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行在文脉间:闲说阿城其人及创作”出版研讨会在中国人民大学举办。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孙郁,《三联生活周刊》前主编朱伟,青年作家贾行家,“梁庄三部曲”作者、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梁鸿等嘉宾,与《行在文脉间:闲说阿城和他的创作》一书的作者冯译萱一同围绕阿城其人及其创作展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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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文脉间:闲说阿城其人及创作”出版研讨会现场。主办方供图
阿城开创的独特文风和文体,使他成为耀眼的文坛明星,然而,他并未止步于“作家”的身份。打磨剧本,琢磨电影的布光,为朋友们创作插图、策划画展,在中央美院讲授造型史,自发研究中国古代造型和巫文化,他的知识宇宙和艺术人生仿佛不断生发着新的可能。早年的阿城拥有过近乎“顶配”的家庭滋养,而后的社会动荡使他经历了漫长的挫折与困顿。经历了大起大落、千锤百炼,他对生活、对文化有了远超出同时代人的体察与认知。中年后的异域生活经历,让他对文化与文明的认知再攀新高度。
研讨会上,朱伟回忆了自己与阿城的交往,谈及阿城重要作品《孩子王》和《遍地风流》系列的创作和发表背景。朱伟表示,1985年阿城作品在《人民文学》的发表,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具有标志性、里程碑意义的事件。朱伟谈及阿城文学创作接续中国文脉的重要价值,认为广泛阅读积累下来的深厚素养,是阿城在文学创作上取得成功的关键。
“我从阿城的文学中获得了什么?”贾行家基于“后辈”的立场展开话题。贾行家表示,不同代际的创作者之间,事实上展开了一场接力,共同丰富着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图景。阿城对于大众最重要的启示,在于他的人生态度和可贵的勇气,他以此鼓舞了以智识建立尊严的一代年轻人。《行在文脉间》一书用“闲”字抓住了阿城的精髓,“闲”的观感实则是苦心经营的结果。在AI写作的时代,阿城曾经于废墟之上重新建立的审美,仍会为青年作家提供滋养。
资深编剧、编辑顾晓阳谈及自己于20世纪90年代旅居洛杉矶期间与阿城做邻居的经历,在顾晓阳眼中,“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又把话说得这么好的人”“阿城的脑袋就是一座图书馆,但图书馆的书是死的,一本是一本,互相没有关联,阿城的脑袋把书都关联起来了,是活的”。顾晓阳认为,阿城身上有着难得的“老辈儿人”的修养,“如果当年我听阿城大侃特侃的时候,有个摄像头把它全录下来,不知道有多精彩,在如今全民看视频的时代,是会风靡的”。
与阿城相识已有20余年的独立学者荣剑,以“魏晋风度”形容阿城。荣剑表示,阿城有着淡然豁达的人生态度和不断转换身份的人生经历,同时极具批判意识,“也许正是阿城身份的复杂性造成的‘难以定位’,致使长期以来一直鲜有研究阿城的专著。”荣剑认为,阿城是当代中国的一个“文化奇人”,他的书写和思想中仍有许多值得挖掘和解读的内容。
梁鸿表示,一个人在生活中展现出的真性情、真修养是构成一个人十分重要的维度。谈到阿城《棋王》的价值,梁鸿认为,阿城在王一生这个人物身上寄寓了人的超越性,也寄托了中国传统士人“知行合一”的理想。《棋王》的文字引人入胜,更重要的是其中展现的人的“极致”状态,这正是文学作品最宝贵的光华所在。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杨庆祥由阿城的《昙曜五窟》《洛书河图》两部作品展开。杨庆祥表示,与从事专业研究的学者相比,阿城的可贵之处在于,他的文字和独立研究不仅仅基于材料本身,更有着清晰的观念支撑,他的写作和生活并不割裂,他所独有的作家的想象力和历史感,使他的书写具有独特的价值,“《行在文脉间》一书探讨了阿城的文化观念和文化态度,开启了进一步研究阿城的可能性。”
冯译萱谈及该书的选题缘起和创作背景,在她看来,尽管拥有近距离观察、获得直接资料等便利条件,但书写过程中也面临种种挑战——对阿城其人及其作品的学理分析,往往容易出现自说自话、过度解读的情况,与阿城本人的观点形成矛盾;与阿城知识结构、人生经历等方面的差异,也是创作过程中需要突破的难点。冯译萱表示,阿城身上的包容性、多样性源于他的人生经历,他十分注重“文化样本”的保留,注重知识间的关联,也十分注重对中国文字本意的坚持。
以下内容选自《行在文脉间:闲说阿城和他的创作》,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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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文脉间:闲说阿城和他的创作》
作者:冯译萱
版本:汉唐阳光丨山西人民出版社
2025年9月
阿城是何人?有人如此描述:他土丘样的鼻头泛着红,每到杨柳絮子狂躁的时节,那鼻子总会更为狂躁地爆发阵阵喷嚏,让人震惊,或清醒。清醒时,他鼻上常架着副眼镜。透过那近乎完美之圆的镜片,他总是目光执着地砸向那些引起他兴趣的东西——比如花种、说明书、拓片,或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倘若身处市井,他或许只会是人们眼中的一抹背景,但若偶然听他讲起了故事,定会惊叹:好家伙!
众人了解阿城的缘由,多是因着文学,毕竟小学课本里还印着他的句章。可若是仅从文学来看这个人,则有些盲人摸象的意味了。可以趣言:他是画家里最会讲故事的,是作家中最懂音乐的,是摄影师中最会修汽车的,是美食家中最懂拍电影的。在这个集体造神的时代,他本有资历搞一番自我营销,成为远离烟火的传说,但是,他却选择像个接地气的大爷,享受着杂家、生活家的喜乐,仿佛是劝告众人:人啊,要明白,务实地活着,才是生的根本。
1997年前后,为了《海上花》的服装和道具筹备,阿城前后三次从洛杉矶回国。据说,电影使用的服装是依照从前衣服残留的绣片定制,共170套。各式烟榻在台湾定制,雕花大床等物托南京画家汤国代为购买,屏风、门窗等家具更是在雕花工艺更为优异的越南进行订购。
对于灯光,为了展现清末京戏的真实色调,适配于服装的配色和设计,阿城建议以蜡烛和油灯作为光源,凭借其黄色调和闪烁不定的特性,营造出清末京戏原本的光感。影片拍摄中有七八场戏以两千多支蜡烛为光源,这才使得画面产生出上釉、压膜的做旧感觉。
古华小说《芙蓉镇》原著中,秦书田“文革”后平反,当上了文化馆长。在阿城的改编下,秦书田最终遵循自己的人格,拒绝了一切官职,回到原籍,继续无欲、无畏地生活。这也是阿城作为一个历史亲历者的真实感受。
阿城在《芙蓉镇》剧本中增添了一个桥段:“文革”结束后,当秦书田在回城的船上重遇李国香,她羞愧地说,“一切都过去啦,也许,我还能帮你什么忙。”这种转变并非完全是由于秦书田身份的转化,更是由于时代更迭后李国香内心萌生的良知,是阿城对于人性和道德的修复。
陈丹青曾在节目中说,“三王”固然很重要,他非常偏爱的却是《威尼斯日记》和《遍地风流》。《遍地风流》是阿城语言精练的一组小说,也是现代、八十年代后唯一与笔记体小说有所呼应的作品。
孔庆东评价《湖底》:“可以看出阿城在追求一种三板斧的风格,把一切能砍掉的都砍掉,连血带肉加大筋,全不要,干干净净地剩了副铮铮硬骨,多么古朴、多么苍劲、多么寻根!”
对阿城而言,写作并非一件带有既定构想和目标的事。文字只是表达情感的工具,情感才是小说的内核。
阿城自言,他的写作方法,就是无关方法,而是将整个的心理现实和心中经验揉和起来,提炼出自己的心理状态,以字词符号的组合流淌而出。读者之所以在阅读后产生了或喜或怒或哀或痛的情感,是因为感受到文章所传达的状态感觉,这种状态感觉的形成正是基于他诗化的生命意识。
原文作者/冯译萱
整合/何也
编辑/张进
校对/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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