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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靠近
和秦浩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
他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知道我一个人带孩子,又会常常提醒我注意身体,在我加班赶稿时会“顺路”送来宵夜,在朵朵生日时,送来的礼物是精心挑选的、适合她年龄的绘本和画具,而不是昂贵的奢侈品。
他尊重我的过去,也尊重我现在的生活节奏。
朵朵也很喜欢他,叫他“秦叔叔”。他会耐心地陪朵朵拼图,给她讲绘本故事,不像江淮,总是以忙为借口,缺席朵朵的成长。
一次,朵朵发烧,我着急送她去医院,手忙脚乱之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秦浩。
他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过来,帮我挂号、取药,抱着朵朵做检查,一直忙到深夜朵朵退烧睡熟。
医院走廊寂静的灯光下,他看着我眼下的青黑,轻声说:“以后有事,记得找我。别一个人硬扛。”
那一刻,积攒了太久的委屈、疲惫和孤单,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手掌温暖地拍着我的背。
那不是男女之间的情欲,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和懂得。
我在他怀里,哭得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依靠的孩子。
和江淮离婚后,我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只坚硬的蚌壳,以为只要足够硬,就不会再受伤。直到遇见秦浩,他才让我知道,原来我还可以柔软,还可以依赖。
心,在一点点被焐热。
第九章:暴雨
时间悄然滑入深冬。
距离那场不堪的离婚,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我和秦浩的关系,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稳步升温。他正式向我表达了在一起的意愿,态度诚恳而郑重。
“苏晴,我知道你过去经历了很多,我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和朵朵,都值得被好好珍惜,被稳稳当当地爱着。”
我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我需要时间,去确认自己的心,也需要时间,让朵朵适应。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朵朵已经睡了,我坐在书桌前,整理着最近的设计稿。
忽然,一阵急促又沉重的砸门声,混杂在雨声里,猛地传来。
咚!咚!咚!
像是用拳头在捶,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
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心一提,有些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楼道灯光昏暗,映出一张苍白、湿透、布满水痕(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熟悉又陌生的脸。
江淮。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狂乱,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精英人士的从容。
他死死盯着门板,像是要把它看穿,拳头又一次重重砸在门上,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
“苏晴!苏晴你出来!你告诉我!你当年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
“林薇那个毒妇!她亲口承认了!她是故意撞你的!她恨我娶了你!她想要你和孩子的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我们的朵朵差点就没了!你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让我为了那个凶手逼你离婚!苏晴!你出来!”
他语无伦次,声音在暴雨中时断时续,充满了痛苦、悔恨和一种被全世界欺骗后的绝望愤怒。
我站在门内,手扶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最初的骤然紧缩后,慢慢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原来,他知道了。
以这样一种狼狈的、不堪的方式。
可惜,太晚了。
他的悔恨,他的痛苦,于我而言,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砸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他越来越失控的吼叫。
我皱了皱眉,拿出手机,准备叫保安。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先亮了起来,是秦浩的电话。
“喂?”我接起,声音平静。
“睡了吗?”秦浩温和的声音传来,背景音很安静,“雨下得很大,担心你和朵朵害怕,打个电话问问。”
门外的咆哮和砸门声,透过门板,隐约传了过去。
电话那头,秦浩沉默了一瞬,随即语气沉静:“他在外面?”
“嗯。”
“等我十分钟。”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十章:终章
门外的江淮,似乎耗尽了力气,砸门声变成了无力的拍打,身体沿着门板滑坐下去,埋在膝盖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声,混合着哗啦啦的雨声,听起来格外凄凉。
我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着,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
不到十分钟,电梯门“叮”一声轻响。
脚步声沉稳地走近。
透过猫眼,我看到秦浩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从雨幕中走来,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却步履从容。他穿着深色的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湿了深色的一块,整个人显得挺拔而镇定。
他看也没看瘫坐在门边、狼狈不堪的江淮,径直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声音温和:“苏晴,是我。”
我打开了门。
客厅温暖的光线流淌出来,照亮了门口这一小方天地。
坐在地上的江淮猛地抬起头,看到我,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复杂难辨的光,挣扎着想站起来:“苏晴……”
他的目光,随即触及到我身后走出来的秦浩,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秦浩很自然地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往他身边带了带,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他看向江淮,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江先生。”他开口,声线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么晚了,在我太太家门口喧哗,恐怕不太合适。”
太太?
这两个字,不仅让江淮瞳孔骤缩,连我也微微怔了一下,但并没有反驳。
江淮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他看着秦浩搭在我肩上的手,看着我只穿着居家服、显然早已是这里主人的模样,眼中的血色更重,像是要滴出血来。他猛地指向秦浩,手指颤抖,声音嘶哑:
“你……你们……苏晴!你早就找好下家了是不是?!难怪你离婚离得那么爽快!你——”
“江淮。”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的咆哮,带着一种彻底的疲惫和冷漠,“我们之间的事,早在你为了林薇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就彻底结束了。你现在这副样子,很难看。”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所有的气焰。他张着嘴,像是离水的鱼,大口喘息,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秦浩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他看着江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折叠着的、硬质的纸片类的东西。
那不是名片。
他将其递向江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致命的精准打击:
“前夫哥,如果你今天是为了确认苏晴过去是否因你而受到过伤害,以至于让你良心不安的话……”
江淮下意识地接了过去,手指僵硬地展开。
那是我上次住院时的病历副本复印件。在诊断结果那一栏,“子宫肌瘤剔除术后”,“生育功能可能受损”的字样,清晰无比。
秦浩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像最后一块巨石,砸向摇摇欲坠的江淮:
“这个,或许可以给你答案。”
江淮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几行字上,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他的脸色在楼道惨白的灯光下,瞬间褪成了死灰,拿着纸张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看看病历,又抬头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惊骇、痛苦和毁灭性的悔恨。
“子……宫……”他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个完整的词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彻底地、毫无保留地明白,他当初那个为了“爱情”的抉择,究竟失去了什么,又对我造成了怎样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仅仅是背叛,是抛弃,更是……剥夺。
他身体晃了晃,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最终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秦浩不再看他,只是微微侧身,替我挡去了所有不堪的视线,搂着我,温声说:“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瘫在墙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男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隔绝了暴雨,隔绝了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彻底隔绝了,那个名为江淮的、早已成为废墟的世界。
门内,灯光温暖,岁月静好。
朵朵还在安睡。
而我新的生活,刚刚开始。
第十一章:余波
门关上的瞬间,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割裂。
门外,是江淮破碎的呜咽和暴雨无情的冲刷。门内,是灯光柔和,空气安静。
我靠在门板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没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也没有残留的痛楚不甘,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松。
秦浩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他的手掌温暖干燥,透过玻璃杯壁传递过来一种沉稳的力量。
“吓到了吗?”他低声问,目光里带着关切。
我摇摇头,捧着水杯,指尖的冰凉渐渐被驱散。“没有。只是觉得……有点可笑。”
为了那样一个人,那样一段往事,耗费了七年的光阴,最后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收场。不是不唏嘘的。
“都过去了。”秦浩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笃定,“以后会越来越好。”
是啊,都过去了。那道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在时间的冲刷和新的温暖浸润下,终于结成了坚硬的痂,不再轻易疼痛。
那一晚之后,江淮没有再出现过。仿佛那场暴雨中的疯狂,只是午夜时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倒是从几个共同朋友那里,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消息。
据说他公司的情况急转直下,几个重要项目接连出问题,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人也变得消沉颓废,经常出入酒吧,酗酒度日。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似乎一夜之间就被彻底击垮了。
听到这些,我心里平静无波。他的兴衰荣辱,早已与我无关。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种下的因,必然要承受如今的果。
第十二章:新生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老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我和秦浩的关系,在经历那晚之后,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一种更深层次的信任和依赖,在我们之间悄然建立。
他依旧体贴入微,尊重我的节奏。会在周末带着我和朵朵去郊外踏青,会在我熬夜工作时默默送来一杯热牛奶,会耐心地辅导朵朵做幼儿园的手工作业。
朵朵越来越依赖他,“秦叔叔”叫得又甜又脆。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知道,这个选择没有错。
一个阳光正好的周末下午,秦浩约我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单膝跪地的仪式,只是目光沉静而温柔地看着我。
“苏晴,”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却熠熠生辉的钻戒,“我知道你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对婚姻或许会有顾虑。但我还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还有朵朵,组成一个真正的家?我不敢保证未来一定一帆风顺,但我可以承诺,无论风雨,我都会站在你和朵朵前面,护你们周全。”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被一种巨大的、安稳的暖流包裹。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真诚,有期待,还有对未来的笃定。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地问:“秦浩,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我可能……再也无法给你生一个孩子。”
这是横亘在我心里最后的一根刺。即使他不在意,我也必须坦诚。
秦浩闻言,却微微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掌心温暖有力。
“苏晴,我要的是你,是你这个人,你的全部。朵朵就是我们的孩子,有她,足够了。我爱她,会视如己出。”
那一刻,心里最后的一点阴霾也彻底散去。
我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嘴角却扬起了真切的笑容。
“好。”
第十三章:婚礼
我和秦浩的婚礼,办得简单而温馨。
没有盛大的排场,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小庄园里。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牵着朵朵的手。小家伙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充当我的小花童,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秦浩站在红毯的另一端,穿着笔挺的西装,目光专注而深情地看着我一步步走向他。
当牧师宣布我们可以交换戒指时,秦浩却没有立刻动作。他转过身,面向小小的朵朵,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朵朵,”他的声音温柔而郑重,“叔叔想和你做个约定。从今天起,我会和妈妈一样,永远爱你,保护你,陪你长大。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爸爸吗?”
朵朵眨着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秦浩,然后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拇指:“拉钩!秦爸爸!”
“拉钩!”秦浩笑着,和她拉了钩,然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小巧精致的星星项链。他小心地给朵朵戴上。
这一幕,让在场的许多人都湿了眼眶。
我知道,这不是一场仅仅属于我和秦浩的婚礼,这是我们三个人,真正成为一个家的开始。
交换戒指,宣誓,亲吻。一切水到渠成,自然美好。
站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对的人,那个能让我安心停靠的港湾。
第十四章:偶遇(二)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秦浩是个极其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工作再忙,也会尽量回家吃晚饭,周末一定会抽出时间陪我和朵朵。他会记得我们的每一个纪念日,会在我生理期时笨拙地煮红糖水,会在朵朵生病时整夜守着。
家,终于有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一次,我带朵朵去商场买文具,恰好遇到了一场小型的商业酒会散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江淮。
他站在角落里,身形比记忆中消瘦了不少,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过时的西装,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空洞地望着喧闹的人群,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和失意。与周围那些依旧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的 former peers(昔日同行)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
目光相撞的瞬间,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有震惊,有恍惚,有难以掩饰的痛楚,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狼狈和逃避。
他几乎是立刻低下头,匆匆转身,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迅速消失在了人群深处。
我站在原地,心中一片平静。
曾经那个在我生命里掀起惊涛骇浪的男人,如今只是一个连对视勇气都没有的、模糊的背景板。
朵朵拉了拉我的手:“妈妈,你看什么呢?”
我收回目光,低头对她温柔一笑:“没什么,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吧,我们去选你喜欢的画笔。”
第十五章:圆满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春天。
我和秦浩的“小家”迎来了新的成员——通过合法途径,我们收养了一个刚满月的男婴,取名乐乐。
当我把那个软软小小的婴儿抱在怀里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圆满。秦浩站在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看着乐乐的眼神,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温柔。
朵朵更是兴奋得不得了,围着婴儿床不停地转,小心翼翼地摸摸弟弟的小手小脚,嘴里念念有词:“弟弟,我是姐姐哦,我会保护你的!”
阳光洒满客厅,照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
我曾以为被摧毁的幸福,以另一种更坚实、更温暖的方式,重新回到了我的生命里。
某天,我带着朵朵和乐乐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验证信息里,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
头像,是江淮的侧影,看起来沧桑了许多。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然后平静地移开视线,手指轻点,选择了拒绝。
对不起?
太轻了,也太多了。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也不需要他的忏悔。我早已将他和那段过往,一同埋葬在了时光的废墟里。
我的现在和未来,有体贴的丈夫,有可爱的儿女,有安稳的生活,足矣。
放下手机,我推着婴儿车,看着蹒跚学步的乐乐和在一旁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他的朵朵,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宁静的笑容。
那些曾经以为熬不过去的黑夜,终究是被黎明取代。那些曾经锥心刺骨的疼痛,也终将被岁月抚平,开出了新的、坚韧的花。
我的故事,跌宕起伏过,最终,归于平淡温暖的圆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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