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仲夏,北京东长安街的风带着热浪扑面而来。公安部部长办公室里,罗瑞卿拿着一封厚厚的检举信,眉头紧锁。信纸已经翻卷,署名人王从吾、贾潜、聂真等人——几乎都是冀鲁豫抗战时期的骨干。短短十几页,将一个名叫吴蓝田的叛徒、汉奸的旧案重新撕开。罗瑞卿抬头,只说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句话,定下了此案此后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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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追溯到1930年代末。吴蓝田,河南滑县人,出生地主家庭,却在青年时代投身革命,1929年就成了滑县最早的共产党员之一。早期的他颇受器重,先后担任滑县县委书记、豫北地委组织部长,这在当时已属“少年得志”。可惜,职务越高、心越浮。绯闻频传、作风恶劣,组织一次次批评,他一次次表态,却转身照旧。1939年春,地委将他调往接敌区,本想边工作边整顿,没想到却给了他与日伪接触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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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0年农历三月初三,吴蓝田公开投靠日军第三十五师团,改名吴进善,自封“特务工作团团长”,在老宅门口挂出“反共复仇”招牌。他先抓联络员聂元昂的侄子泄愤,后又将原恩师贾潜的母亲折磨致死。对外,他配合日伪万余人对冀鲁豫根据地实施“扫荡”,十天内一百四十多个村庄化为灰烬,四千余条生命消失。对内,他琢磨出十几种酷刑,挑脚筋、放恶犬、活埋,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抗战后期,冀鲁豫军区发动滑县战役。苏振华、曾思玉一线指挥,十九天苦战,拿下滑县主阵地,却让吴蓝田携二十亲随和小妾苑小蚕从暗道逃走。滑县群众敲锣打鼓迎解放,却仍惦记着那个漏网的大汉奸。令人愤怒的是,随即而来的解放战争早期,国民党趁势收复滑县,吴蓝田又穿着新制服回来耀武扬威。直到1948年7月第二次解放滑县,他再次弃城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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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基层干部忙于土改、镇反,吴蓝田案一度沉寂。可受害者家属和昔日战友从未忘记血债。1950年3月,王从吾等人联名把调查记录和目击口供整理成册,呈交公安部。材料里一句话刺目:“此人不除,滑县难安。”罗瑞卿立即批示在案卷第一页,并通报中央:限期破案,不得拖延。
1951年9月,全国通缉令下达。彼时的吴蓝田早已六亲不认,拖家带口躲进上海弄堂,改姓“虞”,自称小商贩。家中十余口拆散各居,不与左邻右舍多言,连“贤伉俪”也变成“兄妹”对外登记。他知道公安机关的手段,因此随身携带假身份证件,甚至把假户口信息逼着妻妾背得滚瓜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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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兔三窟,也有破绽。滑县公安局在复查老档案时发现一条不起眼的线索:吴蓝田弟弟吴尊周在北京西单段馥廷家借住。顺藤摸瓜,侦查员发现吴尊周已被部队征召,驻守甘肃平凉九〇二一部队。经部队密函配合,吴尊周交代:哥哥以卖房名义让他筹钱寄往上海,地址却支吾不清,只说在宝山路附近。
河南、上海警方连夜筛户口。岳州路某居民迁出记录里,一个“虞苑民”的名字引起注意,年龄、籍贯全被涂抹重填。民警蹲守数日,见一男子体态、口音与档案描述极为相似,却慎之又慎。10月19日晚,信用社工作人员通知该男子领取“竹材贷款”。户籍警在柜台侧问出一句滑县土话:“吴蓝田,你还认得不认得?”男人一惊,脸色惨白,腿软跪倒。当场搜出假证数张,案件至此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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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回北京途中,这名叛徒声称“愿意立功赎罪”,并写下《我怎样隐藏了八年》。字里行间不是忏悔,而是算计——他期待留条生路。公检法部门复核卷宗,吴蓝田直接或间接杀害抗日干部、群众数百人,情节特别严重,无可减轻。1956年9月16日,专列将他押返河南;1957年2月25日,滑县人民大礼堂公审,人山人海。审判长宣布:依《惩治反革命条例》第三条、第四条,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3月20日,道口镇刑场枪声响起,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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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执行前夕,吴蓝田仍喃喃:“如果早知如此,我……”话说到一半,被看守厉声喝止。记录员备注:其神情恐惧,未见真悔。至此,一桩横跨十七年的血案画上句号。平原腹地再无“特务工作团”,冀鲁豫老区的夜,也安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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