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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72岁,独生女儿嫁到日本,去女儿家住了15天,女婿天天对我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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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赵秀琴,今年七十二。

老头子走了快十年了。

我唯一的女儿,静宜,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念(dian)挂(ji)。

她争气,从小就是我们那一片儿出了名的学霸,一路考出去,最后留在了日本。

还嫁了个日本人。

这事儿,当年在我们家那栋老居民楼里,掀起的风浪不比我当年评上厂里劳模小。

有说我享福的,以后能去国外养老。

有说我傻的,养个女儿,白白送给了“小日本”。

我嘴上不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什么享福,什么傻。

我就是个当妈的,我闺女在哪儿,我的心就在哪儿。

她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这些年,静宜每年都回来,大包小包的,把我的冰箱塞得跟个小卖部似的。

那个日本女婿,叫什么来着?哦,健太。

只在他们结婚的时候,跟着静宜回来过一次。

印象里,是个瘦高个儿,话不多,看见我,脸先红了,然后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把我给整不会了。

我赶紧去扶,嘴里念叨着:“使不得,使不得,哪有这么大的礼。”

静宜在旁边笑,说:“妈,你就受着吧,他们这儿兴这个。”

后来,就是视频里见了。

每次视频,健太都在旁边,不多话,但只要镜头扫到他,他立马就是一个标准的鞠躬。

隔着屏幕,我都觉得我这老腰跟着一紧。

今年,我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

静宜不放心,非要我过去住一阵子,说是带我好好检查检查身体。

她说,日本的医疗服务好,仔细。

我本来不想去。

人生地不熟的,话也听不懂,跟个睁眼瞎似的,多憋屈。

可我这闺女,脾气倔,跟我那死老头子一个样。

她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机票都给我买好了。

“妈,就十五天,你当是来旅游了。”

行吧,去就去吧。

我也想亲眼看看,我这宝贝闺女,到底在那边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飞机落地,是晚上。

东京的机场,亮得晃眼,人来人往,但就是不吵。

每个人都好像在自己的轨道上,安安静静地走。

我拉着我的小行李箱,跟在一堆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后面,心里有点发怵。

远远地,就看见静宜在那儿招手。

“妈!这儿!”

我闺女,瘦了,但气色不错,穿着件米色的风衣,看着挺精神。

我心里那点不安,一下子就散了大半。

她旁边站着的,就是健太。

还是那个瘦高个儿,穿着深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

健太“啪”地一下,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母亲大人,您辛苦了。”

他用那种有点生硬的中文说道。

我“哎哟”一声,差点没把手里的保温杯给扔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的,都朝我们这边看。

我这张老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子根。

“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嘛呀。”

我一边说,一边去拉他的胳膊。

静宜在旁边咯咯笑,帮我把行李箱接过去。

“妈,跟你说了,他就是这个习惯,你以后就习惯了。”

我能习惯吗?

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

回家的路上,是健太开车。

车里干净得不像话,连个脚垫都跟新的一样。

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那些看不懂的日文招牌,一串一串地往后闪。

静宜在副驾上,叽里呱啦地跟健太说着日语。

我一句也听不懂。

就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被临时塞进他们生活里的、格格不入的老太太。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住的公寓,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玄关小得只能站下一个人。

一进门,健太又是一个鞠躬,递给我一双拖鞋。

“母亲大人,请。”

那拖鞋摆放得整整齐齐,鞋尖朝着我出来的方向。

我换鞋,他就在旁边躬着身子等着,等我换好了,他再把我的鞋子拿起来,放进鞋柜里,摆得端端正正。

我浑身不自在。

这哪是家啊。

这比我们单位领导办公室还讲究。

静宜拉着我参观他们的“豪宅”。

一个卧室,一个榻榻米房间,一个小小的客厅连着开放式厨房。

“妈,这间榻榻米就给您睡,我跟健太都铺好被褥了,您看行不行?”

被褥雪白,叠得像块豆腐干。

我点点头,“行,挺好。”

其实我睡不惯这个,硬邦邦的,还不如我家里那张老弹簧床。

晚饭是健太做的。

一小碗米饭,一小碗味增汤,几片生鱼,还有一小碟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静宜说,那是纳豆,有营养。

我夹了一筷子,那味儿,冲得我差点当场去世。

我看着健太。

他正襟危坐,吃一口饭,都要把碗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吃,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忍不住,用筷子扒拉了两下碗里的米饭。

“哐当”一声。

健太和静宜同时停下筷子,看着我。

我老脸一红。

“那个……吃饭,吃饭。”

健tian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对着我。

“母亲大人,饭菜还合胃口吗?”

我能说不合吗?

我只能点头,“挺好,挺好。”

他听完,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然后,又微微鞠躬了一下。

我心里叹了口气。

这哪是女婿啊,这是请了个服务员回家。

还是个一对一的、贴身服务员。

第一天,就在这种客气到令人窒息的氛围里结束了。

我躺在榻榻米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

骨头硌得生疼。

窗外很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我那张老床了。

想我那栋吵吵闹闹的居民楼了。

想楼下老王头家那只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打鸣的公鸡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

老年人,觉少。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去上个厕所。

客厅里黑漆漆的。

我摸索着往前走,刚走到卫生间门口。

“啪嗒”一声。

旁边的卧室门开了。

健太穿着睡衣,站在门口。

看见我,他先是一愣,然后,条件反射似的,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母亲大人,早上好。”

我吓得一哆嗦。

“好好好,你快去睡,我就是起个夜。”

我逃也似的钻进了卫生间。

这日本的马桶,盖子是热的,旁边一排按钮,花里胡哨的,我研究了半天,差点没把自己给冲飞了。

等我从卫生间出来,健太还站在那儿。

“母亲大人,您需要喝水吗?”

“不不不,我回去睡了。”

我摆摆手,溜回了我的榻榻米房间。

我感觉我不是来养病的。

我是来军训的。

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就是这种模式的无限循环。

早上,健太穿着笔挺的西装出门上班前,会特意到我房间门口,拉开一条缝,对着里面鞠躬。

“母亲大人,我出门了。”

晚上,他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不管多晚,第一件事,还是到我房间门口鞠躬。

“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我给他端杯水,他接过去,鞠躬。

我夸一句他做的菜好吃,他放下筷子,鞠躬。

我有天下午在客厅看电视睡着了,他回来,看见了,没敢叫醒我,就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

然后,退后两步,对着睡着的我,鞠gong。

我是被静宜叫醒的,她告诉我这事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

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感觉我像个被供起来的牌位。

一个活的、会喘气的牌位。

这种尊重,太沉重了。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跟静宜抱怨。

“你这女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腰不疼吗?”

“妈,都说了是文化差异。”

静宜一边削苹果一边说。

“什么文化差异?我看电视里日本人也没这样啊,一天鞠八百个躬。”

“那不是对您尊敬嘛,您还不乐意了。”

“我乐意?我瘆得慌!”我把声音压得很低,“他看我的眼神,毕恭毕敬的,一点都不像看丈母娘,倒像看他们天皇。”

静宜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叹了口气。

“妈,健太他……就是个很认真、很传统的人。”

“我看是死板。”

“您就不能试着接受吗?”

“我怎么接受?我一看见他那张脸,就等着他下一个躬什么时候鞠下来,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和静宜的对话,陷入了僵局。

她觉得我不理解,我觉得她不体谅。

我们母女俩,隔着一个健太,隔着一片太平洋,好像越来越远了。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要在这个家里,找回一点“家”的感觉。

我决定,做一顿地道的中餐。

我跟静宜说了我的想法。

她有点犹豫,“妈,这儿的厨房,跟咱们那儿不一样,您用得惯吗?”

“有什么不惯的?不就是锅碗瓢盆吗?”

我信心满满。

静宜带着我去了超市。

日本的超市,干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蔬菜都用保鲜膜一小份一小份地包好。

贵。

一根大葱,折合人民币要十几块。

我心疼得直咧嘴。

“这哪是吃葱,这是吃钱啊。”

静yi笑了笑,“没办法,这边就是这样。”

我挑了排骨,土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调料。

准备做个拿手的红烧排骨,再拍个黄瓜。

回到家,我系上围裙,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厨房。

然后,我就懵了。

这厨房,小得可怜,转身都费劲。

灶台是电磁的,没有明火。

抽油烟机小得像个玩具。

我找了半天,没找到我的大铁锅。

只有一个平底不粘锅。

“静宜,你家这锅怎么炒菜啊?”

“妈,我们就用这个。”

行吧,条件艰苦,但难不倒我这个老革命。

我把排骨焯水,准备下锅炒糖色。

油一下锅,问题来了。

电磁炉的火候,我根本掌握不好。

油温一上来,我把糖放进去,还没等搅和两下,就糊了。

一股焦味儿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咳咳咳……”

静宜赶紧过来开窗通风。

我手忙脚乱地把锅端下来,心里那叫一个挫败。

折腾了快一个小时,那盘红烧排骨总算是端上了桌。

卖相嘛,不提也罢。

黑乎乎的,有点惨不忍睹。

晚饭时,气氛有点微妙。

健太回来了。

一进门,闻到屋里那股还没散尽的焦味,愣了一下。

然后,照例是鞠躬问好。

当他看到桌上那盘“黑炭”排骨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qPCR的惊讶。

静宜赶紧解释:“今天是我妈妈做的晚饭。”

健太立刻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

他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仔细地咀嚼着。

我紧张地看着他。

说实话,我自己尝了一小块,咸得发苦。

他咽下去之后,放下筷子,对着我。

“母亲大人,非常好吃。”

然后,就是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您辛苦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好吃?

这种鬼话,骗三岁小孩呢?

这已经不是尊重了。

这是虚伪。

是赤裸裸的、让我难堪的虚伪!

我“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

“别鞠了!”

我吼了一声。

静宜和健太都吓了一跳。

“健太,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中国老太太,特别烦人,特别碍事?”

健太一脸茫然,求助地看向静宜。

静宜赶紧打圆场,“妈,您说什么呢,健太怎么会这么想。”

“你让他自己说!”我指着健太,“你别跟我来这套虚的!好吃就好吃,不好吃就不好吃!你天天这么鞠躬,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走?”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

这些天积攒的所有不自在、憋屈、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

健太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恭敬和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和无措。

静宜也急了,眼圈都红了。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健tian是为了您,特意去学了中文,他每天下班那么累,还要给您做饭,他……”

“我不要他做饭!我不要他学中文!”我打断她,“我就想安安生生地待几天!我不想天天被人当老佛爷似的供着!你们这日子过得还有人味儿吗?!”

“这叫尊重!这叫礼貌!是您自己想太多了!”

“我不管这叫什么!”我站起来,指着健太,“我告诉你,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对我鞠躬!一次都不许!不然我现在就买机票回去!”

说完,我转身就走,重重地关上了榻榻米房间的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背靠着门,浑身都在发抖。

门外,静宜在小声地哭。

还有健太用日语在轻声安慰她的声音。

我听不懂。

但我心里,一点胜利的快感都没有。

只有一片冰凉的、空洞的悲哀。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跑到上万公里之外的女儿家,就是为了跟他们吵这一架吗?

那一晚,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我没敢早起。

一直赖到快九点,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房间。

客厅里没人。

餐桌上,放着早餐。

还是日式的,一碗米饭,一碗汤,几样小菜。

旁边有一张纸条,是静宜的字迹。

“妈,我和健太上班去了。早饭在桌上,您记得吃。”

我坐在餐桌前,一点胃口都没有。

昨晚的话,我说得太重了。

我伤了静宜,也肯定伤了那个日本女婿。

我这心里,堵得慌。

一整天,我都待在公寓里,哪儿也没去。

电视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昨晚的画面。

健太那张煞白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傍晚的时候,门响了。

是静宜回来了。

她一个人。

她换了鞋,走到我面前,眼睛有点肿。

“妈。”

她叫了我一声,就没再说话。

我们母女俩,就这么沉默地对坐着。

过了好久,静宜才开口。

“妈,您是不是觉得,健太很奇怪?”

我没吭声。

“您是不是觉得,他对我,对这个家,都太客气,太疏远了?”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静宜苦笑了一下。

“其实,我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觉得。”

她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

“健太他……他的家庭,跟我们不一样。”

“他父亲,是个非常、非常传统和严厉的男人。是那种……您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绝对的大家长。”

“健太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他父亲的一句肯定。考了第一名,他父亲会说,‘不许骄傲’。比赛得了奖,他父亲会说,‘下次要更好’。”

“他只要有一点点做得不好,一点点不符合他父亲的规矩,换来的就是训斥,甚至是……体罚。”

静yi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父亲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笑过。家里吃饭的时候,连碗筷碰撞的声音大一点,都会被骂。”

我愣住了。

“所以,健太就养成了这种习惯。对长辈,对权威,他会下意识地表现出绝对的服从和恭敬。因为他害怕,他害怕自己做得不够好,害怕惹别人生气。”

“他鞠躬,不是因为虚伪,也不是因为把您当外人。”

“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把您当成了最需要尊敬的、最重要的长辈。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您相处,他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哪个动作做错了,就会让您不高兴。”

“他是在用他唯一会的方式,在向您表达他的善意和紧张。”

“昨天您发火之后,他跟我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让母亲大人讨厌我了?’”

“他一个晚上没睡好,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跟您道歉。”

静宜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妈,他其实……是个很温柔,但也很可怜的人。”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捶了一下。

又酸,又胀,又疼。

我想起健太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

想起他那双总是带着点不安的眼睛。

想起他每一次鞠躬时,那僵硬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的后背。

我一直以为,那道鸿沟,是国籍,是文化,是语言。

我从来没想过。

那道鸿gou,是他心里的伤。

是我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太太,拿着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的自保方式。

我还把它当成了对我的冒犯。

我混蛋啊。

我赵秀琴,活了七十二年,活到狗身上去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那孩子……他……”

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静宜握住我的手。

“妈,他很爱我。也很尊敬您。”

我点点头,眼泪掉在手背上,滚烫。

那天晚上,健太回来得很晚。

我一直没睡,在客厅里等他。

门开了,他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寒气走进来。

看到我,他明显地僵了一下,站在玄关,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地就想鞠躬。

我抢在他弯腰之前,站了起来。

我走到他面前。

他比我高一个头还多。

我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健太。”

我叫他的名字。

“今天,也辛苦了。”

我用我那蹩脚的、从电视里学来的发音说道。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我对他笑了笑,一个发自内心的、不再带着审视和挑剔的笑。

“吃饭吧,孩子。”

“今天……我给你留了汤。”

我转身走进厨房,端出了我下午用小火慢炖的排骨汤。

那是我拜托静宜教我用电饭煲的“煲汤”功能做的。

味道,可能还是不地道。

但那是我这个当妈的,这个当丈母娘的,一份迟来的、笨拙的心意。

健太坐在餐桌前,看着那碗汤,没有动。

然后,我看到,有两滴滚烫的液体,掉进了汤碗里,漾开了小小的涟漪。

他哭了。

这个三十多岁、在我面前一直像个机器人一样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健太还是会鞠躬。

但不再是那种九十度的、僵硬的、带着恐惧的鞠躬。

有时候,只是微微点头。

有时候,是带着笑意的、轻松的躬身。

他开始尝试着,跟我说一些简单的话。

他会指着电视里的相扑选手,用生硬的中文告诉我:“这个,很厉害。”

他会把超市里买来的新口味的酸奶,先拿给我:“母亲,尝尝。”

我呢,也变了。

我不再挑剔他做的饭菜是不是太清淡。

我开始学着吃纳豆,虽然还是觉得那味儿很奇怪,但我会笑着对他说:“哦依稀(好吃)。”

我会拉着静宜,让她教我怎么用那个复杂的遥控器,去看日本的老年人节目。

虽然听不懂,但看着那些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日本老头老太太,在电视里哈哈大笑,我也觉得挺有意思。

我开始试着,走进他们的生活。

而不是固执地,想把他们拉进我的世界。

有一天,静宜和健太要带我去看烟火大会。

出门前,静宜让我穿和服。

我一百个不乐意。

“那玩意儿,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怎么走路?”

“妈,入乡随俗嘛,好看!”

静宜不由分说地给我套上了。

一层又一层,腰上还勒了个硬邦邦的“小枕头”。

我别扭得浑身难受。

健太在旁边看着,一直抿着嘴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放松的、不带任何负担的笑容。

他走过来,帮我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退后两步,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温暖的笑意。

他没有鞠躬。

他只是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母亲大人,非常漂亮。”

那一刻,夏夜的风穿过公寓的窗户,带着外面街道的烟火气。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陌生服装的自己,突然觉得,好像……也还不错。

烟火大会很热闹。

成千上万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浴衣,坐在河堤上。

当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嘭”地一下绽开时,所有人都发出了“哇”的惊叹声。

我旁边的一个日本小姑娘,激动地拍着手。

健太买来了冰镇的啤酒和章鱼烧。

我们三个人,并排坐着,仰着头,看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在头顶上绚烂,然后消失。

健太递给我一罐啤酒。

我接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拉开拉环。

冰凉的、带着气泡的液体滑过喉咙。

有点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我看着身边,我的女儿,和我的女婿。

他们依偎在一起,脸上映着明明灭灭的火光。

静宜的头,靠在健太的肩膀上。

健太的手,轻轻地揽着她的腰。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那么幸福。

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这趟来,不是为了检查身体,也不是为了旅游。

我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确认我的女儿,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现在,我确认了。

她很好。

这就够了。

十五天,很快就过去了。

离开的那天,还是健太开车送我去的机场。

静宜的眼睛,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是红的。

“妈,您回去要按时吃药,腿疼就别不舍得开空调。”

“知道了,啰嗦。”

“家里的东西,别不舍得吃,我都会给您寄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你爸还能唠叨。”

到了机场,办完手续,马上就要进安检口了。

静宜抱着我,不肯撒手。

“妈,我过年就回去看您。”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我拍拍她的背,心里也酸得不行。

我推开她,转向健太。

他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们,眼眶也红了。

我朝他伸出手。

他愣了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握住了我。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健太。”

“以后,别那么累了。”

“静宜这孩子,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你们俩,好好过日子。”

我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健太用力地点着头,嘴唇紧紧地抿着。

我松开手,准备转身。

健太突然上前一步。

然后,他对着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还是九十度。

但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也没有觉得不自在。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受了他这个大礼。

因为我知道。

这个躬里,没有恐惧,没有疏离,没有虚伪。

只有一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最真诚的,最笨拙的,也是最重最重的,敬意和感谢。

我冲他摆了摆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安检口。

我没有回头。

我怕我一回头,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飞机穿过云层,飞向我熟悉的故乡。

我的这趟日本之行,结束了。

回到家,打开门,还是那个熟悉的、带着点陈旧气息的家。

我放下行李,坐在我那张吱呀作响的老沙发上。

空荡荡的屋子,有点冷清。

我拿出手机,翻看着在日本拍的照片。

有我穿着和服,笑得一脸不自在的照片。

有静宜和健太依偎在一起看烟火的照片。

还有一张,是我临走前,静宜偷拍的。

是我和健太,坐在餐桌前。

我正在教他怎么用筷子,去夹一颗滑溜溜的花生米。

他学得很认真,眉头都皱起来了。

而我,侧着脸,看着他,笑得一脸慈祥。

我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我的手机屏保。

楼下,老王头家的那只大公鸡,又开始打鸣了。

声音洪亮,穿透了整个清晨。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窗边。

阳光正好。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不一样了。

我拿起手机,给静宜发了条微信。

“我到了,一切都好,勿念。”

想了想,我又加了一句。

“告诉健太,下次回来,我教他包饺子。”

那个孩子。

他的背,或许因为过去的经历,总是习惯性地弯着。

但他的心,是直的。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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