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家族风险护卫官”之称的国内知名律所德谕泽发布的一份《2025中国上市公司最佳传承100》榜单,在企业家圈层引发了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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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榜单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并非又一张“财富榜”,而是国内首个以“传承力”和“风险管控”为核心标尺的评价体系。
当福耀玻璃、长实集团、安踏等传统意义上的“家族企业”高居榜首时,市场的反应尚在预期之内。
然而,当一个更值得深究的信号浮出水面时,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传承”二字的定义。
这个信号就是:美团(第6)、腾讯(第7)、网易(第18)、小米(第20)、拼多多(第40)、阿里巴巴(第64)、京东(第83)、理想汽车(第93)……一大批中国最具代表性的科技与互联网公司赫然在列。
这带来一个极具反差感的疑问:这些公司大多成立不过一二十年,创始人正值当打之年,且其股权结构从诞生之初就深受风险资本影响,高度分散且复杂,为何它们反而成为了“最佳传承样本”?
民企传承之困
要理解科技企业上榜的“反常”,必须先看清传统民企传承的“正常”之困。
“富不过三代”的魔咒,在中国民企四十余年的发展史上,正迎来第一次大规模的集中考验。德谕泽榜单显示,上榜企业实控人的平均年龄已达62.3岁,60岁以上的占比高达六成。这意味着,中国企业界正集体站在这场万亿规模“大考”的悬崖边缘。
这场大考的残酷性,在2024年和2025年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德谕泽主办的论坛上,其创始人高鸣飞提及的数据令人触目惊心:娃哈哈与杉杉集团的创始人先后离世,企业瞬间陷入风波;居然之家汪林朋的纵身一跃,更是折射出第一代创始人所背负的巨大压力。传承之痛,已非远虑,而是近忧。
传统民企的困局,根源在于其赖以成功的“家族式管理”模式,在传承节点上,正异化为企业最致命的风险点。
个人色彩浓厚的管理模式与法治化治理的困局暴露无遗。
大多数第一代民营企业家,是依靠超凡的个人能力、权威和“拍脑袋”的决策效率,从市场竞争中杀出来的。
这种高度依赖创始人个人权威的模式,在企业规模化、规范化的今天,本身就是巨大的风险源。一旦创始人健康出现问题或骤然离世,企业决策中枢便瞬间真空。
随之而来的是“亲缘”与“贤能”的用人之困。
全国工商联前专职副主席庄聪生在论坛上指出,家族企业“用人唯亲”的惯性,导致外部优秀人才难以进入核心管理层。当二代“接班意愿不强”或“能力不足”时,企业便会陷入“无人可选”与“不敢放权”的恶性循环。
而最致命的,是“家事”与“公事”的产权之困。庄聪生提到,大量家族企业“产权不清晰”,个人财产与企业财产混同,家族成员间的股权没有量化。
这颗“定时炸弹”在创始人在世时尚能压制,一旦进入传承程序,极易引发“夫妻反目、父子成仇”的内斗,最终导致企业在争产中走向没落。
德国赫尔曼·西蒙商学院的林惠春院长将其形容为“鸵鸟政策”与“开盲盒赌运气”——高达76%的家族企业没有明确的顶层设计,创始人们不愿谈、不敢谈,最终将风险留给了未来。
当创始人的个人权威消失,“亲缘”的纽带断裂,“产权”的归属模糊,企业的崩溃便只在朝夕之间。
这正是中国民企传承最真实的困局。
未来突围之路
在传统困局的映衬下,科技企业的上榜,便显得尤为刺眼和关键。
它们提供的,正是未来突围之路的解题范本。
必须明确,德谕泽的“最佳传承100”榜单,评估的不是创始人何时退休,也不是二代是否接班,而是基于“七力模型”(控制力、经营力、治理力、风控力、永续力、胜任力、凝聚力)所量化的企业“传承力”。
科技企业为何能在这套模型下获得高分?答案其实也很简单。
首先,从业务角度来看,它们就“生而现代”,在公司治理力与风控力的先天构建。
与传统企业依靠家族积累“滚雪球”不同,科技企业从诞生之日起,就是现代科技与最现代化的企业制度的产物。
它们一路从天使轮、A轮、B轮走到IPO,持续接受VC、PE等外部股东的严苛审视。这套“外力倒逼”的机制,迫使它们必须在创业早期就建立起相对规范的董事会制度、财务制度和法律合规体系。
它们没有“家族”可以依赖,只能依赖“制度”。因此,在榜单看重的“治理力”与“风控力”两大维度上,它们天然占据优势。
更重要的是,科技公司在一重重市场突围中,重构了“控制力”——从股权集中到制度锁定。
传统企业主痴迷于100%的股权控制。而科技企业的创始人,在经历多轮稀释后,持股比例往往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通过“双重股权结构”(同股不同权)、“合伙人制度”等现代法律工具,实现对企业的绝对“控制力”。
这一点至关重要。
它向所有民企展示了“所有权”与“控制权”可以分离。传承企业,不等于必须原封不动地交出100%的股权和财富。
通过顶层设计,创始人完全可以在稀释股权、引入资本、激励团队的同时,将企业的“方向盘”牢牢锁定在自己或指定的“传承体系”手中。
而现在,在传承问题成为民营企业的关键问题时,它们还定义了“系统性接班”——“胜任力”的团队化。
传统企业传承的难题是“找人”,即找到一个能复刻创始人能力的“完美二代”。而科技企业的传承,展现的则是“建制”,即构建一个不依赖任何单一强人的“胜任力”团队。
无论是阿里的合伙人制度与“LP”轮动,还是腾讯的“总办”与干部体系,它们实质上都在践行一种“系统性接班”。
企业的“胜任力”被分散到了一个“职业经理人团队”和一套“企业文化”中。这套系统的韧性要比单纯依靠某一位二代企业家要稳固得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德谕泽这份榜单,与其说是一份排名,不如说是一份“战书”——它挑战了我们对“传承”的固有认知。
在民企传承的深水区,最大的风险已不是“二代愿不愿接”,而是那套依赖创始人权威的管理系统,能否在创始人离场后依然存活。德谕泽创始人高鸣飞律师提出的“险商”概念,戳破的正是这种“鸵鸟式”的侥幸。
科技企业无意中提供了另一种解法。它们并非天生就为传承做好了准备,相反,它们是“被迫”在资本的审视下,早早地完成了治理、风控与控制权的制度化构建。它们不是在为“某个人”接班做准备,而是在为“系统”本身的存续打基础。
这种“无心插柳”,恰恰可能是中国民企走向“百年老店”最值得借鉴的“有心之举”。
毕竟,相比于“苦寻一个接班人”,构建一套“无需特定强人亦可运转”的现代企业制度,或许才是穿越周期、真正实现永续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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