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周的出差,我拖着行李箱站在自家门前,按捺住心头的雀跃。出门前和妻子苏晚约定,我回来会先敲三下门,再喊一声“晚晚,我归队啦”,她会笑着开门,扑进我怀里。
今天,我依着约定做了。
门里却没传来熟悉的回应,只有浴室方向隐隐飘来哗哗的水声,混着她常用的木质香沐浴露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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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愣,掏出钥匙开门。玄关的鞋柜上,摆着我出差前给她买的茉莉书签,旁边是她昨天发消息说刚到的新拖鞋,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客厅的香薰机还在运作,淡淡的雪松味弥漫,是苏晚说能让人放松的味道。我换了鞋,轻手轻脚往里走,经过浴室时停住了脚步。
磨砂玻璃门后,暖黄的光晕被刻意调得极暗,只能勾勒出一个蜷缩在浴缸里的模糊身影。
苏晚。
这丫头,又在搞什么浪漫小把戏。
结婚两年,她总爱弄些出乎意料的小惊喜,比如在冰箱里藏手写便签,或者关灯点蜡烛吃晚餐。她说昏暗的光线能让人卸下防备,感受最纯粹的亲密。
我失笑摇头,心里满是宠溺。出差这几天,我天天盼着回家,此刻看着那熟悉的轮廓,连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脱掉外套,悄无声息地推开虚掩的浴室门。热气裹挟着木质香扑面而来,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我俯身,想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一个吻,作为归家的问候。
就在我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浴缸里的人突然猛地一缩,像被针扎到似的,双手死死抱住膝盖。
不对劲。
以往我这样,苏晚会笑着仰起头,主动吻住我,眼底满是星光。可眼前的人,浑身都透着抗拒和僵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的心“咯噔”一下,指尖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用力推开。
“别碰我!”
一声带着惊慌和颤抖的女声响起,不是苏晚那种软糯的语调,而是更尖细、更急促,像受惊的幼鸟。
我触电般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难以置信地盯着浴缸里的身影。
那轮廓,那发型,甚至露在水面外的手腕上的细疤(苏晚小时候被烫伤的),都和苏晚一模一样。
可这声音,这反应,绝不是她。
“我……我……”浴缸里的人裹紧了浴帘,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苏晚,你别过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一片混乱。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浴室的灯光开关。
暖白色的光线瞬间填满整个空间,水汽渐渐散去。
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脸,我看了整整四年,从追求到结婚,熟悉到能分辨出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眉眼、鼻梁、嘴唇,甚至左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和苏晚分毫不差。
可她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
苏晚的眼睛总是温柔的,带着笑意,像含着一捧温水。而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到底是谁?苏晚在哪?”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荒谬的恐惧感攫住了我。
她慌忙扯过旁边的浴巾,胡乱裹在身上,缩在浴缸角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我叫苏念,念念不忘的念。我是……苏晚的双胞胎妹妹。”
双胞胎妹妹?
我愣住了。
苏晚从没跟我提过她有双胞胎妹妹。我只知道她父母早逝,小时候被远房亲戚收养,妹妹跟着奶奶生活,后来奶奶去世,妹妹就断了联系。她总说妹妹过得很好,让我别担心,我也就从没深究过。
“就算你是她妹妹,你为什么会在我家?还在用她的浴室、她的沐浴露?”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一连串问题砸了过去。
苏念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蝇:“姐姐她……她出事了。”
“什么事?”我心里一沉。
“是高磊,他找到姐姐了。”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高磊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他是个诈骗犯,卷了别人的钱跑路了。前段时间他突然出现,说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要我找姐姐要五十万,不然就……就曝光他手里的‘证据’。”
我皱紧眉头:“什么证据?”
“他手里有我以前被他哄骗着签的担保合同,还有一些伪造的聊天记录,他说要是不给钱,就把这些东西寄给姐姐的公司,让她身败名裂。”苏念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我不想拖累姐姐,可我又打不过他。姐姐知道后,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什么办法?让你假扮她,留在家里稳住我?她自己去跟那个诈骗犯对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只在电视剧里出现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了我身上。
“姐姐说,高磊认识她,也知道她住在这里。如果她突然消失,高磊肯定会起疑,说不定会找上门来伤害你。”苏念抬起头,眼里满是哀求,“她让我暂时扮成她,把你们的日常习惯都告诉我,比如你出差回来会敲三下门,会喊她‘晚晚’,比如你鼻子敏感,客厅要一直开着雪松味的香薰机……”
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和苏晚之间最私密的小细节。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苏晚她,竟然为了保护我,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告诉了另一个人,还独自去面对那么危险的人。
“她去哪了?现在在哪?”我抓住苏念的胳膊,语气急切。
“我不知道……”苏念摇着头,眼泪掉了下来,“姐姐只说她会去高磊指定的地方谈判,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瞒住你,等她三五天就回来。她把手机也留下了,说高磊会通过手机定位她。”
我看向放在浴室台面上的手机,那确实是苏晚的。
逻辑上似乎说得通,可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一个诈骗犯,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到嘴的肥肉?苏晚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你先出去穿衣服,把你知道的所有事,一字不落都告诉我。”我松开苏念的胳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念点点头,狼狈地跑出了浴室。
我靠在门框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梳理思路。现在不是愤怒或慌乱的时候,找到苏晚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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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苏念穿着苏晚的家居服走了出来。那是一套浅蓝色的棉麻套装,是我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的,苏晚很喜欢,经常穿。
可穿在苏念身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苏晚穿它时,身姿舒展,带着温婉的笑意;而苏念,浑身都透着局促,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像个走错了地方的客人。
“坐吧。”我指了指沙发,自己坐在了她对面,“把高磊的事,还有你姐姐的计划,再详细说一遍。”
苏念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原来,苏念和高磊在一起三年,直到去年,高磊卷款跑路,她才知道自己交往的是个诈骗犯。她怕被牵连,换了手机号,躲到了外地。可没想到,高磊还是通过以前的朋友找到了她。
高磊知道苏念没什么钱,就把主意打到了苏晚身上。他威胁苏念,如果不帮他拿到五十万,就毁掉苏晚的生活。
苏晚得知后,又气又急。她想报警,可高磊威胁说,只要一报警,就立刻曝光那些伪造的证据,让苏晚在行业内无法立足。苏晚是设计总监,最看重自己的职业声誉,一时陷入了两难。
最后,她想出了这个冒险的办法:让苏念来家里假扮自己,稳住我,而她自己,则带着凑来的二十万现金,去跟高磊谈判,想先稳住他,再找机会报警。
“姐姐说,她不会真的把钱都给他,只是想拖延时间,找到他诈骗的证据。”苏念红着眼圈说,“她还说,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让你卷进来。”
“她就是个笨蛋!”我忍不住低吼出声,“她以为她能斗得过一个亡命之徒吗?二十万根本填不满高磊的胃口,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我越想越后怕,立刻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别报警!”苏念突然抓住我的手,“姐姐说过,高磊很狡猾,要是发现警察介入,说不定会做出极端的事!”
“那你让我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你姐姐去送命吗?”我甩开她的手,语气冰冷。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苏晚的老公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阴狠,“你老婆在我手上,想让她平安无事,就乖乖听话。”
是高磊!
“你想怎么样?”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很简单。”高磊轻笑一声,“我知道苏晚那丫头没那么多钱,现在轮到你表现了。明天下午三点,带上三十万现金,到城东的废弃砖窑厂来。一个人来,不准报警,也不准耍花样。不然,你就等着给你老婆收尸吧。”
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苏念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姐姐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现在说这些没用。”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高磊要三十万,还指定了地点,这说明他现在很需要钱,也很谨慎。我们不能按照他说的做,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立刻拨通了我发小的电话,他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队长,叫赵峰。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包括苏念假扮苏晚、高磊的诈骗行为,以及刚才的勒索电话。
赵峰听完,立刻严肃起来:“你别急,我们马上立案。废弃砖窑厂地形复杂,高磊肯定早有准备。明天你按照他说的去,带上钱,我们会提前在周围布控,一定保证你和苏晚的安全。”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有赵峰在,至少多了一层保障。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苏念突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高磊认识姐姐,不认识我。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不行!太危险了!”我立刻拒绝,“高磊是个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去了只会添乱。”
“我必须去!”苏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冒险,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危险。我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关键的时候,或许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看着她那张和苏晚一模一样的脸,眼神里满是坚定,我突然想起了苏晚。姐妹俩,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倔强和勇敢。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待在安全的地方,绝对不能擅自行动。”
苏念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是感动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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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我按照高磊的要求,提着装满现金的手提箱,开车前往城东的废弃砖窑厂。苏念坐在副驾驶,戴着口罩和帽子,尽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砖窑厂废弃多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杂草丛生,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我把车停在厂门口,深吸一口气,提着箱子下了车。
“你待在车里,锁好车门,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我叮嘱苏念。
苏念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提着箱子,一步步走进砖窑厂。厂区中央的空地上,高磊正背对着我站着,他的身边,苏晚被绑在一根生锈的铁柱上,嘴巴被胶带封住,头发凌乱,脸色苍白。
看到苏晚,我的心猛地一揪,快步走了过去:“高磊,钱我带来了,放了她!”
高磊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贪婪的笑:“陈先生果然爽快。把钱给我,我自然会放了她。”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箱子上,眼神发亮。
“先放了她。”我紧紧握着箱子,警惕地看着他,“不然,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高磊脸色一沉,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架在苏晚的脖子上,“把钱扔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苏晚拼命地摇头,眼睛里满是泪水,示意我不要管她。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突然发生了意外。
苏念不知何时从车里冲了出来,朝着高磊大喊:“高磊!你住手!有本事冲我来!”
高磊愣住了,转头看向苏念,又看了看被绑在柱子上的苏晚,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表情:“两……两个苏晚?”
他显然没想到,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就是这一瞬间的失神,我抓住机会,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高磊拿着匕首的手。
“快跑!”我大喊着,解开苏晚身上的绳子。
高磊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挥着匕首朝我刺来。我下意识地护住苏晚,准备躲闪。
就在这时,苏念突然扑了过来,挡在我和苏晚面前。
“噗嗤”一声,匕首深深刺进了苏念的胳膊。
“妹妹!”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高磊也懵了,他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又看了看苏念胳膊上流出的鲜血,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响起了警笛声,赵峰带着一队警察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高磊,不许动!你已经被包围了!”
高磊脸色大变,知道自己跑不掉了,他疯狂地挥舞着匕首,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但警察很快就冲了上来,将他制服。
“苏晚!”我连忙扶住苏晚,撕掉她嘴上的胶带。
“陈阳!”苏晚扑进我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让你担心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身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医护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给苏念做了紧急处理。好在匕首刺得不算太深,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流了不少血。
苏念被送上救护车时,看着苏晚和我,露出了一丝虚弱的微笑:“姐,姐夫,我没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们了。”
苏晚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傻妹妹,谢谢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高磊因诈骗、绑架、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他手里所谓的“证据”,也被警察搜了出来,全部都是伪造的,根本不足以构成威胁。
一切尘埃落定。
苏念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我和苏晚每天都去照顾她。出院后,我们把她接回了家。
家里多了一个和苏晚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开始确实有些不习惯。有时候我下班回家,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苏晚”,转头又在厨房看到另一个“苏晚”,总会有些恍惚。
但很快,我就能分清她们了。
苏晚喜欢喝拿铁,不加糖;苏念喜欢喝美式,要加两块方糖。
苏晚做饭时,动作麻利,哼着小曲;苏念做饭时,小心翼翼,还总爱问“盐放多了吗”。
苏晚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苏念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带着一丝羞涩。
她们是双胞胎姐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习惯。
苏念在家住了一个月后,找到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她说想自己独立生活,不想一直麻烦我们。
苏晚舍不得她,劝了她很久,但苏念态度坚决。最后,我们尊重了她的决定,帮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搬家那天,我们一起去帮她收拾东西。苏念看着我和苏晚,笑着说:“姐,姐夫,谢谢你们。这段时间,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开心、最安稳的日子。”
“傻丫头,跟我们客气什么。”苏晚拉着她的手,“以后常回家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我拍了拍苏念的肩膀:“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苏念点点头,眼眶红了。
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但我和苏晚的关系,却比以前更亲密了。
经历过这场风波,我们都明白了,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是隐瞒和独自承担,而是坦诚相待,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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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苏晚洗澡时,又没开大灯,只开了浴室的小夜灯。
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水声,想起了那天的惊魂一幕,忍不住轻声喊:“晚晚,洗完了吗?别着凉了。”
门里传来苏晚温柔的笑声:“快了,等我一下。”
我靠在门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浴室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映出她熟悉的轮廓。
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地改变了。但有些东西,却在这场风雨中,变得更加坚韧和珍贵。
我推开门,走进浴室,从背后轻轻抱住苏晚。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气,熟悉的心跳。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别再瞒着我了,好吗?”我在她耳边轻声说。
苏晚转过身,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柔:“好。以后,我们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
我低头,吻住她的唇。
浴室里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映照着我们紧紧相拥的身影。
窗外,月光皎洁,夜色温柔。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而这一次,我们会携手并肩,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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