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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岁退休老人:跳了 1 年舞不敢再去了,那些女人真不是好对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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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双皮鞋

宋建国今年六十二,退休前是红星机械厂的八级钳工。他这辈子打交道的,都是铁疙瘩。一块铁,是方是圆,差一毫米还是一丝,卡尺一量,清清楚楚。所以他的人,也跟厂里的老师傅们一个样,话不多,手上的活儿不糙,心里头有一杆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老伴走了快十年,唯一的儿子宋飞在省城当程序员,一年到头难得回趟家。偌大的三居室,除了电视机里的声响,就剩下宋建国自己的咳嗽声。日子像一碗温吞的白开水,喝着没味,但也解渴。

退休第二年的秋天,宋飞在一次视频通话里,看着父亲愈发稀疏的头发和微微佝偻的背,心里不是滋味。

“爸,你天天一个人在家闷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听我们公司一同事说,他们家老爷子天天去楼下跳广场舞,精神头好得很。您也去试试?”

宋建国正拿着块抹布擦电视柜,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我?跳舞?那都是些老娘们儿扭来扭去的玩意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像什么样子。”

“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分什么老爷们老娘们儿的。锻炼身体嘛,再说,多跟人说说话,总比一个人对着电视强。”宋飞在屏幕那头循循善诱,“您就当下去溜达溜达,活动活动筋骨,不行咱就不去了呗。”

宋建国没吱声,算是默许了。

挂了视频,他走到窗边,楼下的小花园里,音响已经开了起来,放的是首他听不懂但节奏感很强的曲子。一群花花绿绿的身影,随着音乐晃动。他看了半天,觉得那些动作,比他年轻时在车间学的广播体操还别扭。

可儿子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平静如水的心湖。一个人,确实太静了。静得有时候他会对着老伴的遗像自言自语,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

那天晚上,宋建国破天荒地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儿子担忧的脸,一会儿是楼下那些晃动的身影。下半夜,他索性爬了起来,打开了衣柜最底层的一个樟木箱子。

箱子里,一股陈旧好闻的樟脑丸味儿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鞋盒,打开,里面是一双黑色的“三接头”皮鞋。鞋面被他保养得很好,乌黑锃亮,只是鞋后跟,已经磨掉了一小块,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底子。

这是他三十岁那年,老伴用攒了小半年的布票和工业券,托人在上海给他买的。那时候,他是厂里的技术标兵,穿着这双皮she,胸前戴着大红花上台领奖,风光得很。老伴总说:“建国,男人出门,鞋要干净,脚下有根,人就有精神。”

这么多年,这双鞋他只有在最要紧的场合才舍得穿。后来,脚上的这双鞋,见证了儿子考上大学,见证了自己评上八级钳工,也见证了他在老伴的葬礼上,哭得站不住脚。

他拿出鞋油和刷子,就着台灯昏黄的光,仔仔细細地给皮鞋又上了一层油。刷子一下一下,很有节奏。他不是要去跳舞,他是想穿着这双鞋,去个人多的地方,站一站,沾点儿人气。

第二天傍晚,楼下的音乐照常响起。宋建国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色工装外套,脚上蹬着那双擦得能照出人影的旧皮鞋,深吸一口气,像年轻时第一次进考场一样,走出了家门。



02 王姐的舞伴

小花园里已经很热闹了。音响声音开得震天响,几十个中老年妇女排成几列,正跟着最前面一个穿红色运动服的女人跳着。那女人约莫五十多岁,身段保持得不错,动作舒展有力,一看就是这群人的核心。

宋建国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学着别人的样子,笨拙地抬腿,伸胳膊。他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跟音乐的节奏永远差着半拍。跳了不到五分钟,额头就见了汗,脚下的皮鞋也踩得“吱吱”作响。

周围几个大妈瞥见他,捂着嘴偷偷地笑。宋建国脸皮薄,顿时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正当他准备打退堂鼓的时候,那个领舞的红衣女人走了过来。

“新来的吧,师傅?”女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声音也洪亮。

宋建国点点头,有点局促不安。

“别站那么远啊,到前面来,看得清楚。”女人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胳膊就把他拽到了第二排。她指着自己的脚下,“跟我的节奏,先学步子。一二三四,对,慢点,别急。”

这个女人就是王桂芬,人称“王姐”,这支“夕阳红舞蹈队”的队长兼总教练。她退休前是区税务局的会计,丈夫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所以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子领导派头。

在王姐一对一的指导下,宋建国渐渐找到了点感觉。他发现,跳舞这事儿,跟做钳工活儿有点像,也讲究个节奏和准头。他学得特别认真,脑门上沁出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也顾不上擦。

一曲舞毕,王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宋师傅,学得快!有股子钻研劲儿。”她这么一叫,旁边的人也跟着“宋师傅”、“宋师傅”地叫起来。这个称呼,让宋建国一下子找回了当年在厂里的感觉,心里头热乎乎的。

从那天起,宋建国就成了舞队的“编外人员”。他每天都去,还是穿着那双旧皮鞋,站在原来的角落里,默默地跟着跳。他发现,舞队里的人际关系,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这小小的广场,就像个浓缩的江湖。王姐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她身边总围着几个“左膀右臂”,比如嘴巴最甜的张姨,总能第一时间把最新的八卦送到王姐耳朵里。而舞队里,还有另一股“势力”,就是以刘胜利为首的几个男同胞。

刘胜利六十五岁,退休前是街道办的主任,背着手走路,说话总爱拿腔拿调。以前,他一直是王姐的固定舞伴,两人跳起交谊舞来,配合默契,是舞队公认的“一对儿”。但宋建国来了之后,情况就有点变了。

王姐似乎对宋建国这个“关门弟子”格外上心。有时候,她会特意放慢速度等他,有时候会当着大家的面夸他“有进步”。最要命的是,有一次跳交谊舞,王姐没像往常一样邀请刘胜利,反而冲着角落里的宋建国招了招手:“宋师傅,来,咱俩搭一段。”

宋建国当时就懵了。他哪会跳什么交谊舞,连连摆手。可王姐很坚持,硬是把他拉到了场地中央。在众人瞩目的眼光下,宋建国踩了好几次王姐的脚,闹了个大红脸。但王姐全程都带着笑,一点没生气。

那一刻,宋建国感觉到了刘胜利投来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

从那以后,舞队里的空气就变得微妙起来。宋建国能感觉到,有些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他去打水,旁边的人会立刻停止交谈;他想找人问个动作,对方也总是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舞场上,那股子各种牌子的廉价香水、花露水和汗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开始让宋建国很不习惯,觉得呛鼻子。可慢慢地,他好像也习惯了。只是在这习惯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张姨有一次趁王姐不在,凑到他跟前,神秘兮兮地说:“宋师傅,你可真是好福气,王姐轻易不带新人的,她这是看上你了。”

宋建国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看上不看上的,王姐是热心肠,帮我呢。”

张姨“噗嗤”一声笑了:“哎哟我的宋师傅,你可真是老实人。这里头的水深着呢。”

说完,她就扭着腰走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宋建国。他看着远处正在和别人说笑的王姐,又回头看了看角落里脸色阴沉的刘胜利,心里第一次觉得,跳舞这事儿,好像不只是出出汗那么简单。他脚下的这双旧皮鞋,似乎踩进了一个看不见的泥潭里。



03 一码归一码

秋意渐浓,舞队的活动也从单纯的跳舞,扩展到了聚餐、郊游。宋建国本能地想拒绝,他不喜欢那种热闹。可王姐一个电话打过来,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宋师傅,集体活动必须参加啊,这可是我们队的规矩。”

宋建国是个守规矩的人。厂里生产要守安全规程,他一辈子没出过错。既然是舞队的规矩,他也就没再推辞。

聚餐定在附近一家叫“老地方”的家常菜馆,二十多个人,坐了两大桌。宋建国被王姐安排坐在她身边,对面就是刘胜利。席间,大家推杯换盏,聊的都是家长里短,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谁家孙子考第一了。宋建国插不上话,只能埋头吃饭,偶尔有人敬酒,他就端起杯子抿一口。

那股子混杂着酒气、菜味和人声的喧嚣,让他觉得比车间的噪音还难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姨站起来喊:“结账啦,老规矩,AA制,男的五十,女的三十!”

大家纷纷掏钱。宋建国也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钱递过去。可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王姐按住了。

“宋师傅,你第一次参加,哪能让你掏钱。”王姐笑着,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张姨,“我跟宋师傅的,一起付了。”

宋建国“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王姐,这不行!说好了AA制,怎么能让您替我付呢!”

他这辈子,最怕欠人情。尤其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情。

王姐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也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想缓和气氛:“哎呀,宋师傅,你这人怎么这么较真。不就几十块钱嘛,都是朋友,算什么呀。”

“不行,一码归一码。”宋建国的犟脾气上来了,他觉得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从王姐手里抽出那张一百的,把自己那张五十的塞了过去,“您的我管不着,我这份,必须我自己付。”

桌上的气氛瞬间就僵住了。王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有点下不来台。刘胜利在对面冷眼看着,嘴角撇出一丝不易察uber的嘲讽。

还是张姨反应快,赶紧打圆场:“哎哟,你们俩这是干嘛呀。王姐是好心,宋师傅是实在人。这样吧,这钱我先收下,回头再说,回头再说。来来来,大家吃水果,吃水果。”

一场聚餐,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宋建国心里堵得慌。他想不明白,一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弄得这么复杂。AA制,就是各付各的,天经地义。王姐为什么要替他付?替他付了,别人会怎么看他?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误闯了别人家堂会的局外人,所有人都懂的规矩,只有他不懂。

那天晚上,他没心思看电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把那双旧皮鞋拿出来,用软布一遍遍地擦拭。灯光下,皮鞋的褶皱里,仿佛藏着岁月的痕迹。

他想起了老伴。那时候家里穷,每次他要出差,老伴都会提前把他的开销算得清清楚楚,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总是说:“建国,咱不占别人便宜,也别让人觉得咱小气。人情是一回事,钱是一回事,得算清楚。算清楚了,心里才敞亮。”

“一码归一码”,这是老伴教他的道理,也是他在工厂里干了一辈子活儿悟出来的道理。一个零件,合格就是合格,不合格就是废品,没有中间地带。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全是中间地带的世界。

王姐的好,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单纯的欣赏还是别有所图?他分不清。刘胜利的敌意,是因为舞伴被抢,还是因为别的?他也搞不懂。那些大妈们窃窃私语的眼神背后,是好奇,是嫉妒,还是看热闹?他更是一头雾水。

他觉得自己就像那台用了几十年的老车床,只会走直线,处理不了这些弯弯绕绕的曲线。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擦得锃亮的皮鞋放回鞋盒。他觉得,这双鞋,也许并不适合在那个舞场上踩来踩去。那里的地,太软,也太滑,一不小心,就会摔个跟头。



04 C位的风波

聚餐事件后,宋建国明显感觉到王姐在疏远他。跳舞的时候,她不再特意指导他,有时候他想问个动作,她也只是简单比划一下,就轉身去教别人了。舞队里的气氛也更加诡异,大家看他的眼神里,同情、嘲讽、幸灾乐祸,五味杂陈。

宋建国乐得清静。他本来就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他依旧每天准时到场,穿着那双旧皮she,站在角落里,一板一眼地跳自己的。他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也不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他觉得,只要自己把舞跳好,把身体锻炼好,就行了。

他把跳舞当成了在车间里攻克一个技术难题。每天回家,他还会对着穿衣镜练习,把不标准的动作一个个纠正过来。一个多月下来,他的舞步居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动作越来越协调,节奏感也越来越好。连最爱挑刺的刘胜利,有时候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转眼到了十一月底,天气彻底冷了下来。社区发布通知,要在元旦搞一场迎新春文艺汇演,每个社团都要出节目。“夕阳红舞蹈队”自然是重头戏。

王姐为此专门开了个会。她宣布,这次汇演,舞队要排一个难度高一点的男女对跳——《我和我的祖国》。这一下,舞队里炸开了锅。男女对跳,最关键的就是C位的那一对领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王姐,然后,又齐刷刷地转向了宋建国和刘胜利。

这一个多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建国的舞技突飞猛进,身板笔挺,气质沉稳,跟王姐站在一起,画面和谐。而刘胜利虽然是老搭档,但最近状态下滑,跳舞时总有点油腔滑调的感觉。

“那还用说,肯定是王姐跟宋师傅搭档啊!”张姨快人快语,第一个喊了出来。

“是啊是啊,宋师傅跳得好,人也正派。”立刻有人附和。

宋建国心里“咯噔”一下,他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他刚想开口拒绝,就看到了刘胜利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的脸。

刘胜利“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了:“跳得好?跳得好有什么用。上台表演,讲究的是个默契,是多年的交情。有些人,来了才几个月,就把队里的水搅浑了,还想当主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话指桑骂槐,说得极其难听。宋建国的老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捏紧了拳头。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当众的羞辱。

王姐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喝止道:“老刘,你胡说什么!选谁当舞伴,是我这个队长的事,用不着你来教我。”

“是,您是队长,您说了算。”刘胜利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我可得提醒您,王姐。咱们舞队在这一片儿也是有头有脸的,别因为某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把咱们队的名声给搞坏了。到时候,您丈夫脸上也不好看吧?”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尖刀,正正地插在了王姐的要害上。她的丈夫快要退二线了,最看重的就是名声。王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看着刘胜利,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员,最后,目光落在了宋建国身上。

宋建国也看着她。他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全是询问。他想看看,这个口口声声说“都是朋友”的女人,这个教他跳第一个舞步的女人,会怎么选。

那几秒钟,空气仿佛凝固了。舞场上只剩下远处马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

最终,王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避开了宋建国の目光,对着众人宣布:“这次汇演,为了求稳,还是由我和老刘搭档领舞。其他人,按原来的队列站。”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那些刚才还支持宋建国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张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刘胜利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得意地瞥了宋建国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斗败了的公鸡。

宋建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不是在乎那个什么C位的领舞,他在乎的是人心。他以为,跳舞就是跳舞,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掺杂着这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面子、流言、权力、关系……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个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却一脚踩进了泥潭里的傻子。

他默默地看着王姐,那个曾经拉着他胳膊,说他“有股子钻研劲儿”的女人,此刻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宋建国什么也没说。他只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旧皮鞋。鞋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了一点泥巴。他弯下腰,想去擦,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直起身,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小花园。他的背影,像他年轻时一样挺直,只是那脚步,显得格外沉重。他脚下的那双旧皮鞋,踩在落满枯叶的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05 拉上的窗帘

从那天起,宋建国就再也没去过那个小花园。

他把那双三接头皮鞋,用最柔软的布,里里外外擦了三遍,每一个褶皱里的灰尘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他把它放回了原来的鞋盒,盖上盖子,塞进了樟木箱的最深处。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他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打一套自己改良的广播体操,然后去早市买菜。白天,他摆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象棋,红“帅”黑“将”,楚河汉界,清清楚楚,输赢分明。或者,他会打开电视,看那些他根本不感兴趣的电视剧,只是为了给这空荡荡的屋子添一点声响。

傍晚时分,楼下小花园里的音乐还是会照常响起,还是那些熟悉的曲子,《套马杆》、《最炫民族风》。那强劲的节奏,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他的耳膜。

有一次,他没忍住,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朝楼下望去。

天已经黑透了,花园里的灯光昏黄。他看到王姐穿着一件崭新的紫色舞衣,和刘胜利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跳得正起劲。他们的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周围的人都在为他们鼓掌喝彩。那个画面,热闹、和谐,却又显得那么陌生。

好像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一样。

他默默地看着,直到一曲终了,才悄悄地放下了窗帘。屋子里瞬间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电视机里传来广告的嘈杂声。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两格。

那个冬天特别冷。宋建国因为受了点风寒,感冒了一场,咳了半个多月。儿子宋飞不放心,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

“爸,您最近怎么样?还去跳舞吗?”

宋建国正捂着嘴咳嗽,听到儿子的问话,他沉默了一下。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充满了关切。他不想让儿子担心,也不想去解释那些鸡零狗碎的破事。那些事,说出来都嫌丢人。

他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挺好的。就是……天冷了,腿脚有点不利索,跳不动了,先歇歇。”

“也是,天冷您就别出去了。在家看看电视,听听收音机也行。等开春了,暖和了您再去。”宋飞在那头嘱咐道。

“嗯,知道。”宋建 powiedział。

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歇歇”,恐怕就是永久了。

他不是怕那些女人,也不是怕刘胜利那样的男人。他只是觉得累。那种心累,比他年轻时在车间里连干十二个小时的夜班还累。

他想,自己就像个老式的扳手,一辈子只会拧螺丝,简单、直接、有效。可他偏偏被扔进了一个装满了五彩丝线的绣花针线筐里。那些线,盘根错节,缠缠绕绕,讲究的是搭配,是眼力,是手感,没有绝对的对错。他想用拧螺丝的方式去理清那些线头,结果只能是把一切都搞得更乱,最后还把自己给缠了进去。

他算不清那些人情账,也不想算了。

元旦那天,社区的文艺汇演在礼堂举行。宋建国没有去。他一个人在家,包了点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电视里正在直播汇演的盛况,他一眼就看到了“夕阳红舞蹈队”的节目。

王姐和刘胜利作为领舞,跳得确实不错,赢得了满堂彩。镜头扫过台下的观众,也扫过后台等待的舞队成员。宋建国看到了张姨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他默默地看着,直到节目结束,主持人上台报幕。他才关掉电视,端起一盘热气腾geng的饺子,就着一瓣蒜,慢慢地吃了起来。

窗外,不知道谁家放起了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绚烂的花。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咀嚼饺子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王姐,想起她最初教他跳舞时爽朗的笑;想起刘胜利,想起他那副不屑的嘴脸;也想起张姨,想起她那神秘兮兮的八卦神情。那些人,那些事,就像一场热闹的电影,他买票进场看了,觉得没意思,就提前退了场。

他吃完饺子,把碗筷洗干净,放回碗柜。一切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他想,也许,孤独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挤在一群人的热闹里,却感觉比一个人时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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