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缠绵而温柔,像极了三年前我与他最后的告别。
他说,此去边关,山高水长,让我等他归来。
我等来的,却是一具盖着白布的棺椁和他战死沙场的噩耗。
我带着他唯一的血脉,我们不足月的孩子,悄然离开了那个吞噬一切的京城,隐居于此。
我以为岁月会这般静好地流淌下去,直到小院的木门被八千禁军的铁蹄踏碎,那个我以为早已化为尘土的男人,身着龙袍,逆光而来,眼底是滔天的占有欲与我看不懂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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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阿娘,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好高!"
院子里,三岁的小团子萧念安仰着白嫩的小脸,指着天上那只摇摇欲坠的纸鸢,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我放下手中的绣活,走到他身边,柔声笑道:"是啊,我们念安最厉害了。"
这便是我的江南,我的余生。
没有战功赫赫的靖安王府,没有勾心斗角的京城,只有我和念安,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过着最寻常的日子。
三年前,萧澈的死讯传来,我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是大齐的战神,是百姓的守护神,却也是我一个人的夫君。
我怀着身孕,在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棺椁下葬。
心死之后,我散尽家财,遣散仆从,带着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来到了这山明水秀的江南小镇。
我给他取名"念安",思念他,也愿他一生平安。
我以为,我们会永远这样下去。
直到那一天,整个小镇的宁静都被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打破。
我正在院中教念安识字,地面开始微微震颤,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肃杀之气。
我心中一紧,将念安护在身后,警惕地望向院门。
那扇单薄的木门,在下一刻被一股巨力从外撞开,轰然倒地。
阳光与尘土一同涌入,门外,黑压压的铁甲禁军如潮水般涌来,将我这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身披玄甲,手持长戟,眼神冰冷,每一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
我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将念安紧紧搂在怀里。
念安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哇哇大哭。
我颤抖着,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那群禁军分开让出的一条道路。
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正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上。
他的面容,是我在梦中描摹了千万遍的模样,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温和,添上了九五之尊的威严与冷漠。
剑眉入鬓,凤目幽深,挺直的鼻梁下,是紧抿的薄唇。
是他,萧澈。
那个我以为早已战死沙场,被我埋葬了三年的亡夫。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着他的棺椁下葬,亲手为他立了衣冠冢,三年来每个清明,我都会去祭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幻觉吗?
还是我思念成疾,出现了臆想?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和念安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痛楚,有愤怒,有思念,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浓郁占有欲。
"沈清言,"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你好大的胆子。"
我抱着念安,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他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我怀里那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小脸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柔软。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念安,念安却因为害怕,把头埋得更深了。
"阿娘,我怕……"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像一把利刃刺进我的心脏。
我猛地回过神,将孩子护得更紧,含泪的眼中满是戒备与恨意:"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闯进我的家?"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柔情瞬间被冰霜覆盖。
他缓缓站起身,恢复了那副帝王的威严,冷声道:"不认识?沈清言,三年前你在靖安王府,在我灵前发誓,生生世世都只做我萧澈的妻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他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几乎站立不稳,泪水决堤而出。
"萧澈已经死了!他三年前就死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
"死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朕若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又是谁?"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
他伸手,粗粝的指腹擦过我的脸颊,拭去我的泪水,动作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沈清言,你给朕听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游戏结束了。朕是当今大齐的天子,而你,是朕的皇后。现在,立刻跟朕回宫!"
皇后?
回宫?
我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他。
他不是我的王爷,他是皇帝了。
他没有死,他骗了我,骗了天下人。
这三年的隐居,这三年的思念,这三年的坚守,都成了一个笑话。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不回去!"我尖叫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你这个骗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被我推得后退了一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围的禁军瞬间拔出长刀,杀气凛然。
他抬手,制止了他们。
"沈清言,"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朕再说一遍,跟朕回宫。不要逼朕用强的。"
"你休想!"我死死地抱着念安,泪眼模糊地瞪着他,"我死也不会跟你回去!你对我而言,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眼底终于燃起了滔天的怒火,那双凤目变得猩红。
他不再废话,直接打了个手势。
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立刻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念安哭得撕心裂肺:"阿娘!放开我阿娘!你们是坏人!"
"把太子殿下抱过来。"萧澈冷冷地命令道。
另一个嬷-嬷立刻上前,强行从我怀里抢走了念安。
我疯了一样地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被夺走。
萧澈接过念安,尽管孩子在他怀里哭闹不休,他却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将孩子禁锢住。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冰冷的决绝。
"沈清言,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是自己走,还是想让朕把你绑回去?"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碎了。
这个男人,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萧澈吗?
那个会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照顾我,会笨拙地为我学做桂花糕,会在出征前抱着我说"等我回来"的萧澈,真的还存在吗?
或许,他早就死在了三年前那场残酷的权力斗争中。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叫萧澈的,冷酷无情的帝王。
02
我被两个嬷嬷强行押着,跟在萧澈身后。
念安在他怀里哭累了,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他抱着孩子的姿态很标准,甚至可以说得上温柔,可我看着,只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能对自己妻儿隐瞒生死、欺骗三年的男人,又有什么资格谈温柔?
他没有立刻带我离开,而是将我"请"进了隔壁一座更大的宅院。
这里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比我那间小院不知奢华了多少倍。
院子里站满了侍卫和宫女,他们见到萧澈,齐刷刷地跪下行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我冷笑一声,甩开两个嬷嬷的钳制,站在院中,冷冷地看着萧澈:"陛下?我沈清言何德何能,敢当陛下一声‘皇后’?我只是一个寡妇,夫君三年前已经战死沙场。陛下怕是认错人了。"
萧澈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他将睡着的念安交给一旁的奶娘,示意她们带下去。
我立刻紧张起来:"你们要把我的孩子带到哪里去?"
"他是朕的皇子,未来的太子,自然有专人照顾。"萧澈挥了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我和他对峙着。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锐利如鹰:"沈清言,你到底在闹什么?跟朕回去,你依旧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念安也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我想要的?"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想要的,你给得起吗?三年前,我只想要我的夫君能平安归来,你做到了吗?这三年来,我只想要和我的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你现在又要来破坏!萧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的质问让他陷入了沉默。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沉。
"清言,"他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当年的事,很复杂。我并非有意欺瞒你。当时朝中局势凶险,父皇病重,几位皇子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我若不‘死’,死的便会是我们一家三口。"
"所以你就用‘假死’来脱身,然后暗中积蓄力量,夺取皇位?"我瞬间明白了一切。
所谓的战死沙场,不过是他金蝉脱壳的计谋。
他成功了,他成了这天下的主宰。
可他有没有想过我?
想过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在得知他死讯时是何等的绝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哪怕是派人给我送一个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守了三年活寡!"
"我不能。"他断然道,"当时我身边布满了眼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我们万劫不复。不让你知道,才是对你和孩子最大的保护。我只能赌,赌我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来找你。"
"保护?"我凄然一笑,"你所谓的保护,就是让我一个人面对你的死讯,一个人拖着身孕离开京城,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一个人拉扯他长大?萧澈,你知不知道,有好几次,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甚至想过抱着念安一起随你去了!"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这三年的委屈、辛酸、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他似乎被我的话刺痛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上前一步,想要将我拥入怀中,却被我狠狠地推开。
"别碰我!"我红着眼睛,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你没有资格!"
他僵在原地,眼中满是痛色。
"清言,我知道,这三年委屈你了。你怪我,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跟我回宫,我会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
"补偿?"我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萧澈,你拿什么补偿?你补偿得了吗?这三年的时光,我所受的苦,你一句‘补偿’就能抹去吗?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回不回得去,不是你说了算。"他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语气重新变得强硬起来,"沈清言,你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朕已经昭告天下,寻回了靖安王妃,不日将举行封后大典。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的话,彻底浇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他不是在同我商量,他是在通知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夫要妻随,妻又岂能反抗?
我看着他,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一片冰冷。
我忽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再与他争辩。
"好,"我闭上眼睛,轻声道,"我跟你回去。"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喜悦:"清言,你……"
"但我有条件。"我打断他,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第一,我要亲自照顾念安,我不相信宫里的任何人。第二,封后大典,我不参加。我只是沈清言,不是什么皇后。第三,在宫里,你我只是君臣,不要再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听完我的条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沈清言,你在跟朕谈条件?"
"是。"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如果你不答应,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可以把我强行带回宫,但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电光火石在闪烁。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咬着牙说道:"好,朕答应你。前两条,朕可以依你。但第三条,不可能。你是朕的妻子,永远都是。"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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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路,漫长而压抑。
我们乘坐的是最华丽的龙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船舱内布置得极尽奢华,可我却觉得,这比我江南的小院还要像一座牢笼。
萧澈似乎想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常会来我的船舱,有时带着念安,有时带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但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相对无言。
念安毕竟是小孩子,最初的害怕过后,面对这个自称是他"父王"的男人,渐渐生出了好奇。
萧澈对他极尽宠爱,几乎是有求必应。
他会耐心地陪念安玩投壶,会把他举过头顶,会给他讲那些我从未听过的边关故事。
念安渐渐地接受了他,偶尔会怯生生地叫他一声"父王"。
每当这时,萧澈的脸上都会露出一种满足而复杂的笑容。
他试图让我看到他作为父亲的一面,以此来软化我的态度。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堵得慌。
这三年来,念安学走路时摔倒了,是我扶起来的;他半夜发烧,是我抱着他一夜不敢合眼;他第一次开口叫"阿娘",是我喜极而泣。
这些父亲本该参与的瞬间,他全都缺席了。
现在,他想用几天的陪伴,就弥补这三年的空白吗?
一天下午,他屏退了左右,单独来到我的船舱。
我正在临窗看书,并未理他。
他在我对面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清言,还在生我的气?"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不敢。陛下是君,我是民,君要民生,民岂敢气?"
我的冷嘲热讽让他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当年,我诈死北上,并非全是我的主意。是父皇的密旨。"
我翻书的手一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
"先帝?"
"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沉痛,"父皇晚年,疑心甚重。他忌惮我的兵权,更忌惮我母妃的家族势力。当时朝中,大皇子和三皇子结党营私,几乎架空了朝政。父皇虽有心整顿,却力不从心。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担心他一旦驾崩,大齐的江山会落入那两个逆子手中。所以,他秘密召见了我。"
他陷入了回忆,声音低沉:"他给了我两道旨。一道是明旨,斥责我功高震主,将我派往边关,抵御外敌,实际上是把我从京城的权力漩涡中摘出去。另一道是密旨,要我利用这次机会,诈死脱身,秘密整合旧部,待时机成熟,便清君侧,拨乱反正。他说,这是唯一能保全大齐,也能保全你和我们孩子的方法。"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一段辛秘。
"我接到密旨时,你也刚刚查出怀有身孕。我当时欣喜若狂,却也心如刀绞。我知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更知道,这个计划充满了危险,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我只能瞒着你。"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离开京城前的那一夜,我抱着你,一夜未眠,我想把你的样子刻在骨子里。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怕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泄露天机,招来杀身之祸。"
"边关那一战,我确实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是我的亲信拼死将我救下,然后放出我战死的消息。之后,我便隐姓埋名,辗转各地,联络忠于父皇的旧臣。大皇子和三皇子以为我死了,放松了警惕,开始疯狂地排除异己,搞得天怒人怨。而我,就在暗中等待着机会。"
"一年前,父皇驾崩,临终前留下遗诏,传位于我。但遗诏被他们扣下,大皇子矫诏登基。他倒行逆施,民不聊生。我便借着‘清君侧’的名义,率领大军,一路打了回去。半个月前,我攻破京城,拨乱反正,登基为帝。"
他终于说完了。
这段被他隐藏了三年的过往,充满了血腥、权谋和无奈。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作为一个君主,他无疑是合格的,他有勇有谋,忍辱负重,最终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
可作为一个丈夫,他却是失败的。
"所以,这就是你欺骗我三年的理由?"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为了你的宏图霸业,为了你的江山社稷,我,和你的孩子,就理所应当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是吗?"
"清言,你不是牺牲品!"他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想要抓住我的手,"你和孩子,是我做这一切的动力!我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只要一想到你们,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我发过誓,等我坐稳了这江山,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接回来,给你们全天下最好的!"
我避开了他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缓缓流淌的河水。
"全天下最好的?萧澈,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我转过身,看着他俊美却疲惫的脸,"我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当年你还是靖安王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可是现在,你是皇帝了。皇帝,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皇后?"
我的话,让他愣住了。
他似乎没想到,我介意的,居然是这个。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清言,我答应你。今生今世,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位皇后。我萧澈的身边,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若违此誓,天诛地 new-line!"
他的誓言,掷地有声。
若在三年前,我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可是现在,我的心,已经冷了。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陛下,"我淡淡地开口,语气疏离,"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我累了,想休息了。"
我的冷淡让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我恨他,恨他的欺骗,恨他的冷酷。
可是,我也爱他。
这矛盾的情感,像一张网,将我紧紧地包裹住,让我无法呼吸。
04
时隔三年,我终于再次回到了这座让我又爱又恨的京城。
皇宫,比我想象中更加雄伟壮丽,也更加冰冷。
高高的宫墙,将里面的世界与外面隔绝开来。
这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萧澈将我安置在了坤宁宫。
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富丽堂皇,尊贵无比。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宣告我的地位,弥补对我的亏欠。
宫里的下人都很恭敬,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可我却能从他们恭敬的眼神背后,看到一丝探究和轻视。
一个"死而复生"的王妃,一个从乡野之地被寻回的女人,如何能当得起这中宫之主的位置?
果然,我回宫的第三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来的是当今的皇太后,也就是当初的皇后,大皇子的生母。
先帝在世时,她便与萧澈的母妃淑妃娘娘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她的儿子谋逆被诛,她虽保住了太后的尊位,却也失了势。
她对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一身凤袍,珠光宝气,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坤宁宫。
我按照礼制,向她行礼:"臣妾参见皇太后。"
她并没有让我起身,而是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才抬起眼皮,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这就是靖安王妃?哀家瞧着,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皇帝是看上了你哪点,竟为了你,虚悬后位至今。"
她的话充满了轻蔑和挑衅。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太后谬赞了。臣妾蒲柳之姿,不敢与宫中佳丽相比。能得陛下垂青,是臣妾的福分。"
"福分?"她冷哼一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沈清言,你别以为皇帝现在护着你,你就能高枕无忧。这后宫,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地方。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还带着个孩子,想坐稳这皇后的位子,可没那么容易。"
"臣妾谢太后教诲。"我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只是,臣妾的来路,想必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于念安,他是陛下的长子,未来的储君。他的身份,同样尊贵无比。"
我的话,显然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在那场宫变中被萧澈一网打尽。
如今,这大齐的江山,未来的皇帝,都将是我的儿子。
她如何能不恨?
"皇太后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妾想去看看念安了。他刚到新环境,怕是会不习惯。"我不想再与她多做纠缠,直接下了逐客令。
"放肆!"她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沈清言,你竟敢对哀家不敬!来人,给哀家掌嘴!"
她身后的两个嬷嬷立刻上前,面露凶光。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中一凛。
我知道,这是她给我的下马威。
我若是在这里退缩了,以后在这宫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挺直了脊背,冷冷地看着她们:"我看谁敢!我虽未行册封大典,却是陛下亲口承认的皇后。你们动我一下试试?"
两个嬷嬷被我的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沈清言!哀家今天倒要看看,皇帝是不是真的会为了你,连哀家这个母后都不认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谁敢动朕的皇后?"
萧澈一身常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太后一眼,径直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两个嬷嬷。
"拖出去,杖毙。"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两个嬷嬷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太后的脸色也变得惨白:"皇帝!你为了这个女人,竟要杀哀家的人?"
"母后,"萧澈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只是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您最好记住,清言是朕的妻子,是这坤宁宫唯一的主人。任何人,胆敢对她不敬,就是对朕不敬。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他的话,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太后被他的气势所迫,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宫人的搀扶下,恨恨地离去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萧澈转过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从他身后退开,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多谢陛下解围。"
我的疏离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清言,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但是,你和念安,只有在我的羽翼下,才是最安全的。太后今日之举,你也看到了。朝中,还有很多暗流涌动。我只有把你们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才能安心。"
我没有说话。
我又何尝不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
从他派八千禁军围住我小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念安,我都必须留在这座金丝笼里,学会生存下去。
"念安,"他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转移了话题,"我已经下旨,册封他为太子。东宫已经修缮好了,等过几日,就让他搬过去。"
"不行!"我几乎是立刻就反驳道,"他还那么小,不能离开我!"
"他是太子,迟早要学会独立的。"
"那也要等他长大以后!现在,他必须跟我住在一起!"我的态度异常坚决。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也成为这宫廷斗争的牺牲品。
看着我护犊的样子,萧澈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好,都依你。暂时让他跟着你住在坤宁宫。但是,他的学业不能耽误。我已经为他请了最好的太傅。"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在这座皇宫里,我和他,注定要进行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05
为了庆祝我回宫以及太子确立,萧澈决定在宫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我知道,他想借此机会,向所有人宣告我和念安的地位,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我本不想参加,但为了念安,我还是答应了。
宴会当天,我穿上了皇后品级的朝服,那繁复的凤袍重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铜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神情淡漠的女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
那个曾经在江南小院里,穿着粗布麻衣,素面朝天,只为孩子一笑而开心的沈清言,去哪里了?
宴会设在太和殿,文武百官,皇亲国戚,悉数到场。
我与萧澈并肩而坐,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我看着底下那些跪拜的身影,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只觉得荒唐。
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心臣服,又有多少是面服心不服?
念安作为太子,坐在萧澈的另一边。
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抓着萧澈的衣袖。
萧澈则是一脸慈爱地安抚着他,时不时地给他夹一些他爱吃的菜。
那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却也刺痛了我的眼睛。
宴会进行到一半,各国使臣前来献礼。
其中,西域的使臣献上了一场精彩的幻术表演。
一个蒙着面的西域舞姬,在殿中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舞姿动人。
她手中挥舞着两条彩带,如梦似幻。
所有人都被她的表演所吸引,包括我。
就在舞姬旋转到大殿中央,离我们最近的时候,异变突生!
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如一只猎豹般,朝我们扑了过来!
她的目标,不是萧澈,也不是我,而是坐在萧澈身边的念安!
"小心!"我尖叫出声,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
但萧澈的反应比我更快。
在舞姬亮出匕首的那一刻,他已经一把将念安抱进怀里,同时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桌案。
桌案上的杯盘碗碟,朝着舞姬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舞姬的身手显然不凡,她灵巧地避开了大部分的攻击,但速度还是慢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殿前的侍卫已经反应过来,数把长刀同时向她砍去。
舞姬见刺杀不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竟毫不犹豫地将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她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刺客已经气绝身亡。
我吓得浑身发软,冲到萧澈身边,一把将念安抢了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念安,念安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我语无伦次地检查着他的身体,直到确认他毫发无伤,才松了一口气。
念安显然是吓坏了,小脸煞白,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萧澈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地上刺客的尸体,眼中杀气四溢。
"给朕查!"他怒吼道,"彻查!从宫门守卫到御膳房,所有相关人等,一个都不要放过!朕要知道,是谁把刺客放进来的!"
大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天子的雷霆之怒吓得噤若寒蝉。
一场喜庆的宴会,瞬间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审判。
我知道,皇宫里,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回到坤宁宫,我依然心有余悸。
我抱着念安,怎么也不肯撒手。
萧澈屏退了下人,走到我身边,轻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
我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抱着孩子。
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惊险了。
如果不是萧澈反应快,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儿子,才三岁,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钉子,肉中刺。
这皇宫,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刺客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线索。"萧澈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不过,我已经大概猜到是谁做的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是太后?"
他摇了摇头:"她还没这个胆子。她最多,也就是给你些下马威。敢在宫宴上行刺太子,这么大的手笔,只有可能是……那些前朝余孽。"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
"嗯。"他点了点头,"我登基时,虽然抓了他们两个主谋,但他们的党羽遍布朝野,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清除。他们这是在向我示威。"
我听得心惊胆战。
原来,我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我想象中要强大和可怕。
"你放心,"他仿佛看穿了我的恐惧,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我会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揪出来,连根拔起!我发誓!"
他的手很温暖,很有力,似乎能给我无穷的力量。
我的心,在那一刻,有了一丝动摇。
或许,留在他身边,真的是唯一的选择。
深夜,我好不容易才把受了惊吓的念安哄睡着。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心中一阵后怕。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一个负责打扫的小宫女,在路过我身边时,不小心"碰掉"了手里的抹布。
她慌忙地捡起来,向我告了声罪,便匆匆退下了。
我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个意外。
可当我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时,却发现在我刚才坐过的位置旁边的地毯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我疑惑地掀开地毯一角,发现下面竟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我心中一惊,连忙捡起来,展开一看。
纸条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是用血写成的,字迹潦草而急促,仿佛是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写下的。
"快逃!现在的皇上是假的!他不是萧澈!真正的王爷已经死了!"
这张纸条,像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我劈得魂飞魄散。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假的?
现在的萧澈,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
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对念安的喜爱,他对我的执着……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这个血书,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小宫女,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给我传递这个消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
如果……如果这张纸条上说的是真的,那现在睡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接近我,又有何目的?
06
那个血色字条像一道魔咒,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彻夜未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萧澈来看我时,我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害怕,怕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破绽,也怕自己不经意间的异样被他察觉。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差。"他关切地伸手想抚摸我的脸颊。
我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和疑惑。
"清言?"
"我没事。"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干涩地说道,"只是……只是昨晚的事情,吓到我了。"
他信以为真,放缓了语气:"别怕,都过去了。朕已经加派了人手,坤宁宫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朕保证,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我胡乱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多想,又陪了念安一会儿,便因为有早朝而离开了。
他走后,我立刻派人去寻找昨天那个给我递纸条的小宫女。
可得到的回报是,那个小宫女昨晚在掖庭当值时,"失足"掉进了井里,淹死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死了。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这绝不是意外!
她是被人杀人灭口了!
这恰恰证明了,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真的。
一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笼罩其中。
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我必须冷静下来。
我不能慌,更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如果他真的是假的,那他的心机和城府该有多深?
我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落得和那个小宫女一样的下场。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试探他。
我故意提起一些只有我和萧澈才知道的往事,一些非常私密的细节。
"我记得,你以前后腰上有一块小小的月牙形胎记,怎么现在好像不见了?"一次,我状似无意地提起。
他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常年征战,身上添了许多新伤,那点小胎记,早就被一道刀疤盖住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
我确实记得,三年前他离开时,身上已经满是伤痕。
或许真的有这样一道伤,只是我没有注意罢了。
我不死心,又提起另一件事:"还记得吗?我们成婚那晚,你喝醉了,非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摘天上的星星,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了王府的荷花池里,狼狈极了。"
他听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朱笔,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当然记得。那可是朕这辈子,最丢脸的一件事。你还因此笑话了朕大半年。"
他的记忆,完全没有偏差。
就连当时我笑话他的神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冒牌货能知道的?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那张纸条,只是某些人的离间之计?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拔除。
我决定用最后一件事来试探他。
那是我和萧澈之间最大的秘密,除了我们两人,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当年,我与他成婚前,曾被歹人掳走,虽然最终被他救回,保住了清白,但这件事,始终是我们心中的一根刺。
为了我的名节,他将所有知情者都处理掉了。
那天晚上,他留宿在坤宁宫。
夜深人静时,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萧澈,你还记不记得……成婚前,我……"我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委屈。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抱着我的手臂也收紧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无比心疼的语气说道:"清言,不要再想那件事了。都过去了。朕早就说过,朕不在乎。朕只知道,你是朕的妻子,是朕最爱的女人,这就够了。"
他的回答,再一次完美无缺。
我的心,彻底乱了。
如果他不是萧澈,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是萧澈,那个小宫女又为什么要用生命来传递一个假消息?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怀疑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再次将我打入了深渊。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叫绿萼,当年我离开王府时,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回家嫁人了。
这次我回宫,特意派人将她寻了回来,继续跟在我身边。
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将纸条的事情,以及我的怀疑,都告诉了她。
绿萼听完,脸色大变。
她告诉我,靖安王有一个习惯,是他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
他每次执笔写字,右手的小指,都会习惯性地微微翘起。
这个动作很细微,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但是,她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对此印象深刻。
我心中一动,开始刻意观察"萧澈"写字时的样子。
果然,我发现,他写字时,五指紧握笔杆,小指并未有任何异常。
这个发现,像一道惊雷,在我心中炸响。
一个人的容貌、声音、记忆,或许都可以模仿,但这种经年累月形成的无意识的习惯,却是最难改变的!
他,真的不是萧澈!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
那我真正的夫君呢?
他到底在哪里?
是生是死?
这个冒牌货,又是谁?
他为什么要冒充萧澈?
他把我 和念安弄进宫,又有什么目的?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让我几乎要疯掉。
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悬崖的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
我必须自救,我必须查清楚真相!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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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查明真相,我决定从萧澈以前的旧部下手。
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兄弟,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现在的"萧澈"是皇帝,他身边的人早就换了一批。
当年靖安王府的那些心腹,要么在那场"战死"中真的死了,要么就被他以各种理由调离了京城,外放到了偏远之地。
我让绿萼利用我赏赐的金银,偷偷去外面打探消息。
终于,我们找到了一个人——曾经的靖安王府副将,林远。
林远是跟着萧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
三年前,他因为"护主不力",被贬到北疆戍边。
如今,他因为母亲病重,才得以请假回京。
我知道,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我不能出宫,而他一个被贬的武将,也不可能进宫。
我思来想去,决定利用每月一次去皇家寺庙上香的机会。
我提前买通了寺庙里的小沙弥,让他帮忙传递消息,约林远在后山的竹林相见。
这一天,我带着绿萼,在众人的护卫下,来到了普陀寺。
我借口要为念安祈福,独自一人去了后殿,然后趁人不备,从后门溜了出去,来到了约定的竹林。
林远早已等在那里。
他比三年前沧桑了许多,脸上刻满了风霜,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见到我,他立刻单膝跪地:"末将林远,参见王妃娘娘!"
"林将军快请起。"我连忙将他扶起,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见你,是有一件万分紧急的事,想向你求证。"
"王妃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道:"林将军,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陛下,和以前的王爷,有什么不一样?"
我的话,让林远脸色一变。
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用一种同样低沉的声音回道:"王..妃娘娘,您也察觉到了?"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凛。
"你也知道?"
林远苦笑一声:"末将虽然愚钝,但跟在王爷身边十几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末将都了然于心。现在的陛下,虽然容貌、声音都与王爷一般无二,甚至连许多往事都对答如流。但是,他不是王爷。"
"为什么?"我急切地追问。
"感觉。"林远说道,"王爷虽然是战神,杀伐果断,但他内心,却是温柔的。尤其是对着您的时候,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爱意。可是现在的陛下,他虽然也表现出对您的在意,但他的眼神太冷,太深,像一潭望不到底的古井。那是一种属于帝王的眼神,而不是属于王爷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王爷左肩上有一道旧伤,是早年为了救末将留下的。每到阴雨天,便会隐隐作痛。他会习惯性地用右手去揉捏。但是,末将回京这些时日,暗中观察过几次,陛下从未有过这个动作。"
执笔的小指,左肩的旧伤……一个个细节,都指向了同一个可怕的真相。
"那……我夫君呢?"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到底在哪里?他真的……死了吗?"
林远沉默了。
他眼圈泛红,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哽咽:"王妃,末将无能!三年前那一战,我们中了埋伏。王爷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身中数十刀,最后……跌下了万丈悬崖。我们找了三天三夜,只在悬崖底下,找到了一件他的血衣……"
这个消息,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绿萼连忙扶住了我。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怎么会死……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王妃,您节哀!"林远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是末将没用,没有保护好王爷!"
我哭了许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我擦干眼泪,眼中充满了恨意。
"那现在宫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冒充萧澈?"
"他……"林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说道,"他是王爷的孪生弟弟,萧恒。"
"孪生弟弟?"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我从未听说过,萧澈还有一个孪生弟弟。
"是的。"林远解释道,"当年淑妃娘娘生下的是一对双生子。但皇家有祖训,双生子乃不祥之兆,会祸乱江山。先帝为了保住两个孩子,也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便对外宣称只生了一位皇子,将另一个秘密送出宫,交由他最信任的暗卫统领抚养,那便是萧恒。萧恒从小就接受着最严酷的训练,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成为王爷的影子,在最关键的时刻,保护王爷,甚至……替代王爷。"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个从出生起,就布下的惊天大局。
"王爷坠崖之后,我们都以为他……。当时,大军群龙无首,朝中又被奸佞把持。是萧恒,戴上了王爷的面具,以王爷的身份,站了出来。他继承了王爷的遗志,整合了军队,杀了回去,夺回了皇位。"林远的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王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为了给王爷报仇,为了守护王爷最想守护的您和……小世子。"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我恨这个叫萧恒的男人,他欺骗了我,占据了我夫君的一切。
可是,他又替夫报了仇,保护了我和我的孩子。
我到底该怎么办?
"王妃,"林远看着我,眼神无比凝重,"现在,朝中局势未稳。太后一党和那些前朝余孽,都对陛下虎视眈眈。他们一直在怀疑陛下的身份。如果此时真相暴露,大齐必将再次陷入战火,天下百姓将生灵涂炭。而您和太子殿下,也必将成为他们第一个要铲除的目标。"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了大局,为了念安,我必须继续将这个谎言维持下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深吸一口气,对林远说道,"林将军,多谢你告诉我真相。今日之事,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末将明白!"
我看着林远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我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那高高的宫墙,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将我吞噬。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的战场,就在那里。
08
带着这个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秘密,我回到了皇宫。
再次面对萧恒,我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我无法再用看"夫君"的眼光去看他,也无法简单地把他当成一个"冒牌货"来恨他。
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眼中都有了新的含义。
他处理政务时的雷厉风行,他对念安发自内心的喜爱,他看我时眼神深处的挣扎和痛苦……我开始明白,这个活在萧澈影子里的人,他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或许并不比我少。
他不能做自己,他必须成为萧澈,一个完美的、没有破绽的萧澈。
我开始配合他演戏。
在外人面前,我们是恩爱的帝后,是天作之合。
我甚至会主动对他微笑,为他整理衣冠,扮演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我的转变,让他又惊又喜。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越发炙热和深情。
他以为,我终于接纳他了。
可他不知道,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滴血。
一天晚上,他又留宿在坤宁宫。
他像往常一样,从身后拥住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有力,和萧澈一模一样。
可我却觉得,这怀抱,冰冷得像是千年寒冰。
"清言,"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满足的喟叹,"有你真好。"
我终于忍不住了。
我转过身,在黑暗中,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的问题,让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变得危险而警惕。
"清言,你说什么胡话?"
"别再装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执笔时翘起的小指,左肩的旧伤,还有……那个只有我和萧澈才知道的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谁?我夫君萧澈,到底在哪里?"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苍凉和悲哀。
"我是谁?"他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从小,我就是他的影子。他学文,我便习武。他学治国之道,我便学阴谋诡计。他活在阳光下,是天之骄子。我活在阴影里,是见不得光的怪物。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他。"
他终于承认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他……真的死了吗?"我哽咽着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他死了,还是活着?"
他的问题,让我愣住了。
我希望他怎么样?
我当然希望他活着!
可是,如果他还活着,那现在的一切,又算什么?
"三年前,他坠下悬崖,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我也以为他死了。"萧恒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我戴上他的面具,继承他的身份,为他报仇,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我告诉自己,我就是萧澈。可是……"他顿住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可是,半年前,我的人,在长白山的深谷里,找到了他。"
"什么?"我如遭雷击,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他还活着。"萧恒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但是,他伤得太重了。他一直昏迷不醒,就像一个活死人。我把他安置在一个绝密的地方,请了天下最好的名医,用尽了天底下最好的药材,可是……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还活着,可他却成了活死人。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我原本打算,等我彻底肃清了朝堂,稳定了江山,就退位给他,然后自己消失。"萧恒苦笑道,"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会遇见你。我更没有想到,我会……爱上你。"
他的告白,让我浑身一震。
"很可笑,是吗?"他自嘲道,"我这个影子,竟然爱上了兄长的妻子。我每天看着你为他伤心,为他流泪,我嫉妒得快要发疯。当我找到你,把你带回宫,看着你对我冷漠,对我疏离,我的心,比被刀割还要痛。可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我不是萧澈,我没有资格。"
"清言,"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抓得很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知道,我很卑鄙,很无耻。但是,我是真的爱你。求你,不要推开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我看着他,这个在黑暗中向我剖白一切的男人,心中乱成一团。
我该怎么办?
我的丈夫还活着,虽然昏迷不醒。
而他的弟弟,这个冒名顶替的皇帝,却爱上了我。
这荒唐的一切,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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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的坦白,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了千层巨浪。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我知道了他的秘密,而他,也知道了我的心结。
我们像两个走在钢丝上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巨大的谎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们想维持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太后,那个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的女人,终于找到了发难的机会。
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一些风声,开始在朝堂内外散播谣言,说当今的皇帝是假冒的,真正的靖安王早已战死。
一时间,京城里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一些原本就对萧恒不满的前朝旧臣,开始借机生事,联合起来向萧恒施压,要求他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萧恒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虽然能用铁血手腕暂时镇压住那些反对的声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谎言,一旦被揭穿,他将万劫不复,整个大齐,也将再次陷入内乱。
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太后发动了她的致命一击。
她联合了自己的娘家——镇国公,以"国不可一日无真君"为名,发动了宫廷政变。
那一天,镇国公率领着三万京城卫戍部队,包围了整个皇宫。
太后则拿着一份所谓的"先帝遗诏",在太和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萧恒是乱臣贼子,要求他退位。
形势,在一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萧恒身边的禁军虽然忠心,但人数上却处于绝对的劣势。
大殿之外,杀声震天。
大殿之内,人心浮动。
许多原本中立的官员,在太后和镇国公的威逼利诱下,开始动摇。
"萧恒!你这个冒牌货!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太后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目狰狞地指着萧恒,"你以为,你能骗得了天下人吗?你根本就不是哀家的儿子!"
萧恒一身龙袍,手握天子剑,面沉如水。
他看着底下那些各怀鬼胎的臣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冰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抱着念安,一步步地走上了太和殿。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皇后娘娘?"
"她来做什么?"
我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
我走到萧恒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我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看着殿外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朗声说道:"诸位!本宫知道,近日京中谣言四起,说当今陛下是假冒的。今日,本宫就当着天下人的面,告诉你们,这全是一派胡言!"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太后更是气急败坏地指着我:"沈清言!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他用你和孩子的性命威胁你,你才会帮他说话!"
"威胁?"我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边的萧恒,眼中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坚定,"太后错了。没有人威胁我。因为,站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夫君,萧澈!"
我举起萧恒的左手,将他的袖子挽起,露出他手臂上的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道疤,是当年他为了救我,被毒蛇所伤留下的。太医说,这蛇毒凶险,虽然命救回来了,但疤痕却永远也去不掉了。这件事,只有我与他二人知晓。"
然后,我又指了指他的心口位置:"当年,我们情到浓时,我曾在他心口,刺下一个‘言’字。这个印记,想必也做不了假吧?"
我说的这两件事,一件是真,一件是假。
手臂上的疤痕,是萧澈的。
而心口的刺青,是我临时编造的。
我在赌,赌他们不敢真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去扒开一个皇帝的衣服。
果然,我的话,让许多人动摇了。
这些私密的细节,除了最亲近的妻子,谁又能知道呢?
"还有,"我抱着念安,让他面对着众人,"你们看看太子。他与陛下的容貌,何其相似?难道血脉,也能作假吗?"
我的话,掷地有声。
太后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她没想到,我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站出来为萧恒作证。
"沈清言!你不要血口喷人!"镇国公见势不妙,拔出刀,指着我们,"他就是假的!今日,我等就要为大齐,清除这个祸害!给我上!"
就在他下令的那一刻,殿外,忽然传来了另一阵更加雄浑的喊杀声。
一支玄甲军队,如一把黑色的利剑,从皇宫侧翼,狠狠地插入了叛军的阵型。
领头的大将,正是本该在北疆戍边的林远!
"镇北军在此!谁敢对陛上不敬!"林远的吼声,响彻云霄。
原来,萧恒早就料到太后会有此一招。
他早就秘密将林远和最精锐的镇北军调回了京城,就埋伏在皇宫之外,等待着叛军的出现。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收网的时刻。
内外夹击之下,叛军瞬间溃不成军。
镇国公见大势已去,挥刀自刎。
太后则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就此落下帷幕。
10
叛乱平定之后,萧恒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朝堂。
太后被打入冷宫,所有参与叛乱的官员,皆被抄家问斩。
经此一役,再也无人敢质疑他的身份。
他的皇位,坐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稳固。
那天晚上,坤宁宫里,他褪去了一身的杀伐之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chiffres的颤抖:"为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你不用谢我。"我淡淡地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念安,为了天下百姓。我不想看到,大齐再起战火。"
"不管为了谁,"他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是化不开的浓情,"清言,谢谢你。"
他顿了顿,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清言,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我心中一动,已经猜到了是谁。
他带着我,穿过重重暗道,来到了皇宫深处的一座秘密宫殿。
这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他最心腹的暗卫。
在宫殿最里面的一间暖阁里,我终于见到了他。
萧澈。
我真正的夫君。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我扑到床边,握住他冰冷的手,泣不成声。
"萧澈……我来看你了……你醒醒……你看看我……"
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一丝反应。
我身后的萧恒,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痛苦。
"天下最好的名医,我都找遍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们都说,兄长伤及脑腑,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至于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者……还能不能醒来,谁也说不准。"
我趴在萧澈的床边,哭了很久很久,仿佛要把这三年,甚至是一生的委屈和思念,都哭出来。
萧恒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身后,陪着我,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哭累了。
我擦干眼泪,缓缓站起身,转头看向萧恒。
"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从找到他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我沉默了。
我看着床上那个我深爱过的男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默默守护着我们一切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清言,"萧恒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现在,江山已经稳定。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起等他醒来。一年,十年,一辈子……不管多久,我都等。只要他能醒来,我立刻就会把这皇位还给他,然后自己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或者……"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却又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试着,接受我。我会用我的余生,去爱你,去爱念安。我会替兄长,守护好这个国家,守护好你们。我们会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把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上。
一个是生死未卜的过去,一个是触手可及的未来。
我该如何选择?
我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萧澈,他是我青春里最美的梦,是我刻骨铭心的爱恋。
我又回头看向萧恒,他背负着不属于他的人生,替他的兄长撑起了一片天,也为我和念安筑起了一座最坚固的城堡。
我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
萧恒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都停止了。
我的手,最终,轻轻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紧紧地,紧紧地反握住我的手,仿佛握住了全世界。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萧澈,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为了一个不知道能否醒来的梦,放弃我的孩子,放弃我的未来。"然后,我转头对萧恒说,"但是,我需要时间。而且,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尽全力救治他。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不能放弃。"
"好!我答应你!全都答应你!"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泛红。
我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的萧澈,然后转身,走出了这间暖阁。
外面的阳光,正好照了进来,有些刺眼,却也带来了温暖。
我知道,我的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
前路或许依旧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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