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哥,家里酱油醋都借遍了……这次,能把你借我用一晚吗?”
当隔壁的女孩苏婉,红着脸,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时,我正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热汤面。那碗面“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汤汤水水溅了我一裤腿,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
我,方建明,一个活了四十五年的老实男人,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眼前的女孩才二十五岁,长得水灵灵的,平时看着挺文静一个姑娘,怎么……怎么能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我老婆陈丽就在里屋看电视,这要是被她听见,我们家非得掀了房顶不可。
看着苏婉那张既紧张又带着一丝恳求的脸,我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慌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我的天,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而这一切,还得从两个月前,她刚搬来那天说起。
![]()
我跟老婆陈丽在这老小区住了快二十年,儿子在外地读大学,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我是个国企的维修技工,一个月七千块死工资;老婆在楼下超市当收银员,一个月四千。我们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就图个安稳。
![]()
隔壁那套房空了小半年,两个月前终于来了新邻居,就是苏婉。
小姑娘一个人,大包小包的,看着挺吃力。我这人就是爱搭把手,帮她把一个最沉的箱子扛上五楼,累得我气喘吁吁。苏婉连声道谢,声音又甜又细,说:“大哥你真是好人,我叫苏婉,刚毕业来这边工作,以后请多关照。”
我摆摆手,说没事没事,远亲不如近邻嘛。
![]()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近邻”从第二天开始,就真没跟我们客气。
第一天,傍晚饭点儿,门铃响了。苏婉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个空碗,不好意思地说:“方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刚搬来啥都没买,能借点盐吗?明天一定还您。”
“多大点事儿!”我老婆陈丽热情地给她装了小半碗,“小苏啊,刚来缺啥就跟阿姨说!”
![]()
第二天,苏婉又来了,借的是酱油。第三天,是醋。第四天,是几瓣蒜。
一个礼拜下来,我们家的油盐酱醋被她借了个遍。陈丽开始有点嘀咕了:“这姑娘咋回事啊?过日子连柴米油盐都不备?看着不像这么不会过的人啊。”
![]()
我劝她:“嗨,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人生活马马虎虎的,估计老忘。再说,刚上班手里头紧,能帮就帮一把。”
陈丽白了我一眼:“就你心善。”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渐渐有点不对味儿了。借东西的范围越来越广。从厨房调料,发展到生活用品。什么洗衣粉、卫生纸、垃圾袋……甚至有一次,她家的灯泡坏了,也是晚上十点多跑来敲门,让我去给她换。
![]()
我拿着工具箱过去,她家真是家徒四壁,除了床和一张桌子,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冷冷清清的。我三下五除二换好灯泡,她递给我一瓶冰红茶,眼睛亮晶晶的:“方哥,你太厉害了,这都会修!”
我一个老男人,被个小姑娘这么一夸,心里还挺受用,嘴上说着“小意思小意思”,心里却有点飘。
![]()
回家后,陈丽的脸拉得老长,跟个驴脸似的。“方建明,我可告诉你,你给我收敛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人家小姑娘一夸你,你魂儿都没了!她一个独身女孩子,大半夜叫你过去修东西,像话吗?她没朋友没同事吗?”
我顿时火了:“你这人思想怎么这么龌龊!人家一个小姑娘,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帮她谁帮她?再说了,我能有啥心思?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别没事找事!”
![]()
那晚我跟陈丽大吵一架,分房睡的。可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陈丽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道理。苏婉的举动,确实有点反常。哪有正经过日子的,天天靠借东西活着的?
从那之后,我开始下意识地留意苏婉。
![]()
我发现她生活很不规律,有时候半夜才回来,脚步声特别轻,跟做贼似的。有时候周末一整天都不出门,屋里死气沉沉。偶尔在楼道里碰到,她总是低着头,神色憔悴,眼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有一次我甚至看到,她白皙的胳膊上有一块青紫。
我问她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她只是慌乱地摇摇头,拉了拉袖子,说最近加班太累了。
陈丽的警告越来越频繁:“我跟你说,那姑娘不对劲。我昨天下午在楼下看见一个男的,流里流气的,在她门口转悠,还拿脚踹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小苏在屋里一声不吭。等那男的走了,我上去敲门问她,她隔着门说没事,是她哥。”
![]()
“她哥?”我皱起眉头,“哪有哥哥那么凶的?”
“谁知道呢?反正啊,”陈丽压低声音,一脸“我早就看穿一切”的表情,“我跟你打赌,这姑娘要么是欠了债,要么就是感情上乱七八糟。你少掺和,别引火烧身!”
![]()
我嘴上应付着,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如果真像陈丽说的,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外,遇到这种事,该多无助啊。我这人就是这样,见不得人受难。
疑虑在心里生了根,我就像个侦探似的,开始拼凑各种细节。我注意到她有时候接电话,会立马躲到楼梯拐角,声音压得极低,但语气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我还听到过诸如“你别再来了”、“钱我都给你了”、“求求你放过我吧”之类的碎片。
有一次,我下楼扔垃圾,正好碰见那个陈丽说的“流里流气”的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染着黄毛,穿着紧身T恤,胳膊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斜着眼打量我,眼神很不友善,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吊样。
![]()
他堵在苏婉门口,苏婉不开门。他就拿手“砰砰砰”地砸门,骂道:“苏婉你个贱人!给老子开门!以为躲着就没事了?老子告诉你,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把你揪出来!”
我当时血就往上涌,走过去吼了一句:“你干嘛呢?再砸门我报警了!”
![]()
那黄毛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我:“老东西,关你屁事!这是我们家事!”
“谁跟你家事?在小区里大吵大闹,影响别人休息,就是大家的事!”我这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但那天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瞪着眼就跟他对上了。
他可能看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一米八的个子杵在那儿也有点分量,骂骂咧咧地指着我说了几句“你给老子等着”,就下楼走了。
![]()
门里,苏婉始终没出声。
这件事后,苏婉有两三天没出门,也没来借东西。我心里反而更惦记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陈丽却说:“看吧,麻烦来了吧?我就说让你别管!”
直到第四天晚上,门铃又响了。门外站着的,是脸色苍白如纸的苏婉。然后,就发生了开头那一幕。
![]()
“方哥,能把你借我用一晚吗?”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把我所有的理智、同情、怀疑,全都炸得粉碎。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姑娘真不是什么好人。她这是觉得我好欺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看我帮了她几次,就想用这种方式来“报答”,还是想把我拖下水?
![]()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气的。一种被愚弄和侮辱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感觉自己那点可怜的善心,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脚下,还碾了两下。
我正要发作,把她骂出去,却看到苏婉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她不是那种梨花带雨的哭,而是那种极致恐惧下的崩溃,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看我一脸愤怒,猛地“扑通”一声,竟然给我跪下了!
![]()
“方哥,你别误会!你千万别误会!”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囫囵,“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我彻底傻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给我一个中年男人下跪,这叫什么事儿!我赶紧去扶她,她却死死地跪在地上不起来。
![]()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我急得满头大汗。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里屋的陈丽。她趿拉着拖鞋出来,一看这阵仗,眼睛都瞪圆了:“哎哟我的妈呀!苏婉,你这是干嘛呢?方建明,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
“我能做什么!”我真是百口莫辩,气得直跺脚。
苏婉看到陈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膝行两步过去,一把抱住陈丽的腿,嚎啕大哭起来:“阿姨,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
我和陈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陈丽虽然嘴碎,但心是软的。她赶紧把苏婉扶起来,拉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
苏婉捧着水杯,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花了十几分钟,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
原来,那个黄毛男是她的前男友,叫赵磊。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苏婉想分手,赵磊死活不同意。他不仅好吃懒做,还有暴力倾向,控制欲极强。苏婉为了躲他,才偷偷换了工作,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
没想到,赵磊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她的新地址,也跟了过来。他隔三差五就来骚扰苏婉,逼她复合,还抢她的钱。苏婉的工资一发下来,大半就要被他抢走,所以她才穷得连油盐都买不起。
![]()
前几天我把他吓走后,他变本加厉,发信息威胁苏婉,说今晚一定要来“教训”她,还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男人”。
苏婉怕得要死,报警吧,警察来了也只能是调解,说这是感情纠纷,人一走,赵磊只会报复得更狠。她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身边又没个能依靠的朋友。
她想来想去,想到了我。这些日子,只有我这个邻居大哥,真心帮过她,还为她出过头。
![]()
“我……我说的‘借’你,不是那个意思……”苏婉哭得泣不成声,“我是想……想求你假扮我男朋友,今晚在我家待着。等他来了,看到我有了新男朋友,是个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人,他……他可能就死心了,就不敢再来欺负我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方哥,阿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真相大白。
我和陈丽都沉默了,屋里只剩下苏婉压抑的哭声。我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我感到一阵巨大的羞愧,为自己刚才那些龌龊肮脏的念头而无地自容。原来,那句匪夷所思的话背后,是一个女孩最深沉的恐惧和最无助的呐喊。
![]()
0。4
陈丽听完,一拍大腿,火“噌”地就上来了。她这人就这样,平时爱叨叨,但真遇上事儿,比谁都仗义。
![]()
“这叫什么玩意儿!简直是个人渣!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她一把搂住苏婉,像护着自己孩子似的,“闺女,别怕!有阿姨在!今天这事儿,我们管定了!”
我看着我老婆,心里一热。这就是跟我过了二十年的女人,刀子嘴豆腐心。
我抽了口凉气,对苏婉说:“小苏,你这个办法不行。假扮?那种无赖,看到你有了‘新男朋友’,只会更来劲,觉得是他头上长了草,事情会更麻烦。要么不解决,要解决,就得一次性让他断了念想!”
![]()
苏婉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我:“那……那怎么办?”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对付这种人,光靠蛮力不行,得用脑子。我当了半辈子维修工,最擅长的就是找到问题的症结,然后一招制敌。
![]()
我问苏婉:“他打你,抢你钱,你有没有证据?微信聊天记录,转账记录,或者他打你之后你拍下的伤口照片?”
苏婉点点头,又摇摇头:“聊天记录他都逼我删了……转账都是现金……伤口……我当时害怕,没想过拍照……”
“录音呢?他来砸门骂你,威胁你的时候,你有录音吗?”我追问道。
苏婉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颤抖地点开一个文件。里面传出了赵磊那令人厌恶的叫骂声,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其中一句格外清晰:“你再敢不听话,老子打断你的腿!”
“好!”我一拍手,“有这个就行!这是赤裸裸的人身威胁!”
我对陈丽和苏婉说:“你们俩听我的。小苏,你现在就回屋,把门锁好。跟平时一样,别出声。陈丽,你把咱们家里的备用手机拿出来,打开录像功能,放在猫眼后面,对准她家门口。我呢,就在楼道里等着。等那个混蛋一来,我们就人赃并获!”
陈丽瞪大眼睛:“你一个人行吗?他要是动手怎么办?”
我亮了亮我那因为常年拧螺丝而格外粗壮的胳膊,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修理机器几十年,还治不了一个小瘪三?再说,我不是要跟他打架,我是要让他害怕。”
计划就这么定了。
晚上十点半左右,楼道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我心里一紧,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果然是赵磊。他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到苏婉门口,又开始砸门。
“苏婉!开门!别给脸不要脸!”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我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我那个最沉的、装满了扳手和钳子的工具箱。
“哐当”一声,我把工具箱重重地放在地上,金属撞击水泥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赵磊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凶狠的表情:“又是你这个老东西!想找死是不是?”
我没理他,慢条斯理地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把最大号的管钳,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对着楼道的消防栓,猛地一拧。只听“嘎嘣”一声脆响,那铁质的阀门手轮应声而断。
我把断掉的铁块扔在地上,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手劲大了点。有时候修机器,不小心就把钢筋给掰弯了。”
赵磊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看着我手里的管钳,又看了看地上断掉的阀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我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刚才,你砸门、威胁苏婉的每一句话,我邻居家的摄像头都拍下来了。苏婉手机里,还有你以前威胁她的录音。你说,我现在要是报警,把这些证据交给警察,跟他们说你私闯民宅、敲诈勒索、人身威胁,你得进去待几年?”
我再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脸上,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我打听过了,你也是外地来的,没爹没娘在这边给你撑腰。我呢,在这小区住了二十年,街坊邻居、片区民警,都熟得很。你说,是你玩得起,还是我玩得起?”
赵磊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跟调色盘似的。他看着我那双因为熬夜修机器而布满红丝的眼睛,彻底怂了。他那点虚张声势的横劲儿,在我这个豁出去保护家人的中年男人面前,屁都不是。
“我……我……”他“我”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赵磊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下了楼,那狼狈样,哪还有半点嚣张。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这时,我家的门和对面的门同时打开了。陈丽和苏婉都冲了出来。
苏婉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泪又一次决堤。但这一次,是感激和解脱的泪。她“哇”地一声哭出来,然后朝着我和陈丽,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哥,阿姨……谢谢你们。”
那晚之后,赵磊再也没有出现过。苏婉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把那段录音和我们拍下的视频,连同我掰断的消防阀门照片,一起打包发给了赵磊,只附了一句话:再敢来,我们就法庭见。
从那以后,苏婉像是变了个人。她不再是那个畏畏缩缩、眼神躲闪的女孩了。她把头发扎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走路都带风。她找了份兼职,周末去教小孩子画画,慢慢地把屋子里的家具都添置齐了。窗台上,还摆上了她买的绿萝和吊兰。
她再也没来借过油盐酱醋,但却时常端着自己做的菜来敲我家的门。有时候是一盘可乐鸡翅,有时候是一碗银耳莲子羹。她说:“方哥,阿姨,尝尝我的手艺。以后,轮到我来照顾你们了。”
陈丽每次都乐呵呵地收下,嘴上还念叨:“这孩子,太客气了。做的比我做的好吃。”然后私下里跟我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帮人就得帮到底。这闺女,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
我看着我老婆那得意的样子,心里暖洋洋的。我庆幸自己那天没有被最初的愤怒和偏见冲昏头脑,庆幸自己有一个善良仗义的老婆。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会想起苏婉问我那句话时的场景。我的脸还是会发烧,但不再是因为被冒犯的愤怒,而是对自己内心阴暗揣测的羞愧。
人啊,活到中年,总以为自己看透了世事人心,总喜欢用自己那点有限的经验去给别人贴标签。年轻女孩主动靠近,就是图谋不轨;邻居频繁求助,就是占小便宜。我们常常忘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别人可能正在经历着我们无法想象的苦难。
善良,有时候需要一点锋芒;而理解,更需要一份耐心。不要轻易用你的想象,去定义一个你并不了解的灵魂。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句看似荒唐的求助背后,藏着的是怎样的绝望。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