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老藤椅:断藤上的布条与槐树下的时光妈妈缝纫机:踏板下的棉线与碎布筐里的甜我的旧书桌:抽屉里的糖纸与刻痕里的童年奶奶菜篮:竹编里的青菜叶与篮底的补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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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老藤椅放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藤条是深棕褐色的,摸上去带着点粗糙的纹路,像爷爷手上的老茧。椅腿处断了三根藤条,爷爷找了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条,一圈圈仔细缠在断处,缠的时候还特意留了点松量,说 “这样坐上去不硌腿”。布边被风吹得毛乎乎的,时间长了,倒比新藤条还软和,每次坐上去,都像被轻轻托着。
椅面中间凹下去一块,是爷爷坐了三十年压出来的弧度,刚好能把后背贴紧,舒服得让人想睡觉。我小时候总爱抢着坐,每次都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爷爷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旱烟袋,伸手扶着我的腰:“慢点儿慢点儿,这椅子认人,你坐得太急,它要‘吱呀’叫着 的。” 果然,我一坐猛了,藤椅就 “吱呀 ——” 响一声,像在跟爷爷告状,逗得我俩都笑。
夏天傍晚最舒服,槐树叶挡住太阳,地上落满碎影。爷爷坐在藤椅上,手里摇着把旧蒲扇,扇面上画的荷花都褪成了淡粉色。我趴在他腿上,听他讲年轻时在鞋厂当学徒的事:“那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纳鞋底,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窟窿,师傅说‘慢工出细活,鞋要纳得牢,日子才能过得稳’。” 藤椅跟着爷爷的声音 “吱呀吱呀” 晃,蒲扇的风拂过脸,混着槐花香,特别安心。
有次下雷阵雨,我在屋里看动画片,忘了把藤椅搬进屋。等雨停了跑出去,藤条被泡得发涨,有的地方还沾了泥。爷爷赶紧拿来干布,蹲在地上一点点擦, 擦半宿,额头上都出汗了,嘴里还念叨:“这老伙计跟了我这么多年,可不能淋坏了。” 后来每次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我都先跑去把藤椅搬到屋檐下,爷爷站在门口看着,手里攥着旱烟袋笑:“咱 比椅子还上心,比爷爷强。”
冬天冷的时候,爷爷会在藤椅上铺块厚棉垫,是奶奶用旧棉袄改的,上面绣着朵小梅花。他坐在上面晒太阳,手里捧着个搪瓷杯,里面泡着菊花茶,有时候还会给我剥颗糖,放在我手心里。棉垫暖,糖也甜,藤椅不 “吱呀” 响了,好像也在跟着晒太阳,怕冻着。
现在爷爷走了,老藤椅还在槐树下,蓝布条褪成了浅灰色,上面沾了点槐树叶的碎末。我偶尔会坐上去,后背贴紧那个凹下去的弧度,好像还能听到 “吱呀” 声,闻到爷爷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像他还在我身边,一只手扶着我的腰,一只手摇着蒲扇,慢慢讲着纳鞋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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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缝纫机放在阳台的窗边,黑色的铸铁机身,上面的黑漆掉了不少,露出银灰色的铁底,像给缝纫机穿了件带补丁的衣裳。机身侧面有个小抽屉,里面放着妈妈针、小剪刀、线轴,抽屉拉手是个小铜环被妈妈摸得发亮每次拉开都 “咔嗒” 响一声,特别清脆。
缝纫机的踏板下缠了圈米白色的棉线,是妈妈怕踩滑,用我的旧毛衣拆的。那时候我的毛衣小了,妈妈没舍得扔,拆了线团,在踏板上绕了三圈,还打了个结,说 “这样踩起来软乎乎的,不硌脚”。踩上去的时候,棉线能感觉到轻微的弹性,比硬邦邦的铁踏板舒服多了。
踏板旁边的小竹筐里,总堆着各种碎布 —— 红的是我小时候的棉袄边,上面还留着个小草莓的绣痕;蓝的是爸爸的旧衬衫角,布料挺括,是妈妈说 “补袜子结实” 的;还有带碎花的,是奶奶旧围巾剪的,颜色淡,却好看。妈妈总说 “碎布别扔,留着能做不少东西,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
我上小学时,妈妈总在周末缝衣服,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照在缝纫机上,把妈妈影子投在墙上,跟着踏板的节奏晃。缝纫机 “咔嗒咔嗒” 响,像在唱小曲,有时候妈妈还会跟着哼两句老歌,歌声和机器声混在一起,阳台都变得热闹。
我总爱蹲在旁边看,看妈妈手拿着布料在针下移动,针脚密密麻麻,像小蚂蚁排着队。有次妈妈给我缝校服裤子,裤脚太长,要折起来缝一圈,她转身去厨房倒水,我趁机踩了踩踏板,结果线绕成了大疙瘩,针也卡住了。我吓得赶紧把脚收回来,怕妈妈骂。结果妈妈回来没生气,只是笑着蹲下来,教我怎么挑线:“你看,线疙瘩要一点点挑开,急不得,就像做事,遇到麻烦得慢慢理。”
她还拿了块碎花碎布,给我缝了个小口袋,上面绣着朵小草莓,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是我最喜欢的。我天天把小口袋揣在兜里,装着弹珠、糖纸,还有老师奖的小红花,逢人就炫耀 “这是我妈妈缝的”。后来小口袋磨破了,我还舍不得扔,妈妈又用蓝布给我缝了个新的,比原来的大了点,能装更多 “宝贝”。
缝纫机的小抽屉里,还有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我小时候的小袜子、小手帕 —— 都是妈妈用碎布缝的。小袜子是粉色的,上面缝着个小月亮;小手帕是蓝白格子的,边角缝了圈花边。妈妈说 “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留着做纪念,等你以后有孩子了,给 TA 看看”。
现在妈妈不常缝衣服了,商场里的衣服又多又好看,但缝纫机还在阳台的窗边,踏板下的棉线还缠着,碎布筐里还有几块没用完的碎布。有时候阳光好,妈妈会坐在缝纫机旁,摸摸机身,说 “这机子陪了我快二十年,比你还大呢”。我偶尔会踩踩踏板,“咔嗒咔嗒” 的声音还是老样子,好像还能看到妈妈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块碎布,笑着说 “咱再缝个小口袋,给你装宝贝”,碎布筐里的甜,好像还飘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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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旧书桌放在书房的角落,是爸爸和妈妈当年在旧货市场淘的,浅木色的实木桌面,纹理清晰,摸上去带着点温润的感觉。桌面左上角刻着个歪歪扭扭的 “星” 字,是我三年级时学写自己的名字,偷偷用美工刀刻的 —— 当时觉得 “星” 字最难写,就想找个地方练,看到书桌没人,就刻了上去。刻完怕爸爸和妈妈骂,还用橡皮蹭了蹭,结果越蹭刻痕越深,反而更显眼了。
书桌有两个抽屉,左边的抽屉我用来放课本和作业本,右边的抽屉是我的 “秘密基地”,藏着各种小宝贝:几张皱巴巴的糖纸,是过年时吃的奶糖纸,有水果味的、牛奶味的,我觉得糖纸上面的图案好看,一张张夹在旧课本里,后来怕丢,就都收进了抽屉;还有张同桌送的小卡片,上面画着两只小熊手拉手,写着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卡片边角都卷了,我却用透明胶贴了贴,一直留着。
我小时候总在书桌上写作业,写累了就打开右边的抽屉,把糖纸一张张铺在桌面上,假装是小裙子,给我的布娃娃穿。有时候还会用笔在糖纸上画画,画个小太阳、小花朵,觉得特别好看。有次爸爸收拾书桌,看到抽屉里的糖纸,没说我乱,反而找了个小本子,帮我把糖纸一张张夹进去,还在本子上写了 “闺女的糖纸收藏”:“这些都是咱闺女的小回忆,得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书桌的桌面还有块浅褐色的墨水印,是我四年级时打翻墨水瓶弄的。当时我正在写毛笔字,手一滑,墨水瓶 “哐当” 倒在桌上,墨水顺着桌面流,我吓得哭了,怕爸爸骂我不爱护书桌。结果爸爸赶紧拿来湿抹布,蹲在地上擦, 擦半天没擦干净,反而笑着说 “没事,留个印子也好,以后看到这个印子,就记得写字要小心”。后来每次写作业,看到那块墨水印,我都会想起爸爸蹲在地上擦桌子的样子,就会把墨水瓶放得远远的。
有次书桌的右边抽屉坏了,拉不开,我急得直哭,因为里面藏着我的糖纸和小卡片。爸爸拿来螺丝刀,蹲在书桌旁修,修了半个多小时,额头都出汗了,终于把抽屉拉开了。他还在抽屉轨道上涂了点蜡,说 “这样以后拉抽屉就不费劲了”。现在那个抽屉拉起来还很顺滑,好像还留着蜡的淡淡的味道。
现在我有了新的电脑桌,旧书桌还在书房的角落,桌面的 “星” 字还在,墨水印也还在,右边抽屉里的小本子还装着糖纸。我偶尔会坐在旧书桌上,打开右边的抽屉,摸摸那些糖纸,好像还能听到自己写作业的 “沙沙” 声,看到爸爸帮我夹糖纸、修抽屉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好像童年还没走远,还藏在书桌的抽屉里,藏在那些糖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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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菜篮放在厨房门口的墙根下,是爷爷用后山的竹子编的,竹条细细的,却很结实,拎着满篮的菜也不晃。菜篮的提手处缠了圈红布条,是奶奶怕竹条硌手,用我的旧红领巾剪的,布条虽然有点褪色,却软软的,拎着不勒手。
菜篮的篮底有个小裂缝,大概手指宽,奶奶用块蓝布贴了个补丁,是她的旧围裙剪的,布上还留着点油渍,她说 “这样菜汁漏不出去,还能装更多青菜,不浪费”。补丁缝得很仔细,针脚一圈圈绕着裂缝,像给菜篮打了个结实的 “绷带”。
每天早上天刚亮,奶奶就拎着菜篮去菜市场,回来时篮子里总装得满满的 —— 绿油油的青菜,叶子上还沾着露水;红彤彤的西红柿,一个个圆滚滚的;还有我爱吃的草莓,奶奶会把草莓放在菜篮的最上面,怕被压坏。她总说 “菜篮能装,多买点,给咱 做草莓酱,还能炒青菜吃”。
我总爱跟着奶奶去菜市场,一路上帮她拎菜篮。竹条虽然缠了红布条,拎久了还是有点硌手,我却不说,怕奶奶不让我拎。奶奶看我手攥得紧,就把菜篮往自己这边挪挪,说 “ 别累着,奶奶拎就行,你帮奶奶看看哪个西红柿红”。有时候遇到卖糖葫芦的,奶奶还会从菜篮里拿出钱包,给我买串糖葫芦,我叼着糖葫芦,帮她拎着菜篮,觉得特别开心。
有次奶奶在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要炖汤给我补身体。鸡装在网兜里,放在菜篮里,一路上老母鸡 “咯咯” 叫,我吓得不敢靠近,奶奶却笑着说 “别怕,它是给你炖汤的”。回到家,奶奶把鸡拿出来,菜篮里还留着几根鸡毛,她赶紧用刷子刷干净,说 “菜篮要刷干净,下次还能装菜”。
冬天的时候,奶奶会在菜篮里铺块棉垫,怕青菜冻坏。棉垫是她用旧毛衣改的,软软的,青菜放在上面,能保持点温度。有时候她还会在菜篮里装个热水袋,给刚买的豆腐保温,说 “豆腐冻了就不好吃了,得暖暖”。
现在奶奶走了,菜篮还在厨房门口的墙根下,竹条上还沾着点青菜叶的碎末,篮底的蓝布补丁也还在。我偶尔会拎着它去菜市场,买些青菜和西红柿,好像还能听到奶奶说 “多买点青菜,炒着吃香”,看到她走在前面,菜篮在手里晃,阳光照在竹条上,闪闪的,像奶奶还在我身边,帮我拎着菜篮,找最红的西红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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