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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动车偶遇前妻和她老公,前妻下车时塞张纸条,摊开看后竟是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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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味道。

是泡面、劣质香水和汗液的混合体,再被空调系统搅拌、发酵,最后均匀地涂抹在每一个旅客的鼻腔黏膜上。

我靠在窗边,假装看风景。

窗外的景物被速度拉成模糊的色块,绿的,黄的,灰的,像一幅打翻了的调色盘。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这条线,我一年要跑四五趟,闭着眼都知道下一秒窗外会出现化工厂的烟囱,还是连绵的塑料大棚。

回老家看我妈。她上周打电话,说自己血压又高了,喘气也费劲。

我知道,这不过是她催我回去的借口。

就像狼来了的故事,喊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车厢里一阵小小的骚动。

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喊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过道。

然后,我看见了她。

林微。

我的前妻。

她就坐在斜前方隔着过道的位置,靠窗。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瘦了,脸颊上那点婴儿肥彻底消失了,显出清晰的下颌线。头发烫了时髦的卷,染成栗色,衬得皮肤很白。

她穿着一条米色的连衣裙,领口的设计很别致。

是我不认识的牌子。

也是我不认识的她。

我们离婚三年了。

三年,足够一个城市建起一座新的地标,也足够一个女人,彻底变成另一个模样。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人。

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腕上戴着一块表,在车厢顶灯的照射下,偶尔会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那应该是她现在的老公,张健。

我只在朋友圈的结婚照上见过他,P得有点失真,但轮廓还在。

他正侧着头跟林微说话,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姿态亲密又保护。

林微脸上挂着笑。

那种笑,我太熟悉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像用尺子量过。

我们还在一起时,她见我爸妈,见我那些生意上的伙伴,就是这种笑。

礼貌,周到,但没有温度。

像商场橱窗里的人体模特。

心脏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说不上疼,就是酸,麻。

我迅速收回目光,把头扭向窗外,盯着那些飞速后退的电线杆,好像上面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是我妈发来的微信:“儿子,到哪了?妈给你炖了鸡汤。”

我回:“快了,刚过泰州。”

指尖在屏幕上敲击,有些迟滞。

我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来自林微的。

是我的错觉吗?

我不敢确定,也不敢回头验证。

离婚是我提的。

那天晚上,她妈又一次在电话里,用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数落我一个做室内设计的,没本事开公司,一辈子就是个画图的,耽误了她女儿的青春。

林微就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削苹果。

电话挂断后,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她手里那把水果刀,一圈一圈,刮着果皮,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说:“要不,我们算了吧。”

她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最后一圈果皮利落地削断。

她说:“好。”

没有争吵,没有挽留,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张健那个时候已经出现了。

一个做金融的,开着宝马,出手阔绰,把她妈哄得服服帖帖。

我像个傻子,还在为我们那点可怜的感情,纠结着要不要再努力一把。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

乘务员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拽出来。

我抬头,正好对上林微看过来的眼睛。

她飞快地避开了,像受惊的兔子。

她身边的张健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

那眼神,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actic的优越感。

他冲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然后我对乘务员说:“一瓶矿泉水,谢谢。”

拧开瓶盖,我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燥热。

的操蛋。

偌大一个中国,十几亿人口,怎么就偏偏在这趟车、这节车厢里遇上了?

张健好像跟林微说了句什么。

林微摇了摇头。

然后张健站起身,大概是去洗手间,从我身边走过时,一股古龙水的味道飘了过来。

很贵的那种。

车厢里只剩下我和林微。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像楚河汉界。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砸在胸腔上。

我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

但她忽然开口了,声音很轻,几乎被列车的行驶声淹没。

“陈阳。”

我身体一僵。

我转过头看她。

“好久不见。”她说。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眼尾微微下垂,总带着一点无辜感。

只是眼神里,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疲惫?还是别的什么?

“嗯,好久不见。”我干巴巴地回答,“你……挺好的?”

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这叫什么屁话。

人家穿着名牌,老公戴着名表,不好能怎么样?

“还行。”她笑了笑,还是那种标准化的笑容,“你呢?”

“我也还行,老样子。”

“回家看阿姨?”

“嗯。”

对话就这么断了。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去那些鸡毛蒜皮的争吵,那些深夜里的相拥而眠,那些对未来的共同规划,此刻都变成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尴尬。

张健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是列车上现磨的那种。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林微,动作很自然。

“这位是?”他看着我,明知故问。

“我以前的……朋友。”林微接过咖啡,低着头说。

朋友。

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像一根针,又扎了我一下。

“你好,我叫张健,林微的丈夫。”他伸出手。

我只好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他的手很干燥,很有力。

“陈阳。”我说。

“幸会。”

他坐下来,用一种主人的姿态,把话题接了过去。

聊天气,聊工作,聊这趟破动车晚点了多久。

他很健谈,也很会掌控场面,全程几乎都是他在说,我和林微像两个听众。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林微那杯咖啡,从头到尾,一口都没喝。

她只是捧在手里,任由热气散尽。

张健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地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或者轻轻摩挲她的手臂。

在外人看来,是恩爱的表现。

但我知道林微的习惯。

她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和人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包括我。

她现在,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不适。

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漂亮的雕塑。

我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又浓了几分。

广播响了:“前方到站,金陵南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

金陵。

他们家就在那儿。

“我们到了。”张健站起身,开始从行李架上拿他们的行李。

一个银色的行李箱,一个看起来很贵的皮质手提包。

林微也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裙摆。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张健提着箱子,先一步走向车门。

林微跟在后面。

在经过我座位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车厢因为减速,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像是没站稳,身体朝我这边趔趄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我的座椅靠背。

“小心。”我几乎是本能地想去扶她。

“没事。”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就是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迅速地塞了一下。

然后她立刻直起身,快步跟上了张健。

我愣在座位上。

手心里,多了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小纸团。

是刚才她塞给我的。

车门打开,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了下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站台上的人潮里,心脏狂跳不止。

我低头,慢慢地,摊开手心里的纸团。

那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边缘还有撕扯的痕迹。

上面只有两个字。

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笔迹有些颤抖,但很清晰。

“救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窗外的站台开始缓缓后退,列车再次启动。

金陵南站那几个红色的大字,在我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却感觉有千斤重。

救我?

开什么玩笑。

我反复看着那两个字,试图从那颤抖的笔画里,分析出一点恶作剧的成分。

但没有。

那是一种发自骨髓的恐惧和绝望,才能写出的笔迹。

我回想刚才在车上的一幕幕。

她那标准化的笑容。

她一口未动的咖啡。

她眼神深处藏着的那一丝疲惫。

还有张健那些看似亲密,实则带着强烈控制欲的小动作。

一个个碎片在脑子里拼接起来,构成了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画面。

列车在飞速前进,我的思绪却像一团乱麻。

我该怎么办?

报警?

拿什么报警?就凭一张不知道真假的纸条?

警察会说,先生,这是家庭纠纷,我们不好介入。

找她家人?

她妈那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会信我这个“没本事”的前夫,还是会信她那个开宝马的金龟婿?

我甚至没有林微的联系方式。

离婚后,我们就删除了彼此所有的联系方式,默契地从对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手机又震了。

还是我妈:“怎么还不回我?是不是快到了?”

我看着屏幕,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满脑子都是那张纸条,和林微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那一眼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

恳求,恐惧,还有一丝我不敢去深想的……信任。

操。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陈阳啊陈阳,你就是个贱骨头。

人家都跟你没关系了,你还在这瞎操什么心。

也许她就是过得不顺心,跟老公吵架了,一时冲动,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对,一定是这样。

我试图说服自己。

但我骗不了自己。

那不是冲动,那是求救。

一个女人,得绝望到什么地步,才会在偶遇前夫的短短几十分钟里,用这种方式,发出求救信号?

列我坐立难安。

到站后,我甚至忘了给我妈打电话。

拖着行李箱走出车站,老家的风吹在脸上,带着熟悉的潮气。

但我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我打了个车回家。

我妈看到我,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瘦了,在外面肯定没好好吃饭。”她一边接过我的行李,一边絮叨。

鸡汤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是我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但我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妈,我问你个事。”饭桌上,我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说。”

“林微……你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吗?”

我妈夹菜的筷子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

“就随便问问。上次同学聚会,好像听人说了一嘴,也没听清。”我撒了个谎。

“还能怎么样,嫁了个有钱人,享福去了。”我妈的语气里带着点酸味,“她妈上次在菜市场碰到我,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说她女婿在金陵买了多大的别墅,给她女儿买了多少个名牌包。”

“听起来……挺好的。”我艰难地咽下一口饭。

“好什么好。”我妈撇了撇嘴,“我看未必。那丫头,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上次我听你王阿姨说,好像在医院碰到她了,一个人,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医院?”我的心猛地一揪,“哪个医院?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吧,具体哪个医院我忘了问了。”我妈看了我一眼,“你问这么清楚干嘛?都过去了。你俩没缘分。”

我没再说话。

那晚,我失眠了。

手里攥着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

“救我。”

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说公司有急事,必须马上回去。

我妈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我包里塞她做的酱菜和咸鸭蛋。

我没有买回程的票。

我买了去金陵的票。

我不知道我去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林微住在哪里。

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我得去看看。

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金陵,我两眼一抹黑。

这么大的城市,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打开手机,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张健的信息。

做金融的,姓张。

这个范围太大了。

我又开始翻看那些早已沉寂的大学同学群,校友群。

试图找到一些和林微还有联系的人。

终于,在一个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我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几个女生的聚会照,林微就在其中。

照片的定位,是一家咖啡馆。

我立刻打车过去。

咖啡馆还在,但照片是半年前的了。

我拿着照片问店员,店员毫无印象。

我坐在咖啡馆里,点了一杯美式,苦涩的液体在嘴里蔓延。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是陈阳吗?”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小雯啊,王晓雯,你还记得吗?林微的大学室友,我们婚礼上我还当了伴娘的。”

王晓wen。

我当然记得。

林微最好的闺蜜。

“我记得,你好你好。”我有些激动,“你怎么会……”

“我听李洁说,你在找林微?”李洁是我们共同的同学,“她今天在群里问了一嘴,我就看到你了。”

“是,我有点急事找她,但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王晓雯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的心一沉。

“我不知道。我只是前天在动车上碰到她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但是……”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她给了我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王晓雯的声音透着紧张。

“救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王晓雯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王八蛋!!”

“到底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一面。”

我们约在了一家茶馆。

王晓雯比照片上看起来憔悴很多,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告诉我,林微结婚后,就渐渐和她们这些朋友断了联系。

一开始,大家以为她嫁入豪门,忙着当阔太太,也没多想。

直到半年前,王晓雯有一次偶然在商场碰到林微。

那天林微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王晓雯差点没认出来。

她拉着林微去喝咖啡,林微才摘下墨镜。

王晓雯看到,她的眼角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林微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但王晓雯不信。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林微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

那个张健,根本就是个变态。

人前,他是温文尔雅的金融精英,模范丈夫。

人后,他是个控制狂,偏执狂。

他不让林微出去工作,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

他检查她的手机,删除她所有的男性联系人。

他限制她出门,规定她几点之前必须回家。

甚至连她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只要有任何一点不顺他的意,他就会动手。

“那次我看到她胳膊上,腿上,都是掐痕。”王晓雯的眼圈红了,“我让她报警,让她离婚。她说没用的。张健在外面关系很广,而且他抓住了她妈的把柄。”

“什么把柄?”

“她弟弟,你知道的,不学无术。前年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是张健出面摆平的。她妈现在把张健当活菩萨供着,觉得女儿受点委屈没什么,只要她儿子没事就行。”

我的拳头,在桌子底下握得咯咯作响。

那个重男轻女,刻薄又愚蠢的女人!

是她,亲手把自己的女儿,推进了火坑。

“林微说,她试过跑,被抓回来,打得更惨。”王晓雯的声音在发抖,“张健威胁她,如果她敢跑,或者敢把事情说出去,他就让她弟弟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所以,她就一直忍着?”

“她还能怎么办?”王晓雯擦了擦眼泪,“她说,她在偷偷收集证据。张健不止打她,他在外面的生意,也不干净,好像涉及到非法集资什么的。她说,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次性把他扳倒。”

我明白了。

动车上的那次相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不计后果地帮她,那个人,只能是我。

“她住在哪?”我问。

王晓雯报了一个地址。

金陵有名的富人区,一栋高档的江景公寓。

“你打算怎么办?”王晓wen担忧地看着我,“陈阳,你别冲动。张健那个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知道。”我站起身,“但我不能不管。”

走出茶馆,金陵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第一次感觉,自己和一个城市,有了血脉相连的联系。

因为这个城市里,有一个我必须救出来的人。

我没有直接去那个小区。

我知道,硬闯是没用的,只会打草惊蛇。

我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蹲守。

从中午,一直到晚上。

我像个蹩脚的私家侦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区门口。

晚上七点左右,一辆黑色的奔驰开了进去。

车牌号,我记下了。

通过一些以前做项目时认识的朋友,我查到了车主信息。

张健。

就是他。

第二天,我继续。

第三天,也是。

这几天,我只看到张健一个人开车进出。

林微,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是不是出事了?

我不敢想下去。

我必须想办法进去。

我观察了小区的安保,非常严格,没有门禁卡,根本进不去。

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些进进出出的外卖员和快递员。

第四天下午,我花钱从一个外卖小哥手里,买了他那身行头,还有他的电瓶车。

我戴上头盔和口罩,提着一个空的保温箱,心脏狂跳地骑向小区门口。

“几栋的?”保安拦住了我。

“16栋,1802。”我报出王晓雯给我的门牌号,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变调。

保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打个电话让业主确认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

就在这时,一辆车从后面开过来,按了按喇叭。

保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点快点,登记一下进去。”

我飞快地在登记本上签了个潦草的名字,骑着车冲了进去。

找到16栋,我把车停在楼下,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

按下18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

每上升一层,我的心跳就快一分。

电梯门打开。

我站在1802的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该怎么办?

敲门?

说什么?

就说,你好,我是送外卖的,你前妻让我来救你?

我正犹豫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保姆。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我们家没点外卖啊。”

“是不是张先生点的?他让我送一份文件上来。”我急中生智,胡乱编了个理由。

保姆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张健的声音:“谁啊?”

“一个送外卖的,说是您点的。”

“我没点。让他走。”

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保姆正准备关门。

我用脚抵住门缝,压低声音,用最快的语速说:“我是陈阳,林微让我来的。”

保姆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飞快地朝屋里看了一眼,然后对我做了个口型。

“走。快走。”

她的眼神里,全是惊恐。

门“砰”的一声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被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恐惧攫住。

失败了。

我不仅没能见到林微,还可能暴露了自己。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单元楼。

骑上电瓶车,我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转悠。

我不甘心。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到16栋楼下的垃圾桶旁边,那个刚才给我开门的保姆,正在扔垃圾。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朝我走了过来。

“你是……陈先生?”她小声问。

我点了点头。

“你快走吧,别再来了。”她焦急地说,“先生他……脾气不好。要是被他发现,小姐她……她会没命的。”

“林微她怎么样了?”我抓住她的胳膊。

“小姐她……她被先生关在阁楼里了。”保姆的眼泪掉了下来,“已经两天没吃饭了。我偷偷给她送了点水,被先生发现了,把我骂了一顿。”

阁楼。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那个!

“你帮我。”我看着保姆,一字一句地说,“你一定要帮我。”

保姆惊恐地摇着头:“不不不,我不敢,我会被打死的。”

“你帮我,就是帮林微。你也不想看着她出事,对不对?”我加重了语气,“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我凑到她耳边,告诉了她我的计划。

保姆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我……我不敢。”

“你听我说。”我抓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一条人命。如果林微出了事,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她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良久,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十一点。

我躲在小区一处隐蔽的绿化带里,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看着16栋1802的窗口。

灯,一盏盏熄灭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保姆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字。

“好。”

行动开始。

我绕到16栋的背面。

这里没有监控。

我抬头看,18楼的高度,让我有些眩晕。

但我没有退路。

我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和工具。

我以前做设计,偶尔会去工地,跟那些做外墙作业的工人学过几手。

没想到,今天会用在这里。

我把绳索固定在楼顶的消防管道上,深吸一口气,翻身出了天台的护栏。

整个城市的夜景,在我脚下铺开。

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

我沿着墙壁,一点点,往下放绳子。

风在我耳边呼啸,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不敢往下看,只能死死地盯着墙面上的瓷砖。

18楼。

我看到了阁楼那个小小的窗户。

窗户从里面被木板钉死了。

我拿出工具,开始撬。

每一下,都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木板松动了。

我推开窗,翻了进去。

阁楼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晃动。

我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林微。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头发散乱,抱着膝盖,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听到动静,她惊恐地抬起头。

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苍白,消瘦,布满了泪痕。

嘴角还有一块没有消退的淤青。

当她看清是我时,她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爆发。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得无法呼吸。

“我来了。”

我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我来带你走。”

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别怕,有我。”

我抱着她,走到窗边。

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高度,吓得往后缩。

“不行……太高了……”

“相信我。”我看着她的眼睛,“你忘了?大学的时候,我们去攀岩,你也是这样。最后是谁把你带上去的?”

她愣住了。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

是啊,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告诉她。

相信我。

她看着我,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光。

我用绳子,把她牢牢地绑在我的胸前。

“抱紧我。”

我翻出窗户,双脚蹬在墙壁上。

“闭上眼睛,别往下看。”

我能感觉到,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我开始缓缓地,往上爬。

每一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怀里的人,是我的全部重量。

也是我全部的希望。

快到天台的时候,我听到楼下传来汽车的警报声。

尖锐,刺耳。

是保姆。

按照我们的约定,她划花了张健的车,故意弄响警报,把他引下去。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翻上了天台。

解开绳子,我抱着林微,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们安全了。

至少,暂时安全了。

我没有带她回酒店。

我带她去了王晓雯家。

王晓雯看到林微的样子,抱着她痛哭失声。

我给林微找了干净的衣服,让她去洗个热水澡。

我在客厅里,抽了整整一包烟。

等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好看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是空洞的。

王晓雯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她端着碗,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她说:“陈阳,谢谢你。”

“别说这些。”我掐灭烟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告他。”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坚定的光,“我要让他身败名裂,付出代价。”

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U盘。

“这里面,是他这几年非法集资的全部证据,还有他……他打我的录音和照片。”

她说得很平静。

但我知道,收集这些东西的过程,对她来说,是怎样的煎熬。

第二天,我们去了警察局。

我们把所有的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因为涉及的金额巨大,案子很快被立案。

张健是在公司被带走的。

据说,他被带走的时候,还在开会,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虚伪的笑容。

他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固若金汤的堡垒,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的。

林微的妈妈来找过她。

在王晓雯家的楼下,哭天抢地。

骂她没良心,白眼狼,要把自己的丈夫送进监狱。

林微就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等她妈骂累了,走了,她才转过身,对我说:“陈阳,你知道吗?以前,我总觉得,我得为他们活着。为我妈的期望,为我弟的前途。”

“现在呢?”

“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官司打了一年。

张健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五年。

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被冻结,用来赔偿那些被他欺骗的投资者。

林微和他离了婚。

她几乎是净身出户,什么都没要。

她回到了我们以前生活的那座城市。

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在一家书店当店员。

她租了一个小小的单身公寓,养了一只猫。

我们偶尔会见一面。

像老朋友一样,喝杯咖啡,聊聊近况。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温暖。

不再是那种标准化的,带着面具的笑。

有一次,她问我:“你……后悔过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

“不后悔。”我说,“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当初,我没有再勇敢一点。”

如果当初,在她妈妈打电话来羞辱我的时候,我能站出来,把她护在身后,而不是选择逃避。

如果当初,我能再多一些自信,多一些能力,让她不必去面对那些现实的压力。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生活没有如果。

她笑了笑,眼圈有点红。

“陈阳,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天送她回家,走到楼下,她忽然停住脚步。

“我给你看样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我们在大学时拍的。

在攀岩馆,我们都穿着运动服,笑得像两个傻子。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

是我当时写的。

“愿我的女孩,永远自由,永远热烈。”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这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上。”她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它给了我一点点光。”

她把照片递给我。

“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们都笑了。

像多年前那样。

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城市,去了南方。

开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们没有再联系。

但我知道,在某个地方,有一个叫林微的女人,她正在努力地,为自己而活。

这就够了。

去年过年,我回家。

在动车上,我又一次靠在窗边。

窗外的风景,依旧是熟悉的模样。

车厢里,依旧弥漫着泡面和各种混杂的味道。

一个年轻的女孩,推着行李箱,从我身边走过。

她的手机壳上,印着一行字。

“I am my own hero.”

我是我自己的英雄。

我看着那行字,久久无语。

然后,我笑了。

是啊。

我们每个人,最终,都得成为自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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