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万!你年薪320万!」
表妹跪倒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手里攥着那张写满绝望的病危通知,声音尖锐得像刀子。
「40万你都舍不得拿出来救我爸的命?」
我站在那儿,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的是昨天刚到账的年终分红。
老公站在我身后,脸色难看到极点:
「苏雨,他资助了你整整十年,十年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走廊里所有人都盯着我看,有医护人员、有其他病患家属,那些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身上。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表妹,缓缓吐出几个字:
「这笔钱,我没办法借。」
「你——」
老公的声音在发抖。
我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
「你们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安静的长廊里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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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01
那天晚上开车回家,老公全程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在气头上,也明白在他眼里,此刻的我自私、冷血、没良心。
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有些事情,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二十六年了。
2000年的初秋,我二十一岁,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医科大学读研。
那本该是我人生中最光辉的时刻,可就在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的第五天,父母驾车去外地谈生意,在高速公路上遭遇了车祸。
两个人当场就没了。
我记得自己在殡仪馆哭到昏厥,亲戚们都围着我说节哀顺变,却没一个人提起我上学的费用问题。
研究生一年学费要一万二,那时候算是笔大钱了。
父母走得太突然,家里除了那套两居室的老房子,基本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我打算放弃学业出去工作的时候,小姨父出现了。
他是我妈妈最小的弟弟,那年三十八岁,在市里开了家工厂,日子过得还算殷实。
「雨雨,学你继续上。」
小姨父站在家门口,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学费、生活费,姨父全包了。」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妈不在了,但你还有姨父。」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好念书,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那张银行卡里有两万五千块。
对于2000年的我来说,那简直是天文数字。
之后的十年,小姨父说到做到。
每个月二十号,生活费雷打不动地打到我账上。
学费、书本费、住宿费,他从来不让我担心。
研究生念了三年,我又继续考了博士。
那天晚上给小姨父打电话,心里七上八下:
「姨父,我想继续读博,但是……」
「读!」
小姨父的声音干脆利落。
「只要你愿意读,姨父就供你。」
「可博士要读六年……」
「十五年我也供!」
我在电话这头哭得稀里哗啦。
博士六年,加上研究生三年,再加上本科最后一年,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小姨父家的生意有起有落,但给我的钱从没短过一分。
逢年过节,小姨还会给我寄各种吃的穿的。
周围所有人都说我运气好,有这样一个姨父。
我也这么认为。
2010年,我顺利拿到博士学位,进了省城一家顶尖的医学研究院工作。
第一年年薪十八万,我给小姨父家买了台五十寸的液晶电视。
第三年年薪涨到五十万,我给小姨父家付了套新房的首付款。
第五年年薪涨到一百万,我把小姨父家的房贷全部结清了。
去年,我晋升为研究院副主任,年薪涨到三百二十万。
这些年,我给小姨父家买过轿车、送过现金,表妹结婚我包了十万的红包,表哥买房我资助了二十五万。
我一直记得小姨父的大恩大德。
我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
直到四天前,表妹那个深夜电话打过来。
02
凌晨一点半,手机震动把我从梦中惊醒。
屏幕上显示「表妹」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点打电话,肯定出大事了。
「姐,我爸病了。」
表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脑梗,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况严重吗?」
「今晚突然发病的,现在情况非常危急。」
表妹哭得撕心裂肺。
「医生说必须做开颅手术,需要四十万。」
四十万。
「我妈到处借钱才凑了十八万,现在还差二十多万。姐,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只有你能救我爸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答应。
小姨父供了我十年书,现在他躺在重症监护室,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好,你把账号发给我,我明早就把钱转……」
「姐。」
表妹突然压低了声音打断我。
「我妈让我单独跟你说,先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事。」
我有些不解:
「为什么?」
「我哥在广州做生意,工作特别忙,我妈怕他担心,想等情况好转了再通知他。」
表妹解释得很快。
「而且你也清楚,咱家亲戚一大堆,要是都知道了,七嘴八舌的,我妈承受不住。」
这个说法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我当时也没多想。
「行,我明白了。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姨父。」
「姐,你能不能先把钱打过来?医院催得特别紧,说不交钱就要停药了。」
「我还是先去医院了解下具体情况吧。」
我说。
「这么大的事,我得亲自去看看。」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几秒。
「那……那好吧,明天见。」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老公被吵醒了,迷迷糊糊问:
「谁的电话?」
「表妹打来的,小姨父脑梗住院了。」
「严不严重?」
「说是要做开颅手术,需要四十万。」
老公一下子清醒了:
「那你赶紧去看看。四十万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小姨父对你恩重如山,这钱必须出。」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第二天上午,我推掉了三个重要会议,开车赶到市中心医院。
重症监护室在住院楼九楼,走廊里坐满了焦虑的病人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愁容。
我在探视区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看到表妹匆匆忙忙赶过来。
「姐,你来了。」
表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明显哭了很久。
「姨父现在什么情况?」
「还在昏迷,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恶化。」
表妹抹了把眼泪。
「现在就等着做手术,但是钱……」
「小姨呢?」
我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小姨的身影。
「我妈太累了,刚回去拿点换洗的衣服。」
表妹说。
「姐,关于那四十万……」
「我想先跟主治医生详细了解一下病情。」
我打断她。
「医生办公室在哪?」
表妹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医生现在不在,要下午才回来。」
「那我等会儿。」
「姐,你工作这么忙,要不我把医生说的转述给你?」
表妹拉住我的胳膊。
「钱的事要不你先……」
「我不着急。」
我抽回手。
「医生办公室在哪个方向?我自己去找。」
表妹的脸色变了变:
「九楼医生办公室,不过……」
我没等她说完,径直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长廊很静,我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声。
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正在整理病历。
「您好,我想咨询一下915床病人的情况。」
医生抬起头:
「你是家属?」
「我是他外甥女。」
「哦,王教授的外甥女。」
医生点点头,翻开病历本。
「病人是急性脑梗塞,目前在重症监护室接受治疗。」
「医生,他的情况需要做开颅手术吗?」
医生愣了一下:
「谁说要做开颅手术的?」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目前采取的是保守治疗方案,溶栓、降低颅内压、抗凝治疗。」
医生说得很专业。
「病人年纪大了,除非万不得已,我们不建议开颅手术。」
「那……大概需要多少治疗费用?」
「重症监护室一天大概一万到一万二,如果顺利,大约一周左右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后续康复治疗的话,总费用预计在十八到二十五万之间。」
十八到二十五万。
不是四十万。
「目前已经花了多少钱?」
我的声音在发抖。
医生看了看电脑:
「十一万三千多。」
我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
「王教授的病情虽然危重,但抢救很及时,目前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医生安慰我。
「你们不用过分担心,积极配合治疗就好。」
我机械地道了谢,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表妹还站在原地,看到我出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姐……」
我没理她,直接走向电梯。
「姐,你听我解释!」
表妹追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医生说不需要四十万,十八到二十五万就够了。」
「那、那是因为还有后续的康复费、护工费、营养费……」
表妹支支吾吾。
「这些加起来也凑不到四十万。」
我盯着她的眼睛。
「这笔钱,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表妹的眼神开始闪躲:
「姐,我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就在这跟我算账?」
「我不是在算账。」
我一字一顿。
「我只是想知道,这笔钱的真实用途。」
「你什么意思?」
表妹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的钱?」
「是不是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苏雨,你太让我失望了!」
表妹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我爸供了你十年,你现在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我没再说话,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我看到表妹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惊慌。
03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手一直在抖。
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心寒。
我一直以为表妹虽然有点小脾气,但本质不坏。
可今天我才明白,我看错她了。
晚上老公下班回来,看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关切地问:
「怎么样?姨父的情况如何?钱转过去了吗?」
「没转。」
「为什么不转?」
老公皱起眉头。
「医生说不需要四十万,十八到二十五万就够了。」
我把今天在医院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公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也许是表妹算错了?或者她想多准备点,以防万一呢?」
「你觉得可能吗?」
「苏雨,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公在我身边坐下。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姨父对你恩重如山,十年的养育之恩,怎么能因为一些小事就……」
「小事?」
我打断他。
「十八万和四十万的差距,这叫小事?」
「就算他们有些私心,想多拿点钱,那又怎样?」
老公的声音有些急。
「四十万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姨父来说,那可能就是救命钱。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斤斤计较?」
「我不是在斤斤计较。」
「那你是什么?」
老公站起来。
「你现在年薪三百二十万,连四十万都舍不得拿出来,你让外人怎么看你?你让姨父怎么想?」
「我说了,姨父真正的医疗费用我会出,但这钱必须用在正经地方。」
「什么叫正经地方?」
老公的语气越来越重。
「苏雨,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没变,是有些人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第一次因为钱的事吵了起来。
最后老公甩门而去,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一直坐到天亮。
凌晨一点,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小姨的电话。
「雨雨,你表妹跟你说了吧?」
小姨的声音特别急促。
「钱准备好了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
「小姨,我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现在不需要开颅手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你懂什么?」
小姨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
「医生说了,你姨父随时可能病情加重,必须提前准备钱!你问的是哪个医生?那些年轻医生懂什么?」
「我问的是主治医生。」
「主治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准确!」
小姨的声音越来越尖。
「总之这笔钱必须准备好,万一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小姨,医生说目前的费用在十八到二十五万之间。」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姨父所有的医疗费用我都会承担,但我想弄清楚,这四十万到底……」
「你是不是不想借了?」
小姨打断我。
「不是,我只是想搞清楚……」
「苏雨,我早就知道了!」
小姨突然哭了起来。
「你现在发达了,翅膀硬了,就把你姨父当年怎么供你的全忘了!十年啊,十年的学费生活费,那是多少钱?现在你姨父躺在重症监护室,你就在这跟我算账?」
「小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四十万你拿得出拿不出?」
「我……」
「你要是不想借就明说,别找这些借口!」
小姨哭得撕心裂肺。
「我就知道,养了个白眼狼……」
「小姨,你别这么说。我明天再去医院仔细了解一下,然后……」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出门,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表哥站在门外。
表哥是小姨父的大儿子,在深圳经商,一年到头很少回来。
「姐。」
表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妹昨晚哭着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你不肯借钱。」
表哥的脸色很难看。
「姐,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但我爸当年供你读书……」
「等等。」
我打断他。
「你妹跟你说需要多少钱?」
「四十万啊,她说做手术需要四十万,我妈只凑了十八万……」
「那你出了多少?」
表哥愣住了:
「我昨晚就转了十万,今早又转了五万,一共十五万。怎么了?」
我看着他:
「医生说,姨父的病,总费用预计在十八到二十五万之间。」
表哥的脸色瞬间变了。
「什么?」
他掏出手机。
「不可能,我妹说需要四十万,我妈也是这么说的……」
「你现在可以给医院打电话核实。」
我把主治医生的电话给他。
「或者你直接去医院问。」
表哥的手在发抖。
他拨通了医院的电话,跟医生确认了病情和费用。
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铁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
「我也想知道。」
我说。
「你昨晚转的十五万,转给谁了?」
「转给我妹了,她说我妈的账户有转账限额……」
我们俩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表哥突然拨通小姨的电话,开了免提。
「妈,爸的病到底需要多少钱?」
表哥的声音很冷。
「你姐跟你说什么了?」
小姨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我问你,需要多少钱?」
「四十万!医生说的,四十万!」
「我刚问了医生,医生说十八到二十五万。」
表哥一字一顿。
「妈,多出来的钱,要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们兄妹俩翅膀硬了是吧?」
小姨的声音开始带哭腔。
「你爸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们就开始查账了?那些是后续的康复费、护工费、营养费……」
「那也用不了四十万!」
表哥提高了声音。
「妈,我是你儿子,你老实告诉我,这钱到底要干什么?」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了。
表哥站在那里,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
「姐,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不怪你。」
我叹了口气。
「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我现在就去医院。」
表哥转身要走。
「等等。」
我叫住他。
「你的家族群里有我吗?」
「有啊,'王家人'那个群。」
「把我拉进去。」
04
中午十二点半,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家族群里彻底炸了锅。
表妹:@苏雨,姐姐,爸爸在重症监护室等着救命,你就真的忍心吗?
二姨:雨雨啊,你姨父当年可是倾家荡产供你读书的。
大舅:是啊,十年的学费生活费,那得多少钱?
三姑:现在雨雨年薪三百二十万,借四十万应该不成问题吧?
四姨:做人不能忘本啊。
表妹:姐姐,我求求你了,爸爸真的等不了了。医生说随时可能病情恶化,你就看在爸爸供你读书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外蹦,全都是指责我的。
老公也在群里,他看着这些消息,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看见了吗?」
他把手机递给我。
「所有人都在说你。」
我没吭声,继续看着那些消息。
表妹:@苏雨,你倒是说句话啊!爸爸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二姨:雨雨,不是姨说你,做人不能这样。
表妹:姐,你要是觉得钱多,那就算我们借的,以后我们一点点还。我爸的命,难道还不值四十万吗?
三姑: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这么冷血?
我看完这些消息,打开手机相册,找到昨天在医院拍的照片。
那是医院的治疗记录和费用清单。
我把照片发到群里。
附上一句话:
「姨父目前的治疗费用是11.3万,预计总费用18-25万。这是我昨天从主治医生那里得到的资料。」
群里瞬间安静了。
整整安静了六分钟。
表妹:你去医院偷看我爸的病历?
我:我去医院探望姨父,顺便咨询主治医生,这有什么问题?
表妹:你这是不相信我们!
我:我只是想了解真实情况。
二姨:那个……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对吧?
表哥:我今天上午也核实过了,医生说的就是18-25万。
群里又安静了。
小姨:你们兄妹俩要造反是吧?
表哥:妈,我只是想弄清楚实际情况。
小姨:你爸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们就在这查账?
表哥:妈,医疗费我会出,但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说四十万?
小姨没再回复。
表妹:哥,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姐姐有钱不借,你还帮着她?
表哥:我没帮谁,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表妹:真相就是,姐姐现在有钱了,瞧不起我们了!
我看着这些消息,突然觉得特别累。
下午四点,表妹打来电话。
我接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吼:
「苏雨,你什么意思?你去医院偷看我爸的病历,还把照片发到群里,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事吗?」
「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实际情况。」
「实际情况?实际情况就是你不想借钱!」
表妹的声音在哭。
「你有钱了不起吗?你以为你现在是谁?要不是我爸当年供你,你能有今天?」
「如果是姨父真正需要的医疗费,我一分都不会少。」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但这四十万,我需要知道真实用途。」
「你凭什么质疑我?」
「表妹,这钱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你管不着!」
「如果你不说清楚,这钱我没法借。」
「苏雨,你会后悔的!」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了。
我握着手机,心里空落落的。
晚上老公回来,脸色阴沉得吓人。
「苏雨,我们需要谈谈。」
他坐在我对面。
「关于这件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清楚什么?」
老公的声音提高了。
「你就是不想借钱,找各种借口推脱!」
「我不是推脱,我是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比一条人命重要?」
老公拍了下桌子。
「苏雨,我真的不认识你了。姨父供了你十年,十年!那是多大的恩情?现在他躺在重症监护室,你却在这计较钱的用途?」
「我不是计较……」
「你就是在计较!」
老公打断我。
「就算他们想多要点钱,那又怎样?四十万对咱们来说不算什么,你一年的年终分红就有一百二十万!你为什么就不能大方点?」
「如果这次给了,下次呢?」
我看着他。
「如果这四十万不是用在姨父身上,你觉得应该给吗?」
「你什么意思?」
「我怀疑这钱另有用途。」
「你怀疑?」
老公冷笑。
「你凭什么怀疑?就因为费用对不上?也许人家是想多准备些,以防万一呢?」
「那为什么不跟表哥说实话?为什么要瞒着?」
「那是人家的家务事!」
老公站起来。
「苏雨,我最后问你一次,这钱你借不借?」
我沉默了。
「如果你不借这笔钱。」
老公盯着我。
「我会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看错了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老公转身走向卧室。
「你自己好好想想。」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结婚九年来的第一次。
05
第二天下午,我在办公室开会,手机突然响了。
是小区物业打来的。
「苏女士,您家门口有人,说是您的亲戚……」
我心里一紧:
「什么人?」
「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女孩,她们说……」
物业的声音有些为难。
「她们跪在您家门口。」
我匆匆结束会议,开车往回赶。
到小区门口时,我远远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一大圈人。
表妹和小姨跪在地上,小姨哭得撕心裂肺。
「求求你们,帮帮忙,让苏雨出来见见我们。」
小姨对着围观的邻居们说。
「我老公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她就是不肯借钱救命……」
邻居们窃窃私语。
「这苏雨不是在医学研究院工作吗?听说年薪好几百万……」
「是啊,借点钱救条命都不肯,太没良心了。」
「人家供了她十年书呢,现在连这点忙都不帮……」
我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所有人都盯着我看,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不解。
「姐。」
表妹看到我,眼泪哗地流下来。
「你终于肯见我们了。」
小姨也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雨雨,姨求你了,救救你姨父吧。」
我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听到电梯的声音,回头一看,老公下班回来了。
他走到我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姨和表妹,脸色铁青。
「苏雨,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
我看着小姨,缓缓开口:
「小姨,请您起来。」
「我不起!」
小姨抓住我的裤腿。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
我听到有人在拍照,有人在小声议论。
「姨父真正的医疗费,我会承担。」
我一字一顿。
「但这四十万,我不能给。」
「为什么?」
小姨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年薪三百二十万,四十万都拿不出来?」
「不是拿不出来,是这钱不能这么给。」
「你什么意思?」
表妹站起来。
「你是觉得我们在骗你?」
「这钱的真实用途,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苏雨!」
小姨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死死抓住我的手臂,眼神里带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
「你想要什么?」
我愣住了。
「你想要我说出那件事吗?」
小姨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那一刻,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老公疑惑地看着我们:
「什么事?」
表妹也愣住了,看向她妈妈:
「妈,你在说什么?」
周围的邻居都在看着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五个字:
「我早就知道了。」
小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表妹茫然地看着我们:
「姐,妈,你们在说什么?」
我转身,打开家门。
「这件事,我们进去说。」
06
关上门的那一刻,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姨、表妹、老公,还有我,四个人站在那里,谁都没有先开口。
老公看看我,又看看小姨和表妹,满脸困惑:
「到底是什么事?你们能不能说清楚?」
我走到沙发旁坐下,深吸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藏了二十六年。
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小姨,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我看着她。
小姨的脸色惨白,嘴唇在颤抖。
她看了看表妹,又看了看我,最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颓然坐在了地上。
「说吧,反正瞒不住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表妹慌了:
「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瞒不住了?」
「你闭嘴!」
小姨突然吼了一声。
表妹被吓住了,捂着嘴不敢再说话。
老公也坐了下来,看着我:
「苏雨,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闭上眼睛,那些埋藏了二十六年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2000年的秋天,我父母出车祸去世。」
我缓缓开口。
「小姨父说要供我读书,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五千块。」
老公点了点头:
「这个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但你不知道的是。」
我睁开眼睛,看着小姨。
「那两万五千块,不是小姨父的钱。」
老公愣住了。
表妹也愣住了。
「那是我爸妈留下的。」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
「我爸妈出事后,家里确实只剩下一套老房子。但还有一笔钱,是我妈妈做生意这些年存下来的,整整八万块,存在银行的定期存折里。」
「存折在小姨那里保管。因为我妈出事前一个月,刚好要出差一趟,怕家里不安全,就把存折交给了小姨。」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我妈当时跟小姨说,这八万块是给我将来上学用的。如果她和我爸出了什么事,就把这笔钱给我。」
我看着小姨。
她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我爸妈出事后,小姨确实拿出了钱。但不是八万,是两万五。剩下的五万五,不知道去哪了。」
「不是这样的!」
小姨突然尖叫起来。
「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我胡说?」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旧信封。
那是我保存了二十六年的东西。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一封信,是她出差前写的。信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在银行存了八万块钱,存折号码是多少,密码是多少,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把信递给老公。
老公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信的最后,我妈还特意写了一句话。」
我背诵着那句话,那是我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如果我和你爸出了什么意外,这八万块是给你上学用的。记住,这是妈妈留给你的,谁都不许动。」
小姨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
表妹呆呆地看着她妈妈,嘴唇在颤抖:
「妈……这是真的吗?」
小姨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眼泪哗哗往下掉。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吗?」
我看着小姨。
「是我妈下葬后的第三天。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日记本夹层里,发现了这封信。」
「那时候我才十九岁,刚刚失去父母,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拿着这封信去找你,想问你存折的事。」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小姨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不知道什么存折。你说我妈根本没有给你什么存折。你说我肯定是记错了,或者是我妈怕我乱花钱,故意说有八万,其实只存了两万五。」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我相信你。我以为真的是我妈记错了,或者是存折在车祸中丢了。」
「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如果真的只有两万五,为什么我妈在信里要特意强调,这是八万块,谁都不许动?」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这个疑问,我藏了整整十年。」
「直到2010年,我博士毕业,开始工作。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去了我妈当年存钱的那家银行。」
「我带着我妈的信,还有我妈的身份证复印件,找到了银行的老职员。我说我想查一下,2000年的时候,我妈有没有在这里存过钱。」
「那个老职员人很好,他帮我查了很久。最后他告诉我,确实有这么一笔定期存款,八万块,是1999年存的,2000年9月提前支取了。」
「提前支取的日期,是我妈去世后的第十天。」
「提前支取的人,签的是我妈的名字。但笔迹对不上。」
老公猛地站起来:
「你是说……」
「是小姨取的。」
我转过身,看着小姨。
「当年银行管理没那么严格,拿着存折和身份证,就能取钱。小姨仿冒我妈的签名,把那八万块钱取了出来。」
「然后给了我两万五,剩下的五万五,留给了自己。」
表妹的脸色惨白,她看着她妈妈:
「妈……你……你怎么能……」
「我没办法!」
小姨突然崩溃了,趴在地上哭起来。
「我没办法啊!那时候你爸的厂子出了事,欠了一屁股债,到处都是催债的!我要是不拿那笔钱,咱们一家人都要完蛋!」
「所以你就拿了我妈留给我的钱?」
我的声音很冷。
「那可是我妈用命换来的钱!是她留给我上学用的!」
「我也给你上学了啊!」
小姨抬起头,满脸泪水。
「我这十年供你读书,一共给了你多少钱?肯定不止五万五!我是拿了你妈的钱,但我也还给你了啊!」
「还给我了?」
我笑了,那笑声里满是讽刺。
「你拿了我妈给我的八万,给我两万五,又在十年里陆陆续续给了我三十多万。所以在你看来,你不但还清了,还额外付出了很多,对吗?」
「你觉得你很伟大,很无私,很值得我感恩戴德,对吗?」
小姨说不出话来。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年不拿那五万五,把八万全给我。我完全可以靠着这八万块,再加上助学贷款和奖学金,自己供自己读完书!」
「我不需要欠你十年的人情!我不需要一辈子都背着这份所谓的恩情!」
「更不需要在二十六年后的今天,被你用这份恩情来道德绑架!」
我的声音在颤抖。
「你知道吗?这二十六年来,每次你们向我要钱,每次你们理所当然地支配我的人生,每次你们用'小姨父供你十年'这句话来压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割我的肉。因为我知道,你们所谓的恩情,本来就是建立在欺骗和盗窃的基础上!」
「但我不能说。我一说,你们就会说我忘恩负义。就会说我为了钱不认亲人。就会说我冷血无情。」
「所以我只能忍。我只能用更多的钱,来弥补你们当年拿走的那五万五。我以为只要我给得够多,这份愧疚就能消失。」
「可我错了。」
我看着小姨,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无论我给多少,你们永远不会满足。因为在你们眼里,我欠你们的,永远还不清。」
07
客厅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老公看着我,眼神复杂到我看不懂。
表妹呆呆地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
小姨还在哭,但哭声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抽泣。
过了很久,老公才开口:
「所以,这些年你给他们的钱……」
「是在还我妈留给我的那笔钱。」
我擦了擦眼泪。
「第一年,我给小姨父家买了电视,花了八千。」
「第三年,我付了房子首付,二十万。」
「第五年,我还清了房贷,三十五万。」
「这些年零零碎碎给的钱,加起来至少有八十万。」
「我以为我已经还得够多了。我以为这样就能扯平了。」
「可今天我才明白,永远扯不平。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在还钱,我是在报恩。」
老公沉默了很久,然后走到我身边,轻轻抱住了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
「你以为我忘恩负义,对吗?」
我苦笑。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年薪三百二十万的人,连四十万都不肯拿出来救命,这不是冷血是什么?」
「可没有人知道,这所谓的救命钱,根本就是个骗局。」
我看向小姨:
「这四十万,根本不是给姨父治病用的,对吗?」
小姨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是给表哥还赌债的,对吗?」
表妹猛地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
她说完就后悔了,捂住了嘴。
但已经晚了。
「我猜的。」
我说。
「但现在你证实了。」
表妹的脸色变得惨白。
老公震惊地看着小姨和表妹:
「赌债?你们……你们拿治病的钱去还赌债?」
「我哥他……他也是没办法……」
表妹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在澳门输了四十多万,那些人天天上门讨债,还威胁要打断他的腿……我妈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到……」
「想到骗我的钱?」
我接过她的话。
「因为你们知道,只要说是姨父病了,我肯定会出钱。」
「所以你们就编了个开颅手术的谎言,说需要四十万。」
「姨父确实病了,但没那么严重。你们只需要十八万就能治好他,剩下的二十多万,正好可以还赌债。」
「一石二鸟,完美的计划。」
小姨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也是没办法……那些人说了,如果不还钱,就要你表哥的命……」
「所以为了救你儿子的命,你可以骗我的钱?」
我看着她。
「为了你儿子,你可以牺牲我?」
「你有钱!」
小姨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
「你年薪三百二十万!四十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表哥来说,那是命!」
「所以在你眼里,我的钱就该给你们花,对吗?」
「我供了你十年!」
小姨嘶吼起来。
「没有我,你能有今天?你能读完博士?你能年薪三百二十万?」
「你供我十年,用的是我妈的钱!」
我也吼了出来。
「你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子!你骗了我二十六年!」
「我是骗了你妈的钱!但我也供了你十年!这十年的钱,我是真真实实掏出来的!」
小姨站起来。
「就算我当年骗了你,但后来我给你的那些钱,也是真的!我对你有恩,这个事实你改变不了!」
「所以呢?」
我冷笑。
「所以你就可以一辈子用这份恩情来绑架我?你需要钱,我就得给?你儿子赌博欠债,我就得帮忙还?」
「你不是一直都在给吗?」
小姨也冷笑起来。
「这些年你给我们的钱,哪次我们强迫你了?不都是你心甘情愿给的?」
「心甘情愿?」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知道吗?每次给你们钱的时候,我心里都在滴血。不是因为心疼钱,是因为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我给多少,你们都不会满足。我付出多少,你们都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在你们心里,我永远欠你们的。」
「可我到底欠你们什么?」
我一字一顿。
「是你们欠我!欠我妈那五万五!欠我二十六年的真相!欠我一个道歉!」
08
这句话说完,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小姨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坐在沙发上。
表妹趴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
老公紧紧抱着我,手在轻轻拍着我的背。
过了很久,小姨才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
「对不起。」
她说。
「这句话,我欠了你二十六年。」
我看着她,没说话。
「当年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妈的钱。但那时候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小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姨父的厂子出了事,欠了五十多万。那些债主天天上门,砸门砸窗户,威胁要放火烧房子。我真的怕了。」
「我看着那张存折,就想着,反正你姨也不在了,这钱给你用,也是给你上学。只要我供你上完学,这钱不就还是用在你身上了吗?」
「所以我就……我就拿了。」
「我本来想着,等你姨父的生意好起来,我就把钱还给你。可是……」
她苦笑。
「生意一直不好。这些年勉强维持着,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后来你工作了,挣钱了,我想着你也不缺这点钱了,就……就没提过这件事。」
「我以为你不知道。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错了。」
小姨看着我。
「你一直知道,对不对?从你找到那封信的那天起,你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怕。」
我的声音很轻。
「我怕说了之后,就连最后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才十九岁。我以为我还有你们,还有这个家。」
「就算你们拿了我妈的钱,就算你们对我不是真心的,但至少,我还有个依靠。」
「所以我宁可装作不知道,宁可用更多的钱来弥补,也不愿意戳破这层窗户纸。」
「因为一旦戳破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老公抱紧了我。
「你还有我。」
他说。
「你一直都有我。」
我靠在他肩膀上,终于放声大哭。
这二十六年的委屈、愤怒、无奈、心酸,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喘不过气。
老公就那么抱着我,一遍遍地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
表妹也在哭,哭得满脸泪水:
「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姨坐在那里,整个人像老了十岁。
「这四十万……我不要了。」
她说。
「姨父的医药费,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你不想给,也没关系。是我对不起你。」
「至于你表哥的赌债……」
她苦笑。
「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去。
「等等。」
我叫住她。
小姨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姨父的医药费,我会出。但仅限于治疗费用,多余的我不会给。」
「至于那五万五……」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要了。就当是我妈留给你的。毕竟她生前,也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小姨的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但是。」
我的声音变得坚定。
「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恩怨两清。」
「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以后你们有困难,我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要怪我。」
「至于什么供我十年,什么恩重如山,就不要再提了。」
「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我妈的。」
小姨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表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姐……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想了想:
「能。但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
表妹咬了咬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跟着她妈妈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09
那天晚上,我和老公聊了很久。
我把这二十六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包括我是怎么发现那封信的,怎么怀疑的,怎么去银行查的,怎么确认的。
也包括这些年,我是怎么强迫自己装作不知道,怎么用钱来填补这个窟窿的。
老公听完,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
他说。
「这些天我对你说的那些话……」
「没关系。」
我摇摇头。
「你不知道真相,会那么想也正常。」
「可我是你老公。」
老公握住我的手。
「我应该更了解你,应该更相信你的。」
「可我却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你冷血,觉得你忘恩负义。」
「我甚至还说,如果你不借这笔钱,我就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想想,看错人的是我。我根本不了解我的妻子经历过什么,承受过什么。」
「真的没关系。」
我靠在他肩膀上。
「能说出来,我已经轻松很多了。」
「这二十六年,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不敢碰,不敢说,只能让它一直扎着。」
「现在好了,刺拔出来了。虽然伤口还在,但总会好的。」
老公抱紧我:
「会好的。我会陪着你。」
第二天,我去了医院。
姨父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情况稳定下来了。
他看到我,有些惊讶:
「雨雨,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
我在病床边坐下。
「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
姨父笑了笑。
「医生说再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您的生日。医药费从里面扣,剩下的您留着养病用。」
姨父愣住了:
「这……这太多了……」
「不多。」
我站起来。
「您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雨雨。」
姨父叫住我。
「你姨……她跟我说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
他真的老了。
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身体也不好了。
「姨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我说。
「您好好养病,别想太多。」
走出病房,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真的,过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的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
小姨再没有打过电话来。
表妹也没有联系我。
家族群里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提四十万的事。
倒是表哥打了个电话过来。
「姐,对不起。」
他说。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如果早知道,我绝对不会……」
「没事。」
我打断他。
「都过去了。你以后少赌点,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了。」
表哥的声音有些哽咽。
「姐,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赌了。这次真的是教训惨重。」
「那就好。」
挂了电话,我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有些事,说开了就好了。
有些结,解开了就好了。
10
三个月后,我在办公室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是苏雨女士吗?」
「是我。」
「我是市公证处的工作人员。有一份遗嘱需要您来签收一下。」
「遗嘱?」
我愣了一下。
「谁的遗嘱?」
「王建国先生的。他在上个月立了遗嘱,指定您为受益人之一。」
王建国,是姨父的名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姨父他……」
「王先生还健在。」
工作人员解释。
「他是提前立的遗嘱,做个公证。」
我松了口气。
周末,我去了公证处。
工作人员拿出一份文件给我看。
那是姨父的遗嘱。
内容很简单:
他名下的那套房子,在他去世后,由小姨继承使用权,但产权归我所有。等小姨百年之后,房子完全归我。
还有一笔存款,五万五千块,现在就给我。
遗嘱的最后,还附了一封信。
「雨雨,这五万五千块,是我这些年攒下来的。虽然数目跟当年一样,但我知道,已经还不清了。」
「你姨做错了事,我也有责任。这些年我一直想着要补偿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次生病,我想了很多。人啊,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所以我决定,趁还活着,把该做的事情做了。」
「这笔钱,是我还你的。虽然晚了二十六年,但总比一直欠着好。」
「至于那套房子,本来就该是你的。你妈当年留下的那笔钱,至少有一部分是用来付那套房子的首付的。」
「我知道你不缺房子,也不缺钱。但这是我的心意,请你收下。」
「最后,我想说,对不起。」
「也谢谢你,这些年没有计较,还一直照顾我们。」
「姨父字。」
我看完信,眼泪又流了下来。
公证处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这是王先生委托我们转交给您的。密码是您的生日。」
我接过卡,手在颤抖。
不是因为这五万五千块钱。
而是因为,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走出公证处,阳光很好。
我站在台阶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
二十六年的心结,终于彻底解开了。
那天晚上,我把姨父的信给老公看了。
老公看完,也沉默了很久。
「你姨父,还算是个明白人。」
他说。
「是啊。」
我点点头。
「至少,他敢承认错误。」
「那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捐了吧。」
我想了想。
「捐给那些因为家庭变故上不起学的孩子们。就当是我妈留下的一份善念。」
老公点了点头:
「好主意。」
一个月后,我以我妈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助学基金。
每年资助十个因为家庭变故而面临辍学的孩子。
基金的第一笔钱,就是姨父给我的那五万五千块。
我想,我妈如果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
她留下的那笔钱,虽然绕了一大圈,经历了那么多风波。
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
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孩子们,完成他们的学业。
就像当年,它帮助我一样。
尾声
又是一年除夕。
我和老公在家里包饺子,准备年夜饭。
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小姨和表妹站在门外。
小姨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表妹提着一盒点心。
「雨雨。」
小姨叫我,声音有些局促。
「我们……能进来坐坐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开:
「进来吧。」
小姨和表妹走进来,在客厅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
「那个……」
小姨开口。
「你姨父让我来的。他说,过年了,一家人总要聚聚。」
「他身体怎么样?」
我问。
「挺好的。」
小姨笑了笑。
「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只要注意饮食,好好养着,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
「雨雨。」
小姨突然站起来,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但我想说,虽然我们之间有过那些不愉快,但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
「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慢慢弥补。」
我看着小姨,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最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小姨,坐下吧。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以后我们还是亲戚,但关系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我不会再无条件地满足你们所有要求,但如果真的有困难,我能帮的还是会帮。」
「这样可以吗?」
小姨的眼眶红了:
「可以,可以。谢谢你,雨雨。」
那天的年夜饭,我们一起吃的。
虽然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但至少,我们都在努力。
努力放下过去,努力重新开始。
饭后,表妹帮我收拾碗筷。
「姐。」
她突然开口。
「我找工作了。」
「嗯?」
「我不想再靠家里了。」
表妹认真地说。
「我想靠自己。这次的事让我明白了,伸手要来的钱,永远都不踏实。」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加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谢谢姐。」
表妹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成长。
送走她们后,我和老公站在阳台上看烟花。
「感觉怎么样?」
老公搂着我的腰。
「还行。」
我靠在他肩膀上。
「虽然回不到从前,但至少,不再剑拔弩张了。」
「这样也好。」
老公说。
「人生苦短,能少些遗憾就少些吧。」
远处的烟花绽放开来,在夜空中开出绚烂的花朵。
我看着那些烟花,心里突然很平静。
这二十六年的故事,终于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结局还不错。
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在坚守原则的同时,也给别人改过的机会。
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不彻底关上亲情的门。
有些伤害,确实无法原谅。
有些伤痛,确实需要时间才能愈合。
但生活还要继续。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让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不是为了别人。
是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那个经历了这么多,却依然没有放弃的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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