》汉代人物的生平际遇亦是汉代政治生态、社会环境的真实写照。“司马迁在讽刺整个汉代以及汉初人物之外,时常揭发汉家一线相承的刻薄”,汉高祖猜忌,文帝“未尝不乖张荒淫”,景帝刻薄寡恩,至于武帝弊病更甚。司马迁是武帝朝政治生态的亲历者,《史记》不能明言天子之过,借微文以刺时事,汲黯言武帝“内多欲而外施仁义”非唐虞之治,又《游侠列传》有言“设财役贫,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侠亦丑之”。汉代人物置身其中,人生悲喜与政治生态息息相关。张释之、汲黯、李广等,因为触逆龙鳞,或被杀戮,或被外放。也有善避祸端、谨言慎行之人,如张良、萧何、陈平、曹参等人能够明哲保身。还有如司马迁者,身陷囹圄,遭受严刑峻法凌辱侵害者。更有阿世取容、逢迎天子者,如邓通、张汤、公孙弘等人,假天子之意,煊赫一时。
纵观《史记》汉代人物,他们得志失意之中,都影射着汉代政治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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