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剑侠图34：红衣炮响山河碎，钢铁洪流碾碎血肉长城！

朔州城头凝固的血浆还未干透，被踩踏成烂泥的积雪混着内脏碎块，在严寒中冻成一片片污秽的冰坨。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焦糊味，被凛冽的朔风卷着，灌满每一个活人的口鼻，如同跗骨之蛆。五千朔州军在连绵数日、惨烈到无法言喻的守城战中幸存下来的战士，人人带伤，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渗血，唯有握着冰冷兵刃的手，依旧紧得像铁钳。他们靠着残破的垛口喘息，麻木的眼神扫过城下那片刚刚被“朔州刀阵”绞杀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修罗场——断肢残骸堆积如山，破碎的甲胄兵器散落其间，暗红色的冰渣蔓延开来，冻结了生命最后的姿态。短暂的、用虎狼之药和无数生命换来的喘息之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和一种近乎虚脱的死寂。

城西，萧远山靠在一块被巨石砸得半塌的箭垛旁，胸甲上新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鲜血浸透了内里的棉衬，又被寒风冻硬。他那柄沾满无数豁口与暗红血痂的斩马大刀，沉重地插在身边冰冷的砖石里，刀身兀自微微嗡鸣，仿佛不甘就此蛰伏。他抓起一把染血的雪胡乱塞进嘴里，冰冷苦涩的雪水刺激着灼痛的喉咙，强行压下药效退潮后那撕心裂肺的虚弱与剧痛反噬。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眼前阵阵发黑。吴娘子跪在他身侧，双手颤抖着，用最后一点还算干净的布条，试图压住那不断渗血的伤口，泪水在她沾满灰黑的面庞上冲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张焕拄着卷刃的长刀，勉强站着，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血水顺着指尖滴落，在脚下的冰面上砸开一朵朵小小的、暗红的花。

“将军……完颜突合速的首级……已悬于西门旗杆！”一名亲兵嘶哑着嗓子来报，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这本该是提振军心的壮举，但在场所有人的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容。那狰狞的头颅高高悬挂，在金军大营的方向，只换来一阵短暂的骚动，随即是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沉默。这种沉默，比方才狂暴的进攻更让人窒息。

萧远山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越过尸骸堆积的战场，望向金军那片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般的大营。一种极其危险的直觉，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他的脊椎悄然爬升。完颜宗翰，绝不会因为损失一员大将就偃旗息鼓。那短暂的沉寂，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远超想象的恐怖风暴。他看到了，在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金顶大帐前方，出现了大量金兵在密集集结、调动，并非寻常的攻城队列，更像是在紧张地搬运、组装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无数根粗大的原木被飞快地架设起来，形成稳固的平台，覆盖着厚厚的湿毡布。这景象陌生而怪异，透着一种不祥的、令人浑身发冷的气息。

“他们在……做什么？”张焕也察觉到了异常，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远山没有回答，他扶着冰冷的城砖，挣扎着站直身体，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垛口，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住那片区域。就在此时，金营深处，那象征着最高统帅的金顶大帐的厚重门帘猛地掀起！完颜宗翰那魁梧如山的身影，披着玄黑色的大氅，在一群顶盔贯甲、杀气腾腾的亲卫簇拥下，大步走出。他没有看向城头悬挂的完颜突合速的脑袋，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他的目光，以一种近乎玩味的、令人极端不适的冰冷和嘲弄，遥遥锁定了朔州城头，锁定了那个摇摇欲坠却依旧挺立的萧远山！

完颜宗翰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残酷到极致的弧度。他猛地抬起右手，裹着铁甲的手指，如同指向一只待宰的羔羊，直直戳向朔州城！

“呜——呜——呜——！”

低沉得震撼大地的号角声，陡然改变了节奏！不再是催促冲锋的激昂，而是一种沉闷、压抑、仿佛来自深渊巨兽喉咙深处的咆哮！伴随着这令人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号角声，金军大营深处，那片忙碌的区域，覆盖的厚重毡布被猛地全部揭开！

刹那间，朔州城头上，所有还能睁眼望向敌营的宋军士兵，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什么怪物？！

十几具庞然大物，在无数金兵的簇拥下，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胆寒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调！粗壮的炮管由多层坚韧的熟铁箍紧打造，长度惊人，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沉重的炮身稳稳架在厚实的木制炮车之上，车轮深深陷入冻土。每一尊炮口都黑洞洞地对着朔州城，如同巨兽张开吞噬生命的咽喉！炮身周围，金兵赤膊上阵，汗气蒸腾，正奋力将巨大的、需要用木杠抬动的黑色铁球（早期实心弹丸），以及成桶的、散发着浓烈刺鼻硫磺硝石气味的黑色火药，紧张而有序地填入那黝黑的炮口！动作虽显生涩匆忙，却透着一种残酷的、毁灭性的仪式感！

“红……红衣……炮？！”一个曾在军中听过些许传闻的老兵，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

恐惧！一种超越了对刀剑箭矢、对云梯冲车的恐惧，如同汹涌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朔州城头！士兵们茫然地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钢铁巨兽，心中只有本能的、原始的颤栗！那巨大的炮口，比任何冲车都更具压迫感，它代表着一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毁灭力量！萧远山的瞳孔也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听说过金人从蒙兀人和西域匠人那里获得了某种威力巨大的“震天雷”铸造图谱，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以如此庞大的形态，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这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散开！找遮蔽！！”几乎是凭借着沙场宿将的本能和对危险最深沉的嗅觉，萧远山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吼！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声带！

然而，晚了！

只听得金营方向传来几声简短急促、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命令：

“预备——”

“放！！”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巨响，毫无预兆地猛然爆发！那声音之大，超越了人类耳朵所能承受的极限！仿佛九天之上的雷神同时震怒，挥下了毁灭的巨锤！大地在疯狂地抖动、呻吟！朔州城的城墙如同狂风暴雨中的朽木，剧烈地摇晃起来！巨大的声浪形成实质性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每一个城头守军的胸口！许多人瞬间失去听觉，耳朵里只剩下持续的、尖锐的蜂鸣，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忍不住弯腰剧烈呕吐起来！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都无法磨灭的恐怖景象！

十几道肉眼可见的、裹挟着浓烈硝烟与烈焰的巨大黑影，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以根本无法闪避的速度，狠狠砸向朔州城墙！那是纯粹的速度与力量的化身！那是钢铁对血肉之躯、对砖石壁垒赤裸裸的终极碾压！

其中一颗巨大的铁球，挟着毁天灭地的动能，精准无比地砸在了西门城墙的中段！那不是试探性的攻击！

咔嚓嚓——轰隆！！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没有火光冲天，只有纯粹的、暴戾到极致的物理撞击！那段饱经战火、伤痕累累的城墙，在与高速飞行的沉重铁球接触的刹那，仿佛变成了脆弱的朽木！坚固的青砖和夯土如同被砸碎的饼干，瞬间向内爆裂、坍塌！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豁口猛地炸开！碎裂的砖石混合着积雪、泥沙和被爆炸冲击波撕碎的守军残肢，如同喷发的火山灰烬，冲天而起，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死亡尘埃！烟尘之中，隐约可见豁口深处扭曲断裂的木梁和墙体内部的结构！透过豁口，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内惊慌失措的百姓身影！

另一个方向，一颗铁球带着恐怖的啸叫，狠狠砸在城楼顶端的飞檐之上！精美的斗拱、沉重的瓦片如同纸糊的玩具般瞬间化作齑粉！粗大的木梁被硬生生砸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座象征守军意志的城楼，在剧烈的震颤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半面飞檐轰然坠落，狠狠砸在城下的金兵尸体堆上，激起更高的血泥！

还有一颗铁球呼啸着擦过城头密集的人群！它所过之处，留下的不是伤痕，而是一条血肉铺就、断肢横飞的血胡同！几个刚刚从刀阵药效中勉强恢复、正试图搬运滚木的士兵，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正面击中！噗嗤！噗嗤！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便在沉重的动能下瞬间解体！坚硬的骨骼、强韧的肌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豆腐！一个士兵的上半身被整个砸碎消失，只剩下两条腿兀自立在原处，诡异而恐怖地喷涌着温热的血泉！另一个士兵被擦过的手臂，连带着半边肩膀，如同被巨兽一口啃掉，断口处白骨森森，肌肉血管撕扯成烂絮！

血肉之躯在这钢铁的咆哮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坚城壁垒在这纯粹的物理力量轰击下，颤抖着崩溃！这不是战斗，这是赤裸裸的、科技代差带来的降维打击！是钢铁洪流对血肉长城的无情碾压！

城墙上，残存的守军彻底懵了！巨大的声浪冲击和眼前这如同炼狱神罚般的景象，瞬间摧毁了他们刚刚用同伴尸体和虎狼之药换来的最后一丝血色勇气！许多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大小便失禁；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垛口后面，发出神经质的、毫无意义的尖叫；还有人彻底崩溃，扔掉武器，目光呆滞地沿着城墙乱跑，仿佛失魂的躯壳！意志，这座曾经支撑他们五千人抵抗十万大军数日的最后堡垒，在红衣巨炮那毁灭性的轰鸣声中，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彻底崩塌！

“稳住！不许乱！！”张焕双目赤红，试图用嘶吼稳住军心，但他的声音在持续的炮声轰鸣和士兵们的哭喊声中，微弱得如同蚊蚋。一支流矢带着恶风擦过他耳边，深深钉入身后的木柱。他踉跄一步，看着眼前彻底失控的混乱，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完了！这仗打不下去了！

就在这人心彻底崩溃、防线即将土崩瓦解的致命关头！

“砸！用尸首！给我堵住豁口！”一个如同受伤猛兽般疯狂咆哮的声音，压过了混乱的喧嚣，狠狠撕开了绝望的帷幕！

是萧远山！

他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西门刚刚被砸开的那个巨大豁口边缘！硝烟弥漫，尘土飞扬，碎石簌簌落下。巨大的豁口如同巨兽狰狞的伤口，呼呼地灌着凛冽的寒风。透过豁口，可以看到城下金军前锋眼中那嗜血的兴奋光芒！他们已经开始在整顿队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只需一次冲锋，便能从这个致命的伤口涌入，将朔州彻底吞噬！

萧远山浑身浴血，新伤口撕扯着剧痛，药效反噬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的腰杆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他没有看那些崩溃的士兵，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豁口外越来越近的金军！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唯有以命相搏的疯狂与决绝！

“张焕！带人！把所有能搬动的尸首！砖石！木头！全给我堆过来！快！”萧远山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死命令！他一边吼着，一边猛地扑向豁口边缘一具金兵百夫长还算完整的沉重尸体！那尸体穿着铁甲，极其沉重。萧远山不顾胸口的剧痛，双手死死抓住尸体的肩甲和腰带，额头青筋暴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竟硬生生将那沉重的尸体拖拽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豁口滚了下去！尸体砸在豁口边缘的碎砖上，滚落下去，虽然没能堵住缺口，却暂时延缓了金兵攀爬的速度！

这近乎野蛮、残酷到极致的行为，如同将一盆冰水泼在了崩溃的士兵头上！张焕浑身巨震！他看着将军那决然的背影，看着那具滚落的尸体，一股混杂着震撼、悲愤和决死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将军在用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们：退，只有全家死绝！向前，用敌人的尸体，用我们自己的尸体，才能换来一线微茫的生机！

“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想全家死绝吗？！”张焕猛地转身，发出比萧远山更加狰狞狂暴的怒吼，眼中泛起野兽般的血光！他不再试图维持秩序，而是直接扑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具无头宋军尸体，那尸体穿着半身铁甲。“抄家伙！搬！堵住豁口！不想爹娘孩子被金狗拖出来碎尸万段的，就给我动起来！”他嘶哑着嗓子咆哮，一把抓住尸体的脚踝，奋力拖向豁口！

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那些瘫软在地、崩溃尖叫的士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求生的本能和对家人命运的恐惧，压倒了那灭顶的绝望！几个靠近豁口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身边散落的尸体——无论是金兵的还是同伴的，抓起尚算完整的躯干或残肢，嘶吼着、哭嚎着，连拖带拽，不顾一切地扔进那狰狞的豁口！没有工具，就用双手抠挖城墙根部被震松的砖石，十指磨烂出血也浑然不觉，抱起沉重的石块奋力投向缺口！有人冲向附近倒塌房屋遗留的巨大房梁，几人合力，吼着号子，将那沉重的木头抬起来，重重地砸向豁口底部！

“堵住！堵住它！”

“为了城里的娃儿！”

“老子跟你拼了！”

绝望的哭嚎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向死而生的咆哮所取代！豁口处迅速形成了一片惨烈而混乱的景象：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断臂残肢混杂着冰冷的砖石、扭曲的木头，被士兵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塞进去，踩实！没有水泥，只有血浆和仇恨充当着最后的粘合剂！这临时堆砌的壁垒脆弱不堪，每一次新的炮击都可能将其彻底摧毁，但此刻，它却成了朔州城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由不屈意志和血肉之躯强行构筑的堤坝！它将汹涌而来的死亡洪流，死死地、哪怕只是暂时地，堵在了外面！

轰！！

又一颗巨大的铁球带着死亡尖啸飞来！这一次，它的目标是南墙！那里已经没有刀阵，没有士气，只有混乱！

轰隆！！

南墙一段本就被金兵“洞子车”破坏过的薄弱城墙，在炮击下如同朽木般向内大面积垮塌！烟尘碎石冲天而起！躲在后面的几十名宋军士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在瞬间被坍塌的砖石洪流彻底吞没、活埋！惨叫声戛然而止！

“南……南墙塌了！！”惊恐欲绝的尖叫刺破云霄！

烟尘尚未散尽，早已在金军主帅严令下蓄势待发的攻城部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爆发出震天的“呜呼”呐喊，潮水般涌向那被炮火撕开的巨大缺口！他们扛着云梯，挥舞着弯刀，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致命的总攻！钢铁的咆哮，已经为他们彻底碾平了道路！朔州城，这座曾经的血肉磨盘，此刻如同被剥光了甲胄的巨人，露出了最致命的软肋！

萧远山猛地扭头望向南城方向，那冲天的烟尘和震天的金军呐喊如同一柄巨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西门的豁口还在用人命和尸体勉强堵塞，南墙却已然洞开！五千残兵，早已是风中残烛，如何还能同时堵住两个致命缺口？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人力终有穷尽时！科技代差的鸿沟，真的能用意志填平吗？

朔州城上空，死亡的阴云从未如此浓重！红衣炮那毁灭性的轰鸣，如同宣告末日的丧钟，沉沉地敲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钢铁的咆哮之下，血肉铸就的长城，还能支撑多久？不屈的意志，在物理法则的铁拳面前，是否终究会化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