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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卫威
教授与院士
民国学术的人与事自序
题记:这本在科学共同体内寻求人文精神的小书,即在张扬科学精神的同时,展示学者的人文情怀。正如同“学衡派”成员张其昀说自己创办《思想与时代》,是为了展示“科学时代的人文主义”。因此,本书不是严格意义上“科学史”或“民国史”著作,只是一本对历史事件、情景重新叙事的文史读物。
乐观与悲观代表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两种对人生不同的看法。要知道一个人的人生观,主要的就是要知道他对人生是抱乐观或是抱悲观的态度。所以我们讨论乐观与悲观,也就是在讨论一般人所最关心的人生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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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卫威著
《教授与院士:民国学术的人与事》
团结出版社2026年版
自 序
(一)
2017年的南京酷暑,比以往时间更长。7月在纽约看风景,8月回南京阅档案。躲过7月的高温,没逃出8月的火炉。所幸,第二历史档案馆阅卷大厅,遮挡了一个多月的炎炎赤日,方使我将这册延宕二十多年的小书初稿写出。随后,六秋桂子相伴,百年梧桐掩映,又在翻阅五千多卷档案时陆续补充。
我在2001年第3期《人物》杂志上曾刊发《胡适与中央研究院院士选举》,对此事来龙去脉有简要介绍,史料主要是依据胡适日记和秘藏书信。夏鼐日记、启功自传和傅斯年遗札等稍后出版的资料,当时尚无法看到。2007年至2008年,我受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第十任所长王汎森之约,参与拍摄纪念史语所80周年文献纪录片,负责史语所南京时段部分拍摄。随后十几年,又多次陪同海内外学者,包括已上任“中央研究院”副院长的王汎森等,参观南京中央研究院及史语所旧址。先后四次到台湾访问研究,有三次专门到“中央研究院”查阅胡适、傅斯年相关文献,对“中央研究院”的历史及院士选举情况,进行了系统的阅读和史实考察。
获1986年诺贝尔化学奖的李远哲出任台北“中央研究院”院长期间,我曾于1997年、1999年到台北,与其有过“科学与人文”两次专题访谈,将他的“科学精神”,与前任胡适院长的“人文关怀”进行比较研究。在科学与人文的比较研究中,我对本文议题有了更为深切的认识。站在人文工作者的立场,我着重关注1947年—1948年首届院士与民国学术思想的内在关联,感受其所散发出的人文精神。
我曾为胡适、茅盾、吴宓等四位独异个体写过传记,现在书写的是一个群体。
民国首届院士,是科学史或整个学术史的话题。丰富的史料和许多有趣的人事,本身就是一本大书,而我只是透过其中,关注并彰显其人文精神,即从这个科学共同体,追寻人文资源,在个体与民族、国家共同命运的关头,凸显几个兴奋点。同时,将自己熟悉的胡适派文人群体,设定为叙事主线。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兴奋的节点,往往关联着喜悦和悲伤,如直面花开花落,客观叙事中,不免渲染出几缕悲情。这也正是文学的情感表达。
历史时空中的真情实感,不让我在诗与远方的文学隐喻世界停泊,我越界回到南京鸡鸣寺路1号真实的民国(特指1912年—1949年这一时段)历史现场。正是这个现场,特别是史语所这处民国学术的高地,我带中外学者、朋友、学生,参观过三十多次。
由文入史,关联人事,在历史现场重新叙事时,借助文字走出来,是我的学术路径。这本在科学共同体内寻求人文精神的小书,即在张扬科学精神的同时,展示学者的人文情怀。正如同“学衡派”成员张其昀说自己创办《思想与时代》,是为了展示“科学时代的人文主义”。因此,本书不是严格意义上“科学史”或“民国史”著作,只是一本对历史事件、情景重新叙事的文史读物。
(二)
2013年写作《民国教授的三大荣誉——部聘教授、最优秀教授党员、院士》一文,刊《民国研究》2014年春季号(总第25辑)。当时只依据有限的阅读,写出了大概。核心史料,是从台北“国史馆”找回的《最优秀教授党员名册》。
2017年7月在哥伦比亚大学东亚图书馆查阅胡适档案后,我决定将工作重心转到档案馆。记忆是不可靠的。以我从事传记写作、研究的工作经历判断,人物晚年纯粹的记忆性追忆,最多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信度。抛开个体有意造假或因意识形态而失真不言,自传(回忆录、口述史)、日记、书信、档案的真实程度,通常情形下,真实性的排名是:档案第一,书信第二,日记第三,自传(回忆录、口述史)第四。也就是说,自传的真实性最差。所以我在引述当事人的回忆文字时,十分小心,需要经二重或三重证据确认后,才敢引用。而日记通常具有记事、自我疗救与文学表现三种功能:记事功能即流水账存真;自我疗救功能表现为骂人发泄私愤、自我安慰、自我解脱;文学功能带有戏剧性,“表演”给自己看是励志与解脱,“表演”给别人看时则是展示自我。为了给别人看,必然在真实性上打折,有取舍即有作伪。正因为写作日记时的“表演”性限制,其“戏剧化”处理事实的做法,就必须将本来真实的心迹遮蔽,或以隐喻的语言修辞方式呈现。所以,日记记录的时间、空间、人物,可以存真,但心迹呈现绝对不实,或只是相对真实。
使用档案、书信、日记及回忆录时,我时常提醒自己,文本是真的,或者说史料是真的,但当事人说的、记录的内容可能是假的,必须加以甄别,将“原始”记录定为绝对“真实”,恰恰上了当事人有意造假的当,即当事人说的、写的可能不是他想说的真话。
2017年9月,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完成《民国•院士》卷初稿后,即开始《民国•教授》卷的写作。
档案文本的真实性呈现,取决于我对其存在的感知,并通过语言的叙事功能激活历史人物的在场属性。对于历史事件,新的语境,就会有新的解释和表达。民国(特指1912年—1949年这一时段)教授的话题很大,史料丰富,故事更多。我选择三个有内在关联的话题,采铜于山,在档案馆历史现场,用第一手直接史料,重新叙事。叙事的主线是民国教授的学术操守与生存状况,包括月薪米粮、物价住房等,是学术史,更是微观的生活史。以小见大,取舍明确。因此,本书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史学”著作,只是一本对历史重新叙事的文史读物。对学术评奖的讨论,只是选择点评文科学者及著作,回避了自己不熟悉的自然科学家及获奖成果,有意不加评说,以免妄言。一些引文有适当删节,请读者诸君明鉴。
起初与出版社协商,院士、教授内容分两册,各配80张原始档案图片,后因没能得到档案馆授权,压缩了各册的内容,只好将教授院士合为一册,取名《教授与院士:民国学术的人与事》。
是为序。
(2025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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