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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厂里要开除我,经理冷笑:没人会要你!我淡定:那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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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间里的空气,永远都是一个味儿。

机油、铁屑、还有老伙计们身上那股子汗味儿,混在一起,像一坛子泡了半辈子的咸菜,闻着呛鼻子,却也咂摸得出几分安稳。

我叫李卫国,今年四十八。

在这家红星机械厂,从学徒干到老师傅,一晃快三十年了。我这双手,摸过的零件比新来的大学生见过的都多。

尤其是我手底下那台德产的老铣床,比我岁数都大。厂里的人都叫它“老伙计”,只有我喊它“老家伙”。

它脾气倔,认生,只有我摸得透它的心思。哪个齿轮该上油了,哪个轴承在发虚,我闭着眼睛听声儿都能知道。

可这几年,厂里的风气变了。

新来的厂长姓王,叫王建,三十出头,喝过洋墨水,张嘴闭嘴就是“数据化管理”、“降本增效”。

他看我们这些老师傅,就像看那些该被淘汰的老旧设备,眼神里总带着点不耐烦。

他尤其看不上我那台“老家伙”。

“李师傅,都什么年代了,还守着这么个铁疙瘩?”王建不止一次背着手,站在我旁边,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都是数控机床,电脑编程,你这个,早该进炼钢炉了。”

我没搭理他,只是用油布仔仔细细地擦着“老家伙”的导轨。

那上面光洁如镜,能映出我额头上越来越深的皱纹。

我知道,他不是在说机器,他是在说我。

厂里要裁员的风声,已经刮了小半年了。像一把钝刀子,在每个老工人的心口上慢慢地拉。

今天,这把刀子,终于落下来了。

第一章 山雨欲来

晚上下班的铃声,像是催命的钟。

我换下油腻腻的工装,洗了三遍手,指甲缝里那点黑色的油污却怎么也搓不掉。

这油污,跟我的命一样,早就渗进皮肤里了。

回家的路,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蹬得比平时慢了许多。

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子黄了一半,风一吹,哗啦啦地往下掉,铺了一地。

像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命。

推开家门,妻子秀琴正在厨房里忙活,抽油烟机轰隆隆地响。

“回来了?”她探出头,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快洗手,饭马上好了。”

儿子小军在自己屋里写作业,门关着,隐约能听见他念叨英语单词的声音。

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是当年厂里分的,住了二十多年,墙皮都有些泛黄了。可只要一回到这里,闻着饭菜香,听着妻儿的声音,我心里那点烦躁就能压下去大半。

饭桌上,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醋溜白菜,还有一盘红烧肉。肉是秀琴特意给我做的,知道我最近心里不痛快。

“多吃点肉,补补。”秀琴往我碗里夹了一大块。

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今天……王厂长又找你谈话了?”秀琴小心翼翼地问。

我“嗯”了一声。

“还是那几句话,说我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守着个老古董不放。”我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厂里效益不好,要优化结构,减员增效。”

这些词,都是从王建嘴里学来的。

秀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停下筷子,看着我。

“卫国,那……名单上有你吗?”

我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说是下周就公布了。”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只有墙上的老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像是在计算着我们所剩不多的安稳日子。

“爸,妈,你们说什么呢?”小军的房门突然开了,他揉着眼睛走出来,“什么名单?”

他今年高二,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我和秀琴约好了,厂里的事,尽量不让他知道。

“没什么,说你王叔叔家要换新车的事呢。”秀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把儿子按回椅子上,“快吃饭,吃完赶紧写作业去,下个月就要月考了。”

小军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没再多问,埋头扒饭。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

晚上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秀琴也没睡,我知道。她呼吸的频率和平时不一样,带着点压抑的沉重。

“卫国,”她忽然在黑暗中开口,“要是……要是真下了岗,可怎么办?”

“小军上大学要花钱,房贷还有好几年才还完,还有你爸妈那边……”

她没说下去,但我都懂。

我像一头老黄牛,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要是倒了,这个家就塌了。

我伸出手,在黑暗中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

“别瞎想,没事的。”我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我这手艺,还能没口饭吃?”

话说得硬气,心里却虚得厉害。

这年头,到处都是高学历的年轻人,谁还要我这么个只会摆弄老机器的半大老头子?

我的手艺,在王建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可在我自己心里,这双手,就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台“老家伙”的影子。它的每一个零件,每一道划痕,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俩,就像一对被时代捆在一起的战友,要被一起扫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黑暗中,我攥紧了拳头。

不,我不信。

只要手艺还在,人,就不能算废了。

第二章 崩断的齿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去了厂里。

车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照明灯亮着,把冰冷的机器照出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我走到我的“老家伙”跟前,用手轻轻抚摸着它冰凉的机身。

它就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安静地卧在那里。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油壶和棉纱,像往常一样,开始给它做保养。

导轨、丝杠、齿轮箱……每一处,我都擦得锃亮。这是我三十年雷打不动的习惯。

机器也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它才肯为你卖力气。

正擦着,车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我的徒弟,小张。

“师傅,您怎么来这么早?”他提着豆浆油条,一脸惊讶。

小张是去年分到我手下的,小伙子人机灵,就是有点心浮气躁,总觉得我这套老手艺过时了。

“睡不着,就早点过来了。”我接过他递来的豆浆,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师傅,您别为那事儿烦心了。”小张压低了声音,“王厂长就是个外行,他懂个啥?全厂谁不知道,那台德国机床离了您,就是一堆废铁。”

我笑了笑,没说话。

人啊,最怕的就是自己骗自己。

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厂子离了我李卫国,最多就是那台老机器没人会使了而已。

可现在,人家连机器都不要了。

上午,活儿不忙。

我接了个加工高精度轴套的单子,这种活儿,非得我这台老机器和我这双手配合才干得出来。

数控机床精度是高,但做这种特殊的非标件,反倒不如我这手动操作来得灵活,有“人味儿”。

我戴上老花镜,调整好卡盘,对准了刀。

马达启动,机器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轰鸣。

这是我最熟悉、最安心的声音。

铁屑飞溅,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我全神贯注,手里的摇把稳如磐石,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刻度盘。

每一个千分之一毫米的进给,都凭的是手感和经验。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

小张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一开始的不屑,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是全然的敬佩。

“师傅,您这手绝了!”他由衷地赞叹。

我没理他,活儿干到一半,不能分心。

就在最后一个工序,精加工内孔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整个机床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剧烈地抖动起来。

我心里一沉,立刻拍下了急停按钮。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这里。

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坏事了。

王建闻讯赶来,身后跟着几个车间主任。他看到停摆的机床和报废的零件,脸立刻拉得像驴一样长。

“李卫国!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质问,手指头都快戳到我脸上了。

“报告王厂长,是……是传动箱里的一个齿轮崩了。”我摘下眼镜,声音有些沙哑。

“崩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崩了?”王建冷笑一声,“我看,就是你操作不当,老化设备疲劳作业!”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大帽子,直接给我扣上了。

“不是的!”我急了,指着机床说,“这个齿轮,我半年前就打报告要求更换原厂配件,您没批,让采购科买了国产的替代品。我当时就说了,材料和工艺都不过关,硬度不够,迟早要出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王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出了事故,不反思自己的问题,还倒打一耙,把责任推给厂里?李卫国,你是不是觉得你资格老,厂里就动不了你了?”

车间里鸦雀无声。

老伙计们都低着头,没人敢出声。

我知道,王建这是在杀鸡儆猴。他早就想把我这只“鸡”给宰了,今天,正好找到了由头。

“王厂长,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挺直了腰杆,迎着他的目光,“报告单的存根我这儿还有。是不是我的责任,一查便知。”

“查?不用查了!”王建一挥手,语气里满是决绝,“这台破机器,正好趁这个机会报废!至于你,李卫国,工作期间造成重大生产事故,给工厂带来严重经济损失。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等着人事科的正式通知吧!”

他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结了冰。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年轻的脸。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伺候了这台机器三十年,它就像我的另一个孩子。我比谁都心疼它。

可在这个只看报表的年轻人眼里,我和它,都只是一个负资产,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成本。

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王厂长,这个齿轮坏了,厂里没人修得好。这台机床要是报废了,整个厂,没人能再做出这种精度的活儿。”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王建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没人?李卫固,你太高看你自己了!”他指着我说,“没了你,我花大价钱再买一台新的数控机床,效率比你高十倍!至于你……”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轻蔑和鄙夷,像针一样扎人。

“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工人,除了会摆弄这堆废铁,你还会什么?我告诉你,离开了红星厂,没人会要你!”

第三章 冰冷的决定

王建的话,像北风一样,刮得我脸上生疼。

整个车间的人都看着我,眼神各异。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我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三十年的青春,三十年的汗水,到头来,就换来一句“没人会要你”。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到了冰窖里。

小张想上来替我说几句话,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没用的。

当一个人铁了心要赶你走的时候,你呼吸都是错的。

我没再跟王建争辩,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开始收拾我的工具箱。

扳手、卡尺、千分尺……每一件工具,都擦得锃亮。它们跟着我几十年,像我无言的战友。

现在,我们都要一起“退役”了。

王建冷哼了一声,带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车间里恢复了机器的轰鸣,但气氛却变得异常压抑。

老伙计们想过来安慰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叹着气。

我把工具一件件码好,盖上箱子,拎在手里。

沉甸甸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台静静趴窝的“老家伙”,它身上的伤痕,就像我心里的裂缝。

“老家伙,对不住了。”我在心里默念,“以后,没人再这么懂你了。”

走出车间大门的时候,阳光刺得我眼睛有点睁不开。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栋红砖的厂房,墙上“质量是生命,安全是保障”的标语,红漆已经斑驳。

我在这里,度过了我大半辈子的时光。

我以为,我会在这里干到退休。

没想到,是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被扫地出门。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

我甚至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我的技术落伍了?还是我这个人,本身就过时了?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我停下车,坐在长椅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老头在下象棋,还有几个大妈在跳广场舞。

他们看上去那么悠闲,那么安逸。

而我,一个还没到五十岁的男人,却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手机响了,是秀琴打来的。

“卫国,你怎么还没回来?饭都做好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

“哦……厂里有点事,加班了。”我撒了个谎。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我怕看到她失望和担忧的眼神。

“那你快点回来,我给你把饭热着。”

“好。”

挂了电话,我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站起身。

天大的事,都得回家。

那个家,需要我撑着。

回到家,秀琴已经把饭菜摆好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工具箱,愣了一下。

“怎么……把工具都带回来了?”

我躲开她的目光,把工具箱放在墙角,去洗手。

“厂里让带回来保养一下。”我继续撒谎。

饭桌上,我强颜欢笑,跟她说厂里的趣事,说小张那个臭小子又犯了什么傻。

秀琴默默地听着,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吃完饭,小军回屋写作业了。

秀琴收拾着碗筷,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卫国,别撑着了。”

我的脊梁,瞬间就垮了。

我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秀琴没再问,她只是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就像很多年前,她哄睡不着觉的小军一样。

“没事,天塌不下来。”她说,“工作没了,再找就是了。你这手艺,到哪儿都饿不着。”

我抬起头,看着她。

灯光下,我才发现,她的眼角,也爬上了细密的皱纹。这些年,她跟着我,也没享过什么福。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秀琴,我对不起你……”

“傻话。”她给我递过来一杯热水,“两口子,说这个干啥。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工作。”

那一刻,我心里的冰,仿佛被这杯热水融化了一角。

是啊,我不是一个人。

我还有家,有爱我的妻子。

为了她们,我也不能倒下。

正想着,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请问是红星厂的李卫国李师傅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您是?”

“哦,李师傅您好,我姓陈,是华兴机械的。”

华兴机械?

我愣了一下,那是我们市另一家规模很大的机械厂,算是红星厂的竞争对手。

“陈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有些不解。

电话那头的陈总笑了笑。

“李师傅,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听说,您从红星厂出来了?”

他的消息,还真灵通。

我心里一阵苦涩,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陈总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兴奋,“李师傅,实不相瞒,我关注您很久了。您那手绝活,整个市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我们厂最近接了个大单子,一批特种合金的精密构件,德国那边的客户,要求非常高,我们的数控机床啃不下来。我正愁呢,就听说了您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非常诚恳。

“李师傅,我知道您现在心里肯定不痛快。但我想说,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有本事的人,不愁没饭吃。”

“我们华兴,需要您这样的技术大拿。您愿不愿意……过来帮我这个忙?”

我握着手机,愣住了。

幸福,或者说转机,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秀琴,她也正紧张地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陈总,您太客气了。”

“不客气,我是真心实意地邀请您。”陈总说,“这样,您明天有时间吗?来我们厂里看一看,我们当面聊。待遇方面,您放心,绝对不会亏待了您这位大神。”

挂了电话,我还有些恍惚。

秀琴激动地抓住我的胳膊,“卫国,是真的吗?华兴要请你?”

我点了点头。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重新被点燃了。

王建那句“没人会要你”,还在我耳边回响。

我对着空气,轻轻地说了一句。

“那可未必!”

第四章 人生的岔路口

第二天一早,我翻出了压在箱底的那件深蓝色夹克。

这是我最好的衣服,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参加婚礼才舍得穿。

秀琴帮我把领子翻好,又仔仔细细地掸了掸肩膀上的灰。

“看着精神多了。”她笑着说,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我也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那个男人,头发已经花白,眼角有了风霜的痕迹,但腰杆,还是挺得笔直。

“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跟陈总好好谈。”

出了门,我没有骑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而是奢侈了一把,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昨天,我还像一只丧家之犬,在街上茫然游荡。

今天,却要去一个更大的平台,去谈一份可能改变我后半生命运的工作。

人生,真是奇妙。

华兴机械厂在城东的开发区,厂房比红星厂新得多,也大得多。

门口的保安看到我,很客气地问我找谁。

我说我找陈总,有预约。

他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就小跑着出来接我。

“是李师傅吧?陈总在办公室等您,请跟我来。”

我跟着他穿过整洁的厂区,这里的机器轰鸣声,似乎都比红星厂的要有力得多。

工人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各司其职,一切都井井有条。

这是一家正在向上走的企业。

陈总的办公室在三楼,宽敞明亮。

他本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一脸和气,看到我进来,立刻从大班椅上站起来,快步迎了上来。

“李师傅!可把您给盼来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和王建那种敷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握手,完全不同。

“快请坐,快请坐。”他热情地把我让到沙发上,亲自给我倒了杯茶。

“陈总,您太客气了。”我有些拘谨。

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被一个厂长这么礼遇过。

“应该的,应该的。”陈总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李师傅,咱们都是搞技术的,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这批德国订单,对我们华兴非常重要,是我们打开欧洲市场的敲门砖。但是,对方要求的工艺精度,实在是太苛刻了。”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零件图纸,递给我。

“您看,就是这个东西,一种特殊泵体的核心叶轮。材料是高镍合金,又韧又粘,特别难加工。而且,它的曲面要求非常复杂,用五轴联动的数控加工中心编程,都很难保证百分之百的合格率,成本太高了。”

我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图纸。

只看了一眼,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活儿,确实难。

它的难,不在于绝对的精度,而在于一种“感觉”。

很多曲面的过渡,需要根据材料在加工过程中的细微变形,进行实时的人工补偿。

这种补偿,电脑程序是设定不出来的,全凭老师傅的手感和经验。

“怎么样,李师傅?有把握吗?”陈总紧张地看着我。

我摩挲着图纸,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加工的步骤和刀具的选择了。

沉吟了片刻,我抬起头。

“有把握。不过,我需要一台好机器。”

“机器不是问题!”陈总一拍大腿,“我们厂里有台瑞士产的精密铣床,性能绝对一流。就是……我们厂里的师傅,都用不惯,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威力。”

我点了点头。

好马,也得配好鞍。更重要的,是得有能驾驭好马的骑手。

“李师傅,”陈总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您愿意来我们华兴,我给您开两个条件。”

“第一,我专门为您成立一个‘李卫国工作室’,您担任首席技师。您可以自己挑两个徒弟,专门负责攻克技术难关。您的任务,不是计件,而是研发和创新。”

“第二,待遇方面。底薪,我给您开红星厂的两倍。年底,根据工作室完成的项目,另外再拿项目分红。我保证,您一年的收入,不会比我们厂里的副总少。”

我听得目瞪口呆。

首席技师?工作室?项目分红?

这些词,我以前只在电视里听过。

我一个被人家当成废铁一样扔出来的老工人,在这里,却被当成了宝贝。

我看着陈总真诚的眼睛,心里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士为知己者死。

一个真正尊重技术、尊重人才的老板,怎能不让人心生敬佩?

“陈总,”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您这么看得起我李卫国,我……”

“李师傅,您别这么说。”陈总摆了摆手,“我不是在施舍,我是在投资。我相信,您这双手,能为我们华兴创造出远超我付出薪水的价值。我投资的,是您的技术,更是您这个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繁忙的厂区。

“卫国师傅,现在很多人都说,手艺不值钱了,经验不值钱了,比不上学历,比不上电脑。我不这么看。”

“电脑是死的,人是活的。技术,最终还是要靠人来掌握,来传承。一个工厂,可以没有先进的理念,可以没有豪华的办公楼,但绝对不能没有像您这样,能定乾坤的老师傅。”

“这,才是一个工厂真正的脊梁。”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敲在了我的心坎上。

我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把我的工作,拔高到这样的位置。

我的眼眶,湿了。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郑重地伸出了我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

“陈总,不用多说了。”

“我,干了!”

第五章 尊重的滋味

在华兴上班的第一天,我穿上了崭新的蓝色工装。

料子很舒服,胸口上用黄线绣着两个字:华兴。

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铭牌:首席技师,李卫国。

陈总亲自带我去了我的“工作室”。

那是一个独立的大车间,比我在红星厂的工位大了好几倍。

车间中央,静静地卧着一台崭新的机床,通体银灰色,充满了科幻感。

“李师傅,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台瑞士机床。”陈总拍了拍机身,“以后,它就是您的专属坐骑了。”

我走上前,像抚摸一件艺术品一样,轻轻地触摸着它光滑的导轨,转动着它手感极佳的摇把。

好家伙。

这可真是个好家伙。

比我那台德产的“老伙机”,不知道要精良多少倍。

“您先熟悉一下机器,徒弟的人选,我已经让车间主任把年轻技术员的档案都拿过来了,您下午自己挑。”陈总交代完,就去忙别的了。

整个上午,我就一个人待在这个车间里。

我没有急着开机,而是仔仔细细地阅读了那本厚厚的全英文说明书。

还好,上面的专业术语和图纸,我都看得懂。这是我们这代老工人的基本功。

我研究它的结构,它的传动原理,它的每一个按钮的功能。

到了中午,我已经对它了如指掌。

我合上说明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豪情。

宝刀未老,尚能饭否?

我李卫国,今天就要试试,这把新“宝刀”,到底有多快!

下午,车间主任领着五六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我知道,能被选到这里来的,都是厂里的技术尖子。

我没有看他们的档案,而是直接拿出了那张德国订单的图纸。

“这个零件,你们看看,谁有思路?”我把图纸铺在工作台上。

几个年轻人围了上来,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有的说,可以用五轴编程,模拟刀路。

有的说,可以先做个模具,用电火花加工。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年轻人,一直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用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

“你,叫什么名字?”我指着他问。

“师傅,我叫孙浩。”他扶了扶眼镜,有些紧张。

“你有什么想法?”

孙浩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师傅,我觉得……这个零件的关键,不在于用什么设备,而在于对材料应力的理解。高镍合金在切削过程中,会产生热变形和加工硬化,这些变量,电脑程序很难精确计算。如果……如果能用手动进给,在关键的曲面部分,根据切削的声音和手感,实时调整吃刀量和转速,也许……成功率会更高。”

我看着他,眼神里露出了赞许。

这小子,有慧根。

他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好,就你了。”我指了指孙浩,又指了指另一个看起来手脚麻利的年轻人,“还有你,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我干。”

被选中的两个人,一脸兴奋。

没被选上的,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服气。

这就是技术的世界,不看资历,不看关系,只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三个人,就泡在了工作室里。

我把我的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

从怎么听声音判断刀具的磨损,到怎么用手感觉出千分之一毫米的震动。

孙浩学得很快,他有理论基础,一点就透。

另一个叫王力的小伙子,动手能力强,我让他负责刀具的打磨和工件的装夹。

我们三个人,就像一个精密的齿轮组,完美地啮合在了一起。

一个星期后,我们正式开始加工第一个叶轮。

我站在机床前,亲自操作。

孙浩和王力站在我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车间里,只有机床平稳的“嗡嗡”声。

我的手,搭在摇把上,稳如泰山。

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第一次独立操作机床,那种专注和激情,又回来了。

这是一种享受。

一种创造的快乐。

当最后一刀走完,我关掉机器,取下零件。

它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金属光泽,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我用千分尺和三坐标测量仪,仔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尺寸。

分毫不差!

“成功了!”王力激动地喊了出来。

孙浩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我把零件递给他,淡淡地说:“这只是第一个。后面还有九十九个。”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就是尊重的滋味。

当你被人需要,当你的价值被承认,当你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跟年龄无关,跟学历无关。

这,是我李卫国,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六章 无声的余波

我在华兴干得风生水起的时候,红星厂那边,却陷入了麻烦。

这事,是我以前的徒弟小张偷偷打电话告诉我的。

“师傅,您是不知道啊,您走之后,那台德国机床就彻底趴窝了。”小张在电话那头,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做贼一样。

“王厂长从外面请了好几个专家,都没修好。换了新齿轮上去,没转两圈,又给干碎了!”

我听了,心里没什么波澜。

意料之中的事。

那台“老家伙”,脾气倔得很。它的核心传动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个崩掉的齿轮,只是表象,真正的问题,出在与它啮合的另一根轴上。

那根轴,因为长年累月的磨损,已经有了零点零几个毫米的偏差。

换新齿轮上去,啮合的间隙不对,受力不均,自然要崩。

这种细微的偏差,只有像我这样跟它处了几十年的人,才能凭手感摸出来。

光靠仪器测量,是发现不了的。

“现在厂里好多高精度的活儿都停了,交不了货,客户天天打电话来催。王厂长急得嘴角都起泡了。”小张幸灾乐祸地说。

“对了,师傅,听说您在华兴那边当了首席技师,还带了两个徒弟,是不是真的?”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哎呀,太给咱们老工人长脸了!”小张的语气里满是羡慕和解气,“王厂长那天还开会骂人呢,说就是有人吃里扒外,把咱们厂的技术机密泄露给了竞争对手。我听着就知道,他是在说您呢。呸!他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把您给逼走的!”

我笑了笑,没接话。

夏虫不可语冰。

在王建那种人的世界里,技术是可以买卖的,人才是可以替代的。他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是钱买不来的。

“师傅,您啥时候有空,出来聚聚呗?我们车间好几个老师傅都想您了。”

“再说吧,最近忙。”

挂了电话,我继续埋头工作。

红星厂的烂摊子,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现在的任务,是把华兴的这批德国订单,保质保量地完成。

又过了一个星期,华兴的第一批十个叶轮,空运到了德国。

那边连夜进行检测。

结果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合格率,百分之百!

而且,无论是尺寸精度还是表面光洁度,都超出了图纸的要求。

德国客户那边,专门发了一封邮件给陈总,通篇都是赞美之词。说他们跟全世界那么多供应商打过交道,从来没见过手工艺能达到如此巅峰水准的。

他们甚至以为,这是用某种神秘的“未来科技”制造出来的。

陈总拿着那封翻译过来的邮件,笑得合不拢嘴。

他当即在全厂大会上宣布,给“李卫国工作室”记集体一等功,奖励现金十万元。

消息传开,整个华兴都轰动了。

我李卫国这个名字,一下子成了厂里的传奇。

走在路上,所有人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李师傅”。

那种感觉,很奇妙。

不是飘飘然,而是一种踏实的、被认可的满足感。

钱,我分了三万给孙浩和王力,剩下的,我让秀琴存了起来,准备给儿子当大学学费。

秀琴拿着那张存折,手都在抖。

“卫国,我……我跟做梦一样。”她说,“这才一个月,你挣的都快赶上以前一年了。”

我搂着她的肩膀,心里暖暖的。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好日子”,却成了某些人的“坏日子”。

这天,我刚下班,在厂门口,被一个人拦住了。

是王建。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窝深陷,头发也乱糟糟的,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李师傅。”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看着他,没说话。

“那个……能不能,借一步说话?”他指了指旁边的小树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走了过去。

“李师傅,我……我这次来,是想请您……”他搓着手,一脸的尴尬和为难,“请您……回红星厂,帮个忙。”

“帮忙?”我冷笑一声,“王厂长,您不是说,离开红星厂,没人会要我吗?您不是说,没了我,您再买台新机器,效率比我高十倍吗?”

我的话,像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李师傅,我错了。”他忽然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厂里那台德国机床,现在只有您能修好。那批货,要是再交不出去,厂子……厂子可能就要破产了。几百号工人,都要下岗回家。”

他开始打感情牌。

我沉默了。

说实话,我对王建,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但是,红星厂……

那是我工作了三十年的地方,那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一帮老伙计。

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它倒闭。

“李师傅,求求您了。”王建见我动摇了,差点就要给我跪下,“只要您肯出手,什么条件您随便开!钱,职位,都好说!”

我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心里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钱,也不是职位。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尊重。

一份对我这门手艺,对我这个人,最起码的尊重。

第七章 一双手的重量

我最终还是答应了王建。

但我提出了三个条件。

第一,我不是回红星厂,我是作为华兴机械的首席技师,去提供技术援助。

第二,维修费用,按照市场价,一分钱不能少。这笔钱,不是给我个人,是给华兴的。

第三,维修全程,我以前的徒弟小张必须在场,我要亲手教他,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以后,这台机器,就由他来负责。

王建对这三个条件,没有任何异议,满口答应。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那尊“瘟神”给伺候好。

周六,我休息。

我脱下华兴的工装,换上了一身便服,一个人去了红星厂。

还是那个熟悉的厂门,还是那栋斑驳的红砖厂房。

门口的保安,还是那个老张头,看到我,愣了半天,才咧开嘴笑了。

“卫国?你可回来了!”

我朝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走进车间,机器的轰鸣声依旧。

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声音里,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疲态。

我的那台“老家伙”,静静地停在角落里,像一头受伤的雄狮,身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王建和小张,还有几个车间主任,早就在那儿等着了。

看到我,几个老伙计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王建更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李师傅,您可来了,快,快请!”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机床前。

小张激动地喊了一声:“师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工具箱拿来。”

我打开传动箱的盖子,里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新换的齿轮,已经崩掉了好几个齿,碎掉的铁屑,把整个箱体都搅得一塌糊涂。

“瞎搞。”我摇了摇头。

我让小张把损坏的齿轮和那根有偏差的轴都拆下来。

然后,我带着他,走到了车间另一头的一台旧砂轮机前。

“看好了。”我对小张说。

我没有用任何精密的仪器,只是凭着一双手,一块磨石,开始对那根轴进行修复。

我的手,在高速旋转的砂轮上,轻微地移动着。

火花四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种最古老,也是最考验功力的手艺——手工研磨。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力道重一分,这根轴就彻底报废了。力道轻一分,偏差又修正不过来。

整个车间,只剩下砂轮刺耳的“滋滋”声。

我的眼睛,像尺子一样,死死地盯着那根轴。

我的手,像最精密的传感器,感受着金属被磨掉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关掉了砂轮机。

我用手摸了摸那根轴,又用指甲轻轻地划过。

“好了。”我说。

王建和几个技术员赶紧围上来,用千分尺和各种仪器,翻来覆去地测量。

结果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轴的圆度和直线度,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那零点零几个毫米的偏差,被我用一双手,硬生生地给“磨”平了。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年轻的技术员,喃喃自语。

我没解释。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理论来解释的。

那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是几万个零件的积累,是汗水和时间,共同浇灌出的一朵“技艺之花”。

我让小张把修复好的轴和新的齿轮装了回去。

这一次,啮合得严丝合缝。

我亲自开机。

“老家伙”发出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轰鸣,像一头睡醒的雄狮,在宣告自己的王者归来。

车间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王建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

我把手抽了回来。

我走到小张面前,郑重地把一块擦机器的油布,交到他手里。

“以后,它就交给你了。”我说,“记住,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对它好,它才不会给你撂挑子。”

“用心,去跟它交流。”

小张红着眼圈,重重地点了点头。

“师傅,我记住了!”

我看到,他稚嫩的脸上,多了一份以前没有的成熟和担当。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地完成了传承。

我没再多留,转身离开了这个我工作了三十年的地方。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第八章 平凡的坚守

回到家,秀琴已经做好了晚饭。

饭桌上,她问我:“红星厂那边,都弄好了?”

“嗯。”我点了点头。

“那个王厂长,没为难你吧?”

“他不敢。”我笑了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小军从屋里出来,给我们看他这次月考的成绩单。

全班第五,年级前三十。

“爸,妈,老师说,我这个成绩,努努力,有希望考上重点大学。”他一脸的骄傲。

秀琴高兴得眼睛都湿了。

我摸了摸儿子的头,“好小子,有出息。”

一家人,围坐在灯下,吃着热腾腾的饭菜,说着家常话。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忽然觉得,这,就是我奋斗一辈子的意义。

不是什么首席技师的头衔,也不是多少万的奖金。

而是能让我的家人,过上安稳、有盼头的日子。

能让我的儿子,通过读书,去见识一个比我更广阔的世界。

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回到华兴上班。

陈总已经听说了红星厂的事。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给我泡了一杯好茶。

“卫国师傅,辛苦了。”他说。

“分内之事。”

“我听说,你把修机器的本事,都教给你那个徒弟了?”陈总笑着问。

“嗯。”我点了点头,“手艺这东西,不传下去,就断了。我一个人本事再大,也只能干到干不动为止。可要是多几个像我这样的,那咱们国家的制造业,才能真的硬气起来。”

陈总听了,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师傅,我替所有像我这样,真心想把企业做好的人,谢谢你。”

“你让我看到了,什么叫‘工匠精神’。”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扶起他。

我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觉得,我爹当年教我这门手艺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句话。

“凭手艺吃饭,到哪儿都饿不着。但手艺人,得有良心。”

“不能藏私,不能保守。要把好东西,传下去。”

这,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最朴素的坚守。

后来,华兴的德国订单,我们提前一个月,高质量地完成了。

陈总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还给我分了一套厂里新建的专家公寓。

三室两厅,精装修,比我们那个老破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搬家的那天,很多老伙计都来帮忙。

看着宽敞明亮的新家,秀琴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儿子小军有了自己独立的书房,高兴得在里面翻跟头。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心里一片宁静。

我这双手,曾经被认为是一文不值的“废铁”。

可就是这双手,撑起了一个家,赢得了一份尊重,也守护了一门手艺的传承。

我想,这就够了。

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

无论时代怎么变,无论有多少新奇的技术出现。

总有一些东西,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比如,精益求精的技术。

比如,踏实做事的良心。

比如,家人之间,那份最温暖的理解和包容。

这些,才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世上,活得最硬气的底牌。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茶水温热,一如我此刻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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