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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让我将学区房给侄子,看到丈夫和侄子的亲子鉴定后我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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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雨。

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雷阵雨,是南方梅雨季特有的,那种黏糊糊、湿哒哒的雨,像一张巨大的、看不见的网,把整个世界都罩在里面,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旧家具和潮湿泥土混合的味道,是我婆婆这个老房子的专属气味。

“小雅,”她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飘忽,“你那套学区房,先过户给小宇吧。”

她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袅袅的白烟模糊了她的脸,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那双浑浊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像两颗钉子,要把我钉在原地。

我以为我听错了。

小宇,我丈夫的侄子,我大姑姐的儿子。

一个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

我那套房子,是我婚前用我父母毕生的积蓄付了首付,我自己背着贷款,一分一毫挣出来的。

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它是我在这个偌大城市里,唯一的根,唯一的底气。

现在,她让我把它给一个不相干的孩子?

我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陶瓷硌得我指节生疼。

“妈,您说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起波澜。

她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杯底和老旧的木桌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像是敲在我心上。

“我说,把房子给小宇!你听不懂人话吗?”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像一把生了锈的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耳朵。

“小宇马上要上小学了,你那房子对口的学校是全市最好的,你不给他给谁?难道眼睁睁看着我们周家唯一的孙子,去上那些不三不四的菜场小学?”

周家唯一的孙子。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却又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我最痛的地方。

我和周明结婚五年,一直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

我的身体有问题,医生早就判了死刑。

这件事,成了我在这段婚姻里,永远挺不直的脊梁。

也成了婆婆手里,随时可以拿来敲打我的,最顺手的锤子。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扭曲的脸,那些深刻的法令纹里,似乎都藏着对我无声的鄙夷和嘲讽。

“妈,那是我自己的房子。”我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什么你的我的!”她一拍桌子,茶水溅了出来,在深色的桌面上留下几点深色的印记,像眼泪。

“你嫁给了周明,就是我们周家的人!你的人是周家的,你的东西,自然也是周家的!现在家里需要,你就得拿出来!”

她的话,理直气壮,不容置喙。

仿佛我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他们周家的一件附属品。

一件可以随意支配,随意取用的物品。

我忽然觉得很冷。

明明是六月的天,我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寒气从脚底板,一点点往上蹿,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我没有再跟她争辩。

我知道,和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她的世界里,只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坚不可摧的逻辑。

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

“妈,我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站住!”她厉声喝道,“这件事没说清楚,你哪儿也不许去!你今天不答应,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她说着,就起身要来拉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门开了。

周明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刚买的菜,裤腿上溅了些泥点,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发丝黏在额头上,看起来有些狼狈。

“怎么了这是?妈,小雅,你们……”

他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婆婆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换上了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阿明,你可算回来了!你快评评理!我让你媳妇把房子给小宇上学,她竟然不肯!你说说,有她这么当婶婶的吗?有她这么当周家媳妇的吗?心也太狠了!”

她一边说,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我看着她炉火纯青的演技,心里一阵反胃。

周明把菜放在地上,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焦急。

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然后才转向他妈。

“妈,您别急,有话好好说。小雅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婆婆的背,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什么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那个意思!”婆婆不依不饶,“她就是看不起我们家,看不起小宇!自己生不出蛋,还不让别人生金蛋!”

最后那句话,恶毒得像淬了毒的箭。

我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周明也愣住了,他转过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无措。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对他妈吼了一句。

婆婆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会吼她,也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

“好啊!周明!你现在也为了这个女人吼我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

整个屋子,瞬间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一个闯入了别人家庭闹剧的,可笑的观众。

周明被他妈这么一闹,彻底没了辙。

他只能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抚他妈,一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在说:算我求你了,先服个软,别再刺激她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要我和婆婆有矛盾,无论谁对谁错,最后妥协的,永远是我。

因为他是孝子。

因为他妈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要以和为贵。

我曾经以为,这就是婚姻。

充满了妥协,充满了忍让。

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

那套房子,是我的底线。

我没有再看周明,也没有理会还在撒泼的婆婆,我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雨还在下。

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和我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凉。

我冲进雨里,一路狂奔,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那天晚上,周明很晚才回来。

我没有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没有开灯,整个屋子都陷在黑暗里,只有窗外城市的光,透进来一点微弱的亮,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带进来一身的酒气和湿气。

他在玄关站了很久,才慢慢地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黑暗中,我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和他身上那股让我陌生的酒味。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小雅,对不起。”

“今天,是我妈不对,她说话太难听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没有出声。

道歉?如果道歉有用的话,我身上那些被她的话刺出来的伤口,是不是就能立刻愈合?

他见我没反应,又往我身边挪了挪,试探着想来拉我的手。

我把手抽了回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小雅,”他叹了口气,“房子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妈也是……也是心疼小宇。”

又是小宇。

我心里冷笑。

“周明,”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那套房子,不可能。”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恳求。

“我知道,我知道那房子是你的。我不是要你把房子送给小宇,只是……只是想让你先把房子过户给他,等他上了学,有了学籍,咱们再过户回来,行不行?”

“这只是暂时的,走个流程而已。”

我简直要被他这番话气笑了。

说得真轻巧。

走个流程而已。

房产过户是走个流程那么简单吗?

一旦过户了,房子就不是我的了。

到时候,他们想什么时候过户回来,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还会是那个房子的主人吗?

“周明,你觉得我傻吗?”我看着他,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想象出他此刻为难的表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就是觉得,小宇那孩子,挺可怜的。”

“大姐一个人带着他不容易,大姐夫又走得早……我们做舅舅舅妈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他又开始打感情牌。

用大姑姐的辛苦,用小宇的可怜,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这是他最擅长的伎俩。

从前,我总是吃这一套。

我觉得他善良,重感情。

现在我才明白,他的善良,他的重感情,从来都不是给我的。

他可以为了他妈,为了他姐,为了他侄子,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委屈,让我妥协。

在他的世界里,家人的排序,我永远是最后一个。

“他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问他,“我父母攒了一辈子的钱,给我买的房子,就因为他可怜,我就要拱手相让吗?周明,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似乎是被我的话刺痛了,“不就是一套房子吗!你就非要这么斤斤计较吗?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我用一下怎么了?”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我愣住了。

这句话,和他妈说的话,何其相似。

原来,他们母子,骨子里是一样的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那晚,我们大吵了一架。

这是我们结婚五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我们把所有能伤害对方的话,都说了出来。

像两只互相撕咬的刺猬,把对方扎得遍体鳞伤。

最后,他摔门而出。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直到天亮。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不再说话,不再有任何交流。

他回家越来越晚,身上的酒气也越来越重。

有时候,他干脆就不回来了。

我知道,他在用这种方式,逼我妥协。

婆婆也没有闲着。

她开始发动所有的亲戚,轮番给我打电话。

七大姑八大姨,每个人都用着长辈的口吻,苦口婆心地劝我。

说我不懂事,说我太自私,说我不把周明一家当自己人。

说得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我把那些电话,一个一个地拉黑。

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静。

也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婆婆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和周明那双充满失望的眼睛。

我瘦了很多,整个人都脱了相。

同事们都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能笑着说,在减肥。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掏空。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是不是我真的太自私了?

也许,我真的应该把房子给小宇?

也许,那样,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周明会重新对我笑,婆婆会重新接纳我,这个家,还会像从前一样,看起来那么和睦。

这个念头,像一根藤蔓,在我心里疯狂地滋长。

就在我快要被这个念头说服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是周末,我一个人在家。

周明说公司有项目,要去加班。

我没有问是什么项目,需要一个销售经理在周末去加班。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了。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大姑姐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慌张,带着哭腔。

“小雅,你快来一下中心医院!小宇……小宇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和他们一家置气,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门口围了一圈人。

婆婆,周明,还有大姑姐,都在。

大姑姐哭得瘫软在椅子上,婆婆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嘴里念叨着“我的乖孙”。

周明站在一旁,脸色煞白,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到我,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迎了上来。

“小宇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磕到了头,医生说有点严重,可能需要输血。”

他的声音都在抖。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紧张,这么害怕的样子。

哪怕是当初,我被医生告知可能永远无法生育的时候,他虽然也很难过,但远没有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是什么血型?”我问。

“B型。”周明说,“但是医院的B型血库存告急,医生让我们家属先去验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我……我是O型,我妈是A型,都不行。”他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我看着他,然后又看了一眼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姑姐。

我记得很清楚,大姑姐也是A型血。

那么,小宇的B型血,是遗传了谁?

他那个已经过世的爸爸吗?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劈进了我的脑海。

我被这个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的。

不可能的。

我拼命地摇头,想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去。

可是,那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落下,就开始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周明对小宇,那种超乎寻常的关心。

小宇从小到大所有的家长会,都是周明去开的。

大姑姐总说自己忙,走不开。

小宇喜欢打篮球,周明就给他报了最好的篮球班,一有空就陪他去练球。

小宇喜欢吃哪家店的蛋糕,哪怕要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周明也会去给他买回来。

他对我,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我还想起,小宇的长相。

他不像大姑姐,也不像他那个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早逝的父亲。

他的眉眼,他的鼻子,甚至他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都和周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以前,我只当是巧合。

现在想来,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我又想起,婆婆对小宇的态度。

她总说,小宇是他们周家唯一的孙子。

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把对外孙的疼爱,转移到了孙子这个称呼上。

现在看来,或许,她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焦急万分的男人,我的丈夫。

我忽然觉得,我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周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是什么血型?”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我也是O型。”他避开了我的眼神,有些含糊地回答。

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在撒谎。

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们的婚前体检报告上,他的血型,写的是B型。

当时我还开玩笑说,我们俩一个是O型,一个是B型,以后生出来的宝宝,血型也只可能是这两种。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他笑了笑,说,是啊。

那个笑容,我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急诊室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走了出来。

“谁是周宇的家属?”

“我们是!”周明和他妈,大姑姐,立刻围了上去。

“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你们谁去把住院手续办一下?”

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明自告奋勇地去办手续了。

婆婆和大姑姐,也跟着护士去看小宇了。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凉。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

灯光,人影,消毒水的味道,都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去证实它。

我必须去证实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缴费窗口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周明说,我来付钱,让他先去照顾小宇的。

我只知道,当我拿到那张印着“周明”两个字的住院预缴费凭条时,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凭条上,有他的身份证号码。

足够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

我请了假,没有去公司。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过去的五年。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那些我曾经以为是爱的证据,现在都变成了指向一个丑陋真相的,锋利的箭头。

我委托了一个朋友,帮我去做一件事。

等待结果的那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不敢去想,如果那个最坏的猜测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我甚至有一丝可笑的期盼。

期盼是我想多了。

期盼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

可是,理智告诉我,不会的。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他们一家人,已经在我面前,编织了一张太大的网。

而我,就是那只被困在网里,不自知的,愚蠢的蜘蛛。

终于,朋友把一个牛皮纸袋,交到了我手里。

很薄,很轻。

我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我把它带回了家。

那个曾经我觉得温暖无比,现在却让我感到窒息的家。

我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从白天,到黑夜。

我一直没有勇气,打开它。

我害怕。

我怕看到那个,能将我彻底摧毁的真相。

直到午夜,周明回来了。

他依然带着一身酒气,脚步虚浮。

他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

“小雅?你怎么不开灯?”

他走过来,想去开灯。

我开口,叫住了他。

“周明。”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我。

“我们谈谈吧。”我说。

我把那个牛皮纸袋,推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看着那个纸袋,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大概是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他没有去拿。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这是什么?”他问,声音干涩。

“你自己看。”

他还是不动。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敢看吗?”

“周明,你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吗?”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撕开了那个牛,皮纸袋。

我把里面那张薄薄的纸,抽了出来。

我把它,展开,举到他眼前。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被鉴定人:周明,周宇。

鉴定结论那一栏,写着一行刺目的字:

“根据DNA分析结果,支持周明为周宇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

多么委婉,又多么残忍的两个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着周明,看着他的脸,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了沙发上。

那副样子,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也滑稽到了极点。

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凉。

“为什么?”我问他,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他把头埋在手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小雅……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只会说这三个字。

对不起。

多么廉价,多么苍白。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的声音依然没有一丝波澜,“我要知道,为什么。”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是……是我妈的主意。”他哽咽着说。

“大姐夫……大姐夫他,没有生育能力。”

“他们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大姐夫家里意见很大,天天跟他吵架,后来,还开始动手打大姐。”

“有一次,大姐被打得住了院,我妈去看她,回来之后,就整天唉声叹气。”

“她说,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在婆家就永远直不起腰杆。”

“她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就这么毁了。”

“然后,她就想出了这个……这个主意。”

“她说,反正你……你也生不了,我们周家不能断了后。就让我……让我和大姐……”

他说不下去了,又把头埋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咽。

我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叙述,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好一个为了女儿,好一个为了周家不能断后。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

说白了,不就是自私和无耻吗?

为了他们自己家的那点破事,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毁掉我的人生吗?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我问。

他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所以,婆婆那么着急地要我的房子,不是为了所谓的孙子上学,是为了给她真正的亲孙子,一份保障?”

“所以,你对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忍让,都只是因为你心虚,因为你愧疚?”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

我的心,也一寸比一寸凉。

我忽然想笑。

笑我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我竟然还为这个男人,这个家庭,付出了五年的感情。

我竟然还因为不能给他生孩子,而深深地自责了五年。

原来,我才是那个天大的笑话。

“小雅……”他伸出手,想来拉我,“你听我解释,我……我心里是有你的,我爱你,真的……”

“别碰我!”我尖叫着打开他的手,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一样。

“你爱我?”我看着他,笑得眼泪直流,“周明,你别侮辱‘爱’这个字了,你不配!”

“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你们一家人,都在算计我!”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提供子宫的工具?一个可以给你们的孩子提供学区房的跳板?一个可以随意欺骗和利用的傻瓜?”

我的情绪,彻底崩溃了。

我把茶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杯子,遥控器,烟灰缸……

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就像我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周明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哭着,笑着,像个疯子。

我把这五年里,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都发泄了出来。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累了。

我擦干眼泪,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周明,”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他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不……小雅,不要……你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爬过来,想抱住我的腿。

我嫌恶地躲开了。

“机会?”我冷笑,“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

“在你妈第一次让我把房子给小宇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只要你当时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说一句‘那是我老婆的房子,谁也别想动’,我都不会像今天这样。”

“在你为了你妈的无理取闹,跟我冷战,逼我妥协的时候,我也给过你机会。只要你能回家,跟我好好谈一谈,跟我说一句‘老婆,委屈你了’,我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你呢?你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开。”

“周明,是你,亲手毁了我们的婚姻。”

“是你,亲手把我从你身边,推得越来越远。”

我的话,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

也凌迟着我自己。

他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房子,车子,存款,我什么都不要。”他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净身出户。只求你,别离婚。”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来衡量我们的感情。

他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吗?

“周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摇了摇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钱。”

“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丈夫,而不是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暴雨。”

“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和我并肩作战的爱人,而不是一个,从背后捅我刀子的敌人。”

“你给不了我。”

“所以,我们完了。”

我说完最后三个字,转身,走进了卧室。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眼,我就会心软。

我不能心软。

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我受够了。

这个充满了谎言和欺骗的家,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其实,我的东西并不多。

一些衣服,一些书,一些化妆品。

这个家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我们一起置办的。

那些成双成对的杯子,牙刷,拖鞋……

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讽刺。

我把我的东西,装了两个行李箱。

当我拖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的时候,周明还坐在地上。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只是那么呆呆地坐着,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我走到门口,换鞋。

他忽然开口。

“小雅,你要去哪里?”

“不用你管。”

“外面这么晚了,不安全。”

我没有理他,拉开了门。

“小雅!”他忽然冲了过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勒进他的身体里。

他的眼泪,滚烫的,滴在我的脖子上。

“别走……求你……别走……”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没有挣扎。

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过了很久,我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周明,太晚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抱住我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我没有回头,拖着我的行李箱,走出了那个,我住了五年的家。

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也关上了我的过去。

我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了下来。

第二天,我就联系了律师。

我要离婚。

而且,要用最快的速度。

律师听完了我的故事,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看着我,说了一句:“你丈夫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婚姻欺诈。”

“你可以要求他,进行精神损害赔偿。”

我摇了摇头。

“我不要他的钱。”

“我只要,尽快离开他。”

律师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很快就帮我起草好了离婚协议。

我把协议,寄给了周明。

他没有签字。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忏悔,说他不能没有我。

我一个都没有回。

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他找不到我,就开始去我公司堵我。

我让保安,把他拦在了门外。

他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在公司楼下大喊我的名字。

引来了很多同事的围观。

我躲在办公室的窗户后面,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颓然无助。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觉得,他很可悲。

也很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后来,婆婆也来了。

她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在我面前,哭得老泪纵横。

她拉着我的手,说她错了,说她不是人,说她对不起我。

她说,只要我不跟周明离婚,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甚至,她说,她可以把她那套老房子卖了,把钱都给我,作为补偿。

我看着她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看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出的悔恨的泪水。

我忽然觉得,她也很可怜。

一个被自己那套“传宗接代”的腐朽思想,禁锢了一辈子的,可怜的女人。

她毁了她儿子的婚姻,也毁了她自己的晚年。

可是,可怜,并不能成为她伤害我的理由。

我轻轻地,把我的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妈,”我还愿意叫她最后一声妈,“太晚了。”

“有些事,做错了,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最后,她是被大姑姐搀扶着离开的。

大姑姐从头到尾,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她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掉眼泪。

她大概,也是后悔的吧。

如果当初,她能勇敢一点,能选择离开那个会家暴的男人,而不是用这种荒唐的方式,去维系一段早已腐烂的婚姻。

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他们一家人,终于还是在我起诉离婚的传票面前,妥协了。

周明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我们约在民政局门口见面。

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天空湛蓝。

和我们第一次来这里领证的时候,一模一样。

真是讽刺。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小雅,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

“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了。”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转过身去,不想让我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我知道,他可能,是真的爱过我。

也可能是真的,后悔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了。

镜子碎了,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们,回不去了。

办手续的过程,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从夫妻,变回了陌生人。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的鸟,终于重获了自由。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小雅。”

他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以后……照顾好自己。”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也是。”

我说完,就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没有再回头。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翻开了新的一页。

离婚后,我搬回了我自己的房子。

那套,差一点就不属于我的,学区房。

我把房子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扔了。

我重新粉刷了墙壁,换了新的窗帘和家具。

我把这里,打造成了我自己喜欢的样子。

简单,干净,温暖。

我开始学着,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行。

一开始,会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感到孤独。

但是,慢慢地,我就习惯了。

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好。

我可以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委屈自己去讨好任何人。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

我努力工作,升了职,加了薪。

我报了瑜伽班,健身班,把自己的身材,练得比以前更好。

我开始看书,画画,学习新的技能。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变得,越来越好。

也越来越,不像从前的那个我。

偶尔,我也会想起周明。

听说,他后来,还是搬回了他妈那里住。

听说,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换了一个很普通的岗位。

听说,他变得很沉默,不爱说话了。

这些,都是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听来的。

我听了,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有一次,我在超市,偶然遇到了大姑姐。

她带着小宇。

小宇长高了不少,眉眼之间,也越来越像周明了。

大姑姐看到我,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想躲开,但小宇已经看到了我。

“阿姨。”他怯生生地叫了我一声。

我对他笑了笑。

“你好,小宇。”

这个孩子,其实是无辜的。

他是这场荒唐闹剧里,最无辜的受害者。

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父母。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背负了一个沉重的秘密。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把真相告诉他。

也不知道,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会怎么样。

我只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大姑姐的脸色很尴尬,她拉着小宇,匆匆地跟我告别,就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忽然释然了。

我不再恨他们了。

恨,是一种很消耗能量的情绪。

我不想再把我的能量,浪费在这些不值得的人身上。

他们,已经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地过去了。

我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要轻装上阵。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又回到了那个下着雨的午后。

婆婆还是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桌旁,端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菊花茶。

她还是用那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我说:“小雅,把房子给小宇吧。”

这一次,我没有沉默,也没有愤怒。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笑了笑。

然后,我转身,推开门,走进了阳光里。

阳光,很暖。

照在我的身上,也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的人生,再也不会有阴雨天了。

又过了两年。

我已经完全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我的事业蒸蒸日上,我的生活丰富多彩。

身边,也出现了一些不错的追求者。

但我没有急着进入下一段感情。

被蛇咬过一次,十年怕井绳。

我对婚姻,有了一些恐惧。

我更享受,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状态。

我的那套学区房,因为周边的规划越来越好,房价也水涨船高。

很多人劝我,把房子卖了,可以换一套更大更舒服的。

我没有。

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它不仅仅是一个住所。

它是我独立的象征,是我安全的港湾,是我重新开始的起点。

我舍不得。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在家里看书。

门铃响了。

我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我。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是周明。

他比我上次在民政局见到他的时候,更憔悴了。

头发白了不少,背也有些驼了。

完全没有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疏离。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情。

“小雅,”他开口,声音沙哑,“我能……进去坐坐吗?”

我没有让他进来。

“就在这里说吧。”

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他说。

我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恭喜。”我说。

这两个字,是真心的。

我希望他能开始新的生活,也希望他,不要再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她……怀孕了。”他又说。

“是吗?那真是双喜临门。”

“小雅,”他忽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眼睛里,泛起了泪光,“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这三个字,你已经听腻了。”

“我也知道,无论我说多少遍,都弥补不了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但是,我还是要说。”

“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我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懦弱,没有保护好你。”

“我后悔,为什么那么愚蠢,会听信我妈的鬼话。”

“我后悔,亲手弄丢了,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的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流了下来。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的心,很平静。

像一湖被冰封了很久的水,再也起不了任何波澜。

“我妈……去年走了。”他忽然说。

我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脑溢血,走得很突然。”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她走之前,一直拉着我的手,念叨着你的名字,说她对不起你。”

我沉默了。

那个曾经那么强势,那么刻薄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小宇……也知道真相了。”他又说。

“是我姐告诉他的。”

“那孩子,知道以后,就变了。”

“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成绩也一落千丈。”

“他恨我,也恨我姐。”

“他说,是我们,毁了他的人生。”

我听着,心里,有些难受。

为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我姐……也过得不好。”

“她带着小宇,搬出去了。她说,她不想再看到我,不想再待在那个让她觉得恶心的家里。”

“她现在一个人打两份工,很辛苦。”

“我们一家人,都散了。”

他说完,抬起头,看着我。

“小雅,你知道吗?”

“有时候,我真希望,那天你拿出的那份亲子鉴定,是假的。”

“我宁愿,你拿着它,来跟我闹,跟我吵,哪怕是打我骂我。”

“都好过,你那么平静地,跟我说离婚。”

“因为,那说明,你心里,还有我。”

我看着他,终于开口。

“周明,你错了。”

“我当初那么平静,不是因为我心里没有你。”

“而是因为,我的心,已经死了。”

“是你,和你的一家人,亲手杀死了它。”

他浑身一颤,像是被我的话,击中了要害。

他低下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把钥匙。

是我当初留下的,这个家的备用钥匙。

“这个,还给你。”

他把钥匙,放在了我门口的鞋柜上。

“小雅,祝你幸福。”

他说完,就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尽头。

我没有去拿那把钥匙。

我关上门,把它,永远地,隔绝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回到客厅,继续看我的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

金色的,暖暖的。

我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好。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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