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做一个“守规矩”的外国人还不够

11月4日，日本中央政府召开了首个与外国人政策相关的会议。首相高市早苗之外，内阁官房长官木原稔，外国人政策担当大臣小野田纪美，法务大臣平口洋出席。会议的理念是“有序的共生社会”。有声音认为日本政府在“移民”问题上迈出了必不可少的第一步，也有声音谴责日本的外国人相关政策中只有“守序”，没有“共生”——

会上讨论了什么

日本首相高市早苗的一段总结很好地体现了本次会议的性格。短短2分钟的发言转了几个弯，大致立场似乎还算得体。日本政府首先承认外籍人士的加入有效缓解了当下日本劳动力现场严重的人手不足，同时肯定了入境游收益对日本经济至关重要。然而，高市早苗继续指出，一部分外籍人士破坏规则或钻规则漏洞，让日本民众感到了严重不公，这也是事实。最后，高市强调，但也不能因此殃及那些遵纪守法的外籍人士，剥夺他们的正当权益。为此，日本政府将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在坚决打击不法外国人的同时，也与排外主义划清界限。

高市早苗在发言中还介绍了出任相关政策管理职务的小野田纪美，称政府决定自明年2026年1月公布相关法规，争取将部分内容写入这一年的通常国会法案中。

▮2025年11月4日，日本高市早苗政府召开首个外国人政策相关会议。图：日本首相官邸

会议没有出台具体方针，但点明了一些大方向。其中被作为典型案例摆出的，是外籍人士在日本购房购地的情况。如今，外国人在日本不止购买房产，有时也会购买森林和农地；买主也不仅限于长期居住在日本的外籍人士，还包括那些与日本生活没有太大关系的纯粹投资者。这类情况并不少见，政府却基本没有相应的数据。今后，日本国土交通省可能会在外籍人士购房购地时开展更多调查。

根据《日本经济新闻》，会上还讨论了收紧日本国籍的获取条件，重新规划对留学生和国际学校的支援政策；入境游方面，整治游客密集区域，确保民宿规范运营等等。

此外，会议之前的11月3日，NHK还披露了一项针对拒缴医保的最新政策。政策称，2027年6月起，对于拖欠缴纳保险费的外籍人士，日本政府原则上不再批准其在留资格的更新。日本厚生劳动省数据显示，2024年度，在日外籍人士未缴纳国民健康保险的比例高达50.3%。

《每日新闻》披露，2026年内，自民党政府可能与执政联盟维新会就“接纳外国人上限”问题敲定具体数值。另一方面，会议也提到了少量的支援政策，称将系统性地加强外籍儿童在内的日语教育服务。

日本各都道府县自治体首先对本次会议的召开表示欢迎。迄今为止，所有在日外国人相关的争议都由日本各地政府单独负责，今年以来，尤其出现了大量基于谣言和阴谋论的投诉，令这些机构不堪其扰。今后无论出台怎样的规定，他们都将获得行动准则。相应地，也有日本出入境在留管理厅的人士指出，中央政府适当地监管或释放监管的信号，在结果上可以压制日本民间盲目的排外情绪。

“有序的共生社会”意味着什么

日本最新启动的外国人相关政策，在试图将一些历来模糊不清的法律法规明确摆上台面的意义上，是值得肯定的。例如上文提到的国民健康保险案例，半数外国人未缴可能并非夸张。就《东方新报》了解，相当一部分留学生在日本期间没有按时缴纳每月1000日元左右的健康保险费。许多学生认为，不缴纳仅仅意味着无法享受当地医保，换言之，这些年轻人在赌自己“不生病”，但并不知道缴纳保险是每一个在日本停留3个月以上的居民所必须承担的法律义务。

这样的规定放在全球范围确实罕见。关于这一点，日本的语言学校和大学等教育机构多半会提醒或告知，但不会强调其严重性，事实上，此前违规也并没有什么严重后果。这在无形中纵容了不缴保费的现象。

▮图为日本长崎大学指导留学生缴纳健康保险费。截图自大学官网

资深媒体人藤井彰夫在今年稍早时一篇关于外国人问题的报道中，谈到了日本的行政历来过分依赖公民的守序。换言之，日本的政策和惩罚都按照执行者将完全遵守的前提进行设计和管理，这在此前的单一民族社会中可能行得通，但不适用于未来的情况。

这并非在谴责外国人都爱贪小便宜，而是的确存在一些文化，倾向于褒奖那些善于在擦边行为中最大限度获取利益的行为。如果日本的文化习惯的确与此不同，且并不鼓励这种行为，就应该大方地明确这一点；相反，如果始终扭捏，矛盾只会越演越烈。这放在缴纳医保的问题上，今后不缴纳者将无法更新在留资格，政策白纸黑字出台，不遵守者将受到相应的惩罚，规矩应该会很快立好。

▮2025年11月4日，日本高市早苗政府召开首个外国人政策相关会议。图：日本首相官邸

然而，立规矩是“共生”的第一步，但并不是全部。针对本次会议和日本政府今后的动向，也有不少声音指出，在这个“有序的共生社会”中，人们基本只看到了“有序”的相关讨论，而没有看到如何“共生”。

从事移民政策研究的学者铃木江理子、日本法政大学的学者白鸟浩等人均指出，会议提到了许多对外国社群行为的规制，但几乎没有谈到将为其提供何种帮助，也没有引导日本社会如何与之相处。“共生社会”不是一句漂亮话。一个真正的“共生社会”不会只关注其中的外国人今天有没有违法犯罪，而同样会关注他们是否在这个国家获得了足够的机会，是否在生活上感到安心，是否对未来抱有信心。

放眼全球，收紧“移民”是发达国家的大势所趋。根据11月3日OECD发布的《国际移民展望2025》报告，2024年度经合组织成员国的“移民”数量同比上一年降低了4%，国际学生减少了13%；预计特朗普执掌美国的2025年度，这一数据还会大幅下降。

该机构的一名发言人称，目前全球发达国家几乎都面临老龄化问题，从长远看，对发展中地区的年轻外国人的需求将持续强劲。在这个问题上，全球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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