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三年前,两军交战,裴丞相用我当人质,换回了被擒的忠臣之女;三年后,裴丞相终于想起接我回来,我已如他所愿不再靠近他一分,他悔疯了
声明: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战火燃起,两国对峙,山河失色。
我被推上谈判桌,成了交换的筹码。
裴墨渊,那个曾让我倾心至极的男人,亲手将我送入北厉为质。
换回的,是忠臣之女林婉瑜。
风雪漫天,马车远行,我回头望了一眼天齐城门,再未回头。
有人问裴墨渊:“三公主最爱你,为何偏偏选她?”
他只淡淡一句:“只想耳根清净些。”
那语气像刀,割在我心上。
三年,七百多个日夜,我在敌国受尽屈辱与折磨。
北厉三皇子嗜虐成性,动辄拳脚相加,逼我自称“奴婢”,否则便打得我爬不起来。
寒冬无炭,手足冻疮溃烂,夜里只能蜷缩在角落发抖。
可即便如此,我从未哭过。
因为我知道,天齐有人不会心疼。
如今,战事平息,我终于被接回皇宫。
揽云殿依旧雕梁画栋,却陌生得如同他人居所。
熟悉的香气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清与尘埃的气息。
每一步都像踩在虚空里,记忆与现实交错重叠。
我站在殿中,恍若隔世。
曾经这里是我嬉笑玩闹的地方,如今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殿下可要喝杯茶暖暖身子?”
一声轻唤打断思绪,一名侍女捧着热茶走近。
瓷杯白雾袅袅,映着窗外微弱的日光。
我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杯壁,灼热感猛地袭来。
手一颤,茶杯险些滑落。
“对不起。”我把杯子轻轻放回桌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拿不太稳,先不喝了。”
话音未落,“扑通”一声,那侍女跪倒在地。
她抬手狠狠抽打自己脸颊,发出清脆响声。
“公主殿下!奴婢该死!是奴婢没试好水温!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
我怔住,心脏猛然揪紧。
这场景太过熟悉——在北厉,我也曾这样跪地求饶。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
“何事喧闹?”
那声音一入耳,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我缓缓转头,看见那道修长身影立于门口。
玄色官袍,玉带垂悬,眉目如画却冷若寒霜。
裴墨渊。
我的墨渊,早已不是我的墨渊。
三年前,是他把我推向深渊。
如今再见,他竟还能如此平静地站在我面前。
“都下去。”他目光扫过跪地的侍女,语气不容置疑。
宫人退下,殿内只剩我们两人。
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背对我站着,袖袍微动。
“我将你接回来,是以为这三年你已学会规矩。”
他的声音没有波澜,像冬日结冰的湖面。
“没想到,还是这般任性妄为,不知……”
“我知道。”
我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他微微一顿,转身看我。
我迎上他的视线,眼神不再炽热,只剩一片荒芜。
“我知道的。”我重复一遍,“我会听话,不会再犯错。”
空气凝滞,连烛火都仿佛停止跳动。
“没了?”他问,眉头微蹙。
我心头一紧。
还要怎样?难道还指望我哭诉委屈?
皇兄已逝,朝政尽归他掌中。
天齐上下,谁敢违逆裴丞相?
他怕的,不过是我在宫中生事,尤其是针对林婉瑜。
毕竟,当初他舍弃我,就是为了救她。
“我保证。”我低头,嗓音平稳,“安分守己,不扰宫中任何人。”
他眼中掠过一丝意外,随即隐没。
显然,这个回答让他满意。
“倒也没白去北厉三年。”他缓步走近,语带讥讽,“至少说话懂得分寸了。”
他越走越近,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我曾无比眷恋的味道。
现在却让我本能地后退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柱子。
“丞相大人日理万机。”我低声说,“不必在我这儿耽误时间。”
“叫我什么?”他忽然皱眉。
四目相对,我认得那种神情——不悦将至。
我该如何称呼?
“墨渊”二字早已烂在心底,却再也说不出口。
他也绝不会再许我那样亲昵。
除了“丞相大人”,我想不到更妥帖的敬称。
可他仍不满意。
我垂眸,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开口。
“丞相大人想让……我想让……我该如何称呼,我便如何称呼。”
差点又说出“奴”字。
在北厉,我不敢不自称奴婢,否则就是一顿毒打。
那些伤疤还在,痛楚也从未真正消失。
良久,殿内无声。
只有铜漏滴答,敲打着人心。
“累了?”他终于开口,语气竟有一丝缓和。
我未答,只是轻轻点头。
“确是我疏忽。”他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扶正我发间歪斜的珠钗。
指尖擦过额角,温热的触感让我浑身一僵。
“一路颠簸,头发都乱了。”他说,“早些歇息吧。”
走到门边,他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停顿片刻。
“你的手……是不是路上冻伤了?”
他声音低了些,“我让人送最好的冻疮膏来。”
说完离去,殿门轻合。
我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心口闷痛,像是被什么堵住。
他曾用一句话将我推入地狱。
如今一句温柔,就想抹去所有伤痕?
我不再是当年那个痴心傻等的三公主了。
这一世,我只求平安度日。
爱与恨,我都已放下。
可为何,当他靠近时,我的心还会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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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的手其实并没有冻伤。
可每当靠近滚烫的烛火或热茶,指尖就会泛起刺目的红,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这毛病从三年前就开始了,像是身体里埋着一段无法愈合的记忆。
我是天齐的三公主,小名“南栀”,父皇晚年得女,对我疼入骨髓。
宫人们常说,我出生那夜,紫微星大亮,预示着不凡的命运。
可如今想来,那光亮或许只是短暂的照耀,转瞬即逝。
从小我就活在众星捧月之中,父皇一句话能为我推倒宫墙,皇兄一个眼神便能让太监跪地求饶。
我是这深宫里的“小霸王”,要什么有什么,连风都绕着我吹。
可偏偏,我的心却被一个人锁住了——丞相裴墨渊。
他眉目如画,却冷若冰霜,是朝中最年轻有为的权臣。
第一次在御花园遇见他时,他正低头读一本兵书,风吹动他的衣角,也吹乱了我的心跳。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命运断裂的声音。
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绣荷包,一针一线扎破指尖也不肯停。
我躲在阁楼抄写情诗,写满了一整箱又悄悄烧掉。
我偷偷向御厨学做羹汤,只为有一天能亲手端到他面前。
我像个傻子一样追在他身后,盼着他回头看我一眼,哪怕只是皱眉也好。
可我忘了,深情若无回应,便成了最痛的执念。
这份爱,最终把我推向深渊。
三年前,皇兄突染重疾,药石无效,年仅十岁的太子仓促登基。
朝局动荡,边关告急。
林婉瑜,林大将军之女,私自北上厉国游玩,却误杀了厉国三皇子妃。
一场血案点燃两国战火,百姓流离失所。
她被迫成为人质,困于异国冰冷的宫殿中。
战事结束,天齐虽胜,但林将军为护国捐躯,临终前唯一心愿,是让女儿平安归来。
林家三代忠良,功勋卓著,朝中无人敢轻言舍弃。
而裴墨渊,作为主和派领袖,主动请缨前往厉国谈判。
条件残酷:以天齐一位公主换回林婉瑜,在厉国为人质三年。
消息传来那日,雪落满宫檐,我站在梅树下,听见内侍低声议论:“听说……选的是三公主。”
心口猛地一沉,像坠入无底寒潭。
我不信,不愿信,更不敢信。
我冲进丞相府时,天已黑透,廊下灯笼摇晃,映出我颤抖的身影。
我躲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低语——
“三公主不是最喜欢你?你为何要选她?”
那人声音平静得如同死水,“太吵了,我想清静清静。”
我的脚步僵住,呼吸几乎停滞。
“况且,林婉瑜救过我性命。”他继续道,“当年乱军之中,我重伤昏迷,是她冒死将我背出战场。”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烛火跳动,映着他冷漠的脸。
“墨渊!”我声音发抖,“不是她救的你!是我!是我救的你啊!”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寒冬,你被困敌营,箭穿肩胛,命悬一线。
我谎称病重,闭门不出,实则撕碎裙摆连夜翻墙出宫。
我在风雪中跋涉三天,靠一碗野菜汤撑着找到你。
我把你的头抱在怀里,用体温为你取暖,直到你睁开眼。
那时你不认识我,只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说:“一个过路人。”
我不求回报,只愿你能活着。
可现在,你却把我的名字,换成了别人的功劳。
我望着你,眼中含泪,满心期待你能想起什么。
你却冷冷抬眼,眸中只有鄙夷。
“公主殿下毫无体统。”你语气如刀,“你生来富贵,锦衣玉食,却连一点牺牲都不愿承担,如今还妄图贪他人之功?”
“不是的!”我急切地向前一步,“真的是我去救的你!我瞒着皇兄,偷溜出宫……”
“林婉瑜乃将门虎女,救本官是她胆识过人。”你打断我,嘴角扬起讥讽的笑。
“而你呢?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拿什么救我?”
“你说这些荒唐话,是当本官好哄吗?”
3
我被裴墨渊当作弃子,送往北厉为质。
那日风雪漫天,宫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像斩断了我与故国的最后一丝牵连。
马车颠簸在冰封的官道上,寒风从缝隙钻入,刺得我指尖发麻。
我知道,这一去,不再是天齐尊贵的公主,而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裴墨渊站在城楼上目送我离开,身影模糊在风雪中,没有回头。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无底深渊。
他曾是我年少时唯一的光,是我躲在皇兄背后偷偷注视的身影。
可如今,他亲手将我推进地狱。
抵达北厉那夜,三皇子正在为亡妻守灵。
檀香缭绕,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而阴鸷的脸。
他听闻我是天齐送来的人质,冷笑一声:“既来了,便替她赎罪。”
话音未落,侍卫已将我拖出大殿。
雪地里,我的裙裾染满泥污,指甲抠进石阶缝中,却无人肯救。
水牢阴冷潮湿,霉味扑鼻,铁链锈迹斑斑,缠住我的手腕脚踝。
老鼠在角落窸窣爬行,偶尔掠过脚背,惊得我浑身颤抖。
我蜷缩在角落,数着头顶漏下的微弱光线,一天,两天……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天齐再度遣使前来,我才被捞出这暗无天日的囚笼。
身上浮肿溃烂,嘴唇干裂出血,几乎认不出自己模样。
而那位代表天齐出使的使者,竟是林婉瑜。
她穿着素色官袍,眉眼清冷,举手投足间已有朝臣风范。
听说是裴墨渊力排众议,破格为她谋了个文书之职。
我躲在偏殿柱后,悄悄塞给她一封信。
纸上字迹歪斜,写尽我在北厉所受屈辱,恳请她转交裴墨渊。
她接过信,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殿下放心,我一定转交裴大人。”她声音轻柔,仿佛真心承诺。
那一刻,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想,若裴墨渊知晓真相,定会震怒,定会派兵来接我回去。
我曾在梦里无数次幻想重逢场景——他策马而来,披风猎猎,将我拥入怀中。
可等来的,不是马蹄声,而是三皇子暴怒的脚步。
那一晚,皮鞭如毒蛇般抽打在我背上,每一下都撕开血肉。
我蜷在地上,喉咙嘶哑,哭喊声被锁在胸腔。
他一脚踩住我手臂,俯身掐住我下巴,眼神狠戾如兽。
“你还敢递纸条?”他低吼,“你以为是谁默许本王如此待你?”
他凑近耳边,一字一句如刀剜心。
“你刚来那天,裴墨渊就让林婉瑜传话——你就是送来给我泄愤的。”
“他还说,要我好好调教你,让你学会顺从。”
我瞪大双眼,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人质,而是祭品。
是他亲手把我推入炼狱,还要我跪着谢恩。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些我以为的温柔,竟全是笑话。
为了靠近他,我苦练天绣,十指扎满针孔,只为绣一只荷包。
他胃疾发作,我彻夜熬汤,火光映着我熬红的眼。
他喜静,我收起喧闹性子,默默研墨,陪他读书至更深。
皇兄曾笑骂:“你对裴墨渊,比对我这个亲兄长还上心。”
可他呢?从不曾多看我一眼。
若真厌烦,推开便是,何须用这般手段毁我?
北厉的刑房藏有一种秘药,名为“隐痕”。
涂于伤口,剧痛钻心,却能迅速愈合不留疤痕。
他们用它掩盖暴行,让我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
每一次被打,我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昏过去。
因为一旦昏倒,醒来只会遭受更重的惩罚。
我在绝望中学会生存法则——低头,认命,讨好。
我开始自称“奴婢”,跪着为三皇子脱靴洗脚。
他心情不好,抬脚便踹向我胸口,我也不敢躲。
后来我学乖了,只要见他皱眉,立刻自扇耳光,跪地求饶。
我学会了谄媚的笑容,学会了如何缩着身子走路,像一条被打怕的狗。
某日,他在酒后拍着我的头,醉醺醺地说:“你倒是越来越听话了。”
“像只驯服的小狗,不错。”
我低头应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麻木的心跳在支撑着呼吸。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去天齐,再也见不到阳光。
我以为裴墨渊早已忘了我的存在。
可三年后的某个清晨,宫门外传来熟悉的旗帜。
天齐使团驾临,为首之人手持圣旨,宣召我即刻返程。
我站在庭院中央,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风吹起我残破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层层叠叠的旧伤。
我不敢相信,那人真的派人来接我了。
哪怕迟了三年,哪怕他曾亲手将我推向深渊。
马车缓缓驶入宫门,我扶着门框,脚步虚浮。
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囚禁我千日的宫殿。
这里埋葬了我的骄傲、尊严,还有那份不敢言说的情意。
但我也活下来了。
这一次,我不再是任人践踏的公主。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幽魂。
我要亲眼看着,谁曾负我,谁该偿还。
4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
苍白的皮肤像一层薄纸,遮不住底下腐烂的伤痕。
指节歪斜扭曲,是当年被生生打断后没有接正的证明。
每一次想握住什么,指尖都在颤抖,仿佛骨头里还残留着那天的剧痛。
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我手臂上的旧疤一阵发麻。
我不知道裴墨渊为何要把我这个将死之人带回天齐。
或许我只是个残破的礼物,能用来讨好下一个权贵?
又或者,他听闻我在北厉已被驯得如同狗一般听话,只想亲眼看看这副模样?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的肺像被火烧过一样,每呼吸一次都带着腥甜。
医官说我活不过这个冬天,而雪,已经快落下来了。
我闭上眼,试图驱散脑海中的画面——那间暗室,锁链的声音,还有三皇子醉酒后的狞笑。
一夜无梦,是因为连梦都不敢来招惹我这样的躯壳。
清晨,侍女推开了衣柜门。
木门吱呀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今日有接风宴,殿下想穿哪套衣服?”她语气恭敬,眼神却冷得像冰。
柜子里挂着的裙裳,都是我从前最爱的颜色——嫩绿、浅粉、月白。
那些曾属于无忧无虑的三公主的色彩。
我随手一指,说了句:“就它吧。”
手指落在一件淡绿色的长裙上。
侍女没动,嘴角微微扬起。
“殿下有所不知,”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刀子划过耳膜,“林小姐最喜绿色,您若穿了,怕是要惹她不悦。”
我沉默地看着她。
她接着把所有亮色衣裙一一归为林婉瑜所有。
言下之意,我只能穿剩下的灰暗颜色。
她们不是我的人,她们只听命于那个住在宫中却非皇族的女人。
林婉瑜虽无名分,却掌管六宫事务,连陛下都要让她三分。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今后的日子,羞辱会像雨点般落下,永不停歇。
天齐宫装层层叠叠,光靠我自己根本无法穿戴整齐。
我低头翻找,在箱底抽出一套素灰色的粗布裙。
没有绣纹,没有流苏,简单得像个奴婢。
几个侍女exchanged 一个眼神,便结伴走出门外。
她们坐在廊下石阶上嗑瓜子,笑声清脆,仿佛在看一场滑稽戏。
屋内只剩我一人。
铜镜模糊不清,映出一张瘦削的脸。
我咬牙忍着手疼,一点点系带、扣扣、拉袖。
每一个动作都耗尽力气,像在给自己穿上寿衣。
终于穿好,我扶着墙走出去。
寒风吹透单薄的衣料,冷意直刺骨髓。
大殿之上,金烛高照,香气缭绕。
裴墨渊一见我,眉头立刻皱起。
“不是给你送了四五套新衣吗?”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今日是接风宴,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还没等我开口,下首传来一声娇笑。
“墨渊你别怪公主呀,”林婉瑜端坐如画,唇角含春,“这料子看着像是北厉的呢,莫非公主是在思念故地?”
空气瞬间凝固。
裴墨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朝我射来。
我低着头,不敢回应。
她又轻轻指着我腰间的系带,语气天真:“只是……这带子松垮垮的,咱们天齐的女子可不这么穿哦。”
四周贵女们顿时交头接耳。
“听说北厉那边确实这么松着穿。”
“可在我们这儿,只有勾栏里的女子才会如此不得体。”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不是我不想系紧,是我的手根本不听使唤。
可我说出来,只会被认为是借口,是矫情,是挑衅。
裴墨渊从来就不信我。
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真相。
记忆突然闪回北厉的宴会。
灯火通明,乐声喧闹,而我跪在角落,等着三皇子一声令下。
他喝醉时最喜欢当众赏我一巴掌,说这是“调教的乐趣”。
那时我学会了低头,学会了认错,学会了用最卑微的姿态活下去。
如今也一样。
我缓缓跪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我的错,扰了大家兴致,我这就退下。”
话音落下,满殿寂静。
他们惊讶于我的顺从。
曾经那个敢当众掀了酒桌的三公主,竟也会低头认罪。
可我已经不是她了。
那个被人捧在手心的少女,早就死在北厉的雪夜里。
上首许久没有动静。
年轻的皇帝偷偷瞄了一眼裴墨渊,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说话。
我猜,沉默就是默许。
于是慢慢起身,脚步虚浮地往殿外走去。
寒风扑面而来,吹乱了我的发丝。
就在我即将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
我浑身一僵,本能地转身欲跪。
可下一瞬,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裴墨渊走了下来,眼神阴沉如雷雨前的天空。
他一把将我拽回原地,抬手狠狠拉紧我腰间的带子。
布料勒进皮肉,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谁让你走的?”他声音冰冷,“今日是为你接风,坐下!”
我被推到席位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曾经的我,最爱热闹。
喜欢灯影交错中的笑语,喜欢美酒佳肴环绕的欢愉。
可现在的我,一听见丝竹声就心惊胆战。
因为在北厉,每一次宴会,都是折磨的开始。
我机械地夹菜、喝茶,尽量不引起注意。
希望这场噩梦早点结束。
但裴墨渊的情绪越来越差。
林婉瑜几次凑上前说笑,他也只是淡淡应一声“嗯”。
偶尔扫向我的目光,全是冷漠与审视。
我心里清楚,暴风雨要来了。
果然,不久之后,宾客们纷纷起身向我敬酒。
那是他的暗示,无人敢违抗。
桌上摆的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像毒药。
我的胃早已被馊饭和殴打毁坏,根本承受不了这种刺激。
可我不敢拒绝。
只要我摇头,只需裴墨渊一个眼神,我就必须喝下去。
与其受辱,不如自己吞下苦果。
我举起杯,一杯接一杯。
喉咙像被火灼烧,胸口闷得快要炸开。
有人拍手称赞:“公主好酒量!”
我扯了扯嘴角。
是啊,从前我也爱喝酒。
记得有一年上元夜,我喝多了,跌跌撞撞跑到裴墨渊休憩的小院,站在月下大声喊:“我喜欢你!”
那时他还未娶妻,我也还未远嫁。
如今想来,那一晚,或许就是我命运转折的起点。
他一定很讨厌我吧。
讨厌我的痴心,讨厌我的纠缠,讨厌我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酒意上涌,视线开始模糊。
就在这个时候,林婉瑜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她笑意盈盈,仿佛真是来道谢的恩人。
“我该好好敬殿下一杯,”她说得温柔至极,“多谢你当年替我去北厉做质。”
人群立刻响起赞叹。
“不愧是将门之女,知恩图报。”
“林小姐真是德行兼备,令人敬佩。”
她亲自为我斟满三杯酒。
“咱们喝三杯,如何?”
我望向裴墨渊。
他依旧坐着,不动声色。
没有阻止,便是允许。
可我真的撑不住了。
第一杯勉强咽下,第二杯刚入口,胃里翻江倒海。
第三杯还未举起,眼前骤然一黑。
身体失去支撑,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意识消散前,只听见一片惊呼。
以及,裴墨渊那一声压抑着怒意的低吼。
5
意识重新聚拢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
房间安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窗外夜风轻拂帘帐,月光斜照在青砖地上,像一层薄霜。
我缓缓睁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聚焦。
身下被褥柔软却冰冷,仿佛这三年北厉的寒气已渗进骨髓。
屏风外传来低沉人声,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颤。
“如何说?”
“殿下这身子,实在禁不得酒。”医官语气凝重,“方才脉象紊乱,若再这般酗饮,恐有性命之忧。”
“她从前不是最爱饮酒作乐?”裴墨渊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宴席上常与人拼杯,何曾见她推辞?”
“下官也不明其因。”医官顿了顿,“但殿下的脾胃极虚,似长期饥饱无常所致,今后辛辣烈物皆需忌口。”
屋内陷入沉默。
烛影摇曳,映出裴墨渊侧脸的轮廓,冷峻如石雕。
“北厉饮食粗粝,她又素来挑嘴。”他淡淡开口,“胃口坏了也不奇怪。”
“毕竟……她一向任性。”
我嘴角微微抽动,像是笑,又像痛极后的抽搐。
是啊,他怎会知道,我在三皇子府中饿到啃过狗食盆?
那日我抢的是它嘴边一块发霉的饼,狗扑上来咬住我手臂不放。
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三皇子站在廊下冷笑,命人抬我进去灌药。
那种秘药烧穿五脏六腑,我昏死三次,醒来时指甲都抠进了地板缝里。
脚步声渐近,医官退下。
裴墨渊走了进来,玄色长袍拖过地面,无声如影。
“三年不见,你还是那个让人扫兴的角色。”
“扰了宴会,抱歉。”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能喝便早说。”他站在床前,目光居高临下,“若因一杯酒送了命,岂非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呵呵……
可笑的是,一个公主为爱痴狂,被人践踏至此,难道还不够可笑吗?
“知道了。”
空气僵滞,像凝固的冰湖。
半晌,他忽然道:“这次回来,你话少了许多。”
“以前你在宴上谈笑风生,与我独处时更是说个不停。”
“少说话,就不会惹人厌。”我低声答。
他轻轻一笑,似回忆起什么:“我记得那次我去江南巡查,两个月后返京——远远就看见你站在宫门前等我,一身红衣扎眼得很。”
那是我第一次不顾规矩出宫相迎。
风吹乱了我的发,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膛。
可如今想起,只觉羞耻。
“年少无知,给大人添麻烦了。”我垂眸,“以后不会再犯。”
他的笑意骤然冻结在唇边。
屋内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三年分离,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他盯着我,眼神深不见底。
我怔住。
说什么?
说你在圣旨上批注“任其处置”,默许三皇子将我囚于地牢?
说我被鞭打至昏厥,醒来发现手腕被铁链磨得露出骨头?
或者说——我已经病入膏肓,活不过这个冬天?
然后换一句:“上官南栀,别拿谎话当真情博怜”?
我不再天真了。
每一次期待,换来的都是更深的绝望。
所以我只是摇头。
他静立片刻,忽而转身走向窗边。
“再过两月,是我生辰。”他背对着我说,“你之前送的那个荷包,破了。”
我猛地抬头,瞳孔微缩。
我不懂他提这个做什么。
“是我绣工不好……大人另寻精致些的便是。”
“宫中无人精通天秀针法。”他回身看我,目光锐利如刀,“只有你会。”
“可我的手……已经拿不起针了。”
“不过是冻伤。”他语气平淡,“养一养就好。问题不在手,在心。”
“别的礼物可以吗?”我真的无力再碰丝线。
他脸色陡然阴沉。
起身逼近床前,气势压迫而来。
“除了荷包,你还拿得出什么能让我欢喜的东西?”他冷冷道,“上官南栀,你在北厉待久了,是不是连自己的心也弄丢了?”
6
我终于明白,他要的那只荷包,从来不是因为心里有我。
他的眼里,从没有过爱,只有掌控。
窗外夜雨敲打青瓦,一滴一滴,像是命运在叩门。
烛火摇曳,映着我苍白的脸,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渗出,像一朵枯萎的梅。
我不再是那个傻傻为他笑、为他哭的小丫头了。
如今低头绣花,不是为了取悦他,而是为了活下去。
只要能少挨一句骂,少看一眼冷脸,我就愿意一针一线地熬。
鸳鸯双飞,恩爱成双,那样的图案太刺心,也太难绣。
我剪断了那根金线,就像剪断了曾经的痴念。
换上素色丝线,绣几枝野菊吧,不争不艳,静静开在墙角就好。
可每一针都像扎在心上,手腕发抖,眼皮沉重。
裴墨渊的生辰就在三日后,完不成就要受罚。
我只能点灯熬夜,任更鼓一声声敲进骨头里。
半夜忽有响动,窗棂轻轻一震,像是有人在外面呼吸。
我的心猛地一缩,手指僵住。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灭了半边烛火,屋里昏暗如墨。
我强撑着起身,手刚触到窗框,一只大手猛然伸进来捂住了我的嘴。
冰冷的布巾贴着嘴唇,我几乎窒息。
“是我。”低沉的声音擦过耳畔,带着熟悉的气息。
我浑身一颤,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