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24日,华山被雨夹雪笼罩,气温降至零下,风力超过4级。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四名特殊的游客出现在华山王母宫门口——一对30岁出头的年轻男女和两位老人。
他们的头发湿漉漉的,脚上沾着黄泥,年轻女子冷得瑟瑟发抖。接待他们的崔师傅煮了四碗泡面,他们沉默地吃着,几乎没有交流。
谁能想到,这竟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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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后的温暖
华山之巅,风雪交加。崔师傅看着这四位不速之客,心中掠过一丝诧异——如此恶劣的天气,为何带着两位老人前来登山?
“我们是湖北人。那是我女儿,那是我女婿,那是我妈。”穿棕色外套的老妇人回答。但后来的调查证明,这并非实话。
吃完面,年轻女子拿出几张百元大钞,放进了大殿的功德箱。这慷慨的布施,与她们此时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天,四个人呆在厢房里。“他们小声交谈,总是在讨论着什么。”崔师傅回忆道,“我一去,他们就不说话了。”
下午5点多,天渐渐黑了。崔师傅为四人准备了一顿素面晚餐。吃着简单的面条,李艳突然说:“我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饭只是素面,里面丢了些豆干。但在这寒冷的冬夜,这点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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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破碎的财富梦
表面光鲜的李艳,年仅32岁就已是华润万家的采购部助理总监。在同事眼中,她是一位女强人,穿着讲究,常戴着大钻石吊坠耳环和手表。
她的丈夫岳薇在西安经营两家公司,开着价值100多万元的路虎。
然而,这奢华生活的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2009年,李艳实际控制的易道公司成立,公司法人是李艳的母亲。这家公司充当中间商,借助李艳的人脉,低价拿货,然后高价给华润万家供货。
一条危险的财富之路,就此铺开。
李艳不满足于此。2011年,她加入如新集团。一位接触过如新的蒋女士介绍,李艳短短两年就做到全国销售总监,很“神奇”,估计年收入几十万元。
然而,如新集团当时因涉嫌传销洗脑被媒体曝光,工商部门也指出其存在违法行为。
李艳的三项事业逐渐形成了利益组合。她通过如新认识了很多渴望赚钱的朋友,她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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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雪崩的时刻
所有看似完美的泡沫,终有破灭的一天。
案发后,莲湖区公安分局透露,五年时间里,李艳的十几张银行卡账面营业额达90多亿元,涉案金额3亿多元。
李艳的资金链从今年5月开始断裂,无法偿还3亿元债务。债权人张越回忆,李艳最后一次支付给她1200多万元的利润和本金是在5月,之后便开始违约。
与此同时,岳薇的造纸厂也开始衰落。今年6月,20多个工人只剩下五六个人;7月,新厂建设停止;8月,工厂彻底停产。
债主们纷纷上门。赵建华多次催要10万元工程款,但岳薇总是说钱都用在大生意上了,“生意结束后,钱不是问题。”
但事实上,问题已经严重到无法挽回。
李艳夫妇开始拆东墙补西墙。在李艳的遗物中,一张借条显示,本金300万元,利息却高达556万元。他们甚至已经把路虎抵押给对方,两套房子也已偿还给债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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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绝望的抉择
面对巨额债务,这个家庭被逼到了绝境。
邻居们分析,一开始,李艳和岳薇可能考虑自己结束生命,但李艳没有父亲,岳薇的父亲有脑瘫。一旦他们去世,巨额债务就落在了两位母亲身上。
“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就连李艳的母亲艾岳峰——一位开朗的退休教师,也在最后几个月表现出异常的焦虑。邻居注意到,她不再开玩笑,最近两个月也很少露面。
11月23日晚,李艳和丈夫、母亲、婆婆连夜打车前往华山。警方推测,这四人于24日凌晨3时左右到达华山,在黑暗中踩着狭窄的栈道,爬了5个多小时,于上午8时到达北峰山顶。
华山很多栈道都很陡,近乎垂直。即使在白天,游客也会因为害怕而原路返回。崔师傅说,她无法想象雪夜四个人是怎么爬上华山的。
这是一种何等的决心,让四个人——包括两位老人——在风雪夜完成这趟艰难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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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最后的身影
第二天清晨,当崔师傅回到王母宫时,四个人已经不见了。年轻女子随身携带的钱包和她母亲的棕色外套都堆在桌子上,留下一封信:
“阿姨,我四个人已经决定要走了……”
信中详细说明了悬崖的位置,并请崔师傅帮忙通知警方收尸。署名是“李艳、岳、陈、艾”。
从称呼和字迹来看,遗书是李艳写的,字迹清晰,格式工整,只有两处涂抹。华阴市公安局北峰派出所的民警和崔师傅一致认为,李艳写这封遗书时“应该很冷静”。
华山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根据遗书上的跳崖位置,用双筒望远镜看到了4人的尸体。但是因为路滑,没办法收尸。
直到27日天气好转,才联系相关部门下沟。
李艳、艾岳峰和陈的尸体滚落在海拔200米的山沟里,岳薇的尸体悬挂在悬崖的树枝上。因为山壁的摩擦,四个人的衣服都破烂不堪。
一名去过现场的警察推测,从4人的落地位置来看,4人“几乎同时跳下,没有一个人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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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无声的警示
这个悲剧,不仅是一个家庭的破碎,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人性的贪婪与脆弱。
从心理学角度看,李艳的“女强人”人格和不断追求成功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深深的不安全感。她同时经营三份工作,不断追求更高的物质生活,却最终迷失在财富的幻觉中。
而她的母亲艾岳峰,一位退休教师,曾经说过她一生中最重要两件事是工作和女儿。当女儿陷入绝境,她选择了与女儿共同面对死亡,这份母爱令人心碎。
更令人唏嘘的是,这对夫妇不赌博不喝酒,岳薇甚至经常一顿米线或者凉皮解决一顿饭。他们简单的生活习惯与他们所欠下的巨额债务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也许,这正是现代社会中许多人面对压力时的缩影——外表光鲜,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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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生命的余波
四人的生命结束了,但他们留下的问题却远未解决。
最无辜的受害者,是那个刚刚来到人世两个月的女婴。她失去了所有的直系亲属。根据法律规定,这个婴儿不需要承担父母的债务,但她的一生都将活在父母悲剧的阴影下。
从儿童心理学角度看,这种早期创伤性丧失可能会对她的整个人生产生深远影响。她将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父母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选择了离开。
债主们也陷入了绝境。方舟投入了上千万元,全部血本无归。他哭着说:“他们骗了我一辈子积蓄!”
张越借给李艳上亿元无法追回,如今她被十几个债主监视,不敢出门。她说,当面对一亿元的债务时,她感到生不如死。
而李艳欠款3亿多,“他怎么活?”
华山的风雪依旧,悬崖依然冷冽。王母宫的崔师傅偶尔还会想起那个风雪夜,四张平静而绝望的脸,和那句令人心碎的话:“我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那个两个月大的女婴,如今应该已经长大。她是否知道,自己的亲人们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做出了怎样的抉择?
生命的价值,从来不由金钱衡量。3亿债务,四条生命,一个孤儿,这场悲剧里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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