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王府扩招厨娘,我拎着包袱就去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三两银子的高薪,都说王爷难伺候,我想还能比我家那只肯吃香油拌饲料的犟驴难伺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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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敬王府招厨娘,我拎着包袱就去了。
图啥?
图他一个月三两银子的高薪。
至于别人嘀咕,说王爷脾气怪,挑食挑得能上天。
我左耳进,右耳出。
再难伺候,能有我家那头犟驴难伺候?
那驴,只吃香油拌的饲料!
王府的考试倒也痛快。
题目:做一道点心。
我袖子一撸,洗手和面。
看看我左右的竞争者,不是做芙蓉糕,就是捣鼓莲子酥。
是挺好看,但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脑子一转,从随身罐里舀了半勺我的独门秘方——香油,麻利地揉进面里。
又剁了点肉沫,混上切碎的野山菇。
包了几个胖乎乎、跟元宝似的蒸饼。
管事的严嬷嬷过来溜达,在我这儿停下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什么玩意儿?黑乎乎的。」
我露出一口大白牙:「回嬷嬷,祖传手艺,开胃,顶饱!」
蒸笼一开,香油那霸道的香气,裹着肉汁的丰腴,瞬间喷了出来。
满屋子的甜味全被压下去了。
旁边几个厨娘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好几声。
结果毫无悬念。
我,李青穗,靠着一手喂驴的扎实手艺。
成功上岸敬王府,月薪三两!
我那点高兴劲儿,在踏进大厨房的瞬间,就被冻住了一半。
管事严嬷嬷,一张脸绷得跟风干了三年的腊肉似的。
她领我到角落一个更干净的小灶台前。
那语气,沉痛得像在介绍烈士名单。
「看仔细了,这是王爷的专属小灶。你前头有八个厨娘,全都折在这口锅上了。」
我盯着那口黑得发亮的铁锅,咽了口唾沫。
好家伙,这哪是锅?
这是八位前辈用眼泪铸成的纪念碑啊!
上任第一天,我摩拳擦掌。
决定给这位「驴见愁」王爷来个下马威。
哦不,是展示我高超的厨艺。
香油凉拌三丝,秘制酱烧肘子,最后还捏了一盘「驴打滚」。
饭菜送进书房,我信心满满地在外面等夸。
没多久,小厮出来了,食盒基本没动。
「王爷说,鸡丝柴了零点三分,肘子火候老了半成,点心甜得齁人。」
我盯着那盘菜,心里那股好胜心「噌」地就上来了。
行啊。
舌头是拿游标卡尺长的吗?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02
自从那顿「游标卡尺」的差评后。
我李青穗就跟敬王府这口「纪念碑」杠上了。
我天天对着灶火琢磨——
香油不行,酱肉不行,连精神共鸣的驴打滚都不行。
这王爷的舌头,是玉皇大帝开过光的吧?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送饭的小厮闹肚子,严嬷嬷让我临时顶上。
站在书房外,我终于见到了百里如琢本人。
他就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身上。
脸色惨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哪里是单纯的挑食?
这分明是脾胃虚弱,病入膏肓的症状啊!
跟我家那头病驴一模一样!蔫了吧唧,喂啥都甩头!
只不过……
他这张脸,真是天仙下凡来渡劫的吗?
怎么能好看得让人心尖发颤!
要是有机会摸一把他结实的脚后跟。
让我天天吃糠咽菜我也乐意啊!
咳咳!
我赶紧甩甩头,把那张病美人脸甩出去。
李青穗,你是来赚三两月钱的!
不是来犯花痴的!
严嬷嬷的警告还在耳边。
我当然不能傻到端一碗药汤上去。
我的策略是——
渗透!暗度陈仓!
第二天,我做了最拿手的鸡丝葱拌面。
和面的时候,我把磨成粉的养胃药材,悄无声息地揉了进去。
面条筋道,鸡丝鲜嫩,再淋上灵魂葱油,香得霸道。
小厮端走时,我手心直冒汗。
不到两刻钟,小厮回来了。
「王爷说,尚可。」
就这两个字,比给我十两银子还开心!
初战告捷!
从那以后,王爷的饭菜里,总被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掺进各种药材。
我就像个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在油盐酱醋和王爷的挑剔中反复横跳。
然而,夜路走多终遇鬼。
这晚,我正在做一道安神助眠的桂花糖藕。
正当我小心翼翼往里加料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我吓得手一抖,蜜罐差点砸脚上。
一回头,百里如琢穿着黑袍子,跟个幽灵似的站在厨房门口。
灯光昏暗,衬得他脸色更白了。
他几步走近,目光扫过我没来得及藏的药材粉末,气压低得吓人。
「本王问你,这是什么?」
我心脏狂跳,脑子飞速旋转。
狡辩?还是认罪?
电光火石间,我心一横,决定赌一把!
「回、回殿下,是些安神的食材。」
「民女看殿下日夜操劳,想必睡不好,就擅自加在了膳食里。」
他死死盯着我,盯得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加码:
「民女以前家里有头犟驴,要是夜里睡不好,白天就没胃口,还瞎折腾。民女就是用这法子,慢慢给它调理好的。」
空气死一般寂静。
我都能听到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完了,三两银子飞了,搞不好还要挨板子!
结果,预想中的雷霆之怒没有来。
百里如琢忽然轻哼一声,用指尖沾了点枣仁粉,闻了闻。
「呵,你倒是……胆大包天。」
我屏住呼吸。
只见他转过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明日,照旧。」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打湿了。
男人心,海底针。
这位王爷,比我家那头驴,难懂多了!
03
鉴于我在小厨房「下药」东窗事发,百里如琢居然没办我。
我胆子更肥了。
这天,我做了荷叶粉蒸肉。
腌肉时,我把理气的砂仁粉混了进去。
肉香混着荷叶香,完美。
刚准备装盘,背后一声轻咳。
我一僵,得,又来了。
百里如琢又幽灵一样出现了。
「这是什么?」
「回殿下,荷叶粉蒸肉。」
看着他这张病态的帅脸,我心跳又开始乱了。
他走过来,没看药材,而是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块。
当着严嬷嬷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吃、了。
我大气不敢出。
半晌,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
「尚可。」
我刚要松口气。
他忽然开口:「李青穗。」
「民女在!」
「王府的规矩,主子的膳食,厨娘需先行试菜。」
我愣住了,扭头看严嬷嬷。
喂,你当初面试时可没提这条啊!
严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根木头。
百里如琢一脸坦然:「怎么,不愿?」
「不不不,民女遵命!」
这算什么?
把我当人体试毒银针了?
我私下跟严嬷嬷嘀咕:「嬷嬷,咱王府安保这么差?顿顿怕人下毒?」
严嬷嬷那张腊肉脸抽了抽,眼神飘向书房:「主子的规矩,照做就是。」
行吧,三两银子面前,试就试。
第一次试菜,我端着碗,浑身不自在。
主要是对面那道视线,存在感太强了。
百里如琢就坐那儿,清清冷冷地盯着我的筷子。
我夹起一筷子面,心里默念。
「这不是试毒,这是喂驴。」
「这不是试毒,这是喂驴。」
吸溜一口,嗯,真香!我手艺绝了!
「咳。」他轻咳一声。
我差点噎住,赶紧咽下去,挤出职业假笑:
「回王爷,无毒,倍儿香!」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
我站在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他。
下颌线真清晰,喉结滚动真性感。
这衣服底下,肯定有八块腹肌吧……
「看够了?」
冷不丁的声音吓我一激灵,我急中生智:
「民女是在观察殿下用膳喜好,以便日后改进!」
他没说话,嘴角好像弯了一下,快得像我眼花。
04
来回几次,我脸皮也厚了。
试菜就试菜,权当工作福利。
毕竟,对着他这张脸,下饭。
我甚至开始在心里现场解说:
「唔,今儿这茯苓馒头,跟他胸肌一样宣软!」
「哎呦,这汤的火候,绝了,我真是个天才!」
「他多夹了一筷子韭菜?记下记下,王爷喜欢吃壮阳的!」
这活儿干得,刺激!
一晃,到了请平安脉的日子。
我端着冰糖雪梨羹去书房,正好撞上李太医。
我亲爹,李太医。
四目相对。
我爹眼皮一跳,飞快地移开视线,捋着胡子假装看屋檐。
我心脏提到嗓子眼,赶紧低下头,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书房里传来百里如琢的声音。
「李太医。」
我爹赶紧回话:「臣在。」
「这次的药,味道尚可。」
李太医:「……?」
我同手同脚地走进去,放下炖盅,不敢看我爹一眼。
亲爹啊,我记得你开的方子,苦得能让人灵魂出窍啊!
百里如琢的眼神扫过我,落在我爹身上。
「或许是吃了些开胃的点心,口里回甘。」
李太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殿下胃口好转,于病情大有益处!」
我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快被蒸熟了。
等我爹退下,我才松了口气。
「试菜。」
「是。」
我舀了一勺雪梨羹。
「味道如何?」他忽然问。
「回殿下,清甜不腻。」
他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忽然说:「嗯,是比李太医开的药,好吃些。」
我手一抖,勺子差点飞出去。
他他他……他是猜到了,还是诈我?
我偷瞄他神色,他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我赶紧把心放回肚子里。
来应聘前,我可是揪着我爹的胡子,逼他签了保密协议的。
我的马甲,应该很稳。
自从当了试菜员,我感觉我离奖金不远了。
王府的剩菜剩饭,肉眼可见地减少。
严嬷嬷的腊肉脸,最近都有回春的迹象了。
「青穗啊,王爷近来胃口颇佳!」
我正揉面,咧嘴一笑:
「嬷嬷放心,对付挑食的,我有经验!甭管是人还是驴,包在我身上!」
严嬷嬷嘴角抽了抽,走了。
我心里美滋滋。
祖传的治驴手艺,用在王爷这头矜贵的「犟驴」身上,一样好使!
05
在我的「驴氏药膳」投喂下,百里如琢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脸不再是病态的惨白,而是透出点玉石般的光泽。
连那常年没血色的嘴唇,也终于有了点颜色。
看起来软软的。
要是尝一口,肯定和溜肥肠一样好吃。
这天,我做了道鸡茸粟米羹。
我照例试了一口,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百里如琢安安静静地喝完了一整碗,甚至拿勺子刮了刮碗底。
他放下碗时,忽然开口:
「今日这道羹,不错。」
我心头一跳。
从他嘴里听到「不错」,简直比吃了十顿溜肥肠还满足!
「谢王爷夸奖!」我声音都亮了。
他顿了顿,仿佛随口加了一句:
「明日,还想吃这个。」
「是!小的明白!」我差点跳起来。
他主动点菜了!
这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离我摸到他结实的脚后跟,又近了一大步!
这天,我爹又来诊脉了。
照旧是那副「我跟这厨娘不熟」的表情。
我竖着耳朵在门外偷听。
半晌,传来我爹震惊又疑惑的声音:
「殿下此次脉象,平稳有力!沉疴似有减轻之兆!可是用了什么滋补奇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死老头儿,你明知道怎么回事,还问!
只听百里如琢淡淡地说:「并未用其他药。」
「那这……」
百里如琢声音高了点:「许是近日胃口好些,用了些合心意的膳食。」
我站在门外,心里暖洋洋的。
什么奇药,都比不上我李青穗的驴氏药膳!
王爷的胃口被我养刁了,我在厨房的地位水涨船高。
我琢磨着他身子骨硬朗了些,便大胆试了道新菜——
姜母鸭。
驱寒暖身,最适合他这种寒气体质。
晚饭时,我把砂锅端进书房。
盖子一掀,姜的辛辣和麻油的醇厚瞬间炸开。
百里如琢正靠在榻上看书,闻到味道,抬眼看来。
我照例先试,一口下去,从喉咙暖到胃。
「王爷,这姜母鸭驱寒,您尝尝?」
他放下书,拿起勺子。
刚喝第一口,他喉间突然一紧,猛地侧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汤汁溅在他手背,他用袖子死死掩住嘴。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唇色又褪得干干净净。
我心里一沉,眼尖地瞥见。
他掩唇的袖子内侧,有一抹刺眼的暗红色!
不对,这不是脾胃虚弱,这是肺里有旧伤!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袖子。
「无碍,老毛病了。」
他声音沙哑,居然又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味道很好。姜与麻油的比例,恰到好处。」
他说了「很好」,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头「驴」病得比我想象的重!
我豁出去了:「王爷!」
「这姜母鸭虽好,但民女觉得,或许该再加几味药材同炖。」
他抬眼看我:「比如?」
「比如川贝,润肺止咳。或者加点黄芪,补气固表。」
书房里瞬间安静。
他盯着我,眼神好像能把我穿透。
「李青穗,你懂的,似乎比一个厨娘该懂的,要多那么一点。」
我心里警铃大作,正想用祖传偏方糊弄过去。
他却已经低下头,继续喝汤。
「明日,按你说的做吧。」
我愣在原地。
男人心,不只是海底针,是掉进面缸里的针,捞都捞不着!
06
自打「姜母鸭咳血事件」后。
我在王府的职业生涯,开始走钢丝。
百里如琢的眼神,越来越深,好像随时能看穿我祖上三代是不是卖香油的。
而我那颗不争气的心,一见他就跳得跟驴蹄子似的。
这天,我给他送黄芪鸡汤。
他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
「黄芪性温,枸杞明目,搭配精准。」
精准?!
我一个厨娘懂什么精准!
他是不是又在套我话!
他看我紧张,又淡淡补充:
「说起来,本王多年前在军中,也曾见过一位高人,深谙此道。」
军中高人?
我爹当年就是随军军医!
我心跳如擂鼓,赶紧装傻:
「是、是吗?那真厉害!民女这都是跟街口王婆婆学的,她喂猪……喂什么都一把好手!」
他眉梢动了动,没再追问。
「嗯,退下吧。」
我飘出书房,摸着我的「纪念碑」铁锅。
不对劲。
他刚才那语气,不像怀疑,倒像是逗我。
07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会儿是他咳血的白脸,一会儿是他探究的眼神。
一会儿,又回到了两年前。
那时,他还是凯旋归来的大将军。
我挤在人群里,踮着脚尖。
看见他骑在马上,金甲染血,傲气逼人。
就那一眼。
我怀里准备砸隔壁豆腐西施家傻儿子的香囊。
鬼使神差地,就冲他扔了过去。
结果……没掌握好力道,砸他太阳穴上了。
他似有所觉,目光穿过人海,落在我这边。
隔着那么多人,我好像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一刻的心跳,跟现在一模一样!
要死了要死了!
我蒙住被子。
李青穗!你是来赚钱治「驴」的!不是来犯花痴的!
我捶了捶胸口。
管他呢!
既然撞我手里了,我就必须把他这破身子骨调理好!
至少得调理到能让我摸摸他结实的脚后跟!
不然这三两银子,我拿着亏心!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么「他试探、我装傻」地过下去时。
宫里来圣旨了。
宫中夜宴,各府要呈一道新奇菜式。
严嬷嬷的腊肉脸皱成了风干橘皮。
厨房里,老师傅们全都低下了头。
我蹲在角落磨香油,心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这要是在皇上那露了脸,赏钱不得比一年月钱还多?
「嬷嬷!」我噌地站起来。
「小的愿意一试!」
厨房里所有人都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你疯了」。
「嬷嬷放心!民女别的没有,就是祖传手艺扎实,开胃!」
驴我都能哄好,还哄不好皇上?
严嬷嬷咬咬牙:「好!就你!别丢了王爷的脸!」
08
赴宴那天,我抱着我的宝贝砂锅,进了皇宫。
金碧辉煌,晃得我眼晕。
各府的菜,什么玲珑鲍脯、玉髓羹,名字一个比一个玄乎。
轮到我们了。
太监喊:「敬王府,献菜——金玉满堂!」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我那其貌不扬的粗陶砂锅上去了。
盖子一掀,没有奇香扑鼻。
只有一股谷物、菌菇和香油混合的温热香气。
大殿里响起了嗤笑声。
「这是什么?也太质朴了。」
「敬王府是没人了吗?拿这种乡野粗食糊弄陛下?」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却感觉到一道平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是百里如琢。
他稳稳坐着,甚至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皇帝倒是来了兴趣,用金筷子拨了拨,尝了一口。
殿内瞬间安静。
只见陛下眉头一动,眼睛微微一亮,又连着吃了几口!
「好!好一个『金玉满堂』!米粒弹牙,菌菇鲜滑,这汤汁更是醇厚暖胃!」
「尤其这香气,似芝麻,却又更提神,是何物?」
我心头狂喜,跪下回话:
「回陛下,是民女家传的秘制香油,能增香开胃。」
「哦?」皇帝来了兴趣,「寻常香油可没这神效。」
我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陛下圣明!民女这香油,祖传手艺,喂……喂什么都能胃口大开!」
我差点把「喂驴」俩字说出来。
百里如琢坐在下面,手指抵在唇边,肩膀克制不住地抖动。
陛下闻言,哈哈大笑:「有趣!赏!」
我抱着沉甸甸的赏银退下,晕乎乎的。
路过百里如琢席前,我偷瞄他。
他正看着前方,侧脸在宫灯下轮廓分明,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就这一眼,我感觉怀里的赏银,瞬间不香了。
完了。
李青穗,你彻底完了。
你这头小鹿,今天直接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了!
宫宴的风光,很快就散了。
回到王府,我依旧围着我的「纪念碑」打转。
严嬷嬷说,王爷从宫里回来,心情不错。
我捏着新发的月钱,还没高兴两天。
一个噩耗砸了下来。
百里如琢病倒了。
说是夜里贪凉,开了窗,旧疾复发,来势汹汹。
我端着精心准备的晚膳送到书房外,却被小厮苦着脸拦下。
「李厨娘,王爷歇下了,晚膳就不用了。」
歇下了?
这天还没黑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扒着门缝往里瞧。
里面静悄悄的,灯都暗着。
「王爷没事吧?」我压低声音问。
小厮支支吾吾:「就……就是有些咳嗽,太医来看过了,说静养便好。」
09
静养?
我信他个鬼!
真要是普通咳嗽,至于连饭都咽不下?
至于把那小厮吓得脸色惨白,跟刚从面粉堆里扒出来似的?
接下来的两天,太医们进进出出,书房的门槛都快被踩平了。
汤药跟流水似的往里送,可百里如琢的病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严嬷嬷那张本来就紧绷的“腊肉脸”,这下更干巴了,整天唉声叹气。
我精心准备的饭菜,送进去什么样,端出来还什么样。
看着那些一点没动的药膳,我心里急得跟猫爪子挠似的。
第三天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书房那边的动静。
干脆爬了起来,摸黑溜进小厨房。
我用最温和滋补的米,熬了一小锅米油汤。
刚出锅,就听见外面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烧得太厉害了…」
「药根本喂不进去…」
「这可怎么办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规矩了,端起那碗米油汤就往外冲。
书房里灯火通明,但气氛压抑得吓人。
百里如琢躺在榻上,脸上一片不正常的潮红,眉头死死锁着,呼吸又急又重。
我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在旁边转圈。
严嬷嬷想拦我,我一把推开了她。
「让我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地一下集中在我身上。
严嬷嬷还想说什么,被我急匆匆地打断了:
「王爷之前没胃口,就只吃得下我做的东西!」
我挤到床边,什么礼节都忘了,伸手就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
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我扭头冲那个吓傻的小厮吼:「快!打盆温水!再拿些烈酒来!」
可能是我这副凶悍的样子镇住了他们,竟然没人再拦着我。
我拧干湿帕子,小心地敷在他额头上。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凉意,无意识地蹭了蹭。
看着他这副病弱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了我家那头犟驴,生病时也是这副蔫头耷脑的德行,连最爱的香油拌料都懒得拱。
这俩身影,竟然重叠在了一起。
我心里又酸又软,还有一股没来由的火气。
「叫你逞强!叫你不好好照顾自己!白瞎我那么多好药材了…」
我一边用帕子蘸着温酒给他擦拭脖颈和手臂降温,一边忍不住小声碎碎念,眼圈都有点红了。
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水也换了一盆又一盆。
忙乱中我才发现,用来擦汗的帕子,是我平时随身带着的那块,上面还沾着我最爱的香油味。
这股熟悉的香气,似乎让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混乱中,他滚烫的大手忽然抬起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僵住了。
他烧得迷迷糊糊,嘴唇干裂,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香囊…还我…」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差点忘了呼吸。
他…他是在说两年前那个没扔准的香囊吗?
他竟然还记得?还是在说胡话?
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手已经滑了下去。
我呆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他吓人的温度。
看着榻上昏睡的人,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完了,李青穗。
你这头撞死在南墙上的鹿,这次恐怕是被人连人带墙一起给端走了。
10
百里如琢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总算是在天亮前退了。
靠的是我的米油汤和物理降温双管齐下。
严嬷嬷看着我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那张“腊肉脸”硬是挤出了一丝“慈祥”,特批我回去补觉。
我正犹豫呢,严嬷嬷的表情更慈祥了。
「放心去吧,王爷这有我们呢。」
我磨磨蹭蹭地问:「不是…我是想问,今天这算调休,扣月钱吗?」
在严嬷嬷发飙之前,我一溜烟跑了。
算了,扣就扣吧,只要那头犟驴没事就行。
我脑袋刚沾到枕头,人就“断片”了。
可没睡多久,又一个激灵被吓醒。
梦里,百里如琢死死抓着我的手腕,一遍遍地问:「这香囊到底是不是你的?」
醒来后,手腕那块皮肤还烫得厉害。
搞什么啊,这已经不是小鹿撞墙了,这是墙成精了,还学会翻两年前的旧账了!
接下来好几天,我给百里如琢送饭都特别心虚。
放下东西就跑,一秒钟都不敢多待。
他倒是恢复得挺快,脸色虽然还白着,但精神头好多了。
就是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怪怪的,搞得我每次都不敢抬头。
生怕一不小心就陷进他的“美人计”里,拔不出来了。
这天早上,我正对着灶火发呆,琢磨着中午是炖鸽子还是蒸鲈鱼。
一个小厮跑来传话:「李厨娘,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唉,该来的总会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不了卷铺盖回家喂驴去。
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踏进了书房。
百里如琢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他今天穿了身月白色的家常衣服,少了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懒洋洋的闲适。
美人啊美人,你长成这样,别说是要赶我走,就算你现在让我摸摸你结实的脚后跟,我都愿意啊!
「王爷。」我老老实实地行礼,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嗯。」他应了一声,把书放下了。
「身体好些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我前几天累着没。
「回王爷,民女皮实,没事!」
他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书房里安静得要命,连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我快被这沉默憋死的时候,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巧又有点旧的香囊,递到我面前。
「这个,是你的吗?」
我瞳孔地震!
鹅黄色的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几根稻穗,边角还因为当年我扔得太猛,有点开线!
这真是我两年前扔出去那个!
他居然…居然真的还留着…
他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那天宫宴回来,夜里就发了热。迷迷糊糊间,想起了点以前的事。」
他顿了顿,抬眼看我:「李青穗,你进王府,真的只为了那三两银子?」
我张了张嘴,看看他手里的香囊,又看看他近在咫尺的脸。
心里那点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瞒不住了,也不想瞒了。
我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
11
「是!香囊是我的!我进王府也不全是为那点月钱!我、我两年前在街上就…」
后面那句「看上你了」,在我嘴里滚了好几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听见他轻笑了一声。
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调侃:
「所以,李太医家的千金大小姐,隐姓埋名混进我的王府,就是为了用你那套‘治驴’的手艺,来报答当年那个香囊的情?」
我猛地睁开眼:「你…你全都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
信息量太大,我脑子当机了。
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那他之前看着我在他面前装傻充愣,岂不是在看猴戏!
一股羞愤冲上了头。
「王爷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看我像个傻子一样上蹿下跳,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委屈得不行,声音都带上了鼻音。
他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刚开始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后来…」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罕见的尴尬,才慢慢说:
「后来,发现你做的饭,确实能缓解我身上那个…刁钻的老毛病。」
羞愤归羞愤,但一股更强烈的情绪涌了上来。
对啊,他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却落得一身病痛。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那些见不得光的皇家恩怨!
我上前一步,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
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疼:「王爷,您别说了!我都懂!」
他愣住了:「你懂?」
「嗯!」我重重地点头,眼圈又酸了。
「皇家不都这样嘛!功高震主,鸟尽弓藏,您这病,肯定是…」
后面的话太吓人,我没敢说出来。
我只是用一种「我明白,你太不容易了」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百里如琢看着我,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解释点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
他默认了!他居然默认了!
我心里又酸又胀,替他感到不值,又为自己猜到了这么大的秘密而手脚发凉。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放缓了很多。
「别胡思乱想。这些年,多亏了李太医的调理,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立刻表忠心,眼神坚定:
「王爷放心!我李青穗的嘴比河蚌还紧!以后一定把您照顾得好好的!」
「嗯。」他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那往后,就有劳青穗了。」
他!他叫我青穗了!
我刚褪下去的红晕“轰”的一下又烧了起来。
我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应、应该的。」
「王爷要是没事,那民女先退下了!」
我一口气跑出书房老远,靠在柱子上,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
又是后怕,又是心疼,还有那么一丝丝控制不住的甜。
下午,我特意在花园里堵住了刚给百里如琢请完脉的我爹。
「爹!」我压低声音,表情凝重。
「王爷那个老毛病,是不是‘上头’的意思?」
我神秘兮兮地往天上指了指。
我爹愣了一下,捋着胡子:「上头?嗯…说起来,也算是‘上头’引起的。」
看吧!果然!
我心里一震,更心疼百里如琢了。
「我就知道!」我气鼓鼓地说。
「这种事,王爷肯定不好意思说,憋在心里多难受啊!」
12
我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脸沉痛:
「确实难以启齿!年少轻狂啊,什么都敢往嘴里塞!要不是他底子好,加上我这几年拼了老命…」
「是吧!」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脑补里,打断了他。
「手段这么脏,真是…嗯?等等,爹,你说什么都敢往嘴里塞,什么意思?」
我爹叹了口气:「可不是嘛!谁能想到他一个堂堂王爷,当年居然会去偷吃。」
我屏住呼吸,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偷吃什么?」
我爹凑过来,压低声音:「偷吃伙夫给他家生病战驴特制的——‘十全大补庆功饲料’!里面还掺了半坛子烈酒!好家伙,当时人差点没救回来!」
我:「啊????」
驴…驴饲料?!!
我站在原地,跟被雷劈了一样,脑子里循环播放「驴饲料」三个字。
搞了半天,我心疼了半天的“功高震主”,脑补了无数“皇家内斗”的大戏。
根源,居然是一碗驴!饲!料!
我看着我爹那副「你总算也知道这个丢人秘密了」的表情。
嘴角疯狂抽搐,想笑,又觉得对不起百里如琢。
「所、所以,他挑食、怕冷、爱咳嗽,都是因为那碗驴饲料?」
我爹一脸「不然你以为呢」的表情。
「就是那顿玩意儿把肠胃和肺腑都伤着了!这毛病才这么刁钻!调了这么多年才好点。」
「唉,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往外说,王爷脸皮薄…」
我:「……」
自从我的老底,和他那个难以启齿的病根双双曝光后。
我心里那块石头反而落地了,甚至有种“爱咋咋地”的躺平感。
这天,我照常端着午饭去书房。
心里还琢磨着,他今天会用哪个词来评价我的新菜。
是“尚可”?“不错”?还是“甚好”?
刚把食盒放下,却听他淡淡地说:「往后,这试菜的规矩,免了。」
我手一抖,汤差点洒了。
免了?
我那个每天固定的、理直气壮的、可以正大光明偷看他脸蛋的福利。
就这么没了?
我试图最后挣扎一下:「万一有人下毒…」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本王信你。」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大石头砸进我心里。
“咚”的一声,漾开了一圈圈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我晕乎乎地走出了书房。
心…好像也跟着飘走了。
试菜的福利是没了,可百里如琢好像又添了新毛病。
他开始频繁地“路过”小厨房。
刚开始是“顺道”来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后来是“恰巧”散步到附近,闻着味儿就进来了。
再后来,他干脆搬了把椅子,雷打不动地坐在厨房门口。
美其名曰:监工。
严嬷嬷对此压力山大,每次王爷一来,她就站得笔直。
眼神比刀子还锐利,扫视着每个锅碗瓢盆,生怕出一点差错。
而我呢?
我快被他“监工”的眼神给烤熟了!
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审视。
怎么说呢,就是安安静静的,特别专注,偶尔还带着点我看不懂的笑意。
像春天化雪的太阳光,不烫人,但能把人看得浑身发软。
我炒菜,他看着。
我和面,他看着。
我甚至只是蹲在那剥蒜,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13
有一次,我被他看得手忙脚乱,差点把糖罐当成盐罐。
他居然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拿起盐罐子,递到我手边。
「是在找这个?」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耳廓。
我耳朵“腾”地就红透了,接过盐罐的手指都在抖。
「谢、谢王爷。」
他「嗯」了一声,退回他的“监工宝座”,深藏功与名。
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锅里的菜,心跳得快要爆炸。
这哪是监工?这分明是使“美男计”,扰乱我军心!
更要命的是,他点菜的方式也升级了。
以前是说“尚可”,意思就是「下次还做这个」。
现在倒好,他直接拿了本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民间食谱。
指着上面画得歪七扭八的图,对我说:
「青穗,明天做这个金丝芋泥卷,好不好?」
「青穗,前天的蟹粉狮子头,味道淡了点,今天可以稍微重口一分。」
「青穗…青穗…」
他一口一个“青穗”,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我每次听到,都得拼命按住那颗想蹦出嗓子眼的心。
表面上还得装得若无其事:「是,王爷,民女记下了。」
心里却有个小人在疯狂尖叫——
他叫我名字了!他又叫了!
比「李厨娘」好听一万倍!
这天收工,我揣着又累又甜的心情往回走,正撞上同样一脸“高深莫测”的严嬷嬷。
「青穗啊,」嬷嬷语重心长。
「王爷最近,好像格外关心厨房的动静啊。」
我干笑:「啊哈哈,是啊,王爷体恤下人,真是咱们的福气。」
严嬷嬷用一种「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的眼神看着我。
慢悠悠地说:「我老婆子瞧着,王爷关心的,怕不是饭菜,是某个做饭的人吧。」
喂喂喂,嬷嬷!看破不说破啊!
我脸颊爆红,脚底抹油,溜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脑子里全是百里如琢坐在厨房门口的样子,和他那声低沉又好听的「青穗」。
这头犟驴,他到底想干嘛啊?!
王府的日子,就像温水里加了香油。
到处都泛着勾人的油花儿。
百里如琢这头犟驴彻底转了性。
从“见了就愁”变成了“厨房常驻”,直把严嬷嬷盯得神经衰弱,把我盯得心慌意乱。
这天天气不错。
我正对着几根嫩黄瓜发愁,到底是拍了凉拌,还是切丝。
厨房外忽然吵吵嚷嚷的。
我探头一看,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林珩,林小将军。
他是百里如琢的副将,长得唇红齿白,一张嘴甜得能齁死人。
当年…我那个开线的荷包,就是弹到了他脸上。
「青穗姑娘!」林珩一看见我,眼睛都亮了。
「可算见着你了!上次宫宴你那手艺,香得我回去三天吃啥都没味儿!」
我被他夸得有点飘,嘴上还谦虚:「小将军过奖了。」
林珩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
「喏,我家庄子新得的瑶柱!顶好的!我想着,这宝贝也只有到青穗姑娘你手里,才不算浪费!」
雕花的锦盒,一看就很贵重。
14
我刚要推辞,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书房门口,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那儿了。
百里如琢站在那,手里还捏着本书。
脸色比刚才林珩没来的时候,起码冷了三个度。
明明没什么表情,我却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
「王爷。」林珩赶紧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老老实实行礼。
百里如琢「嗯」了一声,眼神越过林珩,落在我手里的锦盒上。
「林将军有心了。只是王府的食材,自有规矩,不劳外人费心。」
林珩脸上的笑僵住了。
奇怪啊,老大平时挺随和的啊,今天怎么跟吃了火药一样?
林珩也是个机灵人,立刻顺着台阶下:
「王爷说的是,是末将唐突了。我就是太佩服青穗姑娘的手艺,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还一边冲我挤眉弄眼。
我感觉百里如琢身边的气压又低了一点。
他上前几步,非常自然地从我手里拿走了那个锦盒。
淡淡地说:「既然如此,本王就代青穗谢过林将军了。正好,晚饭加个菜。」
林珩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看不知道在抽什么风的百里如琢。
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王爷喜欢就好,那末将先告退了。」
溜得比兔子还快。
厨房门口就剩下我和百里如琢,还有那盒散发着尴尬味道的瑶柱。
我挠挠头,试图解释:「王爷,林小将军也是一片好意…」
「嗯,品相尚可。」他打断我,低头看手里的瑶柱。
「晚饭,就用这个,做个瑶柱扒时蔬。」
「啊?哦…是。」我赶紧答应。
他却没走,还站那儿:「他经常来?」
「谁?」我一愣,才反应过来。
「林小将军来王府的次数,您不是最清楚吗?」
「是么。」
他语气淡淡的:「本王看他,跟你倒挺熟的。」
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他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这个念头跟一道雷似的劈在我头上,把我炸得外焦里嫩。
但心里却像灌了蜜,甜得直冒泡。
我壮着胆子,故意拉长了调子:
「林小将军嘛,人是挺有意思的,见识又广,关键是,特别会夸人,听着就让人高兴!」
我话音刚落,就看见他的后槽牙都快咬紧了,捏着书的手指节都发白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他忽然朝我走近一步。
「本王…比他更好。」
他离我特别近,身上带着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油味。
目光像带了钩子,死死盯着我。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他!
他这是在跟林珩较劲?还是在跟我表白?
我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感觉魂儿都要被他吸走了。
我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就要往旁边倒。
瞬间,一股大力传来,手腕被他稳稳抓住,一把将我拉了回来。
慌乱中,我的手胡乱一撑,不偏不倚,正好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手底下那触感,结实、有力,还带着滚烫的体温。
我的妈呀,这手感,可比我想象中的脚后跟还要带劲!
时间好像停住了。
我僵住了,他也僵住了。
我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比灶台里的火还旺。
他低下头,看着我还按在他肚子上的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非但没推开我,指尖反而还在我手腕内侧,慢慢地、轻轻地摩挲着。
像一片羽毛扫过,又酥又麻的痒意,顺着手腕一路窜到了我心里。
15
我就像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摸到了!我摸到了!
虽然不是脚后跟,但这小腹!这手感!值了!
三两银子,血赚!
他缓缓松开我的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晚饭,别忘了瑶柱。」
他丢下这句话,迈着从容的步子回书房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厨房门口,顶着一张大红脸。
心跳声大得,我估计前院的严嬷嬷都听见了。
林小将军那场“醋海风波”过去后。
我和百里如琢之间那层窗户纸,算是被香油糊住了,就差最后一下。
他依旧每天来“监工”,顺便开始挑剔我泡的茶不够香,点的熏香太呛人。
严嬷嬷的“腊肉脸”天天笑成一朵菊花,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我心里那点小得意和小甜蜜,跟发面似的,一天比一天膨胀。
这天中午,我正琢磨着新做的驴打滚是包红豆沙还是枣泥。
宫里来了个太监:「传皇上口谕,宣敬王殿下立刻进宫。」
那时候,百里如琢正靠在厨房门框上,“监工”我揉面的手艺。
他神色没变,只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目光却在我脸上停了很久,像带了钩子,在我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乖乖等着,回来尝你的新点心。」
他这一走,我心里刚冒出来的那些粉红泡泡,全变成了忐忑不安。
皇上突然叫他去干嘛?
该不会是我这“驴氏药膳”太管用,把他弟弟养得太好了,碍了谁的眼?
我盯着那团发了一半的面。
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发酵了,又酸又胀。
连我最爱的香油罐子都没法吸引我了。
时间过得贼慢。
我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从担心被赶出王府,一路脑补到了我要是跟他亡命天涯,包袱里该塞点啥。
就在我快把厨房的地砖踩薄一层时,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脚步声。
我猛地抬头,只见百里如琢踩着晚霞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进宫的朝服,穿了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
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比天边的云彩还温柔。
我紧张地看着他。
他没说话,走到我面前,伸出手。
手掌心里,躺着那个我熟得不能再熟的、鹅黄色的旧香囊。
我愣住了,看看香囊,又看看他。
「刚去库房拿了点东西。」他语气很轻松,好像只是去拿了棵白菜。
「顺便,把这个带过来了。」
我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
他没给我多想的机会,拉起我的手,把香囊放在我手心。
然后,合拢我的手指,把香囊紧紧包住。
「青穗。」他叫我,那双眼睛像桃花潭水,要把我淹死在里面。
「两年前,你用这个砸了我。」
「当时砸得我太阳穴有点疼,不过现在想想,砸得挺好。」
我:???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皇兄今天叫我进宫,问我,既然身体好了,是不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他还记得我以前说过,李太医家有个小女儿,活泼得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带着压不住的开心:
「我告诉皇兄,李太医家那个小女儿,现在就在我府里,把我这头挑剔的犟驴,照顾得服服帖帖。」
「我问他,能不能把这小姑娘赐给我当王妃?我不管她什么出身,也不光是因为她做饭好吃,只是因为,我百里如琢,喜欢她。」
晚风吹过,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在他眼睛里跳动。
我看着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虚了,只剩下他。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什么都看不清了。
「你…你怎么能直接就说了!」
我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哪有人这么求亲的!太突然了!
「不然呢?」他挑眉。
「难道要等着你被别人的瑶柱哄跑了?」
我被他逗得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那…皇上答应了?」我抽噎着问。
他点点头,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圣旨马上就到。皇兄还说,他库房里那几坛子贡品香油,总算找到下家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
「李青穗,我用整座敬王府当聘礼,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王妃?」
「从今往后,你的蜜汁香油,只准拌给我一个人吃。」
我看着他,重重地点头,又有点犹豫:
「你身体…那个…」
百里如琢忽然大声笑了起来,手臂一收,将我紧紧抱进怀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贴在我耳边,声音又低又烫:
「能。」
我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刚出锅的芝麻糖罐子里。
(全文完)
番外·百里如琢
百里如琢第一次听说「李青穗」这个名字。
是从他那个絮絮叨叨的李太医嘴里听来的。
「我家那丫头,昨天又把厨房给炸了,唉,不过那葱油饼是真香…」
「小丫头非说茯苓糕里加香油好吃,您说这像话吗?不过殿下,味道是真不错。」
「那丫头片子,莽撞是莽撞,就是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一开始,百里如琢只当耳旁风。
直到有一次,李太医带来一碟卖相不咋地,但香气逼人的点心。
他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口,那股子香油和谷物的香气,居然奇迹般地治好了他那挑剔到变态的味蕾。
从那时候起,「李青穗」这三个字,在他心里从一个背景板。
变成了一个带着烟火气和香油味的,活生生的想象。
凯旋那天,他心情糟透了,旧伤复发。
对所谓的“万民敬仰”一点兴趣都没有。
却在人群的缝隙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踮着脚,眼睛比星星还亮的姑娘。
李太医早就炫耀过女儿会来。
那一刻,他在人山人海里,莫名就认定了,她就是李青穗。
他看见那丫头举着个黄色的荷包。
荷包在空中划过一道线,精准地砸中了他的…太阳穴。
然后,弹到了林珩脸上。
周围的欢呼声震天响,他却只看见那姑娘瞬间惨白的小脸,和提着裙子钻进人群的狼狈背影。
林珩捏着那个绣工极差的香囊,放鼻子底下闻了闻,咧嘴笑了:
「嘿,还挺香,一股香油味儿!这姑娘有意思,归我了!」
百里如琢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拿来。」
林珩立马把香囊藏到身后,梗着脖子:
「凭什么!这可是砸中我的!」
百里如琢瞥了他一眼,风轻云淡地扔出一个筹码:
「下次北伐,先锋营,你带头。」
话音刚落,林珩那张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王爷您早说啊!不就一个香囊嘛!您看上那是它的福气!拿好拿好!」
百里如琢策马回府,把这枚用“先锋营”换来的香囊,放进了枕头底下。
他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后来他病情反复,怎么也好不了。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瘦削的自己。
再想起那个鲜活灵动的身影,心就像被刀子反复割。
林珩那小子,性子开朗,和她倒是挺配。
而他自己这副破败的身体,何必去拖累人家。
他把那点刚冒头的喜欢,连同那个香囊,一起锁进了柜子底。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折磨他的不止是病痛。
还有那股滔天的悔恨——
当年为什么非要嘴馋,去碰那碗该死的“十全大补庆功饲料”!
两年里,他的身体时好时坏,人也越来越丧。
直到那天,严嬷嬷把新招厨娘的名单送上来。
「李青穗」三个字,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墨都滴歪了。
心里那潭死水,瞬间掀起了巨浪。
很多年后,百里如琢抱着怀里的王妃,又提起这事儿。
「当年为什么非要等两年才来?」
李青穗在他怀里拱了拱,哼了一声:
「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身边莺莺燕燕肯定少不了,我才不往上凑。」
她顿了顿,手指卷着他的头发,声音小了点:
「后来是听街坊聊天,说敬王殿下身子骨越来越差,挑食挑得命都快没了。」
「我想着,我这一身祖传的手艺,放着也是浪费了嘛。」
百里如琢低声笑了起来,把她抱得更紧了。
原来,他的王妃是揣着“普度众生”的心。
来拯救他这头挑食的犟驴的。
番外·李太医
大漠的月亮,冷得很。
百里如琢和李太医坐在篝火边喝酒。
李太医喝高了,大着舌头问:
「王爷,真不打算成家?京城里想进王府的姑娘,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百里如琢拨弄着火堆,满不在乎:
「女人太麻烦。你没见我皇兄的后宫,天天吵得他头疼。」
他灌了口酒,火光映在他眼睛里。
「本王就要一个,能和我‘玩到一块儿’的那种。」
李太医心里乐开了花。
这小王爷,能打,正直,还长得贼帅。
这不就是自家闺女最爱的那一款吗!
凯旋那天,他提前给闺女透了信儿。
果然,他在人群里,看见自家那傻丫头踮着脚。
笨手笨脚地把一个鹅黄色香囊扔了出去。
可惜,力气没使对,砸偏了,擦着王爷的脑门飞过去了。
李太医心里“咯噔”一下,暗叫“完了”。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百里如琢愣住了,目光死死盯着自家闺女逃跑的背影。
一向大方得体的王爷,居然从林副将手里,把那个香囊抢了过来,攥得死紧。
这一攥,就是两年。
这两年,李太医每次去请脉。
都能看见那个香囊,好好地放在王爷枕边上。
天长日久,那荷包都被摸得起毛了!
他眼睁睁看着百里如琢在病痛里挣扎。
也看着自家闺女,天天变着法儿打听王爷的消息。
听说王爷没胃口,她就唉声叹气;听说王爷又咳嗽了,她就坐立不安。
两个小年轻。
一个躲在王府,摸着香囊自怨自艾。
一个困在闺房,捧着话本子对月亮发呆。
谁也不肯先走那一步。
李太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后来,他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对不住了王爷。为了我家丫头的终身幸福,老夫这药,只能使八成力了。这病啊,还得再拖拖。」
于是,他开的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火候。
对着一脸愁容的百里如琢,他总是不经意地“剧透”:
「殿下这病,病根在脾胃,汤药不好进啊,得靠食疗慢慢养。」
「唉,可惜啊,懂这药膳的、又能合您心意的厨子,太难找了…」
这么念叨久了,那丫头果然坐不住了。
当场就拍了桌子:「岂有此理!生病多难受啊!我这一身本事,难道见死不救吗!」
临去王府应聘的前一晚,李太医故意逗她:
「丫头,万一你把王爷治好了,人家看不上你这个小厨娘,你咋办?」
李青穗正收拾包袱,抬头瞪了他一眼,嘴硬道:
「爹!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医者仁心!我这是去治病救人!」
「他看不上我,那是他的损失!我李青穗办事,问心无愧!治好了我就走人,绝不纠缠!」
李太医看着女儿那副心虚又嘴硬的可爱模样。
又想起大漠月光下那个说要找个“玩到一块儿”的王爷。
他端起茶杯,压下嘴角的笑。
心里门儿清。
妥了,这回啊,八成是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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