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归家之旅（下）：一个德国海军飞行员的传奇逃亡经历

冰原逃生

经精心谋划，基林格一伙人决定在天黑后跳车，届时火车刚好驶过哈尔滨。一旦逃离火车，则一路向南直到甩掉追兵为止。然后，转向西找到哈尔滨-沈阳铁路，再沿铁路向南前往沈阳，该地区的火车应该由中国司机驾驶--虽然对德国人没有好感，但也不至于仇视。

到达哈尔滨前数天，俄国人又加挂了一节四等车厢，基林格等人跟着其他战俘一起被转移到新车厢上。虽然这是一次机会，但绝不是逃跑的好时机，俄国人戒备森严，8名哥萨克骑兵在车厢一侧，另有10名俄国兵在另一边，车窗上不但覆有两层玻璃，还被钉子从外面牢牢封住。不过，相比牲畜车，客车有一个非常有利的条件，他们能够得到一点点生活物资，这是逃途中必需的。德国人开始尽量收集食物和钱，最后筹集到50卢布、160奥地利克朗，以及不多的黑面包和香肠。这些东西被装进一只袋子里，交给行动总指挥基林格背负。万事均已具备，就差合适的时机到来了！

■ 俄国黑面包“列巴”。黑面包至今仍是欧洲主食之一，外硬内松，香软可口，但基林格手中的面包显然并非上品。

1915年10月28日23时整，火车缓缓地驶进哈尔滨郊外。行动开始了！此时火车的速度只有大约24公里/小时的速度，犹如缓慢爬行，据说这是因为俄国人觉得中国境内的铁路不适合高速行驶的缘故。谢天谢地，还正好赶上一群松懈的看守轮班，在他们拉响警铃并紧急刹车之时，四人已跳下火车，遁入夜幕之中。多亏黑夜掩护使俄国看守无法判断德国人究竟逃往哪个方向，他们很快便放弃追捕返回火车。为什么不追呢？正如前面所述，俄国人相信在这样的气候和环境下即使出现逃犯也无关紧要，他们活不了几天。

在沟壑纵横、破碎崎岖的大地上亡命潜逃大大消耗了4个人的精力，“就像在另一个世界中一样”，基林格回忆道。他们蹒跚而行，直到精疲力竭、完全无法继续前进。他们只好停下来休息并环视四周，看是否有人烟或灯火，但是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不由得意冷心灰。稍事休息后他们继续前行，以躲避可能出现的哥萨克追兵。整整一夜他们都坚持前进，直到清晨才停下脚步。在白天行动是危险的，必须等天黑再做打算。但是，骤降的气温却不由他们这样，一场风暴不期而至，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几名薄衣单衫的德国人脸上，到中午时分，他们已经被包裹在暴风雪中，快要冻僵了。很显然不能就这样呆在原地不动，必须尽快找个避寒的地方。基林格带着另外三人在风雪中穿行，但大雪茫茫，能见度很低，情况越来越糟。上帝保佑，一间农舍在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眼前，中国农夫对检举揭发毫无兴趣，还热情地为他们提供食物。“出于感激，我们给了这位好心人一些钱。”基林格说。

■ 上图：贯穿欧亚大陆的西伯利亚大铁路从建成之初就是俄国最重要的战略通道，尽管其在1904年7月13日就已开始通车，但收尾工作其实一直持续到1916年。

■ 下图：沈阳城外景。但与破破烂烂外墙反差巨大的是城内胜景繁华，包括有轨电车和西式洋楼等时髦的舶来品。

在接下来五周里，基林格一行人忍受着寒冷、冻疮及饥饿的折磨前进，但坚持到沈阳的决心始终没有改变，这段接近500公里的路程上，暴风雪、野兽、饥渴和土匪，随时都威胁着他们，因此不得不继续与沿途的农户进行接触，以购买食物、衣服，以及住宿休息。本来不多的钱很快就花完了，他们不得不一路乞讨，所幸的是没有被告发。最终，他们在12月初到达沈阳，并找到了德国领事馆，在那里换上了平民服装，乔装打扮，比如克莱诺维化装一名瑞士传教士，每个人都得到了50个墨西哥银元、一本假护照和一个假身份证，掩护他们继续逃亡。从沈阳开始，四个人开始分头行动。基林格和布鲁恩携带美国身份证和护照，搭乘一列日本火车前往天津，恩斯特·莱曼、克莱诺维选择了不同的逃亡路线。

到达天津后，基林格很快又与这里的德国领事馆人员取得联系，领事馆的同胞又给他300块墨西哥银元；一位名叫冯·汉内肯（von Hannecken）的德国特工也赶来与他会面，并奉上600块墨西哥银元作为路费，汉内肯还建议他前往上海的德国领事馆，那里有专人负责安排他们回国。由于监禁和一路奔波劳累，基林格此时患上了严重的痢疾，身体很虚弱，他必须住院治疗，身体恢复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 上图：“东方明珠”--上海。其繁华程度曾一度与东京、香港并列。不过对西方人而言此处消费并不高，基林格在离开上海时身上还带着大量各国钱币。

合众国之旅

12月底，已经康复的基林格赶往上海，途中在南京下车，专程探望了被扣押在此的德国鱼雷艇艇员（S-90号，原驻青岛），对这些同胞表示了慰问。基林格和布鲁恩中尉在上海再次相会，此时克莱诺维少尉已经离开，正在返回德国的路上。每位军官又从德国领事那里得到500枚墨西哥银币和300日元，但基林格对此却是满脸苦笑：自进入中国以来，他一路上荷包越来越鼓，塞满了不同国家的货币，可花销并不多，现在行李中光墨西哥银币就有1000多枚，分装在两只小皮箱里，每只有9公斤重，再加上其他的行李，可谓是不堪重负。他嘟囔道：“上帝说贪婪是罪恶的，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 有“鹰洋”之称的墨西哥银币。在上世纪早期那光怪陆离社会中，墨西哥银币同其他很多国家货币一起都曾广泛流通于中国大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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