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七点,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
我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闺蜜苏晴的丈夫,老周,就拘谨地搓着手站了起来。
“嫂子,太麻烦你了,真的,我们随便吃点就行。”
他身边的女儿妞妞,正费力地用手掰扯着我刚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的筷子,小脸涨得通红。
一股混杂着汗味和廉价餐馆油烟的气息,从他身上飘过来,钻进我的鼻子。
我笑了笑,把筷子从妞妞手里解救出来,给她换了双儿童学习筷,“跟嫂子客气什么?苏晴出国前特意叮嘱我的,我还能不管你们爷俩?”
苏晴是我最好的闺le蜜,外派非洲做项目经理,为期一年。
走之前,她把老周和六岁的女儿妞妞托付给我,眼里全是拜托。
“未未,我知道你忙,但老周那个人,生活上就是个白痴,你帮我多看顾着点。”
我当时拍着胸脯答应了。
老周确实是个生活白痴。
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家里能乱成猪窝,爷俩的晚饭不是外卖就是泡面。
我看不下去,每周至少会喊他们来家里吃两三次饭。
这顿饭吃得不算愉快。
妞妞大概是被外卖养刁了嘴,对我精心炖的排骨汤兴趣缺缺,一个劲儿地嚷着要吃麦当劳。
老周在一旁尴尬地呵斥,声音不大,没什么威慑力,反倒让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瓶酸奶哄她,又开了电视给她放动画片,这才算消停。
一顿饭,吃得我像打了一仗。
送走老周父女,我关上门,长长地吁了口气。
客厅里,我丈夫张浩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掐灭了三四个烟头。
“回来了?”他冷冷地问,眼睛盯着电视新闻,眼角都没扫我一下。
“嗯,”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应声,“今天公司事多,回来晚了点。”
厨房里,洗碗机嗡嗡作响。
我擦着手走出来,他突然关了电视。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洗碗机模糊的背景音。
“林未,”他叫我的全名,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
我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猛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你今天晚上跟谁吃饭去了?”
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跟老周和妞妞啊,苏晴出国前你也在场,她拜托我照顾的,你忘了吗?”
“照顾?”张浩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全是讥讽,“照顾需要你一个已婚妇女,单独带着别的男人和他的孩子出去吃饭?”
我瞬间就懂了。
但我不敢相信。
“张浩,你说话讲点道理。我是在家里做的饭,不是‘出去’吃。而且什么叫‘单独带着别的男人’?妞妞不是人吗?老周是苏晴的老公!”
“苏晴的老公?”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晴现在在非洲!隔着十万八千里!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我们在干什么?我们在吃饭!一个六岁的孩子也在场!张浩,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脑子里装的?我装的是正常男人的想法!”他指着我的鼻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的脸往哪儿搁?别人会怎么看我?说我老婆天天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谁?谁会这么说?”我怒火中烧,“我们住的这栋楼,谁不知道苏晴是我的闺蜜?谁不知道她出国了?老周带着孩子不容易,我搭把手,这叫‘不清不楚’?”
“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
“我看是你的心太脏,所以看什么都脏!”我气得口不择言。
“你再说一遍!”他眼睛都红了。
我看着他扭曲的面孔,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和无力。
我们结婚五年,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最基本的信任。
没想到,我的一点善意,在他眼里竟然成了不守妇道的证据。
“我懒得跟你说。”我转身想回卧室。
“站住!”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以后还见不见他?”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你简直不可理喻!苏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做到!”
“好,好得很!”他气得连连点头,“林未,你为了一个外人,连我的面子都不要了!你行!”
说完,他抓起车钥匙,“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只觉得浑身冰冷。
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在履行对朋友的承诺,只是在帮助一个生活陷入困境的家庭。
就因为我是个女人,是个已婚妇女,所以我就不能对异性施以援手了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男女大防那一套?
我越想越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张浩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送女儿朵朵去幼儿园。
刚到公司楼下,就接到了我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婆婆尖锐的声音就刺了过来:“林未!你是不是疯了?你一个有夫之fù,天天跟个野男人混在一起,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腦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妈,您在说什么?什么野男人?”
“还跟我装!”婆婆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阿浩都跟我说了!你背着他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还带着人家的孩子,装什么好心人!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那些污秽的词句,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我心上。
“妈!那是我闺蜜的老公!我闺蜜出国了,她老公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帮忙照顾一下,怎么到您嘴里就这么难听?”
“闺蜜?你少拿闺蜜当幌子!谁家好女人会去照顾别人老公?你这是上赶着倒贴!我们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我告诉你林未,你要是还想当张家的媳ə妇,就立刻跟那个男人断了!以后不许再见面!听见没有!”
“凭什么?”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没做错任何事,我不会跟他断了联系!”
“你……”婆婆在那边气得倒抽一口冷气,“反了你了!你等着,我这就让你爸过去!我倒要看看,你翅膀有多硬!”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大厅里,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原来,张浩昨晚摔门而出,不是去冷静,而是去跟他妈告状了。
他把我形容成了一个不知廉耻、勾三搭四的女人。
而他的家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定了罪。
我被他这种背后捅刀子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夫妻是一体的,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可现在我才发现,当所谓的“家族荣誉”和我的个人感受发生冲突时,张浩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他不是我的队友,而是审判我的人。
那天,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工作频频出错,连最简单的报表数据都核算了好几遍。
下午五点,我公公的电话果然打了过来。
他的语气比婆婆缓和,但内容却更伤人。
“小未啊,你妈那个人,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但这件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
我捏着眉心,“爸,我哪里不对了?”
“你想想,阿浩在单位也是个小领导,你这么做,让他的同事怎么看他?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就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所以我就要放弃我的社交,我的朋友,我的原则吗?”
“这不是放弃,这是为家庭做出的牺牲。”公公的语气理所当然,“女人嘛,总要以家庭为重。”
“以家庭为重,就是让我无视朋友的托付,对一个需要帮助的家庭冷眼旁观?”
“那也是别人的家事,你掺和什么?你一个女人家,管好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我无言以对。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林未,我只是“张浩的老婆”,“张家的媳妇”。
我的世界,就应该只有丈夫、孩子、公婆。
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社会关系,尤其是与异性相关的,都是不守本分,都是大逆不道。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张浩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茶几上摆着一个蛋糕盒子。
“回来了?”他站起来,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今天我们结婚纪念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黑森林。”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或许会很感动。
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一个白天还在电话里向父母污蔑我的人,晚上却若无其事地跟我庆祝结婚纪念日。
他是怎么做到的?
“张浩,我们谈谈吧。”我把包放下,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谈什么?先吃蛋糕。”他打开盒子,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弥漫开来。
我没有动。
“你跟你爸妈说我什么了?”
他的动作一僵,随即恢复自然,“没说什么,就是……他们关心我们,问了两句。”
“问了两句?”我冷笑,“问到让我跟你闺蜜的老公断绝来往?问到说我不要脸,给张家丢人?”
张浩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我妈说话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计较什么?”
“我不是跟她计geo较,我是跟你计较!”我盯着他的眼睛,“张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你为什么要跑到你爸妈那里去告我的状?还把我形容得那么不堪?”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躲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心里憋屈,想找人说说。”
“找人说说?你找你爸妈说,跟向全世界宣布我出轨了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你妈今天在电话里是怎么骂我的?那些话,我这辈子都没听过!”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好了好了!”他烦躁地打断我,“多大点事?至于吗?我妈那边,我去说!你别生气了,行不行?”
“你说?你怎么说?你是不是还要添油加醋地说我不知悔改,顶撞长辈?”
“林未!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他也火了,“我这不正在想办法解决吗?你非要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站了起来,与他对峙,“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你没有权利这样污蔑我、操控我!”
“我操控你?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可以牺牲我的名誉和尊严吗?”
“面子重要还是家庭和睦重要?你就不能退一步?”
“我为什么要退?我没错!”
我们俩像两只好斗的公鸡,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他大概是觉得吵不过我,使出了杀手锏。
“行,你没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他一脸疲惫地瘫回沙发,“我明天就去跟我妈说,让她给你道歉,行不行?”
我愣住了。
让他妈给我道歉?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难。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接着说:“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以后跟老周保持距离。别再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了,也别单独见面。行吗?”
我明白了。
他所谓的“道歉”,只是一个交换条件。
他根本不觉得我委屈,也不认为他妈有错。
他只是想用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来换取我对他的顺从。
“如果我不答应呢?”我问。
他的脸沉了下来,“林未,你别得寸进尺。”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张浩,你知道吗?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我到底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以为我嫁的是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伴侣,结果发现,这辈子最大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蛋糕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我累了,想睡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径直走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段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第二天是周六。
我以为可以清静一下,没想到一大早,门铃就被人按得震天响。
我打开门,我婆婆和我公公,还有张浩的大姑,黑着脸站在门口。
婆婆一见我,就推开我往里闯,“林未!你长本事了啊!还敢跟阿浩分房睡了?你是不是想上天啊?”
大姑也跟在后面阴阳怪气:“弟妹啊,不是我说你,夫妻哪有隔夜仇的?阿浩都跟我说了,他都愿意低头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我看着客厅里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感觉自己的家瞬间变成了一个公开的审判庭。
而我,就是那个等待被审判的罪人。
张浩从书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爸,妈,大姑,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再不来,这个家都要被你媳妇拆了!”婆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
我冷冷地看着张浩,“是你叫他们来的?”
他眼神躲闪,“我……我就是跟大姑诉了诉苦。”
好一个“诉了诉苦”。
我算是彻底看清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永远不是和我沟通,而是发动他的整个家族,来对我进行围剿。
“行啊,”我抱起双臂,靠在门框上,“今天人这么齐,那就把话说开了吧。”
“你们觉得我哪里做错了,一条一条,列出来。我们今天就辩个明白。”
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显然激怒了他们。
婆婆指着我的鼻子,“你错在哪了你心里没数吗?放着自己的男人孩子不管,去照顾别的男人!你贱不贱啊!”
“妈!”张浩听不下去了,想阻止。
“你给我闭嘴!”婆婆吼了回去,“就是你太惯着她了!才让她这么无法无天!”
大姑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阿浩,女人不能这么惯。我们老张家是正经人家,可不能出这种 scandal(丑闻)。”
她居然还蹦出个英文单词,显得自己特别有见识。
我气笑了。
“大姑,您知道什么是 scandal 吗?我帮朋友照顾一下家人,这就叫 scandal 了?那您前段时间天天往李科长家跑,给他老婆又是送水果又是送土特产,算什么?”
大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什么!我那是……我那是为了你大哥的工作!”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所以您为了大哥的工作,就可以去‘照顾’领导的家属。我为了朋友的嘱托,照顾一下朋友的家属,就是不要脸,就是 scandal。大姑,您这双重标准玩得可真溜啊。”
“你你你……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大姑气得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我只是在讲道理。”我转向我婆婆,“妈,您说我放着自己男人孩子不管。我女儿朵朵,从出生到现在,哪天不是我亲手带?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精心挑选的?张浩,他除了贡献了一颗精子,还为这个家做了什么?他的工资卡是交给我了,但他回家过吗?他管过孩子吗?他给你过过生日吗?他给你买过一件衣服吗?”
我每问一句,婆婆的脸色就白一分。
张浩站在一旁,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倒是您二老,还有大姑一家,三天两头来我们家‘打秋风’,吃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从我这里‘薅羊毛’?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我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那么多。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在你们眼里,我林未,不过就是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信用卡,一个可以给你们张家提供各种便利的工具人。”
“我做得好,是应该的。我稍有不合你们心意的地方,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丢了你们张家的脸。”
“你们要的不是一个儿媳妇,是一个百依百顺、没有思想、没有朋友、没有原则的女奴!”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吼了出来,只觉得胸口憋了多日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整个客厅死一般地寂静。
婆婆和大姑张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仿佛第一天认识我。
公公皱着眉,不停地抽着烟。
张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彩纷呈。
“林未……”他艰难地开口,“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我看着他,眼神冰冷,“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你……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他终于找到了反击的词语。
“无理取闹?”我笑了起来,“好,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无理取闹。”
我转身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狠狠摔在茶几上。
“这是我们家的财务报表,我每个月都会做一份。你们可以看看,从结婚到现在,我为这个家,为你们张家,花了多少钱。”
“这里面,有给二老买保健品的钱,有给大姑家孩子报补习班的钱,有大哥买车我赞助的钱,还有你们每次来,我好吃好喝招待的钱。”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现在,你们谁再敢说我一句‘没有以家庭为重’,说我一句‘吃我们张家的喝我们张家的’?”
婆婆拿起文件夹,手都在抖。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详细的账目。
大姑也凑过去看,脸色越来越难看。
张浩站在原地,像一尊木雕。
我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我以为的亲情,原来只是一笔笔冷冰冰的账目。
我以为的付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理所当然。
“林未,”公公终于掐灭了烟头,沉声说,“一家人,算这么清楚,就没意思了。”
“爸,是你们先跟我没意思的。”我毫不退让,“是你们,非要把我的一点善意,扭曲成不堪入目的罪名。是你们,非要把我逼到这个角落。”
“现在,账摆在这里了。你们要是觉得我做得还不够好,没问题,我改。”
“从今天起,这个家,实行AA制。”
“房贷一人一半,孩子的生活费教育费一人一半。日常开销,谁花的谁付钱。”
“至于你们,”我看向婆婆和大姑,“以后想来‘做客’,可以,请提前预约。我没时间招待。想‘薅羊毛’,门都没有。”
“你……你这是要翻天啊!”婆婆气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不是要翻天,我只是想活得像个人。”我一字一句地说。
说完,我拿起包,“我今天约了客户,没时间陪你们演家庭伦理剧。你们自便。”
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婆婆的哭喊声,大姑的咒骂声,还有张浩无力的辩解声。
我一步都没有停。
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人的面子,是用别人的里子撑起来的。
我找了个咖啡馆,坐了一整个下午。
我没有约客户,我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我给苏晴发了条信息,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没过多久,她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屏幕那头,她一脸焦急和愧疚。
“未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想到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
“不关你的事。”我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算没有老周这件事,迟早也会有别的事。这只是一个导火索。”
“你那个老公,还有他那一家子,简直就是奇葩!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家长制?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皇帝啊?”苏晴气得破口大骂。
听着闺蜜为我抱不平,我心里好受了一点。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跟他AA制啊?”
“嗯。”我点点头,“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这个家,离了我林未,会变成什么样。”
“干得漂亮!”苏晴给我点了个赞,“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手软!你放心,钱不够跟我说,姐在非洲挖矿呢!有的是钱!”
我被她逗笑了。
“放心吧,钱我还是有的。我这几年做 freelance consultant(自由顾问),也攒了点私房钱。”
我之前是项目经理,生了朵朵后不想被996绑架,就辞职做了自由顾问,专门给一些创业公司做项目流程规划。收入虽然不稳定,但时间自由,也足够我养活自己和女儿。
这也是我敢跟张浩叫板的底气所在。
“那就好。”苏晴松了口气,“未未,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就离!别委屈自己。你这么优秀,离开他只会过得更好!”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决定。
晚上我回到家,家里异常安静。
公婆和大姑已经走了。
张浩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开了灯。
刺眼的光线下,我看到他一脸的憔over悴和茫然。
“张浩,”我平静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吧。”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
“为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林未,你至于吗?”他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我承认,我家人说话是难听了点,我处理得也不好。我改!我以后都改!行不行?你别说离婚好不好?”
“张浩,这不是小事。”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一件孤立的事件,而是我们价值观根本冲突的体现。”
“在你和你家人眼里,我首先是‘张家的媳妇’,其次才是我自己。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社交圈,都可以为了所谓的‘家族面子’而牺牲。”
“而我,林未,首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你的妻子,朵朵的妈妈。我需要被尊重,需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我们从根上就不一样,没办法在一起生活了。”
“不一样可以磨合啊!”他急切地说,“夫妻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改的!”
“你改不了。”我摇摇头,“你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家族’这个概念已经刻在你骨子里了。就算你今天为了留住我,暂时妥协了。以后呢?遇到同样的问题,你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你的家族,而不是我。”
“今天是为了老周,明天可能就是为了我的男同事,后天可能就是为了我的男性客户。只要我跟异性有任何接触,在你们眼里都是‘不清不楚’。”
“我不想我的人生,永远活在你们的猜忌和审判里。我累了。”
我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
他无力地松开了手,頹然地后退了两步。
“就……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有不舍,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没有了。”我轻轻地说。
那个晚上,我们谈了很久。
我把我所有的委屈、不满、失望,全都说了出来。
他一开始还试图辩解,后来就只是沉默地听着。
我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也不在乎了。
我说出来,只是为了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第二天,我打印了离婚协议。
财产分割很简单。
婚后买的这套房子,归我,剩下的房贷我来还。作为交换,我婚前买的一套小公寓,归他。
车子归他,存款一人一半。
女儿朵朵的抚养权归我,他每周可以探视。
他看着协议,沉默了很久。
“你……早就想好了?”
“不是早就想好,”我回答,“是昨天想清楚的。”
他拿起笔,手却在发抖。
“非要……这么绝吗?”
“张浩,这不是绝情,这是及时止损。”
他最终还是签了字。
签完字的那一刻,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我们约好周一去民政局。
那个周末,过得异常漫长。
我们像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除了必要的交流,一句话都没有。
周一早上,我们并排坐在民政局的等候区。
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人,有来结婚的,有来离婚的。
结婚的喜气洋洋,离婚的愁云惨淡。
我们属于后者。
叫到我们号码的时候,张浩突然拉住了我。
“林未,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眼里全是恳求,“我发誓,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让我爸妈再也不来打扰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看着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
毕竟五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可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苏晴发来的信息。
“未未,老周刚刚告诉我,你婆婆昨天下午又去找他了,让他离你远一点,不然就去他单位闹。老周怕给你添麻烦,没敢跟你说。这种家庭,你还留恋什么?快跑!”
我看着那条信息,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我关掉手机,平静地对张浩说:“走吧,该我们了。”
他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颓然地松开了手。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天是灰色的。
我没有想象中的轻松,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
只是一种麻木的平静。
走出民政局大门,张浩叫住了我。
“林未。”
我回头。
“你……恨我吗?”他问。
我摇摇头,“不恨。”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看错了人。”
说完,我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车流里。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
我需要工作来麻痹自己。
晚上,我回到那个熟悉的家。
张浩的东西已经搬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女儿的东西。
朵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问我:“妈妈,爸爸去哪里了?”
我蹲下来,抱着她,柔声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抱着女儿,终于哭了出来。
不是为了失去的婚姻,而是为了我逝去的五年青春。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结果却嫁给了一整个需要我扶贫的家族。
我以为我找到了避风港,结果却发现自己一直在惊涛骇浪里。
哭过之后,生活还要继续。
我开始着手处理后续的事情。
换门锁,处理财产交割,给女儿办转学。
我决定卖掉现在的房子,换一个离我父母近一点的小区。
张浩的家人没有再来骚扰我。
大概是张浩跟他们说了什么。
也或许是他们发现,我这张“信用卡”,已经被他们自己亲手注销了。
一个月后,苏晴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冲到我家,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对不起,未未,我回来晚了。”
我笑着捶了她一下,“说什么呢?回来就好。”
她看着我,仔细端详了半天,“你瘦了,但是……气色比以前好了。”
“是吗?”我摸摸自己的脸,“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离婚使人容光焕发’吧。”
我们俩都笑了。
那天晚上,我们叫了外卖,开了瓶红酒,像大学时一样,聊了一整夜。
我跟她说了这一个月我的心路历程。
从一开始的愤怒、委屈,到后来的失望、麻木,再到现在的平静、坦然。
“你知道吗?刚离婚那几天,我特别害怕。”我说,“我怕一个人带不好朵朵,怕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怕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有一天,我去给朵朵开家长会。老师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表扬朵朵是班上最懂事、最乐于助人的孩子。那一刻,我突然就不怕了。”
“我发现,即使没有爸爸在身边,我的女儿依然可以被我教育得很好。我一个人,也可以给她一个完整、健康的成长环境。”
“至于别人的看法,我更不在乎了。日子是过给我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那些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他们的生活,一定比我的更无聊。”
苏晴举起酒杯,“说得好!为重获新生的林未女士,干杯!”
“干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的人生,也像这声脆响一样,开启了新的篇章。
我很快卖掉了原来的房子,在父母家附近买了一套小两居。
虽然面积小了点,但阳光很好,小区环境也很安静。
我和朵朵搬家的那天,苏晴和老周都来帮忙。
老周看起来比以前精神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他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说都是因为他,才害我离了婚。
我笑着说:“周大哥,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也会有‘老李’、‘老王’。这根刺,早就埋下了。”
他这才释然。
新的生活,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我白天送朵朵上学,然后去我的家庭工作室上班。
我的工作室就在客厅的一角,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一个文件柜,就是我的全部装备。
我的客户越来越多,收入也稳定了下来。
下午四点,我去接朵朵放学。
我们会一起去逛超市,或者去公园玩。
晚上,我陪她做功课,给她讲故事。
等她睡着了,就是我自己的时间。
我可以看看书,追追剧,或者跟苏晴视频聊聊天。
日子过得简单,却很充实。
我再也不用担心家里会突然闯进一群不速之客,对我颐指气使。
再也不用为了照顾谁的面子,而委屈自己。
再也不用在深夜里,因为丈夫的猜忌和冷漠而辗转反侧。
我发现,离开张浩以后,我的世界,豁然开朗。
有一次,我在商场偶遇了张浩和他妈妈。
他妈妈一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一样,拉着张浩就想走。
张浩却站住了。
他看起来瘦了也憔悴了,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
“林未。”他叫我。
“有事吗?”我淡淡地问。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我说的是实话。
他沉默了。
他妈妈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跟这种扫把星有什么好说的?晦气!要不是她,你能变成现在这样?”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张浩。
“你也保重。”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纠缠。
后来,我听苏晴说,张浩跟他那套小公寓的租客闹翻了,因为他妈老是去人家那里挑刺,说人家水电用得太多,把家里搞得太乱。
租客一气之下,提前解约走了。
房子空了两个月都没租出去。
他又因为工作上的失误,被领导批评,奖金也扣了。
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运气不好”。
苏晴跟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我却没什么感觉。
他的生活,已经与我无关了。
我只关心我的女儿,我的事业,我自己的心情。
这天,我正在社区团购群里抢一份限量的冷链牛排,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在@我。
是老周。
“@林未,社区新开的那个儿童烘焙课,要不要一起给孩子们报个名?”
我点开他发的小程序链接,看了一下课程介绍,觉得还不错。
“好啊,我给朵朵报一个。”我回复。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是张浩。
验证信息上写着:我想见见朵朵。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通过。
他很快发来信息:“朵朵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周末我可以带她出去玩吗?”
“可以,你提前一天跟我说。”
“好。”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条:“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最近……好像很开心。”
我发了个微笑的表情,没有多说。
是啊,我很开心。
这种开心,不是因为我赚了多少钱,或者遇到了什么好事。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生活的掌控感。
我可以自由地安排我的时间,自由地选择我的朋友,自由地表达我的喜怒哀乐。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就是林未。
一个独立的,完整的,自由的林未。
想起那段压抑的婚姻,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而现在,梦醒了。
天亮了。
周末,张浩来接朵朵。
他给朵朵买了很多礼物,都是她以前想要的,但我没舍得买的昂贵玩具。
朵朵很开心。
我看着他笨拙地陪女儿玩耍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
或许,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还是想努力做一个好父亲的。
临走时,他叫住我。
“林未,”他看着我,眼里是深深的悔意,“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比在民政局门口那次,要真诚得多。
我点点头,“过去了。”
他走了之后,我看着满地的玩具,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我把那些包装精美但华而不实的玩具收拾起来,放进了储藏室。
我不想让女儿觉得,物质可以弥补一切。
晚上,我给朵朵讲故事。
朵朵突然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爸爸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我说:“妈妈和爸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相处。我们依然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都爱你。只是,我们不住在一起了。”
朵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说:“妈妈,你今天好像不开心。”
我摸摸她的头,笑了。
“没有不开心。妈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是啊,我在想,如果当初,我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忍让,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会变成一个面目模糊、怨气冲天的中年妇女吧。
每天周旋于丈夫的猜忌和婆家的索取之间,耗尽自己所有的光和热。
然后,在无数个深夜里,怀疑自己的人生。
幸好,我没有。
幸好,我选择了勇敢地转身。
虽然过程很痛苦,像一次刮骨疗毒。
但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个。
不是所有的离开都是悲剧,有些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首先,是与一个更好的自己相遇。
生活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有时会把我们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张浩偶尔会发来信息,问问孩子的情况,或者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往事,字里行间都透着试探和悔意。
有一次,他甚至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我看着那行字,只觉得讽刺。
没有如果。
人生不是剧本,错了就是错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我回复他:“照顾好自己吧。也管好你妈,别让她再去找老周的麻烦。”
他发来一个“好”,然后就再也没提过复合的事。
我知道,他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次争吵,一条河,而是一整个无法逾越的价值观的鸿沟。
我的事业越来越好,一些之前合作过的公司,甚至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想请我回去做全职的项目总监。
我拒绝了。
我喜欢现在自由的状态。
我可以自己决定接什么项目,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休息。
我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再参加任何无效的社交。
我的时间,完全属于我自己和女儿。
有一次,我带着朵朵去早市买菜。
清晨的菜市场,充满了新鲜的烟火气。
蔬菜上还带着露珠,鱼在水箱里活蹦乱跳,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我突然想起,以前和张浩在一起时,他从来不陪我逛菜市场。
他觉得这里又脏又乱,充满了小市民的 cálculo(算计)。
他喜欢去那种包装精美的进口超市,即使里面的蔬菜贵得离谱,而且并不新鲜。
他管那叫“生活品质”。
而现在,我牵着女儿的手,穿梭在这些最真实的人间烟火里,却觉得无比心安。
我给朵朵买了一串糖葫芦,她吃得满嘴都是糖稀,笑得像朵花。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品质。
不是住在多大的房子里,开着多好的车。
而是内心的平静,和对生活最真实的感知。
那天,我的短视频账号收到一条私信。
是一个陌生女孩发来的。
她说:“姐姐,我看了你之前发的一条关于‘如何平衡工作与家庭’的视频,很受启发。我现在也遇到了和你类似的困境,我丈夫和他家人总觉得我应该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我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这才想起,我离婚后不久,曾经录过一些视频,分享我作为单亲妈妈和自由职业者的一些心得。
没想到,无心插柳,竟然真的帮助到了一些人。
我认真地回复了那个女孩。
我告诉她,没有谁应该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人生。
家庭和事业,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重要的是,要找到那个尊重你、支持你、把你当成独立个体来爱护的伴侣。
如果找不到,那么,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最后,我写道:“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你若不强大,谁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发出这条信息后,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我的那段痛苦经历,也可以变成一束光,照亮别人前行的路。
这或许,就是它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而美好。
苏晴的项目结束了,她决定不再外派,留在国内发展。
我们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可以随时约饭、逛街、吐槽的日子。
老周也在苏晴的“改造”下,渐渐摆脱了“生活白痴”的形象,甚至学会了几道拿手菜。
他们一家三口,越来越有家的样子。
而我,也遇到了新的人。
他是我通过一个项目认识的客户,是个建筑设计师。
温和、儒雅,很有才华。
他知道我离异,带着一个孩子,但他毫不在意。
他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的独立、你的坚韧、你的智慧。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我感谢你的过去。”
我们开始约会。
他会陪我逛菜市场,会给我女儿讲建筑的故事,会认真倾听我的每一个想法。
在他身边,我感受到了久违的、被尊重和被珍视的感觉。
我没有立刻投入这段感情。
我像一个谨慎的項目经理,在评估这段关系的“可行性”。
我告诉他,我需要时间。
他笑着说:“没关系,我等得起。好的建筑,都需要时间来打磨。”
一个周日的下午,阳光正好。
我、朵朵、苏晴一家,还有他,我们一起在郊外的草地上野餐。
朵朵和妞妞在追逐嬉戏,笑声像银铃一样。
我和苏晴聊着天,老周和他则在一旁讨论着一个建筑设计的细节。
微风拂过,带来了青草的香气。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生活真是奇妙。
它曾经给我关上了一扇门,却又为我打开了一扇窗。
窗外的风景,比我以前看到的,更辽阔,也更美丽。
我拿出手机,拍下了眼前这幅温暖的画面。
然后,我给张浩发去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过得很好。祝你也安好。”
发完,我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是真的放下了。
他抬起头,看到我在看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阳光洒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我看着他,也笑了。
也许,明天,我就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了。
谁知道呢?
反正,我现在拥有的,是全然的自由和无限的可能。
人生最踏实的幸福,原来是把选择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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