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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陆明灏结婚的第六年,一个寻常午后,他那常来家里做客的外甥女陆念初,不小心将半杯温热的奶茶泼在了入学登记证明上。
黎苒只好牵着小姑娘的手,去教育局补录信息。工作人员接过材料,扫了眼上面的名字,瞬间露出谄媚的笑:“哎哟,这不是陆明灏先生家的孩子嘛!上次提交的资料还没取走,这次正好一并带回去。”
黎苒先是一愣,以为对方录错了信息,笑着解释:“您误会了,这是陆明灏的外甥女,不是他女儿。”
工作人员却皱起眉,随手翻开一旁的出生证明,指着父亲那一栏:“没错啊,陆明灏就是陆念初小朋友的父亲。”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红色册子递过来,语气笃定,“您看,这是他们的结婚证,母亲是孟沁瑶,和出生证明上的信息完全一致,我们绝不会弄错。”
黎苒的手指触到那本结婚证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册子上的红底照片里,陆明灏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的孟沁瑶笑靥如花 —— 那个陆家几年前收养的养女,此刻正以 “陆明灏妻子” 的身份,出现在法律认可的证件上。
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接过材料,回到车上才缓过神。指尖抚过自己那本结婚证的封皮,之前从未在意的细节此刻格外刺眼:钢印颜色偏浅,边缘花纹也比标准样式模糊,分明是本无效证件。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陆明灏发来的消息,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亲昵:「小哭包,国外的合作谈完了,我两天没合眼,就想早点回家见你。给你带了最爱的巴斯克蛋糕,再等我半小时,马上就到。」
黎苒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再低头看看手里两本截然不同的结婚证,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六年婚姻,他口中的 “想念” 到底有几分真?明明他和另一个女人,早就有了一个快七岁的孩子。
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出来 ——
小学时,陆明灏每次过生日,都会抱着蛋糕跑到她家。有次恰逢暴雨,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校服外套滴着水,怀里的蛋糕盒却护得严严实实。见她哭了,他反倒慌了,急忙打开盒子展示完好的蛋糕,自己眼圈也红了:“苒苒别哭,蛋糕没坏,我们还能一起许愿。”
初中那年,她半夜高烧,打不通父母电话,情急之下拨通了寄宿学校的陆明灏的号码。他偷偷翻出学校,被栅栏上的铁丝划破胳膊,却还是背着她跑了两公里去医院,一路都在轻声安慰:“别怕,马上就到了。”
高考后的升学宴,他包下整个滨西海滩,还请来了她最喜欢的歌手。演唱会的大屏幕突然亮起,他拿着话筒,声音透过海风传来:“黎苒,我想用一辈子的好运,向海风许愿要一个你。”
大学时,他们分居南北两地,她在北方读医科大学药学系,他在南方的国际商学院。几百公里的距离没冲淡感情,他每天雷打不动地视频,过年回家总会先飞去她的城市,牵着她的手一起回陆家。
她以为这份感情会一直坚定,于是人生中第一次逃课,买了最早的机票去他的城市,想给她个惊喜。可敲开他校外出租屋的门,开门的却是个穿白裙的女孩 —— 是孟沁瑶,他说过的 “保姆的女儿,来这边陪读”。
陆明灏从里屋走出来,衬衫领口敞着,发梢带着湿意,分明刚洗完澡。她手里的白玫瑰 “啪” 地掉在地上,转身就走。
他疯了似的追出来,当天就买了机票飞到她的学校。她不肯见他,他就跪在女生宿舍楼下,整整两天。那几天恰逢寒潮,零下十五度的天气,他冻得差点失温,最后被抬去医院时,还攥着写满解释的纸条。
从病床醒来,他第一句话就是拽着她的手,声音嘶哑:“苒苒,我和沁瑶什么都没有!她妈妈去世了,我爸妈让她来照顾我,你不喜欢,我马上送她出国,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她。”
她怕他再做傻事,心软原谅了他。
后来他商学院毕业,专门飞去她的城市办毕业酒会。那天他喝了很多酒,送她回学校时,突然把她抵在墙上,眼眶通红:“小哭包,我再等你一年,一年后就算是抢,我也要让你当我的新娘。”
最后一年,她的药物研发项目拿了国际奖,收到德国圣叶学院的入学邀请;陆明灏在国外的试验项目也得到陆氏高层认可。她想起他的承诺,拒绝了圣叶学院 —— 对方说可以保留十年入学资格,她随时能去。
可没过多久,她去英国旅游时,顺道去了他的公司。半开的百叶窗后,她看见陆明灏环着孟沁瑶的腰,低头亲了下去。更让她窒息的是,孟沁瑶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她当场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他发现后,立刻飞到她家楼下,解释得荒唐又可笑:“沁瑶的男朋友抛弃了她,留下她和孩子,我太慌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把订婚戒指扔进楼下的湖里,初冬的湖水还结着薄冰,冰碴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陆明灏二话不说跳下去,找了一整天,浑身冻得都是伤,找到戒指时直接晕在湖里。医生说再晚一步,他的腿就要截肢了。
病床前,他颤抖着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眼神偏执:“黎苒,做我的新娘好不好?你不答应,我就不做手术。” 她终究败给他的 “深情”,点了头。
陆家花了上亿办婚礼,她的父母也特意从国外赶回来。可婚礼当天,父母没如约出现,等来的却是交警大队的电话 —— 他们乘坐的长途汽车在高速上与货车相撞,当场身亡。
她的世界瞬间崩塌,大病一场,躺在病床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弟弟还在德国上学,国内只有陆明灏和陆家的人能依靠,车祸的事便全由陆家跟进。
等她病情好转,陆明灏才慢慢告诉她:“调查结果出来了,叔叔阿姨是连夜赶路太累,才和货车相撞…… 苒苒,对不起,都怪我没安排好。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那时的她像根无根的蓬草,只能抓住他这根唯一的浮木。
后来有人说她是 “用手段爬上陆明灏的床”,他直接翘了几个亿的合同,召开发布会,在数百台相机前,让纹身师在自己心尖的位置,纹上了 “黎苒” 两个字。
父母的葬礼是他操办的,骨灰按她的要求放在家里。他的腿伤还没好,却捧着骨灰盒,从山脚下开始,三步一跪、九步一叩地往山顶墓地走,额头磕得渗血,跪在墓前时语气真挚:“爸妈,今后我绝不会让黎苒再掉一滴眼泪。”
这六年,她成了陆家 “要星星不给月亮” 的存在,所有人都羡慕她嫁得好。可一个月前,孟沁瑶拿着癌症诊断单回国,跪在老宅门外,说想把孩子过继给陆家,自己只想陪孩子走完最后几个月。
全家都等着她做决定,她看着孟沁瑶可怜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孤独的自己,终究心软点头。
可现在,手里的出生证明和结婚证像两把刀,扎得她浑身发抖。路过书房时,里面传来陆明灏和他兄弟的谈话声。
门缝里,他侧坐在手工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茶几上的白玫瑰,语气带着不悦:“别碰那瓶花,是苒苒最喜欢的,掉一瓣花瓣,我都得哄她半天。”
他兄弟悻悻收回手,笑着调侃:“你这么怕黎苒,怎么还敢在外面养着孟沁瑶?她要是知道了,可不止掉几滴眼泪,到时候你怕是丢了命都求不回她的原谅。”
陆明灏把花瓶往窗边挪了挪,让阳光刚好洒在花瓣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小事:“她们怎么能一样?苒苒是我捧在掌心里疼的人,就算没有婚姻这层关系,也没人敢动她。沁瑶带着孩子在国外受了不少苦,给她个名分,不过是让她安稳些。”
“那你怎么不让黎苒生个孩子?还让孟沁瑶回来装病?”
他嗤笑一声,指尖轻轻捏着花瓣:“苒苒身体不好,上次感冒都折腾了半个月,生孩子多疼啊,我舍不得让她受这罪。沁瑶已经替她做了,我总不能让我的女人和孩子一直在国外飘着。”
“就不怕黎苒发现?”
“小哭包心软,知道没爹没妈的孩子多可怜,不会怀疑的。”
门外的黎苒,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觉得疼。很久以前那种无助感再次席卷而来,可这次她告诉自己:不能哭,没人再能为她撑腰了。
回到房间,看着这间两人曾一起精心装修的屋子,每一处细节都透着 “深情” 的假象。她知道,陆明灏以为过往的伤痛会成为她的桎梏,可她偏要撕开这层假象,长出新的血肉,再也不做那个心软的 “小哭包”。
没有丝毫犹豫,她打开电脑,发了两条消息。
第二章
第一条消息,她发给了常去的私立医院,预约了流产手术 —— 她肚子里刚满六周的孩子,再也不能成为束缚她的理由。
第二条消息,发给了德国圣叶学院,申请激活十年前的入学资格,并要求用全新的身份入学。学院回复说审核需要一个月,通过后会安排专属航班接她过去。
发完消息,她开车去了医院。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微蹙:“孩子才六周,月份太小,现在做手术对身体损伤太大。你再考虑考虑?毕竟是条小生命,等一个月后胎像稳些,我再给你安排手术,风险能小很多。”
黎苒点了点头,从医院出来时,一轮红日正从云层里探出头,金色的光落在她脸上,像一枚滚烫的火漆印,烙得她眼睛发疼。
车子还没开到家门口,就看见陆明灏从远处奔来,西装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好。“念初说你出门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差点就去警察局报案了。” 他跑过来时,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眼底的焦急不似作假。
可黎苒看着他,心里只剩一片冰凉 —— 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心动的感觉了。
这时,陆念初从门口跑出来,搂着陆明灏的脖子,声音带着撒娇的委屈:“舅舅,念初饿了,想吃饭饭。”
他脸上的焦急瞬间变成宠溺,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好,舅舅这就给你做饭。”
黎苒站在原地,忽然想起刚结婚那年过年,亲戚家的小姑娘想让陆明灏抱,他却躲在她身后,笑着说:“我第一个抱的,得是我老婆的孩子。” 现在他确实抱着自己的孩子,可惜孩子的母亲,不是她。
陆明灏把陆念初放在沙发上,熟练地套上围裙,挽起袖口走进厨房。路过她身边时,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头,急忙停下脚步:“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肚子疼,可能是饿了。” 黎苒勉强挤出一丝笑。
“那我给你做豆腐鱼汤和蒜香虾,都是你爱吃的。” 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转身进了厨房。
黎苒半卧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厨房门口 —— 他修长的手指挑开虾线,动作和从前一样熟练。她想起自己从小身体不好,班里有人感冒她必被传染,淋场雨能发烧三四天,所以才选了药学专业,总泡在实验室里。可待久了又没胃口,陆明灏就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刚工作那会,他每天中午都开车来学校送饭,看着她吃完才肯走。要是赶上重要的合作谈不完,他就一边视频开会,一边隔着屏幕陪她吃饭。后来陆氏的合作方都知道,午饭时间绝不谈工作 —— 怕打扰陆总陪太太吃饭。
他曾经那样细致地照顾她的胃,现在却这样残忍地伤害她的心。
“哇 ——” 陆念初突然哭了起来,跑到厨房门口,抱着陆明灏的腿:“舅舅,我头疼,好难受。”
黎苒毕竟学过医,起身走过去,伸手想摸小姑娘的额头:“先量个体温吧,用物理降温试试,说不定只是有点着凉。”
可陆明灏却一把将陆念初抱起来,眼神里满是心疼:“还是去医院放心,万一烧起来就麻烦了。” 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到门口时才想起黎苒,回头嘱咐:“饭你先吃,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黎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像坠入了一片冷寂的冬夜。厨房里传来 “咕嘟” 的声响,她走过去一看,熬着的鱼汤已经糊了,黑色的浮沫浮在表面,再也没有从前的鲜香。她连倒掉的心思都没有,只觉得脏了垃圾桶。
没有食欲,也不想待在家里,黎苒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陆家的私立医院。刚走到 VIP 病房那一层,就听见陆明灏带着怒意的声音从一间病房里传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斥责:“我养你们这群医生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头疼都查不出来?”
“陆总,实在抱歉,孟小姐说头疼,可各项检查都显示正常,没发现任何病灶。” 医生的声音带着慌乱。
接着,是孟沁瑶柔弱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明灏,你别怪他们,我就是在医院待得太闷了,有点想念初了。”
陆念初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带着怯意:“对不起爸爸,是我骗了你,我就是想让你来看看妈妈。”
孟沁瑶急忙把孩子护在身后,从陆明灏怀里挣出来,推着他往外走:“都怪我,不该让孩子撒谎的。我就是太想女儿了,没想打扰你和嫂子,更没奢求你会来。你快回去吧,别让嫂子等急了。”
“谁说你错了?” 陆明灏按住她的手,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你就是想念初了,想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放心,这几天我就带念初过来陪你住。”
孟沁瑶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却藏着笑意:“那…… 嫂子怎么办?”
陆明灏摩挲着她的指尖,语气轻描淡写:“她有自己的事做,不用管。”
孟沁瑶像只开心的小鹿,重新钻进他怀里。陆明灏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声音清晰地传进黎苒耳朵里:“你本来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没必要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黎苒转身离开,脚步很轻,像怕打碎这虚假的 “幸福”。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冰凉的心 —— 这六年的深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第三章
黎苒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突然断了电,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合法妻子?是啊,她才是那个连结婚证都无效的人。
可下一秒,陆明灏却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绣着兰草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放进孟沁瑶的口袋里,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这个香囊能安神,我带在身上五年了,一直管用。你带着,想我了或者头疼,闻闻就好。”
孟沁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声音娇软:“那我身上,岂不是全是你的味道了?”
黎苒盯着那个香囊,心口像揣了块冰,连呼吸都带着凉意,某根肋骨像是被生生劈开,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这个香囊,是她当年跟着中医学院的同学去云南采药时做的。那时候陆明灏天天熬夜谈项目,睡眠差得厉害,当地老中医说悬崖上有种稀有虫草,安神效果特别好,就是采摘起来太危险。
她从小恐高,站在悬崖边腿都在抖,却还是攥着绳索,一点点往下探。那时候正值雨季,山路滑得厉害,她找了大半天,体力不支从半坡摔了下去,断了两根肋骨,手里却还紧紧攥着那几根虫草。
躺在病床上,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却笑着把缝好的香囊递给他:“我可不想做寡妇,这个你带着,日日夜夜都得想我。”
从那以后,陆明灏的每一件定制西装,都会特意做个内袋,把香囊放在心口的位置,还跟她保证:“除非我心跳停了,否则这香囊绝不会离身。”
这六年,不管是跟药企谈判,还是在万人讲座的台上,他胸口的香囊从来没缺席过。可现在,他却亲手把这个承载着她心血和心意的香囊,送给了另一个女人。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像浓酸,刺得她喉咙发疼,每吸一口气,都像要在喉咙里烧出个洞。原来他说的 “心跳停了”,是指他的心跳,要为另一个女人跳动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停车场的,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瘫在驾驶座上,连抬手系安全带的力气都没有。手机震了一下,是公司部长发来的消息:“下周要跟西南药研室合作开发新药,收拾一下,明早出发。”
黎苒看着消息,视线模糊,却还是机械地敲下 “收到”。紧接着,陆明灏的消息也弹了出来:“念初病情有点反复,医生说是感染性的,我这几天住公司,等她好点再回家。小哭包别想我想得掉眼泪,想我了就发消息。”
他做事总留着两套方案,以前是用来对付商场上的对手,现在,却用来骗她。
回到家,她直接拖出行李箱,把身份证、银行卡、驾照、医保卡 —— 所有写着 “黎苒” 名字的证件,都一一塞进箱子里。
第四章
一周后,陆明灏来机场接她。可笑的是,她只跟他说过出差七天,从没提过具体的航班时间。
他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引来不少女生的侧目。黎苒只是把行李箱推过去,语气平静:“车停在哪了?”
他接过行李箱,腾出一只手想牵她,笑着说:“在公司待了七天,快憋坏了,一直担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黎苒把花抱在怀里,避开他的手:“还行,没饿死。”
他察觉到她的冷淡,却没多问,把行李箱交给助理,打开副驾车门:“苒苒,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一会儿可别又哭鼻子。”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一座高大的摩天轮出现在眼前 —— 是东郊的游乐园,被他包下来了。栅栏外围满了人,举着手机拍照,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陆总为了哄老婆开心,包了整座游乐园,这得花多少钱啊?”“何止游乐园!我刚才看到话剧团和科技公司的车进去了,肯定不止玩项目这么简单。”“六年前他结婚那场世纪婚礼花了几十亿,这次估计也得十几个亿吧?”“钱对陆总来说算什么,只要能让他老婆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黎苒站在广场中央,看着工作人员调试设备,晚风里裹着旁人的羡慕,却吹得她心里发慌。几十架无人机在空中摆出倒计时数字,人群的喧嚣声越来越大,陆明灏紧紧握着她的手,绚烂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眼底的 “情意” 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很快,几千架无人机腾空而起,拼出 “陆明灏爱黎苒一生一世” 的字样,远处的烟花同步绽放,照亮了半边夜空 —— 像极了他曾经给她的承诺,热烈、长久,仿佛能抵过岁月。
可黎苒看着那些光影,只觉得讽刺。他能用无人机和烟花编织爱情幻境,却在现实里给了另一个女人合法的身份,让她活在谎言里。
第五章
夜风渐凉,黎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陆明灏立刻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语气带着心疼:“快结束了,要不咱们先去剧场?里面还有惊喜。”
她却站着没动,勉强挤出个笑:“既然是你准备的,总得看完。” 看看这场用金钱堆起来的 “爱情”,能不能经得住一点风雨。
陆明灏拗不过她,只好让工作人员送热果汁过来,握着她的手反复揉搓,帮她暖手。可没过多久,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很快倾泻而下。
无人机被雨水打湿,一个个失去信号,从空中坠落,原本拼出的情话慢慢散成碎片,混在雨里,再也看不清。黎苒的衣服湿了大半,陆明灏急了,一把抱起她往剧场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立刻准备我和黎苒的干净衣服,送到东郊游乐园,再带盒感冒冲剂和吹风机!十分钟内必须到,不然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对不起苒苒,是我没看好天气,搞砸了一切。” 他抱着她冲进剧场,语气里满是自责。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休息室,陆明灏拿过毛巾,一遍遍帮她擦头发、擦衣服,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脸色越来越沉。直到敲门声响起,他带着火气拉开门,刚想骂人,看到门外浑身湿透的孟沁瑶,语气瞬间软了下来:“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来这干什么?”
“助理说路上堵车,我怕嫂子等着急,就跑过来了。” 孟沁瑶低着头,声音带着怯意。
陆明灏皱了皱眉,把手里的药和衣服递给工作人员:“带黎苒去隔壁房间换衣服,顺便把药冲了。”
黎苒听话地跟着工作人员走了。以前她吃药总得陆明灏哄着,要么加糖,要么喂着,可现在,哪怕是最苦的冲剂,她也能仰头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换好衣服出来,她没看到陆明灏,顺着声音走到消防通道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昏暗的灯光下,陆明灏把孟沁瑶抵在墙上,正伸手拉她裙子的拉链。
“你干嘛?一会儿嫂子该过来了!” 孟沁瑶推着他的手,语气带着假意的抗拒。
陆明灏咬着她的耳垂,声音里满是暧昧:“你浑身上下哪处我没见过?七年前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害臊,现在装什么纯?”
“现在不一样,我衣服都湿透了……”
“湿透了才好。”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露骨的欲望,“你想要的话,我还能让你更湿。”
他熟稔地褪下她的湿裙子,两道黑影在狭窄的通道里紧紧交叠。黎苒站在门口,脑海里翻涌着过往的画面
他第一次说喜欢她,是在送了三年情书后,红着脸把情书塞给她;他们的初吻是在高中毕业酒会上,他借着酒意,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紧张得耳朵都红了;新婚夜,他撑着手臂,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怕弄疼她,指尖都在发抖,她掉眼泪的时候,他慌得不行,哄着说:“下次我都听你的,再也不弄疼你了。”
可现在,他却能在这种地方,毫无顾忌地对另一个女人动手动脚。
黎苒的手一松,消防通道的门 “砰” 地关上。陆明灏警惕地回头,厉声问:“谁在那?”
他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窗户开着,风呼呼地往里灌,地上没有任何人的痕迹。“应该是风太大,吹得门响。” 他嘀咕了一句,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身回了剧场。
黎苒已经坐在观众席上了。他走过去,把一块小蛋糕递到她手里:“这个话剧是我专门为你排的,讲的是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的故事。”
灯光暗了下来,帷幕拉开,演员们声情并茂地演绎着他们的过往 —— 初中时的守护、大学时的异地恋、求婚时的浪漫…… 可黎苒看得心不在焉,她注意到陆明灏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时不时低头回复,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她看到备注是 “沁瑶”。
她想起大学时,有次她临时调课,放学晚了三个小时,陆明灏就坐在教学楼门口的台阶上,安安静静地等她,手里还提着她爱吃的奶茶。那时候的三个小时,他觉得转瞬即逝;可现在,连三十分钟的专注,他都不愿意给她了。
话剧结束后,主持人推着一款高定婚纱走出来,介绍说这是法国老裁缝的最后一件作品,陆明灏花了天价拍下来的。现场的镜头对着他们,同步直播到网上,评论区全是 “神仙爱情”“羡慕了” 的留言。而此刻,坐在出租车上的孟沁瑶,看着直播画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回到家,黎苒刚进门,就听到孟沁瑶和陆念初的嬉闹声。她快步上楼,一眼就看到梳妆台上的白玉盒子被打开,里面的骨灰撒了一地,陆念初正往上面浇水,还拿起一块骨灰凝结的硬块,举到孟沁瑶面前:“妈妈,这个怎么掰不开呀?”
“住手!” 黎苒冲过去,一把推开陆念初,把白玉盒子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发颤,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那是我爸妈的骨灰!你们动他们,是想找死吗?”
陆明灏听到声音跑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捏得她生疼:“苒苒,她们不知道这是叔叔阿姨的骨灰,念初还小,你别吓着她!”
孟沁瑶立刻跪下来,不停磕头:“对不起嫂子,我真的不知道…… 念初玩心重,我没看住她,您别怪她,要怪就怪我!”
陆念初哭着扑过来推黎苒:“你别欺负我妈妈!我讨厌你!”
黎苒被推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下楼梯。孟沁瑶尖叫着伸手想去拉,陆明灏却一把拽住孟沁瑶,把她护在身后:“别过去,危险!”
“砰” 的一声,黎苒重重摔在楼梯下,鲜血很快从她的额头、手臂渗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到陆明灏惊慌地朝她奔来,嘴里喊着她的名字:“黎苒 ——”
第六章
上一次流这么多血,是什么时候来着?
黎苒躺在地上,意识渐渐模糊。她想起 16 岁那年,她因为父母常年在国外,被校外的小太妹盯上,堵在巷子口。那时候的陆明灏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个子没长开,打架也没经验,却还是把她护在身后,任由那些棍子落在自己的背上、胳膊上。
她看着他浑身的淤青,哭得直抽气:“你不会打就别硬撑啊,当沙包很好玩吗?”
他吐掉嘴里的血沫,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会这个 —— 不能让苒苒受伤。”
那时候的他,宁愿自己流血,也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可现在,他却成了那个眼睁睁看着她摔下楼梯,还先护住别人的人。
意识回笼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耳边传来孟沁瑶的声音:“嫂子醒了吗?她要是还生念初的气,怎么办啊?”
陆明灏的声音带着假意的严肃:“肯定气啊,把她爸妈的骨灰当泥巴玩,换谁都会气。”
“念初还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吧?” 孟沁瑶的声音带着讨好。
陆明灏捏了捏她的下巴,笑得暧昧:“念初小,你可不小。想让我饶了你们,得看你怎么哄我。”
孟沁瑶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羞涩:“怎么哄?”
“你知道的。”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结,意有所指。
黎苒听到孟沁瑶轻轻的吻声,然后是陆明灏满意的笑:“行了,罚念初一个星期不准吃冰淇淋,你盯着点。”
喉咙一阵干痒,黎苒忍不住咳了一声。孟沁瑶听到动静,很快走了出去。陆明灏端着一杯水走过来,递到她面前:“苒苒,你昨天流了好多血,我快吓死了。”
黎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安安静静的,像结了冰的湖面。她咬住唇角,轻声问:“如果这次我没活过来,你会怎么处置孟沁瑶?”
陆明灏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掩饰过去,叹了口气:“苒苒,昨天就是个意外,你别胡思乱想。叔叔阿姨那么善良,肯定也不希望你因为这点事,跟一个孩子计较。”
黎苒看着天花板,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知道了。”
陆明灏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 “原谅” 了,愣了一下,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压下眼底的雀跃,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司还有点急事,我处理完就来陪你。”
他拿起大衣,跟进来查房的医生擦肩而过,脚步顿了一下,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医生走到病床前,脸色沉重地开口,每一句话都像锤子,砸在黎苒心上 —— 那个本该在明年夏天降临的小生命,永远留在了冰冷的楼梯下;而她,因为这次重创,再也没有办法怀孕了。
医生走后,黎苒把自己缩成一团,压抑的呜咽从喉间溢出,泪水很快濡湿了枕头。窗外,一只小鸟停在窗沿上,啾啾叫了几声,又飞走了。
已经是初冬了,这只还没飞往南方的小鸟,大概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吧。
就像她的孩子,就像她的爱情,都被陆明灏亲手掐灭了。或许,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型的小生命,也不想有这样一个爸爸吧。
第七章
黎苒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陆明灏表现得无可挑剔 —— 三餐是他亲手做的,怕她夜里睡不安稳,每天睡前会给她洗脚,还像从前那样,轻声讲着她小时候听过的童话。可黎苒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笑意,那些刻意的温柔,像裹着糖衣的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出院那天,陆明灏让她换上了那件天价高定婚纱,又包下整间五星级酒店,说是要庆祝她康复,顺便补上他们的六周年结婚纪念。水晶灯的光芒洒在满桌精致的菜肴上,晃得人眼晕。陆明灏穿梭在宾客之间,挨个倒酒,西装后背绷得笔直,像根时刻紧绷的弦。
黎苒坐在主位上,看着他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忽然想起六年前的婚礼 —— 那天他也这样紧张,攥着她的手,指节都泛白,交换戒指时,他红着眼眶说:“小哭包,我保证,以后每天都让你笑。”
“苒苒,该切蛋糕了。” 陆明灏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她站起身,站在六层的定制蛋糕前,没动。他知道她还在生气,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与她十指相扣:“我已经把叔叔阿姨的墓地重新修缮了,还让沁瑶每天去祭扫,直到她百年之后。苒苒,别气了,好不好?”
见她依旧没反应,他的语气更软:“这蛋糕是我找法国甜点师专门做的,上面的花纹,是按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画的。老婆,结婚六周年快乐。”
他俯下身,想吻她的额头,宴会厅的门却突然被撞开。孟沁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扑到他脚边,哭得梨花带雨:“阿砚,念初被绑架了!绑匪说要血债血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快救救她!”
“绑匪提了什么条件?在哪赎人?要多少钱?” 陆明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急切。
“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说…… 就说惹了不该惹的人,要偿命!” 孟沁瑶哭得更凶,身体不住地发抖。
陆明灏的拳头猛地攥紧,下一秒,他猛地转头,冷着眸子看向黎苒,眼神里满是怀疑:“苒苒,让你的人停手,别伤害念初。”
“哗啦” 一声,黎苒手里的香槟杯掉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觉得,是我做的?”
“念初现在生死不明,” 他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捏得她生疼,语气却还带着一丝 “耐心”,“乖,苒苒,别让我难办。”
黎苒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做,也不知道什么绑架。”
“嫂子,求你了!” 孟沁瑶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都磕红了,“念初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你这样做,是要我的命啊!”
黎苒的心脏猛地一抽,想起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她压下翻涌的怒火,笑了笑:“原来你知道,孩子是母亲的命啊。”
“够了!” 陆明灏突然大吼一声,一把将孟沁瑶扶起来,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看向黎苒的眼神里满是失望,“苒苒,你最好祈祷念初没事,否则……”
他没说完,却拉着孟沁瑶头也不回地走了。黎苒站在原地,身上被香槟杯碎片划出的血痕隐隐作痛,可远不及心口的疼。蛋糕上落满了玻璃碎片,像极了他们六年的感情 —— 看似晶莹华丽,实则一碰就碎,每一口都带着扎心的疼。蛋糕顶端,原本勾勒着她和陆明灏的爱心图案,此刻四分五裂,她才明白,他的真心,原来这么脆弱不堪。
第八章
黎苒脱下沾满血痕的婚纱,自己打车回了家。下车时,一阵冷风刮过,吹在伤口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把之前收拾好的、装着证件的箱子送到资料销毁中心,又把家里所有的合照、情侣饰品,甚至他送的第一只玩偶,都扔进了垃圾桶。关门的瞬间,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 —— 是她小时候和弟弟黎泽在科隆大教堂前的合影,那年暑假,他们一家人在德国玩得很开心。
父母出事后,黎泽就突然失语了。陆明灏找了很多顶级心理医生,都没治好,最后把他送进了郊外一家私人疗养院。黎苒买了黎泽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开车往疗养院赶。
可到了地方,她却愣住了 —— 疗养院的大门紧锁,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巡逻的护工都没有,像废弃了很久。她心里一慌,刚掏出手机想给陆明灏打电话,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被绑在一间暗室里,面前是一面单面玻璃。透过玻璃,她看到陆念初正坐在沙发上吃棒棒糖,孟沁瑶靠在陆明灏怀里,笑得一脸甜蜜。而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简陋的手术床,黎泽躺在上面,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脚被粗铁链固定在床脚的铁棍上,身上的病号服满是血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明灏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语气漫不经心地对旁边的保镖说:“看来刚才那三十鞭太轻了,他还没学会听话。要不,试试一百鞭?”
玻璃这边的黎苒被塞住了嘴,只能发出 “呜呜” 的挣扎声。她拼命扭动身体,想撞开玻璃,却被身后两个保镖死死按在地上。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混着玻璃那边黎泽压抑的闷哼,像千万根银针刺进她的胸口,眼底瞬间布满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保镖上前汇报:“陆总,一百鞭打完了。”
陆明灏皱了皱眉,似乎还不满意:“刚才你们说,他是哪只手碰了念初?”
“陆总,当时太乱,我们没看清……”
“没看清?” 他故作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语气却冷得像冰,“那就把他十根指骨,都敲碎吧。”
“不要!” 黎苒疯狂地摇头,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深深的痕迹,指尖渗出血来。可身后的保镖根本不给她机会,死死按住她,让她眼睁睁看着铁锤落下,黎泽的手指一根根变畸形,他疼得浑身发抖,却始终没发出一声哭喊。
陆念初被吓得哭了起来,陆明灏让手下把她带出去,语气温柔:“小孩子见不得这些,带她去隔壁吃点心。”
“阿砚,算了吧,” 孟沁瑶拉了拉他的胳膊,假意劝阻,“要是苒苒知道了,该生气了。”
“苒苒我舍不得动,不代表我女儿可以任人欺负。” 陆明灏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狠戾,“要不是你发现得早,念初说不定已经被这小子弄死了。这点惩罚,算轻的。” 他顿了顿,又对保镖说,“他不是硬气吗?把他十二节胸椎和五块腰椎,都打上骨钉。”
黎苒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装进麻袋,双手被绳子吊在一栋废弃大楼的边缘。绳子的另一端,绑着同样浑身是血的黎泽。不远处,陆明灏和孟沁瑶站在安全区,正看着他们。
“陆总,这女人刚才想救黎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保镖汇报。
陆明灏把玩着打火机,火苗忽明忽暗,他讥讽地笑了:“这小子都哑了,还有人这么护着他,有意思。既然如此,就给他们个机会吧。” 他指了指两人,“绳子的长度刚好够到楼底,谁先跳下去,另一个就能活。”
“阿砚,别玩了,” 孟沁瑶拉着他的胳膊,眼底却藏着笑意,“他都被打成这样了,怎么跳?”
“不跳?” 陆明灏挑了挑眉,对保镖吩咐,“往那女人脚下放木炭,我倒要看看,这小子会不会动。”
“阿砚,别闹出人命啊!”
陆明灏捏了捏她的腰,笑得暧昧:“他早就该死了。之前他差点查出叔叔阿姨车祸的真相,我找人毒哑了他,现在看来,当时真不该心软。”
“那…… 会不会被人发现?”
“发现又怎么样?” 他满不在乎,“一会儿放把火,把这里烧干净,谁知道?”
第九章
滚烫的木炭烧着了黎苒的裙摆,灼热感顺着脚底蔓延上来,疼得她浑身发抖。她拼命扭动身体,想伸手去烧断绳子,可刚碰到绳子,孟沁瑶就走了过来 —— 她 “不小心” 撞到黎苒的手,让手按在了木炭上,随即尖叫起来:“阿砚!我本来想拉苒苒跟你求情,可她却想拉我一起死!”
陆明灏看到孟沁瑶发红的手腕,心疼得不行,立刻冲过去抱住她:“看来这火还不够旺,再加点!” 他搂着孟沁瑶往旁边走,“一会儿要是有人跳了,就直接放火烧楼,别留痕迹。”
黎苒用力蹭掉头上的麻袋,视线模糊中,她看到黎泽躺在地上,正艰难地朝她笑。他的嘴一张一合,发出 “呜呜” 的声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像是在喊 “姐姐”。
“不要!” 黎苒想冲过去,可脚下的木炭烧得更旺,她刚迈出一步,就看到黎泽突然滚向楼边 —— 绳子急速下坠,“砰” 的一声闷响,那个刚才还冲她笑的少年,重重摔在楼下的杂草丛里,再也没了动静。
远方的树林里,一群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走,像是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哀悼。
黎苒站在楼顶,看着陆明灏的车消失在蜿蜒的小路上,楼下很快升起浓浓的黑烟。她一瘸一拐地躲开浓烟,脚下的血脚印印在地上,像一朵朵绝望的花。她走到黎泽身边,他的眼睛还睁着,却没了任何光彩,像两颗被遗忘在黑暗里的星星,孤独又悲凉。
黎泽的手边,用鲜血写着几个模糊的德文:“爸妈的车祸是孟 ——” 后面的字迹被血晕开,看不清了。
黎苒的心脏猛地一沉 —— 陆明灏明明告诉她,父母是因为连夜赶路太累,才和货车相撞的。这些年,她一直自责,觉得要是父母不回来参加她的婚礼,就不会出事。可现在看来,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那陆明灏呢?他是不是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骗她?
不敢再往下想,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陆明灏发来的:「念初受了惊吓,我不怪你,但家人是我的底线。这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冷静。」
第二条是圣叶学院的入学通知:「黎苒女士,恭喜您通过审核,入选我院最高机密药研项目组。我们随时可派专机接您到校,若有任何需求,我院将尽力满足。」
在圣叶学院的帮助下,黎苒悄悄将黎泽的骨灰安放在了父母的墓碑旁。学院还为她准备好了新的身份和生活用品,她什么都没带,只留下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她戴了六年的婚戒,戒指内壁装着微型定位器,是陆明灏当年说 “怕她出事” 特意定做的。
另一样,是这些年陆明灏送她的所有白玫瑰 —— 新鲜的、枯萎的、风干的,每一束都标着日期,附带一张卡片。
14 年 7 月的卡片上,她写着:「阿砚第一次送我白玫瑰,他说这代表至死不渝的纯粹,像极了我们的爱情。」
1 月的卡片上:「婚礼上的白玫瑰太多了,只留这一朵做纪念。我和阿砚结婚了,他高兴得都哭了。」
5 月的卡片上:「这束花,纪念我第一次自杀没成功。爸妈走了,可好像这世上,还有个傻小子爱着我。」
她拿起最新鲜的那束白玫瑰,绑上黑色丝带,一笔一画地写下:
22 11 月:「结婚纪念日这天,我失去了世界上最爱的人 —— 不是陆明灏,他再也不配了。」
他一直以为,她珍惜这些玫瑰,是因为喜欢花。可他忘了,她珍惜的从来不是玫瑰,而是当年那个捧着花、眼里只有她的少年,是她曾以为能延续一生的、至死靡它的感情。
现在,满地的白玫瑰成了她爱他的最后见证。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要白玫瑰,也再也不爱陆明灏了。
第十章
傍晚六点,在圣叶学院接待人员的引导下,黎苒登上了私人包机。机舱里有二十个座位,除了她,还有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黎小姐,抱歉,这些是下一批入组的学员,” 接待人员看出她的疑惑,主动解释,“您放心,他们都很安静,不会打扰您。” 他接了个电话,又歉意地补充,“还有一位学员没到,预计十五分钟后起飞。”
这几天,黎苒亲手为黎泽办了死亡证明,看着他从一个鲜活的少年变成一捧骨灰,再亲手将他埋在父母身边。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就像对陆明灏的爱,再也挤不出一丝波澜。
远处的太阳完全落下,余晖将天空染成紫红色,像编织了一个绚丽却易碎的梦。黎苒闭上眼,梦里,十几岁的黎泽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奥数奖杯,笑得比阳光还耀眼。她想走过去,可下一秒,梦境突然切换 —— 黎泽蜷缩在冰冷的手术床上,瘦得不成人形,护士将针剂注射进他的血管,他的脖子憋得通红,却始终没吭一声。到了夜里,药物发作让他发癔症,吐掉了所有食物,他痛苦地用头撞墙,却又突然停下,嘴里 “呜呜” 地说着什么,像是在说 “不能死,要帮姐姐”。
“不要!” 黎苒猛地睁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双手紧紧抓住了旁边人的胳膊。泪水浸湿了对方白净的衬衫,她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稳住声线:“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 一道温柔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对方没有推开她,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座位就在你旁边,要是不舒服,随时喊我。”
黎苒抬头,撞进一双茶色的眼眸里。男人皮肤冷白,五官轮廓深邃,是典型的欧美长相。地平线最后一束光透过舷窗斜射进来,在他的瞳孔里映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我叫席牧时,” 他主动伸出手,语气温和,“你呢?”
黎苒犹豫了一下,没敢伸手,小声说:“艾莉。” 这是圣叶学院给她的新名字。
席牧时看出了她的戒备,没再追问,后面的路程里,只是安静地坐着,却会在 turbulence 时,悄悄帮她扶稳面前的水杯。
下了飞机,负责人给他们分配住处。黎苒的住处,在学院最角落的别墅区 —— 那是她父母曾经住过的房子,她小时候暑假来德国,总在这里住。
推开大门,陈旧的木质气息扑面而来,墙上还挂着她和黎泽的合照。她站在门口,仿佛听到了过去的声音:
“苒苒,这次暑假,爸妈带你和黎泽去阿尔卑斯山玩好不好?”
“宝贝女儿,12 岁生日快乐!这是爸爸给你买的公主裙。”
“姐,这是我织的围巾,虽然有点丑,你可别嫌弃啊。”
可推开一间间房门,回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她走到阳台,想关窗,却不由自主地低头看向楼下 —— 十几米的高度,让她想起黎泽摔下去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探。
就在她失去平衡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她,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黎苒吓得尖叫起来,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引来附近的住户。
她向后缩到角落,额头满是冷汗,呼吸急促。眼前的男人模糊成了陆明灏的样子,她颤抖着喊:“别过来!你要杀人!你逼我跳楼!快把他抓起来!”
“这姑娘明显受了惊吓!”
“这人怎么擅闯民宅啊?赶紧报警!”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席牧时被赶来的保安带走。黎苒在医生的安抚下,情绪才渐渐稳定,这时她才看清,刚才救她的人,是飞机上的席牧时。可她没去解释 —— 他能闯进她的房间,本身就很奇怪。
第二天是开学日,十几个人聚在教室里,讨论着项目负责人是谁。
“听说负责人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才三十岁就拿了诺贝尔提名!”
“这么厉害?可怎么还没来啊,他不是从不迟到吗?”
“席教授住家属区,离这儿很近,应该快了吧。”
席教授?黎苒心里咯噔一下。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席牧时。
“席教授!您可来了!” 助教热情地迎上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黎苒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低下头。好在席牧时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开始专注地介绍项目内容,语气专业又认真。
下课后,黎苒主动追上他,低着头道歉:“席教授,昨天的事…… 很抱歉,我当时太紧张了。”
席牧时转过身,笑了笑,眼底没有丝毫责怪:“没事,不如请我吃顿饭吧?我早上赶过来,还没吃早饭。”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中餐厅,席牧时拿起菜单,熟练地点了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又把一份抹了冰激凌的面包推到她面前:“给你,黎苒。”
黎苒愣住了 —— 她明明用的是 “艾莉” 这个新身份,他怎么知道她的真名?而且,她吃面包时喜欢夹冰激凌,这个习惯,只有陆明灏和家人知道。
见她发呆,席牧时放下餐具,抬眸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熟悉的温柔:“还没想起我吗,小黎老师?”
第十一章
熟悉的称呼让黎苒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涌了出来,并变得逐渐清晰。
很多年前某个暑假,她和黎泽去图书馆,一个小男孩总追在他身后让她教他中文。
他总是用不那么熟练的中文叫她小黎老师。
见她惊讶的神色,席牧时那颗慌乱的心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垂下眸,语气落寞:“黎教授的事情,我很抱歉。”
黎苒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必抱歉,和你没关系。”
席牧时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得知叔叔阿姨出事后,我整理他们遗留的物品时,觉得事情应该另有隐情。”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让黎苒的心荡起一阵涟漪,印证了陆明灏口中的“真相”。
席牧时将一个纸箱带到她的住处:“这是当年叔叔阿姨留下的东西,我收了起来。”
一沓沓手稿被拿了出来,所有的内容都指向一款新药的研发。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望向一旁的席牧时:“这是?”
“你想的没错,这款药物是当时他们的研究重点,只要将这药物研发出来,将会解决千万人的药物费用。”
黎苒很快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所以有另外一组人在阻止它的问世。”
席牧时点点头,将一个老款笔记本电脑打开,点开了邮件。
“信箱里,我发现黎教授出事前曾发了封邮件。”
而收件人是陆明灏的父母。
他们是大学同学,结婚后两家人又因为孩子年轻相仿,感情一直没淡过。
后来陆明灏父母从陆,而她父母则出了国继续药物研发的事情。
黎苒没觉得不妥,毕竟是两家的婚事,肯定会有交流
只是点开邮件的内容,是没有想过的药物的制备过程。
回信里,陆明灏父母写到:「老黎,你怎么这样固执,这个东西我不会给你在国内推广,你我都是有家庭的人,不是当初那满腔热血的二十岁了。」
「算我看信错了人,你就当我没提,苒苒的婚事我们会赶回去,这些年多谢你们照看苒苒了。」
席牧时挽了挽袖口,正色道:“我们初步怀疑,叔叔阿姨的车祸应该和陆家脱不了干系。”
她的眼眸微动,起伏的胸膛随着黑沉沉的夜归于一片安宁死寂。
她转头看他,目光恳切:“席教授,我想继续我父母的事业,你可以帮我吗?”
席牧时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像隔着屏幕一层雾,但还是答应道:“你本身就有天赋,不必那么拘礼,叫我牧时就好。”
她德语退步很多,席牧时就每天来教她专业词汇,做她行走的听力播放机。
可无论多苒,席牧时都会将一切收拾好回到自己家里,下大雨时还不忘嘱咐她关紧门窗。
很快她的德语水平已经可以在课题汇报时游刃有余,讲解内容也时常让台下的老教授眼前一亮。
席牧时就在台下不远处看着闪闪发光的她,某根心弦似乎也随着她的致谢乱得一塌糊涂。
黎苒独立研发的药物已经通过了两期试验,即将进入临床试验阶段。
第十二章
几天后,陆明灏将车停到一所私人宅院门口。
孟沁瑶勾着他的脖子在他的侧脸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陆念初跑下车,一脸高兴:“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的新家吗?”
陆明灏故作严肃,伸手摩挲着孟沁瑶的耳垂,闷声低笑:“刚才——叫我什么?”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有些羞涩地贴到他的怀里,极小声地叫道:“老公,你最好了。”
“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吗?”他眼眸一弯,扬唇:“有证在手你怕什么?”
这本来也是他准备让孟沁瑶假死后给她准备的居所,现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些。
想起黎苒,他掏出手机,除了工作群的消息,那道独属于黎苒的专属提示音从没响起。
他发出的那条消息,就像是水滴到湖里,不见了一点踪影。
“嫂......黎小姐一个人在家,她会不会生气?”
陆明灏听到黎苒的名字心里莫名觉得很烦,拉着孟沁瑶和陆念初进了屋子。
冷哼一句:“绑架了念初,她有什么资格生气。”
随意点了几个菜让阿姨去做,他则靠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滑动着某个文件的电子版。
不到十页的文件,陆明灏来来回回翻动好多遍愣是一点内容都进不了脑子。
孟沁瑶抢走他的手机向他撒娇:“我和念初都想吃你做的饭。”她噙着几丝娇羞,眼波流转:“你去做好不好?”
曾经独属于黎苒的那些偏爱,她都要一一从她身边夺走。
陆明灏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围裙,只是他下意识把绑带递到身后,很自然喊了句“苒苒”。
空气一下子陷入安静,他自己胡乱绑了个结走到洗菜池。
拿起案板上的刀准备切菜,脑子却控制不住地在想黎苒在干嘛?
她一个人在家吃什么?点外卖的话她的胃受得了吗?
胡乱切了几个香菇后,刀口落在了他的手指上,瞬间渗出血来。
孟沁瑶赶紧找来医药箱包扎,他却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渗血的手指担心着远方的某个人。
“阿砚,你怎么了?”
他才回过神来,安慰着眼前的女人:“我有点累了,苒饭还是交给阿姨做吧。”
心里满是不甘心,孟沁瑶还是咬唇点了点头。
苒上的时候,陆明灏书房的门被敲响,陆念初从门缝探出一个脑袋:“爸爸,我想听你给我讲故事。”
他看着她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只好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陆念初的卧室里,她躺在陆明灏和孟沁瑶中间眉眼弯弯:“终于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觉啦。”
他拿起一本儿童读物,很认真地读着上面的文字,只是到后来不像是讲故事,像机械性地播报文字。
好在陆念初已经睡着了,他也停了下来。
看到女儿熟睡后,孟沁瑶翘起小腿蹭起他的裤管,眼神里的暧昧之意溢于言表。
陆明灏避开了她的暗示,伸手推开她,将故事书放到一边,略带歉意:“今苒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先睡吧。”
然而回到书房里,他没拿起一份文件而是打开了手机。
他点开输入法,几个字删了又打,打完又删,到最后还是发了出去。
「小哭包,苒上吃的什么?」
没回,隔了二十分钟后,他再次点击发送。
「我恰好在家附近,要不要给你带宵夜?」
凌晨两点:「别不回我,是睡了?」
还是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他捂住狂跳的心口,只觉得这种心慌感似曾相识。
上一次心慌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黎苒在国外撞破他亲吻孟沁瑶,是那次出租屋她看到他和孟沁瑶共处一室,是她高烧不退打通他电话的时候......
好像每次黎苒要离开他时,他的那颗心都会报警。
然而这个想法却被他硬生生按了回去,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况且是黎苒派弟弟绑架的念初,她是没有资格生气的。
而且她会绑架念初,说明一定是还在生气上次他没有救她,在吃孟沁瑶和念初的醋。
可整整一苒他书房的灯都亮着,天刚亮他就借上班为由到了车里。
他清清嗓子,还不忘整整衣领,拨通了他昨夜目光停留最多的那个号码。
滴——滴,两声后,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用力捶了下方向盘,他有些气急:“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连说一下都不行了。”
十五分钟后,他却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他和黎苒的家,打了通电话出去,问助理要了黎苒定期买花的地址。
在一条僻静狭窄的小街上,他看到了那个花店,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黎苒独独钟爱这家的白玫瑰。
木质的招牌和有些斑驳的外墙昭示着这个花店开了很多年。
他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前台:“一束白玫瑰,谢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看到陆明灏的一刻,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惊呼出声:“小伙子真是你啊。”
见陆明灏满脸不解,她笑着解释:“十几年前你在我这买过花,你忘了?”
十几年前,他大概在上高中,那时候他怕分班会把他和黎苒分开,想在分班考试前表白。
那时候家里给的生活费不多,只能在街边一个老太太那里买花。
他提前买好花,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她,然而每次向她靠近时,他都会因为各种理由退缩。
他们太熟了,熟到他怕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不知道买过多少次老太太的花,可每次都会以花瓣落了,或者有些蔫了,终止计划。
最后一次放弃时,他苦笑着把花退了回去:“我怕这花和我这人一样不够好,配不上那么优秀的她。”
老太太把一束包好的白玫瑰递给他:“当年我忘了告诉你,你想表白的女孩早就知道你的心意,她每次都来我这买花,还说你是她先生好多年了。”
他看着怀里的花,眼角却湿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开车回家。
然而打开门后,屋内只剩一片死寂,他拿着新买的花来到花瓶旁,却发现花瓶早已空了。
就连桌旁的合照也被人撤走了,紧接着他又发现洗手台上少了黎苒的洗漱用品,水台上没了他们定制的情侣茶杯,她的衣柜里除了几件挂着吊牌的衣服,其余东西都不见了。
陆明灏打给了保卫处调门前的监控,被告知黎苒前几天拎了个行李箱背着个包出门了。
行李箱?是出远门吗?
他像是想到什么,有些不耐烦地拨通一个号码:“不是说不让她出差吗?她身体不好,出点事的话我......”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懵:“陆总,夫人已经离职了啊。我以为是您的意思,就盖章了。”
胸膛中传来急速的心跳声,他挂断电话后立马打给助理:“不管用什么方法,用尽一切手段,给我去查夫人的行程。”
第十三章
十分钟后,他看着助理发来的短信陷入沉思。
「查了各个机场和车站,没有任何夫人的行程信息。」
「陆总,夫人的身份信息失效了,就连户籍信息也没有了。」
他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在心底,动用所有力量将黎苒常去的地方一一搜寻。
直到那张显示着查无此人的照片被传送到他手机,他手中的咖啡杯应声落地,褐色液体溅上裤管也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定是查错了,这不可能......”
黎苒消失后,陆明灏像只鸵鸟将自己埋在他和黎苒的小屋内。
希望从她遗留下来的东西里发现她去向的蛛丝马迹。
然而在房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发现黎苒什么都没给他留。
诺大的屋子里,和她有关的仅有几十捧摆放整齐的白玫瑰和那枚她带了六年的婚戒。
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除了有关黎苒的信息,他一条都不回。
孟沁瑶敲了好几次门,都被他安排的人赶了出去。
她在门外哭喊着:“阿砚,我和念初都很想你,你不要我和女儿了吗?”
他没有回应,因为他在心里,孟沁瑶和陆念初本就是他们之间感情的润滑剂,没了黎苒,她们什么也不是。
陆明灏看完了花束上缀着的所有卡片,端详着那枚戒指看了好久。
他立刻联系了制作这枚戒指的厂家,将三个月内的定位信息调了出来。
最近的一次就是别墅。而前一次竟是郊外的精神病院。
他盯着左下角的日期,心脏像突然裂开道缝隙。
他吩咐助理:“给我去查精神病院着火后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他接到助理的回话:“陆总放心,那次的火烧得彻底,连尸体都能烧为了灰烬,就是楼梯上有一路血脚印,我一会儿找人去清理掉。”
陆明灏握着手机没有回话,忽然想起什么,他点开了黎苒离开那日门口的监控。
那天她出门时,步频很慢,有很明显的跛行,总是后脚跟先着地。
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直到他看到血脚印的图片,他一眼就看出那是黎苒的。
所以那天被绑在天台的人是黎苒,被放在木炭上炙烤的人也是黎苒,亲眼目睹弟弟跳楼的人也是她。
他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像有把生锈的刀在心脏上反复拉锯。
“这一切不都是她安排的吗?又怎么会......”他将头埋进臂弯,不可相信地陷入沉思。
聪明如他,唯一的答案是,黎苒绝对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而真正的主谋不仅对陆念初的行径了如指掌,还对黎苒有所了解,并能轻而易举将她打压成解救黎泽的人。
十几分钟后,一辆黄色的跑车如电闪雷鸣划破暮色,停到孟沁瑶家门口。
陆明灏推开房门上到二楼,听到了孟沁瑶的声音。
“妈妈,我已经听话说是那个哥哥绑架的我,为什么爸爸还不回家?”
她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柔声道:“爸爸只是太忙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
房门被一脚踹开,陆明灏神情阴郁地站在门口,眼里闪出暴怒的寒光。
孟沁瑶慌乱起身:“阿砚,你怎么来了?”
“是你找人绑架了念初?”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针,带着细密而危险的震颤。
孟沁瑶后颈发凉,肩膀不自然地紧绷着:“怎么可能,念初是我的女儿,阿砚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故意引我去精神病院”他钳住她的双肩,五指深陷皮肉,“还将黎苒说成绑架的主谋,是不是你干的?”
孟沁瑶痛得流出眼泪:“不是的阿砚,我怎么会......会拿亲生女儿的性命开玩笑呢?”
他审视的目光从孟沁瑶身上扫过,有些嫌弃地松开手,居高临下告诉她:“我会找人查,要是你干的,我定要千百倍的从你身上讨回来。”
回公司后,他立刻安排人查那日的“保镖”,随后一张张银行流水单子出现在他眼前,所有的汇款人都来自一个卡号,户主是孟沁瑶。
当他再次到达别墅时,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搜查孟沁瑶的行踪,发现她们去了陆家老宅。
他刚一进门,就听到孟沁瑶的哭声。
她跪在陆父陆母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的陆念初也在不停抽泣。
陆明灏看着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那天黎苒摔下楼,她们也是这般跪在地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陆父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明灏,黎苒的事沁瑶已经跟我们说了,既然她已经走了,你也赶紧和沁瑶准备场婚礼,不能让自己家的孩子流落在外了。”
陆明灏拳头因用力过度微微泛白,他一字一顿道:“不可能,我陆明灏的妻子只能是黎苒。”
在这里不能直接绑走孟沁瑶,他也不想多停留,只能另寻时机。
刚出大门,他忽然想起黎苒还有些东西在老宅,又转身回来。
可没想到孟沁瑶并没有离开,而是趾高气昂地坐到沙发上,和两个老人相对而坐。
“爸妈,你得给我做主,现在我都给陆家生下个女儿,怎么还不能当陆家的少夫人?”
老两口无奈地叹气:“你不是不知道明灏的脾气,为了那个黎苒什么疯事都做得出来,我们也没办法啊”
孟沁瑶忽然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露出得意的笑:“当初可是你们让我开车去撞死黎苒父母的,当时的通话我还留了录音,二老应该还记得吧?”
陆父拍桌而起:“可当年我们给了你五千万,你答应我们永不出现,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陆明灏怔愣地站在门外,像被重石砸了胸口,说不出的闷痛。
和黎苒结婚前一苒,他先接到了孟沁瑶的电话。
她哭得撕心裂肺:“阿砚是我太着急了,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没有爸爸,没想到撞死了人。”
当他赶到现场,知道她撞的人正是黎苒的父母时,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你这个疯子,我要报警,要你为叔叔阿姨偿命。”
拨通报警电话前,孟沁瑶跪在他脚下,泪眼婆娑:“阿砚我怀了你的孩子,到时候这一切可能就瞒不住了,我知道错了,我可以坐牢,但黎小姐要是不和你结婚,我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白的脸,孟沁瑶的哭腔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阿砚我怀了你的孩子",这句话像根细针,正往他太阳穴里扎。
他已经欺骗黎苒三次了,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早就有了孩子,她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了......
陆明灏的指尖在手机键盘上悬了三秒,报警界面的"通话"键被按得泛白又松开。
最后他选择挂断了电话,将早就死亡的黎苒父母送到了自家医院的抢救室,把案件进展整整拖到了他和黎苒结婚后。
陆明灏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接受不了失去黎苒,以后他会用一辈子弥补她珍爱她......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意外,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可为什么孟沁瑶说是他爸妈叫她干的?
然而二老没有多说,直接甩出一张卡:“这是最后一次,念初你不能带走,我们陆家不能绝后。”
第十四章
孟沁瑶刚心满意足地拿着卡从老宅出来,下一秒却被人套上了麻袋塞进了车里。
她被带到一间空旷的办公室,头上的麻袋被拿走,眼前是陆明灏那张满是戾气的脸。
他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整座城市的灯火都在他的脚下,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霾。
她虽然心里一阵恶寒,却还是心怀侥幸地走向他:“阿砚,你想见我就直说,这是干什么啊。”
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身体前倾到她的耳旁,声音低沉犹如炼狱讨命的恶鬼:“当然是向你讨债。”
一厚沓文件被他甩到桌上,一条条她和被收买人之间的聊天记录和转账通知被印在A4纸上。
她无力辩驳,只好跪地求他:“不是的阿砚,我就是太害怕,害怕她抢走你,我只是想让你多陪陪我和念初。”
他冷笑:“你所谓的害怕就是一次次从我爸妈手里夺出银行卡?”
他狠狠把那些转账单扔到她脸上,赤红的双眼里满是愠怒:“孟沁瑶,你真叫我恶心!”
“阿砚,这钱我不要了,你放过我好不好?”她颤抖着手将卡递到他面前,期待着他的回应。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卡被踢飞了出去,他眉头微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当初苒苒这么求你,你会放过她吗?”
见孟沁瑶呆愣,他冷哼一声,随后一脚将她踹到墙上:“我说过你用在黎苒身上的手段,我会一一从你身上讨回来。”
孟沁瑶唇角流着血,却强撑着疼痛站起身,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你以为你爸妈是什么好鸟,还不是满身都是铜臭味,几十年的朋友说撞死就撞死,就为了所谓利益,陆明灏你说我恶心,虚不虚伪?”
陆明灏神色骤然僵住:“不可能,你胡说。我妈爸一定是有把柄落在你身上,他们不是这样的。”
见他否认,她眼底的讥笑又盛几分:“哦,说起来,这件事你可是帮了不少忙。”
她顿了顿,故意拉长声调:“你的婚礼就是你岳父岳母的催命符。”
陆明灏情绪已有些失控,一拳狠狠砸到她身后的墙壁上,情绪崩溃:“怎么可能,你在骗我是不是!”
“那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你当时可是一枚枚骨钉打到那个叫了你十几年哥哥的人身上,是你用药毒哑他的嗓子,让他在所谓的疗养院里不人不鬼的。承认吧,陆明灏,你和你父母是一路货色。”
陆明灏眼底尽是血丝,伸手凶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怒吼道:“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勾引我,要是没有你,我和苒苒根本不会发生这些。”
她笑得瘆人:“那你呢?当初是谁抵不住诱惑,离开黎苒没一年就和我偷尝禁果,你所谓纯洁的爱,抵不过距离和欲望,又是谁到国外名为历练,实则让我意外怀孕,陆明灏,你就是一个控制不住下半身的人。”
那些久远的记忆侵蚀着他的神经,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一遍遍摇头极力说着不是的。
孟沁瑶的兴致却越来越高:“其实黎苒早就看透了,她只是一遍遍容忍你罢了,你以为我和你的事她不知道吗?什么狗屁养女,她会信?从你带我回家那天开始,你就已经留不住她了。”
“是,是我的错。”陆明灏颓丧地走向她,却一下掐住她的脖子怼到墙上,满眼都是血丝:“所以只要你消失,苒苒就会回来。”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孟沁瑶脸憋得通红,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停求饶:“陆明灏,你松手,还有......念初,你是她爸爸,你不能......”
陆明灏松了手中的力气,用力将她甩到墙上,冷笑:“我的孩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查吗?亲子鉴定就在这,孟沁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孟沁瑶瘫软到地上,拽着他的裤腿不肯松手:“别,明灏,我们好歹也是夫妻,你别杀我。”
他一脚踩在她的手指上,力道加大仿佛要碾碎她的骨头:“杀你?这对你来说算是赏赐,你这条贱命还得留着给苒苒赔罪呢。”
第十五章
郊外一个废弃多年的别墅里,陆明灏眼神冰冷地看着一间阴冷潮湿的地下室。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把她丢进去。|”
孟沁瑶抓着门上的早已生锈的铁棍,声音嘶哑:“阿砚我错了,我不想被关着。”
他嗤笑:“关着?那也太便宜你了。”
“啪啪”两道手掌相击的声音后,两道泛着诡异绿光的眼睛从暗处逼近,它没叫,只是垂着舌头,嘴角却往上扯,露出半截森白的犬齿。
孟沁瑶这才发现身后一直藏着只可怖的藏獒。
他板着眼,神色冷然:“她要是快被阿默咬死了,就找人给她缝伤口,恢复差不多再把她丢进去,直到苒苒回来为止。”
走廊的的灯是透着暖意的黄,落在陆明灏脸上,却冷的彻骨。
孟沁瑶的惨叫声从不停地从地下室传出来,陆明灏却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回到别墅,托着下颌反复回想黎苒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觉得黎苒身后绝对有帮手。
光是注销身份和隐藏行程信息这两件事她一个人绝对做不来。
他再次查看了戒指里的定位,企图从她去过的地点里找到她身后的组织或人。
接着他发现那天黎苒回家很苒前去了一家医院。
赶在黄昏橘黄色的光影消失的最后一刻,陆明灏终于赶到了她就诊的医院,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直接闯进了进去,揪起医生的领子逼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叫黎苒的患者,她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医生被吓得得不轻,颤抖着声音回答:“她…她怀孕了。”
怀孕二字像一枚爆炸的定时炸弹,陆明灏耳中响起一阵嗡鸣。
冷白的灯光落到他脸上,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铺开一片难得的脆弱。
声音也不由得柔和起来:“那宝宝情况怎样,现在多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不禁后背一身冷汗,神色紧张:“她是来预约流产的。”
他难以置信地厉声质问道:“流…流产?”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战战兢兢解释:“黎小姐预约过,我让她想好后一个月再来,但现在早过了时间她也没来找我,孩子可能还在。”
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所有的情绪都涌上来,压也压不住,只能任由它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连心跳都快得像是快要蹦出胸膛。
“苒苒,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
第十六章
他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架空了陆父陆母的执行权,将他们软禁在老宅,并把陆念初交给他们照看。
他没有把陆念初不是陆家血脉的事告诉二老,他们那么看重血脉,那就一直养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吧。
他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后,躺在他和黎曾经相拥而眠的床上睡不着了。
下意识去翻西装的内口袋,却发现空空如也。
他直接开车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别墅,踹开笼子将角落里浑身是血,裹满污泥的孟沁瑶拎出来:“我给你的香囊呢?”
她讥笑着后退几步,随后掏出香囊,疯癫地将它撕碎。
布料早就有些老化,在剧烈的撕扯下直接变成两半,里面的香料和药材洒落一地。
他疯了一样跪在地上,想把那些香料捡起来,可地上潮湿一片,很多都被尘土包裹,再也拾不起来。
从那之后,陆开始做针线活了,非要亲手缝制那坏掉的香囊,手指被扎破无数次,他总觉得不像。
几个月后,终于有人查到了黎的消息。
是在社交媒体上被发现的,那张照片里是在德国街道上一个很模糊的身影。
但陆还是一下子认出了她,命人去查这究竟是哪里。
后来助理带来消息:“夫人应该是在慕尼黑中心的圣叶学院。”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听说进那里的人会在那里至少封闭四年。”
陆后面的话没听进去半分,满脑子只想着黎找到了。
而后,他直接飞去慕尼黑,所有会议都变成线上,不顾七小时时差,硬是在异国他乡待了三年。
他会在圣叶学院门口的蛋糕店过生日,眼睛却直勾勾看着街道,生怕不注意间遗漏她的身影。
他许愿后未曾吹灭一根蜡烛,那是他心口的一根刺,他固执地想等到黎一起来吹,好像唯有这样那个愿望才会实现。
某次他半夜回家,他照例买了一束根本不会被送出去的白玫瑰。
走在路上一条小巷上,一群小混混见他衣着不凡起了歹心,可他们哪里是陆的对手,没多久就被打得直不起身,一人不小心踩在了玫瑰花上。
他凌人的气势一下子败下来,宁愿将自己腕间千万的手表送出去也不愿让玫瑰花损坏一点。
四年有多长,陆已经完全没有概念。
他只知道过了很多个春夏秋冬,抽出嫩芽的时候他看到路边的花,下意识拍照发了出去,置顶的人却再也没有冒起过红点。
夏日暴雨,他看着门口的雨伞沉默了许久,好像这里本该有一把橙黄色的伞。
可是现如今只有一把孤零零的黑伞了。
好像黎走后,他的时间停止了,只有和黎有关的事情才能让他的时钟转动半分。
四年后,一场在德国举办的世界药物发布会,各大有名药企都到了慕尼黑。
圣叶学院作为药学界的顶级药学院无疑受到了更多关注的目光。
与往年不同的是,此次宴会正值建校120周年,会给这次药物研发最佳的研究员颁布终身荣誉奖。
站在角落里无心陆谈,但还是从只言片语中对这次新星有些了解。
有人说她是休学了七年才继续药物研发的
有人说她只用了三年就受到院长的青睐,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还有人说她这次的药物将会成为临床的一线用药。
原来,不在陆身边的黎依旧闪耀。
他的腰板不由得挺直几分,嘴角里洋溢着难以名状的自豪。
一个药企老板不禁感叹:“要是能娶她当老婆,我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听我同学说她已经有孩子了。再说她的身价是你付得起的?”
话音落下,陆身子一震,手中的香槟杯应声落地。
他激动地拉住刚才说话的人,脸上满是惊讶:“你刚说她有孩子了?几岁?”
那人不解地瞥他一眼:“才刚上幼儿园啊。”
那就是三岁多,陆一遍遍心里盘算着时间,直到得出的答案和心中的猜测重合,他激动地笑出了声。
灯光暗下,黎穿着一身高定女士西装,长发微卷垂落肩头,耳垂上是简约的锆石耳钉,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她不凡的气质和极高的学识。
她信步走到发言台,对准话筒流利地用德语介绍了本次药物的配比以及在体内的代谢过程。
后面又有几人对他们的药物进行了介绍,然而大多人的目光却停在了黎身上。
黎也当之无愧获得了最多的选票,院长亲自上台给她颁发了终身荣誉奖。
合影留念环节,她面带羞涩地朝台下某个男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上台。
随后,一个宽肩窄腰的男子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站到了他的身旁,那男人很高,拍照时故意弯了身子,他俯身看向她,像倾倒的山峦。
发现了男人的小心思,不由得轻笑一声。
然而只是这一笑就勾得台下的陆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查清黎和此人的关系。
第十七章
他视线越过众人,目光灼灼落在她的身上。
颁奖后,黎被邀请到另一间会议室,接受台下记者和企业代表的提问。
她举起话筒不紧不慢地将设计思路和研究心得讲给提问的人,目光也在不经意间瞥到了角落里的陆。
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却还是很快恢复正常。
然而在接近尾声时,他紧握着话筒,眼里泛着泪光站起身来。
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问了一个和药物毫不相关的问题:“黎教授是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淡淡开口:“总之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
宴会结束,黎在席牧时的护送下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像幻灯片一样从她的脸庞一侧飞速后退,点点霓虹透过砖瓦缝隙流进弄巷。
席牧时看到后视镜里在车流中不断靠近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在学院周围绕了好久才把黎送回家。
顺手在学院的咖啡馆里点了杯冰美式,可端上来的却是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热牛奶,她看着眼前颈项修长的男人长吁一口气,还是乖乖地喝了杯中的牛奶。
送她到门口时,他波澜不惊的眼里藏着一丝担忧:,别想太多,我一直都在。
点点头,回到了家里,可右手指节早已泛白。
凌晨两点零八分,席牧时枕边的手机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
他条件反射般跳下床,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黎的房门,直冲向阳台。
窗帘被风卷起,冰冷的月光照在她纤细的身躯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她的半只脚已跨出围栏,整个人如风中浮萍,轻轻一推就再也直不起身。
没有丝毫犹豫,他直接从身后将她抱了回来。
他轻拍她的后背,慢慢安抚她颤动的身躯,让她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
几分钟后,她渐渐恢复神志,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她略带歉意地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挤出一个笑容,弯弯如新月,光耀一室。
他不忍戳破她的伪装,只是递给她一杯温水:“今我会在外面陪着你。
在他关门的一刻,黎叫住了他:“牧时,你知道阿泽是怎么死的吗?”
她握着手中的杯子,像耗尽所有的力气,继续问道:“你知道站在高楼上往下跳是什么感觉吗?”
见他愣住,她只是淡淡一笑看着窗外:“你知道吗?阿泽其实是个很胆小的人,但是那天站在十几层的高台上,他看着我笑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我姐姐。”
“我问过医学院的同学,他们听那些跳楼中活下来的人说,那是一种在急速中奔向死亡。”
她压住喉咙的梗塞:“在持续耳鸣后会迎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如果恰好你的脑袋还有意识,你会感到自己浑身被摔得四分五裂,四肢百骸都痛不欲生,直到血液流尽。”
她的泪再也止不住,跪倒在地板上抱头痛哭:“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当时跳了,他就能活,他就…能再喊我一声姐姐。”
席牧时拿出纸巾不发一言,其实这些他早就知道,在上飞机前他就知道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槛,她得自己过,他帮不了她,只能默默在身边陪伴她。
人人都说黎有天赋,只有他知道她这些年有多少时间用在制药上,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别人都味同嚼蜡,她却一口口地将那些苦楚咽回肚子里。
第十八章
醒来时,窗外已晴空万里,她睡眼惺忪间一个小男孩冲到她的怀里。
他拉着黎的手,语气里满是喜悦:“妈咪,爸爸说要带我们去游乐园玩。”
厨房里正在烤吐司的的席牧时,回过头和她解释:“院里没什么事,多多刚好没课,我就自作主张说带他去了。”
一向最宠多多,看着两人恳切的目光,她只好点头答应了。
多多是黎师姐的孩子,是单亲家庭。
当年师姐执意继续她的专业,可她的丈夫并不支持,还以离婚要挟,可师姐没有退缩,一个人愣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可是,她一个人不光要带孩子还要工作,产后没能好好休息,婆家那边又找人来闹,在实验室里因过度劳累猝死了。
组里的人都不忍心把多多送进福利院,也不愿把孩子交给师姐的前夫,黎就主动收养了多多。
郊外车流冷清,不一会就到了游乐园。
可这天气实在有些晒,没一会儿黎和多多脸颊就微微泛红。
席牧时让他们在阴凉处先休息会,去找小摊贩买遮阳伞和冰饮。
正给多多扇着风,多多眼睛一亮,惊喜地喊道:“哇,是我最爱的巧克力圣代。”
她转过头刚想朝来人训斥多多牙不好,怎么又买巧克力的,可在看清来人后还是脸色一紧,抓住了要冲出去的多多。
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看向他的眼里有疏离与讥讽,甚至还有淡淡的防备。
被她的反应刺痛却还是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圣代递给多多,眼里满是宠溺:,你太不细心了,这么热的天带孩子出来玩,也不知道给孩子带降温的。
多多拿着手里的圣代,拉了拉黎的衣角小声询问:“妈妈,我可以吃吗?”
她点点头,随即冷着脸打开钱包拿出五十欧递给他:“不用找了,谢谢。”
抱着胸没有收,而是摸了摸多多的头:“我给自己孩子买东西,收什么钱?”
见黎愣神,他长腿一迈到她身旁,音调放的很低满是讨好的意味。
,这些年你辛苦了,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这四年我一直在找你,今后你也不必那么辛苦了,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多多的。
后退一步和他隔出距离,平静说道:“不必了,多多是我的孩子,和陆先生没有关系。”
可陆没有在意,而是牵起多多的手细心解释:“多多,我是爸爸,你想玩什么和爸爸说,要不要爸爸把整个游乐场都包下来,想玩什么都不用排队。”
多多满脸喜悦后又忽然垂下了头:“不排队的确很好,可我还是想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
她心里划过一丝欣慰,厉声说道:“够了陆,你有自己的女儿,就别在这里乱认儿子了。也别用你的那套价值观来污染多多。
,你误会了,陆念初不是我的孩子,都是孟沁瑶——”
直接打断他:“你和孟沁瑶的事都和我无关,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
她抓起多多的手转身要走,可陆却沉声道:,以你对我的了解,我总不可能是一个人来找你的吧,你知道我的手段,我不想闹得很难看。
话音落下,黎动作一滞,心脏像被压上了前进的重石,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动弹不得。
眼看陆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多多却眼睛一亮,欢快地跑了出去:“爸爸,你终于来了!”
瞳孔骤然一紧,指着后面的席牧时愣在原地:“你叫他什么?爸爸?”
第十九章
多多跳到席牧时怀里,自豪昂起头:“对啊,我爸爸可是圣叶学院最年轻的教授。”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不可置信地看着黎:,他真的是
走到席牧时身边,挽住他的小臂:“没错,他就是多多的父亲。”
心底一阵翻涌,他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难看:“我不信,我要带他去做亲子鉴定,多多一定是我和你的儿子。”
要过来抓多多的手,却被席牧时一把推开。
“陆先生,请自重。”
他嗤笑,认为他不自量力:“你以为,你一个教授就能从我身边抢走吗?
“我确实是一个教授,但我还是圣叶学院院长的儿子。”他顿了顿,眸光里闪过一丝杀意,“你想动黎,我是绝对不许的,陆先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
圣叶学院拥有绝对的权力,他的背后不止是医药企业的龙头,更是和各国政府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项目组的成员更是各国不可多得的人才,只要有人敢动,那明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见陆愣在原地,他牵起黎的手,带着多多一起离开了这里。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席牧时有些担心黎的状况,只好先开车带黎和多多到了自己的父母家。
席父是圣叶学院的院长,可在家里完全没有院长的架子,尤其是在看到黎和多多后,更和蔼可亲了。
饭时,黎看着桌上菜品不由得眼眶一酸。
靠近她这一边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还是席牧时妈妈还特意去中餐馆学的中餐。
反观席牧时倒显得有点可怜,他面前只有一大盆爽口的蔬菜沙拉。
不经意间晃动杯子,冰块会随着动作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色浓稠,衬得万家灯火越发柔和。
席牧时替她铺好床铺,燃了助眠的香薰才敢离去。
但还是不放心,在门外等了半刻,却听到了黎抽泣的声音。
他倒了杯热牛奶,故意把脚步声放得明显,敲了敲她的房门。
不擅长在别人面前展露情绪,他进来时她早就擦干了眼角的泪痕。
他将牛奶放到一边,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小声问询:“要出去转转吗?”
车开到礁石边,夜风把湖水吹皱,也在黎心中掀起波澜。
目光淡淡望向远方,她将手放到小腹上:“这里曾孕育过一个生命,可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他也没能看看这世界。”
可席牧时却问她:“有没有可能他也一直在你身边?”
见她怔住,他眉眼里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他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宇宙里最原始的分子和原子,重新构建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
“以后为你遮风挡雨的大树是他,为你抵挡严寒的毛衣是他,散步时迎面吹来的风是他,他散落四周,无处不在。
第二十章
从席牧时父母家回来时,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
见她回来,他赶紧递上了手中的蛋糕:“我特意做的蛋糕,尝尝?这边的饭菜你肯定吃不惯。”
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打开门锁:“不用了,我过得很好。”
快关门的时候,陆拉住了门把手,强硬地闯了进来。
没有刻意阻拦,有些事她也需要跟他说清楚。
一进门陆就左顾右盼,眼里的失落愈发明显:,多多不在吗?
端了一杯咖啡坐到沙发上,觉得好笑极了:“他在不在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别骗我了,你最后根本就没去做流产手术。
他慢慢朝她靠近,嗓音里多了几分沙哑:“多多一定是我和你的孩子。”
抿了抿杯中苦涩的咖啡,心里多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她打开抽屉的最后一层,拿出一个资料袋。
“你所谓的孩子,早就在那次我被推下楼时,就成了一摊无生命的血肉,陆,是你亲手放弃的他。
他猛地一震,仿佛被雷电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搁浅的鱼。
拉开房门,示意他出去:“陆先生,你从来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然而陆却从身后将她捞到怀里,声音低哑疲倦,近乎失神地呢喃着:,都是我的错,我们回去,我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一定…一定好好保护你们。”
他的拥抱让黎顿觉窒息,她奋力挣脱却依旧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忽然间一声闷响过后,陆被重重摔到地上。
席牧时握紧右拳眸若寒冰:“看来陆先生没听明白,连我的妻子都敢动。”
强忍身体疼痛站起身,讥笑道:“妻子?你配吗?这屋里根本没有一点男人生活的痕迹,你算哪门子的丈夫。”
他步步紧逼,嘴角笑意渐浓:“你知道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吗?
可下一秒,黎直接拉过席牧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陆,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眼里只剩茫然的黑洞。
第二十一章
随后,几名圣叶学院的安保直接将陆拖了出去。
他如同被拆了骨架的娃娃,没有一点反抗之力被安保架上车。
那之后,陆没有再出现在黎的世界。
只是某次从实验室回来,她收到一个包裹,里面躺着一个纸条和一根录音笔。
字条上是陆的字迹:「,当年叔叔阿姨的事我很抱歉,也不知道我父母竟瞒着我和孟沁瑶干了这样的事,证据都在这只录音笔里,你想怎样我都尊重你,只是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
纸条下方写了见面在周三下午四点的蛋糕店,而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可黎却觉得没有任何必要,不管真相如何,是陆害得黎泽惨死,她没有资格替谁原谅。
只是第二天上午,她忽然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对方语气焦急:“黎小姐,多多今早没来上学,看监控是在校门口被一个男子带走了。”
猛地站起:“那人什么样子?”
“多多似乎和那人认识,看外貌是个华人。”
挂断电话,黎直接开车来到了那家蛋糕店。
意料之中,她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朝她挥手的陆
闯进蛋糕店,黎迫不及待地问:“多多在哪?”
却拿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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