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红楼梦》里最让我揪心的姑娘,准是晴雯没错了。不像袭人那般圆融世故,也不似鸳鸯有靠山可依,她就像根野地里长出来的荆棘藤,浑身带着扎手的傲气,却在大观园的锦绣堆里开出最鲜活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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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晴雯是在宝玉房里做针线活计的时候。那双葱段似的手指翻飞着补雀金裘,针脚细密得连老嬷嬷都挑不出错儿。偏生她又生得眉眼伶俐,笑起来嘴角两个梨涡儿一漾,倒比画上的仙娥还精神几分。
可这灵气也成了她的枷锁——主子们夸她手艺好,却从没想过这般聪慧要付出多少日夜熬灯的代价;姐妹们羡她得宠,却不知每次被使唤跑腿时受的委屈。
记得有回秋纹嫌她打扮得太鲜亮,当众讥讽:“你算个什么东西?”晴雯立时柳眉倒竖:“我原是跟你们一样的身子骨,倒成了你们的出气筒不成?”这话听着爽利,可在这吃人的宅院里,锋芒毕露终究是要吃苦头的。
后来抄检大观园那夜,王善保家的掀了她的箱笼,所有体己积蓄散了一地。她本是清白的,偏那些婆子们非要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调唆宝玉装病”“妖媚惑主”。
可怜她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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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人鼻酸的是她病补金雀衣那段。
重病缠身还要撑着虚弱身子熬夜赶工,指尖都被针戳出了血珠子。宝玉心疼要替她瞒着,她却倔犟地说:“哪怕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这般刚烈性子,哪里晓得这世间容不下太明亮的星火?待到被逐出怡红院那天,她裹着单薄的旧棉袄站在雪地里,往日的鲜亮衣裳早被剥了个干净,连头发都乱蓬蓬散着,活脱脱一只折了翅膀的凤凰。
临终前那幕看得人肝肠寸断。
奄奄一息之际,她剪下自己的指甲送给宝玉作念想,又把贴身穿的旧绫袄换下来与他诀别。断断续续说着:“早知担了个虚名儿,不如当初……”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恰似她短暂而炽烈的一生,来时如春花绽露,去时化冬雪无痕。
如今想来,晴雯哪是什么丫鬟?分明是朵开错了时节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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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生在寻常百姓家,怕也是要做个爽利泼辣的小娘子;偏落在这侯门公府里,清高自尊反倒成了催命符。
都说她不识时务,可谁又能真正懂她心里那团不肯熄灭的火苗?大抵在这吃人的礼教规矩下,太过鲜活的生命总要被碾作尘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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