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退伍在汽车站遇落难母子，好心帮了一把，她竟“赖”我一辈子

我叫赵卫国，1972年生在河南信阳下边的山村里。读书不是那块料，初中毕业就跟着邻村的王师傅学木匠——农村里打家具、修门窗都离不了这手艺，父母说学门活计饿不着。

可我天生腼腆，跟着师傅去人家里做活，遇到主家问“这板凳能结实几年”“打套衣柜要多少钱”，嘴就发紧，半天挤不出一句囫囵话。师傅总拍我肩膀笑：“你这性子，干活是把好手，张嘴可真能急死人。”

1991年春天村里招兵，同村的发小拽我去：“咱去部队闯闯，总比蹲村里刨木头强。”父母琢磨着我性子太闷，去部队练练胆也好，点头应了。

体检那天也出了个小岔子——武装部的张干事转过来，盯着我看了半天：“你不是王木匠那徒弟吗？上月你帮咱武装部修的那排长凳，坐着比新的还稳当！这是要去部队当‘木匠兵’？”

这话让周围新兵都看过来，我脸烧得慌，心里怨张干事多嘴。后来新兵连里，我就落了个“木匠的”外号。

好在体检顺顺当当过了，连我担心的“嘴笨”也没影响。1991年3月20日，全县86个新兵挤上南下的绿皮车，我揣着把磨得发亮的木工凿子，进了福建的军营。

新兵营里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个：队列走得中规中矩，投弹够不着及格线，唯独出公差时抢着扛木料——这是我熟的活。

真正露脸是新兵下连前一周：营里要翻新营房的储物柜，后勤班找遍了人，要么只会钉钉子，要么连墨斗都不会用。司务长正挠头，有个新兵喊：“赵卫国不是会木匠吗？让他试试！”

我本来缩在队尾，被点到名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摸出随身带的凿子、刨子，量尺寸、弹墨线、开榫卯，不到半天就把一个严丝合缝的储物柜攒好了。司务长敲了敲柜面：“这手艺，比镇上的木匠都地道！”

第二天营里的储物柜全归我管，下连直接被分到了后勤班。一开始我觉得是“发配”，后来才知捡了便宜：后勤班的老班长是木工出身，不光教我做精细家具，还教我修营房的门窗、打行军床的加固架。

那几年部队常搞基建，我成了“流动木工”——哪个连的桌椅晃了、哪个排的储物柜坏了，都喊我去修。战友们见我扛着工具过来，总笑：“‘木匠的’一来，咱的家当又能撑半年！”

靠这手艺，我在部队的日子顺了不少，连原先的腼腆都淡了些。1995年冬天，我揣着四年的退伍证，坐火车回了信阳。

12月的信阳飘着冷雨，我裹着军大衣出了火车站，转去汽车站买回家的票。刚站到售票口，就瞧见边上台阶坐着个女人。

女人看着二十出头，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男孩，脚边放着个破布包。身前铺着张纸，歪歪扭扭写着：“寻亲遇骗，钱包被偷，求好心人凑车票回安徽。”

路过的人要么绕着走，要么嘟囔“又是骗子”。我犹豫了下——那孩子脸冻得通红，正往女人怀里钻，不像是装的。

我走过去问她咋回事，女人声音发颤：“我叫李桂兰，从安徽宿州来投奔信阳的表姐，结果表姐家搬空了，钱包在车站被偷了……想买回宿州的票，还差二十块，今天的票也快卖完了。”

我刚要掏钱包，售票口喊“最后一张去宿州的票卖完了”。我愣了愣，说先给她三十块，让她找个旅社住一晚，买明天的票。

可刚走到旅社门口，就撞见两个男人冲过来问“是不是李桂兰”。女人脸一下白了，拽着我躲进巷子里：“那是表姐的邻居，表姐临走前说过，不让他们管我……他们是来撵我走的。”

我看着她抱着孩子发抖的样子，心里一软：“我家在乡下，离这儿四十里地，先去我家躲两天吧，等买了票再走。”

李桂兰咬着嘴唇点了头。我带她娘俩坐上班车回了村，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父母见我领回个带孩子的女人，听完缘由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先留下吧。”

母亲煮了碗热姜汤，又蒸了红薯，李桂兰抱着碗，眼泪“吧嗒”往碗里掉。

接下来几天，李桂兰没闲着：天不亮就起来扫院子、喂鸡，中午帮母亲蒸馒头、摘菜，连我家那把松了腿的椅子，都被她找绳子绑得牢牢的。村里人来串门，都夸这姑娘勤快。

一晃五天，李桂兰却没提买票的事。我问她，她红着眼圈说：“宿州老家没人了，我爹娘走得早，回去也是睡桥洞……”

父母把我拉到一边：“卫国，桂兰是个实诚人，你要是不嫌弃她带个孩子，俩人搭伙过日子吧。”

我没犹豫——这几天看她待我父母贴心，对孩子耐烦，早动了心。李桂兰听完，攥着衣角小声说：“我没啥能给你的，就会干活，能‘赖’你一辈子不？”

没办婚礼，就请亲戚吃了顿猪肉炖粉条，我和李桂兰就算成了家。

后来我在镇上开了个木工铺，打家具、修门窗，李桂兰在铺子里帮着算账、招呼客人。第二年我们生了个女儿，一儿一女凑成了“好”字。

现在三十多年过去，儿子在县城开了装修公司，女儿嫁在了邻村。每次吃饭时我逗李桂兰：“当年你可是‘赖’上我的。”

她就夹块红烧肉塞我碗里：“赖你咋了？要不是你在汽车站拉我一把，我娘俩早冻僵了——这一辈子赖不够，下辈子还赖。”

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突然觉得：那年汽车站的“顺手一帮”，是我这辈子最赚的买卖——赚了个暖炕头，赚了一屋子烟火气，赚了一辈子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