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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 8 日,第二十四届国际学生影视作品展(ISFVF)大讲堂I活动于北京电影学院海淀校区中等放映厅成功举办。活动邀请到本届评委会主席、波黑导演丹尼斯·塔诺维奇,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师、电影导演金舸展开对谈。影展执行主席、教学实践中心副主任李苒、导演系副系主任亓天阳、导演系教师吴海伊共同参加了此次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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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活动开场环节,李苒老师首先介绍了本场对谈的两位嘉宾,本届ISFVF评委会主席、曾荣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柏林银熊奖及戛纳最佳编剧等多项国际大奖的波黑导演丹尼斯·塔诺维奇,以及本场对谈嘉宾、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教师、资深导演、编剧金舸。李老师表示,两位电影人的对话一定会为师生们带来一场富有启迪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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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塔诺维奇和金舸老师围绕电影教育、导演创作和电影市场现状等话题展开精彩对谈,向观众们分享真实的电影学习、拍摄故事并传授在导演完善自身拍摄技能方面的方法。
第一部分:在导演之路的最初
金舸:欢迎塔诺维奇导演来到我们的大讲堂,我在01年的时候就看过你这部《无主之地》了,也把这部电影放在课堂上给同学们共同研讨过,很高兴今天你能来跟我们一起探讨一些创作上的问题。《无主之地》作为你的首部长片作品就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等多项荣誉,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天才水平了,请问你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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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主之地》剧照)
塔诺维奇:我认为我很幸运,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在开玩笑,但我认为运气对我的影响很大。我经常参加一些大型电影节,当我经历不同的电影节时,在各种各样的影片中会看到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影片。但通过大使馆活动等影节之外的场合,也能看到一些非常优秀的。在我看来,那些影片理应参加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这是艺术领域,很难用数学的定义去衡量什么是优秀。我认为一部优秀电影是能够让人产生共鸣的。
金舸:谢谢,因为我也是一名电影老师,主要培养未来的电影导演。今天有这么多学生在现场,我想请您讲述,您是如何踏入电影这条道路的?之后是如何学习电影的?
塔诺维奇:我最开始学习的是技术方面相关的专业,在90年之前,我就想拍摄电影。学校开设了电影学院,而我现在就是那里的老师。当时战争爆发的时候我还在第三年的学习中。所以,当时我加入了保卫这座城市的工作,很快我就开始拍摄了。我们有很多士兵,但我发现没有人拍摄战争场面。所以我实际上开始拍摄当时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后来我在比利时完成了学业。
我学习了电影制作的基础,那就是剧本创作、戏剧编排和戏剧历史,我还学会了如何剪辑。我认为这些都是成为一名优秀导演所必需的技能。
在电影制作中,有三个基本要素。第一个是故事,第二个是拍摄,即与演员合作、拍摄以及后期制作。第三个是剪辑。我认为每个导演都应该掌握所有这些技能,而不是仅仅依赖于他的剪辑师或摄影指导,但我认为这是电影制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比如说, 我26天就拍完了《无主之地》,9天就完成了剪辑,我知道必须保证最后每个场景的准确性。因为我清楚每个镜头的拍摄位置,所以一切都非常精确。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了解所有这些部分。如果你要进行拍摄的话,我会为每个镜头做镜头设计。我画画的水平一般,但我清楚每个镜头的内容,我的摄影指导也清楚,所以我们可以加快工作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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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主之地》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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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坚持“作者”的自觉
金舸:你的首部长片就非常成熟老道,包括剧本的结构、剧作和运镜。我想问,你在拍摄这部长片之前,拍过多少个短片作业?像我们现在北电的孩子们,本科的教学是从3分钟开始拍起,3分钟、5分钟、10分钟、20分钟。你这次来担任ISFVF评委会主席,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大概应该是半个多小时长度以内的。
你刚才说到的所有孩子们关于剧作,镜头的技巧,包括剪辑,其实都是通过一步一步的短片来积累经验,不知道你在拍摄这部长片之前有没有短片的拍摄训练?我非常想了解一下你前面的创作历程,而且尤其你们电影学院对于导演的培养,都有什么课程?
塔诺维奇:在我们学校有戏剧、电影、电视和广播等专业。在第一年,我们得做些小练习,比如有一个叫“过程”的练习,就是拍摄制作一顿饭的过程。那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接触摄像机,还得学习剪辑。还有一个练习叫“追逐”,就是通过拍摄追逐场景来学习。我们每年有五个这样的练习,每个练习三分钟。在电视里,你得注意摄像机、灯光等等,在戏剧里,你得注意演员。在广播剧方面,比起移动一切东西,你会突然明白声音的重要性。这就是这所学校的理念。这非常罕见,很不寻常。通常,你学电影就只学电影,学戏剧就只学戏剧。但在这里,教授都认为它们是相互关联的。
到了第三年,战争爆发了。而我的真正学业也从那时开始,因为我每天都在拍摄战争。拍摄战争是有风险的。你得全神贯注,否则会危及生命。我开始拍摄时,一直想拍故事片。因为我们当时都看那些漂亮的美国电影,我相信你们现在也看。对我来说,巅峰之作就是像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之类的导演拍的电影。但后来,因为战争,我开始拍摄生活,我不再对虚构感兴趣。因为我觉得生活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要更美好。你只需要带着相机在那里,然后你就能拍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很多年里,我都没有再想回去拍故事片,我一直在拍纪录片,而且我真的很开心。其中一些还很成功,它们上映了,还在各种电影节上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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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舸:刚才引入一个话题,就是你说生活永远比编的精彩。《无主之地》的故事编得非常扎实。我想跟您讨教一下戏剧性相关的问题,什么样的故事才算好故事?
塔诺维奇:关于什么样的故事才算好故事,我确实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但我知道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故事必须富有情感。这是我所看到的很多拍摄精美的影片所欠缺的,它们只是很美的画面,而我不在意这些。我还看过一些拍摄质量很差的影片。但我却被影片所讲述的故事所打动。电影没有固定的模式,这不是物理学,也不是数学,而是这个世界想要看到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想拍出伟大的电影,那就是你的故事。如果你觉得这是一部好电影,那是因为这是我的个人故事。因为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想拍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故事,我拍的是我的故事,波黑的故事,但它还是走向了好莱坞,走遍了世界各地。
金舸:导演都有不同的领域,比如说你很喜欢战争题材,因为你身处那个环境。有些可能是喜欢,比如说武侠,或者轻喜剧,不同领域,不同类型。但是每个类型里头其实都有非常成功的导演。所以就想问一问,你觉得作为一个导演,在学习阶段,一个导演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哪些是需要在学习上有偏重的。
塔诺维奇:作为导演,你的任务不仅是找到最适合完成你所需任务的人,还要找到最优秀的创作人才。所以,如果你不会写故事,那你至少得具备识别出好故事的能力。这个故事应该能触动你,触动你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这就是开始的阶段。如果你能写故事,那就尽情创作吧,写你认为重要的内容就好。如果你不会写,我们会找一位编剧,找一位你喜欢的、能写出好剧本的编剧,然后与他合作。一旦有了一个好的故事,接下来就是找一位摄影师。我并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因为每次我讲述不同的故事时,我的故事内容总是各不相同的。每次我都会思考对于这个故事,什么样的拍摄风格才是最佳的。这就是我的工作方式。所以你要选择最适合这个项目的最佳摄影师,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摄影师,而是最适合这个项目的。因为这要符合你想要赋予影片的风格。然后你再和剪辑师合作,我知道如何剪辑,但我从不亲自剪辑,因为剪辑师比我更快。
所以作为导演的任务就是要掌控全局。我过去常常喜欢告诉人们该怎么做。但现在我让他们自由发挥。因为如果你让演员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表演,他应该会按照自己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来演绎。他会把这种演绎当作一份礼物送给你。如果你告诉他该怎么做,他就会照做,但你永远无法得到那个人的惊喜以及他能真正给予你的东西。
金舸:ISFVF在我们学校办了很多年了,也很成功。孩子们都是现在拍短片的起步阶段。你对拍摄短片,你作为这届评委会主席,有没有什么希望跟我们大家分享的?或者说你认为短片什么样是好的?除了刚才说情感方面,在形式上,或者内容上,有没有你自己的个人的偏好?或者说你认为短片应该怎么去做更好?让他们少走弯路。
塔诺维奇:音乐、表演,它们都应该相辅相成。所以,它们之中没有任何一项应该优于其他一项。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看的一部电影画面拍摄得很美,但这就是你所看到的全部内容,那就有问题了。我认为摄像机也应该服务于影片本身。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服务于影片的故事。所有这些元素都必须协调一致。这是一种平衡,很难实现。
一旦你成为了一名电影专业的学生,你就永远都是一名电影专业的学生,因为总有新的东西需要学习,总有新的目标需要达成,即便你已经多次完成过类似的任务,每次你都要从零开始,每次都要从一张白纸开始,你得构思一个故事,然后找到演员,筹集资金,还要寻找等等,每次的流程都是相同的,而且永远不会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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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对于电影市场的反思
金舸:最后一个问题,中国目前,电影受到票房的压力特别大。我相信你应该也有遇到这种问题。可能拍低成本相对好一点。只要投入大一些,我们这边就是票房、观众,这点很重要。当下面临的一个问题是短剧短视频似乎要成一个主流了。人们的因为生活压力、工作节奏,都爱看短视频。有时候长度就1分钟、2分钟。我不知道你对现在的创作环境是否有这种困扰。另外还想问,你对未来的趋势有没有什么看法?我们似乎感觉电影已经是一个有点儿传统的产业了。我想问问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塔诺维奇:我不关心投资者的事,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未留在好莱坞的原因。他们邀请我很多次,但我只和他们合作过几次,那些出资的人自以为很懂行。投资方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他们仍然依赖于曾经在市场奏效过的故事,但是没有人想再看一遍。我理解那些不去电影院的人,因为大多数电影都很不尽如人意。投资方不谈论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事,都想要那种固定的模式。但事实并非如此。好莱坞已行不通,是时候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了。
你们所提到的那些短短两分钟的视频,它们已经存在了,也会一直存在下去,但它们不是电影。不管怎样,我认为人们会重新回到电影院。什么时候这些电影才会物有所值呢?为什么你要花 30 或 25 欧元去看那些质量平平、25 天后就会在奈飞或其他平台上出现的东西呢?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呢?每当我制作一部对我来说很重要、对我而言有意义的电影时,全世界的人都会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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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观众提问环节
Q:很多学生初学写作时容易陷入类型片的剧作理论与套路里。比如说英雄必须要成长等。这部影片的剧作非常出乎意料,想了解导演在剧本创作上的思路,如何打破这个固定模式?
塔诺维奇:你得阅读这些剧作书籍,你当然应该了解这些理论。但在写作时,你往往会忘记这些理论的存在。你会沉浸在你的故事中,沉浸在你的角色里,而如果他们不发生变化,那这也是故事的一部分。还记得《罗生门》吗?它讲述的是同一个故事,但从三个不同的视角来呈现,这个故事从三个不同的视角来看是相同的,而我们都喜欢它。我认为你不会因为这个而创造出任何新的东西。所有的故事都已经被讲述过很多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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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门》剧照)
我相信你一定了解所有的中国故事,然后你会在新的电影中看到这些故事,然后你会说,哦,这太棒了。在戏剧中,朱丽叶和罗密欧,这是最著名的那个故事。所以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问题,而是关于你对这些内容要说些什么,你的观点是什么,你是谁的演员?这应该是艺术,而不是遵循固定的模式。艺术是量子化的,一切皆有可能。它运作的方式与物理学完全不同。所以你应该了解常规的物理学中的引力、牵引力等等。但在写你的故事时,你应该进入量子世界,在那里一切皆有可能。
Q:您现在回头看自己最初的作品,和当初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如果再拍或者再剪一次,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塔诺维奇:这就是我不看我自己电影的原因。我大概会剪掉了其中的一半,我想唯一确定的是,你知道的,不变的就是变化。而且我们一直在变化着。所以,如果我现在来拍摄这部电影,它肯定会有很大的不同。我把自己的影片看作是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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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在这部里没有看到和平,所以感觉现在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结。所以问导演还有第二部吗?
塔诺维奇:有一些美国人来找我,想让我拍续集,而我当时本应该答应的。因为我本应该收下一大笔钱,然后拍一部电影,然后就结束了,所以,没有续集。但如果你是投资者,并且想要进行投资的话。为什么不行呢?
Q:现在从学校出来的孩子,最难的一步就是融资,就是找到投资。我们这边也一样,拿着剧本去找投资。但是写剧本是自己的问题,只要你努力,你刻苦,你怎么也能写,不关系到别人。但是融资这个事确实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很难的问题。所以特别想你能跟我们分享一下首部作品怎么拉来的这个资金?怎么能得到制片方的认可,能把钱投给你?
塔诺维奇:他们读了这个故事,非常喜欢。然后他们说,我们想把它改编成电影。现在你们手中的手机,它有一个摄像头,这就是你制作一部影片所需要的全部东西。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制作一部影片,没人能阻止你。我是在 18 岁的时候开始学习电影的,我第一次得到了报酬,是在 31 岁或 30 岁的时候,也就是在拍摄《无主之地》的时候。所以我大概有 12 年的时间一直在拍摄电影,却从未得到过报酬。但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拍摄,拍摄了各种各样的内容。拍摄了战争题材的内容。我想你现在的情况要比我当时做那些事的时候要好得多。如果你想成为导演,没人能阻止你。现在你们的那些相机,还有你们手中的那些手机。当我收到影片的第一笔报酬时,我已经用那些质量很差的相机拍摄了很多影片了。用那些非常糟糕的设备,但我还是完成了拍摄。所以这就是你们实现梦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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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朱双颖
排版李丹妮 杜艳霞
图片 王禹又 王琪琛 张佩莹 胡馨然
设计周芊羽 张育玮 何文瑄
责编贾亦珍 李诗语
编审曹畅龙
校订王碧鹤 李 璐 肖佳德
审核吉亚太 李 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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