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3月的一天,贵阳郊外,“蓝政委,你先坐,我们马上开始。”邱会作压低声音,示意身边工作人员退到门外。对话短暂,却决定了蓝亦农从军区副政委转身成为贵州省委“一把手”的命运。
蓝亦农听惯了急行军号角,却没想到接到的是地方“号令”。军队干部临危受命支援地方,六十年代不稀奇,但由副大军区级直接主政一省,依旧罕见。贵州山高路险、工矿薄弱、派性纠葛,中央急需一位政治基础扎实又敢碰硬的人物。
时间拨回到三十多年前。1938年,日机轰鸣的津浦线上,一名来自湘南的青年报名参加八路军,被老兵笑称“瘦得像竹竿,却有一股子倔劲”。这就是蓝亦农。他在抗大三期学了不到一年政治课,就被派往敌后。他对宣传、组织、后勤都干过,典型“全活”干部。
1945年日本投降,内战硝烟又起。冀察热辽的寒风中,蓝亦农与黄永胜、邱会作、丁盛同在二十二旅。几个人住一间破庙,半夜常被冷醒。有人调侃:“干脆把枪当被子盖。”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蓝亦农对部队政治工作有了更深体悟——“熬得住的人,才能带得动兵”。
1947年,东北野战军整编,八纵成立,随后又演变为四十五军。蓝亦农任二十三师团政委,辽沈战役中负责动员。前线拼刺刀,后方要稳士气,他把百姓家里仅有的苞米面给伤员,自己啃冻苞米粒。部属说:“蓝团政委嘴里磨出血,也不肯多要一口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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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蓝亦农没有转去地方,而是留在四十五军,后随部队并入五十四军。丁盛主抓训练,他主抓政治。1952年入朝作战,夏夜炊烟不能升,用冷饭夹雪水送进阵地,他照样在弹坑里做思想工作。志愿军撤回时,他的政工年鉴被评为“样板”。
五十年代末国防工业快速调整,部队筑路、修机场任务繁重。1960年,蓝亦农升任五十四军政治部主任,粤北、川西、青藏,留下他的脚印。1962年对印边防自卫反击战,他在南伞高地亲自督战,部队列队前,他只讲一句:“今天不需要口号,只需要坐标。”
1964年,被调为五十四军副政委,两年后升任政委。文化大革命风暴席卷军内外,他被要求带工作组赴贵州“支左”。那一年,贵阳街头横幅林立,机关、工厂对立严重。蓝亦农白天调解,夜里在省军区旧招待所写谈话提纲,常常熬到凌晨三点。
1969年中央决定昆明军区对口支援贵州,他出任军区副政委兼贵州核心领导小组代组长。两年时间,先抓铁路复工,再抓粮食调运,还盯住磷矿扩产。周总理在一次全国会议上评价:“贵州情况复杂,能这么快稳住局面,蓝亦农用的是笨功夫,也是实功夫。”
正当工作进入正轨,九一三事件爆发。因与邱会作的旧属关系,他被隔离审查。1973年春天,军代表通知:“去三线工厂,劳动锻炼。”一句话,军装换工装。他被分到贵阳郊外发动机厂,干最苦的车床倒角。冬夜零下两度,他穿旧棉衣守在机床旁,铁屑溅起烫穿袖口,也只能用厂里发的肥皂水冲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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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七年,他不谈过去职务,只管完成产量指标。工友们知道他当过兵,却不知道他曾是正军职。有人问:“蓝师傅,你真不打算回部队?”他淡淡一句:“现在我的班就是阵地。”一句话,让车间小伙子对这位“老兵”多了尊重。
1980年,中央发文为受牵连干部甄别。昆明军区政委亲到工厂接他回昆明。老同事递上一封通知:“任昆明军区顾问。”蓝亦农看完,沉默几秒才说:“组织信任,心里踏实了。”三年后,名册正式恢复,他岁数已过花甲,再无晋升可能,但仍坚持每天到机关阅报、批示,指导年轻政工干部。
顾问身份并不清闲,他参与整理五十四军抗美援朝史料,审读对印反击战总结。一次会上,有人提议淡化个人名字,他摆手:“谁战功谁血汗,不可含糊。”这句话,定下了史料原貌保留的基调。
1988年,蓝亦农离休。军区送来慰问,人还未到门口,老同志已立在院内相迎。有人打趣:“蓝政委,你该歇歇了。”他半开玩笑:“只要还有呼吸,文件就能看。”那侧脸皱纹深,目光却清。
纵观蓝亦农的一生,从抗日烽火到地方治乱,从军区高位到工厂车床,再归部队讲历史、传经验,既有起伏,也有温度。军人意志、政治理论、群众路线,在他身上交织成一种独特气质。贵州老矿工回忆:“他走过车间,脚步稳,一句话能压住场子。”部队年轻军官称他“笔杆硬,胆子硬,心更硬”。这三句评价,或许可概括这位老政工的全部底色——忠诚、担当、朴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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