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大周雍正二十八年,距果郡王允礼为爱饮鸩已过十五载,那段舍生忘死的深情,早已被奉为宫墙内外的爱情神话。
圣母皇太后甄嬛以此为精神慰藉,在孤寂深宫中追忆余生;其妹玉娆亦将这份爱奉为圭臬,深信不疑。
然而,一次偶然,玉娆于尘封旧物中发现了一个允礼遗留的紫檀锦盒,盒上的“同心锁”牵出了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往事。
当被遗忘的钥匙打开锦盒,里面埋藏的,究竟是这段旷世绝恋更深刻的见证,还是一个足以将姐姐后半生的信念彻底摧毁的,完美而又残忍的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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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大周雍正二十八年,秋。
距离果郡王允礼饮下那杯毒酒,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京城早已换了人间,曾经的风流王爷与痴情贵妃的故事,也从人人谈论的禁忌,变成了一段泛黄的传奇,偶尔在说书人的口中,或是闺阁少女的梦里,才会被重新提起。
慎贝勒府里,一片安详。作为府里的女主人,甄玉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姐姐身后,对世事一知半解的小姑娘了。
她嫁给慎贝勒允禧,夫妻和睦,儿女绕膝,将偌大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俨然是一位沉稳端庄的福晋。
这日午后,秋阳正好,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玉娆正指挥着家仆,收拾一间尘封已久的书房。这是允禧少年时读书的地方,后来他搬去了前院更大的书斋,这里便闲置了下来。只是偶尔,已故的果郡王允礼会过来借用,说是喜欢这里的清静,能让他一个人待着,想想心事。
“福晋,这些旧书都蒙了厚厚一层灰,还留着做什么?不如都清出去吧?”管事的婆子一边擦着汗,一边小心翼翼地请示。
玉娆走上前,拂去一卷书上的灰尘,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不必,都擦拭干净,放回原处吧。”她轻声说,“这些都是爷和…十七爷从前看过的,留个念想。”
她口中的“十七爷”,便是允礼。这个称呼一出口,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几分。十五年了,这个名字依旧像一根细细的刺,轻轻一碰,就能牵动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玉娆的心中,一直珍藏着一个神话。那就是她的亲姐姐甄嬛,与果郡王允礼之间那段惊天动地、以生死相许的爱情。那份不顾一切的深情,是她少女时代对爱情的全部想象,也是她心中衡量世间情感的唯一标尺。她觉得,能亲眼见证那样一份爱,是她的幸运,也是姐姐一生最大的慰藉。
仆人们手脚麻利地将书一本本搬下,用软布细细擦拭。玉娆的目光随意地扫过空了一半的书架,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书架最内侧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暗格,做工巧妙,若不是将书全部搬开,根本无从发现。
“那是什么?”她走上前去。
一个家仆将暗格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恭敬地递到她手上。那是一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锦盒,盒子表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但依旧能看出木质的温润与名贵。盒盖上,雕刻着几簇在风中挺立的劲竹,姿态傲然。
玉娆的心猛地一跳。这“风中劲竹”的图样,是允礼生前最爱的纹饰,他的常服、玉佩、甚至书房里用的镇纸,处处可见。这定是他的东西。
盒子上了锁,是一把小巧精致的铜锁,却没有钥匙。玉娆试着摇了摇,里面似乎有东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是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郑重地藏在这里?
她拿着锦盒,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秋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也吹乱了她平静了多年的心湖。她摩挲着盒子上劲竹的纹路,一段被她刻意遗忘的往事,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姐姐还在宫中备受冷落的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为了让姐姐展颜一笑,允礼不知从哪里寻来了满船的红梅,趁着夜色泊在了姐姐宫外的湖上。
第二天清晨,姐姐推开窗,看到的便是满目霜红,一时之间,“红梅传情”成了京城里最动人的佳话。
玉娆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特意跑到果郡王府,想当面谢谢这位用情至深的“未来姐夫”。可王府的下人却说,王爷在后院一处偏僻的暖阁里,谁也不见。
年少的玉娆不懂那么多规矩,凭着一股执拗,偷偷寻了过去。她隔着窗纸,看到允礼正背对着门口,痴痴地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他看得那样专注,连她走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玉娆好奇地从侧面望去,只见画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身形清瘦,穿着朴素的布裙,正站在夕阳下的田埂上,身姿显得有些孤单。
那画上的人,绝不是她的姐姐甄嬛。姐姐的身形要丰腴一些,也从未有过那样朴素甚至略显落魄的打扮。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允礼猛地回过头来,看见了她。那一瞬间,他眼中闪过的,不是被人打扰的薄怒,而是一种极深的慌乱,仿佛一个最珍贵的秘密被人窥破。他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温润,笑着解释说:“是玉娆啊。随便进来坐坐。我这里正临摹前人的画作,让你见笑了。”
玉娆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自己唐突了。此刻,十五年后再回想起来,她却清晰地记起,允礼当时看那幅画的眼神,不是一个鉴赏者对画作的欣赏,而是…而是某种深切的怀念,混杂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爱恋。
“福晋?福晋?”丫鬟的轻唤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玉娆摇摇头,将思绪收拢,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锦盒上,“去,把府里的张锁匠请来,让他看看,能不能打开这个。”
张锁匠是府里的老人了,一手开锁的绝活。他拿着锦盒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眉头却越皱越紧。
“回福晋的话,这可不是普通的锁头。”张锁匠咂了咂嘴,一脸为难,“这叫‘同心锁’,锁芯里头的构造精巧得很,必须得是原配的那把钥匙才成。若是用别的法子强行撬开,十有八九会把锁芯弄坏,到时候这盒子,怕是也就毁了。”
毁了盒子,里面的东西可能也会受损。玉娆心中一阵失望。难道这个秘密,就将永远地被锁在里面了吗?
她让张锁匠退下,一个人对着锦盒发呆。同心锁…同心锁…这个名字,让她觉得心头莫名地烦躁。究竟是与谁的“同心”?
正当她准备将盒子暂时收起来的时候,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甚至有些头晕。
她想起来了。在她出嫁那天,允礼曾以兄长的身份,送了她一份添妆。别的王爷贝勒送的都是金银玉器,唯有他,送的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银质长命锁。当时她还觉得有些奇怪,但允下礼只是温和地笑着,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说:“这个你收好,或许将来能开一把锁,也能锁住一份心安。”
当时她只当是寻常的祝福,并未放在心上。那个长命锁,后来就被她随手放在了嫁妆箱子的最底层。
难道…难道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指的就是眼前这个锦盒?那把能打开“同心锁”的钥匙,竟是那个被她遗忘了十五年的长命锁?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玉娆的心跳得厉害,她立刻吩咐贴身丫鬟:“快,去我当年的嫁妆箱子里,找一个银质的长命锁出来!快去!”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这个盒子里藏着的东西,或许会颠覆她过去十五年,甚至更久远的认知。
02
紫禁城的岁月,总是过得格外缓慢。
当玉娆在府中为一把锁而心绪不宁时,深宫之中的甄嬛,如今的圣母皇太后,正临窗远眺。她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宫殿屋檐,落在远处那一片郁郁葱蔥的竹林上。
那片竹林,是她为了纪念允礼而特意命人从京郊移植过来的。他说过,他爱竹的风骨。如今,竹林依旧,斯人已逝。
她已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无边的尊荣,带来的却是无边的孤寂。每日陪伴她的,除了身边人小心翼翼的奉承,便是对允礼那铺天盖地的思念。
她的寝宫,几乎成了一座纪念允礼。手腕上常年戴着的,是他当年送的那串珊瑚手钏,他说红色衬她,能让她气色更好;梳妆台的镜子旁,压着几张泛黄的纸,上面是他亲手为她画的姣梨妆图样,每一笔都带着宠溺;甚至连殿内熏的香,也是他曾夸过好闻的淡雅莲香。
甄嬛的后半生,几乎是靠着对允礼的回忆活下来的。
那杯他替她饮下的毒酒,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却也是她爱情的最高证明。它证明了,这世上曾有一个男人,爱她胜过爱自己的性命。
这份“被爱”的感觉,是支撑她在尔虞我诈的后宫中,从一个废妃一步步走到权力之巅的精神支柱。她坚信,允礼为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深情的眼神,都是发自肺腑,不掺半点杂质。这份感情,是她一生中最纯粹、最宝贵的财富。
“母后,”新登基的小皇帝,也就是她的养子弘历,恭敬地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锦盒,“儿子给您请安。这是儿子寻访到的一位江南书法名家,他尤其擅长模仿果郡王叔的笔迹。儿子便让他抄录了一些前朝的情诗,给母后解解闷。”
身边的太监接过锦盒,呈了上来。甄嬛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卷素雅的宣纸,上面的字迹,乍一看,确实与允礼的笔法有九分相似。那熟悉的瘦金体,带着几分潇洒不羁。
“皇帝有心了。”甄嬛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赞许道,“这字,确有几分你王叔当年的神韵。”
弘历见她高兴,也松了口气,又陪着说了几句话才告退。
待皇帝走后,甄嬛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拿起一卷诗,细细地看。看得越久,心中那股说不出的别扭就越发清晰。
是,这字形很像,几乎可以乱真。但是,没有“神”。
允礼的字,看似飘逸,实则每一笔的收尾都藏着一股压抑的力量。他的诗,即便是写最浓烈的情感,字里行间也总会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和悲伤,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而眼前这些模仿品,字字句句都在模仿他的“形”,辞藻华丽,爱意直白,却偏偏少了那份独属于他的,欲说还休的“神”。
这感觉,就像一个手艺精湛的工匠,仿制了一件绝世的瓷器,外形、釉色、花纹都一模一样,可就是少了那份经由岁月沉淀下来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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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将诗卷轻轻放下,心中第一次,对那段被她奉为圭臬的记忆,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她是不是…把他们的过往,想得太过完美了?
不,不会的。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她闭上眼睛,往事便如潮水般涌来。
桐花台的初见,他一身王爷常服,风度翩翩,却误将她当成了宫女,那份小小的尴尬,成了他们缘分的开端。
清凉台的相守,是她一生中最安宁快乐的日子。他为她在溪边吹奏《长相思》,笛声悠扬,仿佛能吹散世间所有的烦恼。他会挽起袖子,笨拙地为她做一碗她爱吃的莲子羹,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还有那一次,他知道她思念家人,便设计让她的父母和妹妹,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与她“见面”。他总是这样,能洞察她心底最深的渴望,然后不动声色地为她实现。
这些点点滴滴,都真实地发生过。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体贴的举动,怎么可能是假的?一个人,就算再会演戏,也不可能在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在那么多细节上,都做得天衣无缝。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甄嬛睁开眼,重新拿起那卷诗,试图说服自己。许是年纪大了,心也变得多疑了。允礼的爱,是她亲身感受过的,不容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去质疑。
她将那些模仿的诗卷收入锦盒,吩咐宫人:“收起来吧,别放在外面了。”
她重新走到窗边,望着那片竹林。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当年他吹奏的笛声。
她宁愿相信,他的灵魂,就住在那片竹林里,日日夜夜,陪着她,看着她,守护着她。这个信念,比天下任何的权力富贵,都更让她感到心安。
03
在世人的眼中,果郡王允礼的一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情”字。
他生在皇家,却没有寻常皇子的野心与算计。
他不慕权贵,唯爱风月,诗词歌赋,吹笛弄箫,样样精通。他本该是那个在山水间逍遥一生的闲散王爷,可他偏偏遇上了皇帝的女人——甄嬛。
从此,闲云野鹤被缚住了翅膀,心甘情愿地落入了一张名为“爱情”的网。
他对甄嬛的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京城里一段半公开的传奇。从王公贵族到贩夫走卒,几乎人人都知道,十七王爷对熹贵妃,用情至深。
这份“深情”,不是空口白话,而是由一件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堆砌起来的。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件,便是“雪地赤足”事件。
那年,甄嬛因故触怒龙颜,被皇帝禁足于碎玉轩。时值寒冬,她又急又气,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所有人都以为熹贵妃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宫外,传到了果郡王府。
那夜,大雪纷飞,整个京城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允礼在宫门外,请求入宫探望,被皇帝无情地拒绝了。
于是,他就在那冰天雪地里,脱去了脚上的靴子,赤着脚,一遍又一遍地在碎玉轩外的宫墙下踱步。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很快就积了白白的一层。他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
有侍卫不解地问他,王爷这是做什么?
他说,他听闻古法,用冰冷的身体可以为远方高烧的病人“降温祈福”。他不懂医术,只能用这个最笨的法子,求上天垂怜,让她好起来。
他就这样走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自己也冻得昏倒在地,被府里人抬了回去,大病一场。
说来也奇,就在他病倒的第二天,甄嬛的烧,竟然奇迹般地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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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传出后,满朝文武,后宫妃嫔,无不为之动容。就连一向多疑的雍正皇帝,在听闻此事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一句:“痴儿。”
从那以后,皇帝对允礼的戒心,便放下了大半。在他看来,一个为了爱情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举的弟弟,不过是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的痴人,对他的皇位,构不成任何威胁。
如果说“雪地赤足”展现的是他的“痴”,那么“百鸟朝凤”事件,则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的“浪漫”。
那是甄嬛复宠后的第一个生辰,皇帝为她在宫中大排筵宴。正当歌舞升平,众人饮酒作乐之际,殿外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百鸟齐鸣之声。
所有人惊讶地走出殿外,只见成百上千只五彩斑斓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在宫苑上空,围绕着甄嬛所在的宫殿,久久不散,那场面,像极了传说中的“百鸟朝凤”。
甄嬛惊喜交加,皇帝也龙颜大悦,认为是祥瑞之兆。
事后,大家才知道,这并非什么天降祥瑞。而是果郡王允礼,暗中联络了京城内外所有的驯鸟人,花了数月时间,用无数的金钱和心力,才导演了这出独一无二的奇景,只为博他心上人一笑。
这种行为,看似浪漫至极,实则冒着巨大的风险。私下联络这么多人,调度这么多飞鸟,稍有不慎,就会被扣上一个“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帽子。可他就是这么做了,做得坦坦荡荡,仿佛为了爱情,他什么都不怕。
这两件事,彻底奠定了允礼“痴情第一人”的形象。
就连他的亲弟弟,玉娆的夫君慎贝勒允禧,也曾私下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玉娆记得,有一次在家宴上,允禧曾借着酒意,拉着允礼劝道:“十七哥,你这样为熹贵妃,到底图什么?值得吗?皇兄的疑心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
当时,允礼只是淡淡地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忧郁。他举起酒杯,遥遥对着皇宫的方向,轻声说:“情之所至,身不由己。我只求她平安顺遂,其余的,我不在乎。”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既符合他痴情的人设,也让关心他的人无话可说。
是啊,一个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又怎么会在乎皇权和富贵呢?
只是,如今的玉娆,在经历了“画中人”的冲击后,再回想起这些往事,心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得如此“完美”吗?他的每一次付出,都恰到好处地被世人知晓,每一次冒险,都精准地达到了他想要的效果——既感动了心上人,又麻痹了皇帝。这一切,会不会…太巧合了?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在心里斥责自己,怎么能如此揣度一个为姐姐付出生命的恩人?
为了打消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她特意找来了慎贝勒府的老管家,也就是从前果郡王府跟过来的老人,想从他口中,听一些允礼生前的旧事,来印证那份爱情的真实。
老管家一提起当年的十七王爷,便打开了话匣子,说的无非都是王爷如何才华横溢,如何待下人宽厚,以及,如何对熹贵妃一往情深。
玉娆静静地听着,听着那些她已经听过无数遍的故事。就在她准备结束这场谈话时,老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无意中说了一句:
“说起来,王爷生前倒是有个奇怪的习惯。咱们王府里用的,都是宫里赏的,或是江南进贡的名贵熏香。可王爷偏偏不喜欢。他每年开春,都会亲自去一趟城南,到一个叫‘暖香坞’的小铺子,买上一年要用的香饼。那是一种顶普通的‘皂角香’,味道清淡,是寻常百姓家里才用的东西。”
老管家笑着摇摇头,“我们问他为什么,王爷只说,闻到这个味道,能让他静下心来。可谁都知道,熹贵妃娘娘最爱的,是淡雅的莲花香气。王爷这喜好,倒是和娘娘一点都不同。”
这个细节,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被丢进了玉娆本已波涛汹涌的心湖。
皂角香…暖香坞…
一个不爱权势的王爷,为何会钟情于一个身份尊贵的废妃?一个深爱着熹贵妃的男人,为何会对着另一名女子的背影图出神?一个用惯了极品熏香的贵族,为何又偏爱一种最廉价的皂角香?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在玉娆的脑海中盘旋,隐隐约搭成了一个她不敢去看的轮廓。
04
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是压在甄嬛和玉娆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
那晚的每一个细节,都像用刀子刻在她们的记忆里,每一次回想,都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疼痛。
故事,是从一纸圣旨开始的。
那日黄昏,皇帝的贴身太监苏培盛,亲自来到了熹贵妃的永寿宫,宣读了那道让她如坠冰窟的旨意——皇帝要在宫中设下家宴,请她和果郡王允礼一同赴宴。
“家宴”二字,听起来温馨,但在当时的处境下,谁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关于熹贵妃与果郡王有私的流言,早已在宫中甚嚣尘上。皇帝的疑心,就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时刻。这场宴席,名为家宴,实为审判。
甄嬛接到旨意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椅子上。她恐惧,绝望,她知道皇帝已经动了杀心。她试图自救,她派人去向皇后求情,去向太后哭诉,可所有的宫门都对她紧紧关闭。她成了一座孤岛。
夜幕降临,她换上了最华丽的宫装,为自己描了精致的妆容。她想,如果今夜注定是死路一条,那她也要死得体面。
当她走进宴席所在的宫殿时,一眼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允礼。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王爷常服,身姿挺拔如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润笑意,仿佛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宴饮。
可甄嬛却从他平静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诀别的悲壮。
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知道,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也和她一样,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
皇帝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三个人,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酒过三巡,皇帝终于开口了。他没有直接发难,而是像个寻常兄长一般,与允礼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箭,句句不离“兄弟之情”,“君臣之分”。
甄嬛的心,随着他们的对话,一点点地往下沉。
终于,皇帝端起面前的酒壶,亲自为他们斟了三杯酒。他对甄嬛说:“熹贵妃,你亲手将这杯酒,赐给十七弟吧。”
甄嬛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知道,这三杯酒里,必有一杯是毒酒。皇帝要她亲手,杀了她的爱人。这是最残忍的惩罚。
她端起托盘,一步一步,走到允礼面前。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允礼站起身,微笑着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去看那三杯酒,他的眼里,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嬛儿,”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眷恋,“有你这句话,我此生足矣。”
他说的是哪句话,甄嬛已经记不清了。或许是在某个午后,她曾痴痴地对他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就在甄嬛准备将托盘递给他的时候,允礼忽然伸出手,以一种快得让人看不清的动作,从她手中接过了托盘。然后,他以袖子做掩护,行云流水般地调换了其中两只酒杯的位置。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坐在上首的皇帝,似乎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他端起其中一杯酒,对着皇帝,也对着她,朗声说道:“臣弟,敬皇兄一杯。愿我大周江山,万年永固。”
然后,他一饮而尽。
甄嬛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她不知道他喝下的是哪一杯,她只希望,有毒的那杯,在她自己面前。
可天不遂人愿。
允礼放下酒杯,脸上依旧带着笑。他深深地看了甄嬛一眼,然后,趁着转身的瞬间,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把我的心,我的一切,都放在你这里了,你要好好活着,为我活着。”
话音刚落,他身子一晃,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神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下去。他伸出手,似乎想最后再触摸一下她的脸颊,可手伸到一半,便无力地垂落。
“允礼——!”
甄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了过去,抱住他逐渐冰冷的身体。
皇帝坐在龙椅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震惊,亦或是一丝隐藏得极深的…解脱。
那一夜,果郡王允礼的死,将他与熹贵妃的这段“爱情”,推向了悲壮的顶峰,也推上了一座无法被质疑的神坛。
他的死,证明了他的“深情”。
他的死,也彻底打消了皇帝对甄嬛的所有怀疑,为她换来了后半生的安稳与尊荣。
对玉娆,对所有知道这段故事的人来说,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是这段伟大爱情最惨烈,也最无可辩驳的见证。
所以,当玉娆心中生出那些疑虑时,她总会用这一夜的惨烈,来告诫自己:别再胡思乱想了。一个男人,可以用一切来演戏,但绝不会用自己的性命。
05
玉娆的贴身丫鬟,很快就从积满灰尘的嫁妆箱子底层,翻出了那个被遗忘了十五年的银质长命锁。
锁的样式很普通,上面只刻了“岁岁平安”四个字,因为常年放在箱底,银面已经有些发黑。
玉娆接过长命锁,用帕子细细地擦拭干净。她的心跳得很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口。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即将推开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门后面,可能是她想知道的答案,也可能是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书房,将那个紫檀木锦盒放在桌上。
她颤抖着手,拿起长命锁,仔细观察着。她发现,长命锁的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形状和大小,似乎正好能嵌入锦盒那“同心锁”的锁孔。
就是它了。
玉娆闭上眼睛,将长命锁的凸起,对准了锁孔,轻轻地插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咔嗒”声,那把锁住了十五年秘密的同心锁,应声而开。
玉娆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盒盖。
出乎她的意料,盒子里没有她想象中的信件,也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珠宝。只有几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物件,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锦缎上。
第一样,是一支竹笛。笛身已经有些磨损,看得出是被人常年握在手中吹奏过的。玉娆认得,这是允礼从不离身的笛子。
第二样,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香饼。打开油纸,一股清淡而熟悉的味道飘了出来。正是老管家口中,允礼最喜欢的,那种廉价的皂角香。
第三样,是几张乐谱的草稿。上面的音符涂涂改改,显得有些凌乱。在乐谱的右上角,写着三个字——《陌上花开》。
玉娆拿起乐谱,这首曲子她从未听过。允礼为姐姐吹奏的,明明是《长相思》。
她的目光移向了盒子最底层。那里,压着一幅卷起来的画轴。
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画轴,在宽大的书桌上,缓缓展开。
画卷展开的那一刻,玉娆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画的,正是她多年前在允礼那间偏僻暖阁里,看到的那幅女子背影图。
画工精湛,笔触细腻。画中女子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裙,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住。她站在夕阳下的田埂上,晚风吹起她的衣角,身影显得温柔而又孤寂。
与上次惊鸿一瞥不同,这一次,玉娆可以仔仔细细地端详这幅画。她看得极其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终于,在画卷右下角,一处山石的阴影里,她发现了一个极小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落款。
那是一个字,用朱砂写就,笔锋清秀。
——“清”。
不是允礼的“礼”,也不是姐姐甄嬛的“嬛”。
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清”字。
玉娆怔怔地看着那个字,脑子里一片混乱。竹笛,皂角香,《陌上花开》,还有一个落款为“清”的神秘女子…这些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允礼将它们如此珍重地锁起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猛地想起了老管家提到过的那个香料铺子。
——“暖香坞”。
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直觉驱使着她,她必须去那个地方看一看。那个地方,或许藏着解开这一切谜团的线索。
玉娆迅速地将所有东西都放回了锦盒里,除了那块皂角香饼。她将香饼用帕子包好,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站起身,对着门外的心腹丫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语气吩咐道:
“备车,我们去城南。”
丫鬟愣了一下,不知福晋为何突然要去那个鱼龙混杂的南城。
玉娆没有解释,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已经重新锁好的紫檀木盒子上。真相的门缝,已经被她推开了一条。可是,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走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