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周语嫣盯着砂锅里翻滚的乳白色汤汁，小心翼翼地将几片黄芪放了进去。
厨房里弥漫着当归和党参特有的药香，氤氲的热气熏湿了她的额发。
这是她特意托人从老家买来的土鸡，加上好几味温补的中药材，从清晨炖到现在。
婆婆郑玉莹前几日念叨过一句腰疼，她记在了心里。
她希望这锅汤能像这暖融融的蒸汽一样，稍微融化一点这个家里挥之不去的寒意。
窗外传来婆婆逗弄那只名叫“来福”的京巴狗的笑语声，那笑声是周语嫣进门三年来很少听到的、发自肺腑的愉悦。
她擦了擦手，心里那点微弱的期盼，像灶眼里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
也许，这次会不一样吧。
01
砂锅盖子的边缘，有节奏地冒出细密的水泡，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周语嫣用勺子撇去浮沫，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锅里正慢慢交融的滋味。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下午三点半，婆婆通常这个时间会午睡醒来。
这锅汤的火候，她算计得刚刚好。
鸡肉已经酥烂，药材的精华也尽数融于汤中，只等婆婆起身，便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
客厅里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是丈夫苏冠霖回来了。
他脱掉外套，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深深吸了口气。
“真香啊，炖了这么久，辛苦你了。”苏冠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向妻子的眼神里有温和的笑意。
“妈这两天不是腰不舒服嘛，炖点汤给她补补。”周语嫣回头对他笑了笑，继续低头调整着火苗的大小。
苏冠霖走近几步，看着妻子专注的侧脸，伸手想帮她理一下散落的头发，动作却有些犹豫。
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那个脾气……你也知道，有时候她说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无奈。
周语嫣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她知道丈夫的意思，这三年，类似的话她听过很多次。
他是爱她的，但也仅止于这种言语上浅薄的安慰，和行动上无奈的回避。
“汤快好了，你去看看妈醒了没？”她转移了话题，不想让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现实的凉水浇灭。
苏冠霖如蒙大赦般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厨房。
周语嫣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砂锅里的汤，依旧不紧不慢地滚着，就像她在这个家里的日子，温吞，熬人。
02
苏冠霖推开母亲卧室的门，郑玉莹已经坐起身，正靠着床头揉着太阳穴。
“妈，您醒了？感觉好点没？语嫣给您炖了汤，一下午都没离火。”苏冠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快。
郑玉莹抬起眼皮，看了看儿子，没什么表情。
“炖个汤有什么稀奇的，家里又不是没锅没灶。”她慢悠悠地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是药膳汤，语嫣特意放了药材，对腰好。”苏冠霖补充道。
“哦。”郑玉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我这老毛病，也不是一碗汤就能喝好的。”
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慢慢梳着头发，镜子里映出她略显刻板的脸。
苏冠霖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母亲对妻子那种若有似无的挑剔，像房间里看不见的尘埃，无处不在，又难以捕捉具体形态。
他试图调和过，但每次刚起话头，就会被母亲一句“我还能指望谁”、“娶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话堵回来。
久而久之，他也学会了沉默。
“冠霖啊，”郑玉莹放下梳子，忽然问道，“你张阿姨上次介绍的那个老中医，语嫣后来到底去看没看？”
苏冠霖心里一紧，知道母亲又要旧事重提。
“看了，医生说需要慢慢调理，急不得。”
“调理调理，这都调理多久了？”郑玉莹的声音提高了些，“隔壁老于家媳妇，比你们晚结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妈，这事……”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郑玉莹摆摆手，打断儿子，“说多了，又该嫌我这个老婆子烦了。”
她站起身，径直走向卫生间，留下苏冠霖一个人对着空房间发愣。
他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一边是含辛茹苦的母亲，一边是委屈隐忍的妻子。
他像块夹心饼干，被挤压得快要变形，却找不到挣脱的力气。
03
周语嫣将炖好的汤盛在一个白瓷碗里，汤色清亮，香气扑鼻。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走到客厅。
郑玉莹已经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腔回荡在屋里。
“妈，汤好了，您趁热喝点。”周语嫣把碗放在婆婆面前的茶几上，又递上一个小瓷勺。
郑玉莹瞥了一眼汤碗，目光却落在电视旁边的多宝格上。
那里摆放着一些工艺品和她从各地寺庙请回来的法器。
“语嫣啊，那个菩萨像，你早上擦过了吗？”郑玉莹没有碰汤勺，反而问道。
“擦过了，妈，用的软布，很小心。”周语嫣轻声回答。
“我怎么看着还是有点灰蒙蒙的？”郑玉莹皱起眉头，“供佛要心诚，像你这样敷衍了事，菩萨怎么会保佑我们家？”
周语嫣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低下头：“那我等下再去仔细擦一遍。”
郑玉莹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汤，送到嘴边吹了吹，尝了尝。
她的眉头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
“这汤……味道有点怪，药味太重了。”她放下勺子，碗底和托盘接触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按方子炖的，可能黄芪放多了点……”周语嫣解释道。
“算了，没什么胃口，先放着吧。”郑玉莹靠回沙发背，目光重新投向电视屏幕，不再看儿媳一眼。
那只叫来福的京巴狗摇着尾巴凑过来，用鼻子蹭郑玉莹的拖鞋。
郑玉莹脸上立刻露出慈爱的笑容，弯腰把狗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毛。
“还是我们来福乖，是不是啊？”
周语嫣站在那里，看着婆婆对狗流露出的温情，再对比刚才对自己的冷淡，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那碗她耗费了半天心血、寄托着微弱希望的汤，在茶几上慢慢变凉，热气散尽。
04
晚饭后，周语嫣在厨房洗碗，水流哗哗作响。
她听见婆婆和邻居于淑英阿姨在阳台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
于淑英是婆婆的“佛友”，两人常一起去寺庙，关系不错。
周语嫣原本没在意，直到婆婆的声音清晰地拔高了几分。
“……唉，淑英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急啊！”
“玉莹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了。”于阿姨劝道。
“我能不操心吗？这都结婚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语嫣关小了水龙头，心脏猛地一缩。
“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打算，说不定是小两口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呢。”
“什么二人世界！我看就是身子有问题！”郑玉莹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有什么用？”
“哗啦——”周语嫣手里的盘子滑进水池，溅起一片水花。
她慌忙扶住水池边缘，手指冰凉。
“玉莹姐，你这话说的……太伤人了，让孩子听见多不好。”
“听见怎么了？我还不能说说了？我辛辛苦苦把冠霖拉扯大，不就盼着早点抱孙子吗？”
“语嫣那孩子挺好的，勤快，脾气也好……”
“光勤快有什么用？女人最重要的本事是什么？她要有你儿媳妇一半争气，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周语嫣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呜咽声溢出来。
阳台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或许是于阿姨觉得尴尬，把话题岔开了。
但那句“不下蛋的母鸡”，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反复在她心口剜搅。
原来，在婆婆眼里，她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抵不过一个她无法完全掌控的“肚子”。
她存在的价值，竟然如此单薄可笑。
05
夜里，周语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苏冠霖在她身边已经发出均匀的鼾声。
她想起傍晚那碗被嫌弃的汤，想起阳台上传来的刻薄话语，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丈夫，身体蜷缩起来。
这三年来，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学着做婆婆喜欢的口味，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对婆婆的各种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她甚至偷偷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显示她一切正常。
她把报告给苏冠霖看，丈夫只是搂着她，说没关系，慢慢来，不要有压力。
可压力无处不在，来自婆婆的眼神、话语，来自亲戚邻居“好心”的询问。
她觉得自已像一只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鸟，快要窒息了。
第二天是周末，周语嫣起得很早，想着把昨晚剩下的汤热一热，当作早餐。
她走到厨房，却发现昨晚放在流理台上的汤碗不见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走到连接着厨房的小阳台，那里放着来福的狗盆。
果然，那只白瓷碗就放在狗盆旁边，里面空空如也。
来福正心满意足地舔着嘴巴，狗盆边缘还沾着些许油花和药材的残渣。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狗盆干净得反光，映出周语嫣瞬间苍白的脸。
她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原来，她精心熬炖、期盼能缓和关系的滋补汤，在婆婆眼里，只配用来喂狗。
那种赤裸裸的轻视和侮辱，比任何直接的打骂都更让人心寒。
06
周语嫣默默地洗刷着那个白瓷碗，水流冲过碗壁，仿佛也冲刷着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
她抬起头，望向客厅。
佛龛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上面供奉着一尊小小的观音像。
观音像前，郑重地摆放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颗颗圆润，泛着幽光。
那是婆婆郑玉莹最珍视的东西。
据说是城外观音禅寺的住持肖德祥师父亲自开过光的，用的是上百年的沉香木。
婆婆每次提起这串佛珠，语气都带着无比的骄傲和虔诚，说这是她的护身符，能保家宅平安。
周语嫣曾经也对此心怀敬畏。
但此刻，看着那串被婆婆日日摩挲、仿佛凝聚着无上功德的佛珠，她只觉得讽刺。
一个能将儿媳心意肆意践踏、口出恶言的人，真的配得上菩萨的庇佑吗？
她的信仰，究竟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还是仅仅用来装点门面、甚至作为炫耀和挤兑他人的工具？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头。
既然你视我的心意如草芥，将那碗汤倒给狗喝。
那么，你视若珍宝的佛珠，在别人眼里，或许也并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
她迅速低下头，用力擦洗着碗，仿佛想把这个危险的念头一起冲刷掉。
但那颗种子，一旦落下，就在心底最阴暗潮湿的角落，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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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接下来的几天，周语嫣表现得异常平静。
她依旧早起做饭，打扫卫生，对婆婆的态度甚至比以往更加恭顺。
郑玉莹似乎完全忘了倒汤的事，也或许她根本觉得那不算什么事。
她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佛龛前诵经，小心翼翼地擦拭那串佛珠。
偶尔于淑英阿姨来串门，郑玉莹还会拿出佛珠，看似随意实则炫耀地讲述它的来历和珍贵。
“肖住持说了，这沉香木有灵性，与我有缘，能静心辟邪。”
于阿姨总是笑着附和，但周语嫣能看出，于阿姨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知道，于阿姨家境普通，信佛更重心性，对这些名贵的法器并不热衷，反而常被郑玉莹无形地比较和压制。
周语嫣冷眼旁观着，心里的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她需要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周四下午，郑玉莹和几个老姐妹约好了去附近的寺庙参加法会，要傍晚才能回来。
苏冠霖也出差去了外地。
家里只剩下周语嫣一个人。
她站在寂静的客厅里，目光落在佛龛那串深褐色的佛珠上。
阳光透过窗纱，在佛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伸出手的瞬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决绝前的悸动。
她轻轻取下佛珠，沉香的独特香气幽幽传入鼻尖，确实令人心静。
但此刻，她的心静不下来。
她将佛珠紧紧攥在手心，木质的珠子硌得掌心生疼。
08
周语嫣没有犹豫，她拿着佛珠，直接去了隔壁于淑英阿姨家。
于阿姨正在阳台浇花，看到她来，有些意外。
“语嫣，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
“于阿姨，不坐了。”周语嫣挤出一个笑容，把手里的佛珠递过去，“这个，送给您。”
于淑英愣住了，看着那串眼熟的佛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你婆婆那串……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
“阿姨，您听我说。”周语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佛珠是法器，讲究个缘法。我觉得，它跟您更有缘。”
她看着于阿姨慈祥而困惑的脸，继续说道：“您信佛心诚，待人宽厚，这珠子在您手里，比在有些人手里更能发挥它的作用。就当是……物赠有缘人吧。”
于淑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周语嫣眼底深藏的悲凉和决然，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过。
“语嫣，是不是……和你婆婆闹别扭了？这东西我可不能收，你婆婆知道了非得……”
“阿姨，”周语嫣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她不会知道是您拿的。您就收下吧，算是我求您一件事。”
她把佛珠塞进于淑英手里，转身就走。
“语嫣！”于淑英在身后喊她。
周语嫣没有回头，快步走回自己家，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但压抑太久的情绪，需要这样一个出口。
她倒要看看，失去了这串视若性命的佛珠，那位终日把“菩萨保佑”挂在嘴边的婆婆，会是什么反应。
09
郑玉莹是傍晚时分回来的，脸上还带着参加法会后惯有的、略显疲惫的祥和。
她放下包，习惯性地先走到佛龛前，准备上香。
当她目光落在空荡荡的观音像前时，脸上的祥和瞬间凝固了。
她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到了佛龛上。
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串她每日擦拭、诵经时必持的沉香佛珠，不见了！
“我的佛珠呢？”她喃喃自语，声音开始发抖。
她猛地转身，开始在客厅里翻找，抽屉、茶几底下、沙发缝隙……
动作越来越慌乱，脸色也越来越白。
“语嫣！周语嫣！”她尖声叫起来。
周语嫣从卧室走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妈，怎么了？”
“我的佛珠！我放在这里的佛珠不见了！你看到没有？”郑玉莹指着佛龛，手指颤抖。
周语嫣走过去，看了看：“没有啊，妈，您是不是放别的地方了？”
“我怎么可能放别的地方！我天天都放在这里！那是肖住持开过光的！是我的命根子！”郑玉莹几乎要哭出来，情绪彻底失控。
她像疯了一样，把家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
“肯定是进贼了！对！一定是遭贼了！”她冲到电话旁，拿起话筒就要报警。
“妈，”周语嫣冷静地开口，“您先别急，再好好找找。今天家里一直没人来，门窗也好好的，怎么会进贼呢？”
“不是贼还能是谁？难道它自己长腿跑了？”郑玉莹红着眼睛瞪着周语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今天下午就你一个人在家！说！是不是你拿了我的佛珠？”
面对婆婆咄咄逼人的质问，周语嫣的心跳得很快，但脸上依旧平静。
“妈，我拿您的佛珠做什么？我又不信这些。”
“你不信？你不信你就可以动我的东西？肯定是你！你对我有怨气，你就偷我的东西报复我！”郑玉莹歇斯底里地喊道，冲过来似乎想抓住周语嫣。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10
周语嫣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闻声而来的于淑英阿姨，她脸上带着担忧和不安。
“玉莹姐，怎么了？我在隔壁就听到你这边的动静……”于淑英手里，正无意识地捻动着那串深褐色的沉香佛珠。
郑玉莹的目光瞬间被那串佛珠吸引，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冲过去。
“淑英！我的佛珠！怎么在你这里？”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于淑英吓了一跳，看着手里的佛珠，又看看面色平静的周语嫣和状若疯狂的郑玉莹，顿时明白了大半。
她脸上露出窘迫和为难。
“是……是语嫣说……说这佛珠与我有缘，送给我的……”于阿姨的声音越来越小。
“送给你？她凭什么送给你？那是我的东西！”郑玉莹一把夺过佛珠，紧紧攥在手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她猛地转向周语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周语嫣！果然是你！你这个家贼！你竟敢把我的佛珠偷出去送人！你安的是什么心！”
面对婆婆的暴怒，周语嫣没有再沉默。
她抬起头，直视着郑玉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眼神清澈而冰冷。
“是我送的。”她平静地承认。
“你……你还有脸承认！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你这个……”
“凭什么？”周语嫣打断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婆婆的尖叫。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于阿姨手中那串失而复得的佛珠，最后定格在郑玉莹脸上。
“就凭您把我花了半天时间、用心炖给您的汤，一口不喝，倒给了狗。”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郑玉莹张着嘴，脸上的愤怒僵住了，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于淑英阿姨震惊地看着周语嫣，又看看郑玉莹，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周语嫣看着婆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妈，您天天拜佛诵经，说菩萨慈悲。”
“可您连身边人的一点点心意都要肆意践踏。”
“您说，菩萨会度您这样的人吗？”
她顿了顿，迎着婆婆难以置信的目光，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菩萨不度不知好歹的人。”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客厅里。
郑玉莹握着那串失而复得的佛珠，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串被她视若珍宝的佛珠，此刻握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语嫣不再看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门外，是长久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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