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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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陆望北坐了五年牢。
出狱那天,他搂着新欢对我说:“当年是你自愿顶罪的。”
后来我捡到只流浪狗,取名望北。
训练它叼着陆氏集团的机密文件,在股东大会上狂奔。
陆望北当众失控:“你给狗取我的名字?”
我笑着松开狗绳:“去吧,望北。”
“咬死他们。”
第一章 出狱
铁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那个禁锢了她五年青春的地方。
林念站在秋日惨白的阳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空气里是自由的,却带着一股陈旧的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她身上还是五年前进去时穿的那件米色风衣,如今早已洗得发白,款式也过时得厉害,空荡荡地挂在她清瘦的骨架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肺叶被这未经许可的自由撑得有些发疼。没有预想中来接她的人,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几片枯叶被冷风卷着,在地上打旋。
也好。
她扯了扯嘴角,拉紧了些单薄的衣襟,正要迈步,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却划破了寂静。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像一头优雅而危险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她刻骨铭心了五年,如今却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冷的俊脸。
陆望北。
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稳重,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眉眼间的青涩褪尽,只剩下商海沉浮历练出的深沉与锐利。只是那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副驾驶的车窗也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年轻,鲜活,带着被精心呵护出来的天真与优越感。那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过时的风衣和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林念认得她,财经杂志上常客,苏家的千金,苏晚。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望北推门下车,倚在车边,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带着审视货物的凉薄。
“出来了?”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林念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她在里面靠着那点可怜的念想支撑着,想着出来就能见他,想着他们的未来……原来,只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苏晚也下了车,亲昵地挽住陆望北的手臂,姿态自然,仿佛那是她的专属位置。她看着林念,声音甜美,却字字如刀:“望北,这就是当年那个替你顶罪入狱的秘书,林念?”
顶罪。
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念体无完肤。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望北,眼底是破碎的,不敢置信的光。当年那个雨夜,他抱着她,声音是那么急切,那么真诚,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念念,只有你能帮我这次!公司刚起步,我不能进去!你进去待一段时间,很快,我一定能把你弄出来!等我站稳脚跟,我们就结婚!”
她信了。像世上最蠢的傻瓜,义无反顾地扛下了那桩商业欺诈罪,断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和五年自由。
陆望北接收到她的目光,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他抬手,轻轻揽住苏晚的腰,动作亲昵而宣示主权。
“自愿的。”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不是吗,林念?当年,是你自己主动要求顶罪的。”
轰——
林念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化为齑粉。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他那句“自愿的”在反复回荡。
自愿?是啊,她自愿相信了他的鬼话,自愿跳进了他亲手挖好的坟墓。
冰冷的绝望,顺着四肢百骸,迅速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被风干的雕塑,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弯曲。
秋风吹起她枯黄的发丝,拂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看着那双曾经盛满她所有爱恋与憧憬的眸子,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原来,五年的牢狱之灾,换来的不是救赎和守候,而是轻描淡写的三个字——自愿的。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沙哑,像破旧的风箱,在空旷的监狱门口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诡异。
陆望北皱了皱眉。
苏晚似乎被她的样子吓到,往陆望北怀里缩了缩。
林念止住了笑,抬起眼,目光空洞地掠过他们,像是穿过两团无形的空气。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踉跄着,与那辆象征着权势与地位的豪车,以及车上那对璧人,擦肩而过。
背影单薄,决绝,消失在萧瑟秋风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望北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揽着苏晚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第二章 残羹
城市还是那个城市,却又陌生得可怕。高楼更多了,霓虹更亮了,行人步履匆匆,没人会为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女人驻足。
林念身无分文。那五年,陆望北从未去看过她一次,最初还有律师偶尔带来一些生活费和他的口信,说着“再等等”、“很快”,后来,连律师也消失了。她所有的积蓄,早在当年为了帮他“平事”而耗尽。
她需要活下去。
租不起房子,她找到了城市边缘一个待拆迁的破旧小区,在一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里,用身上最后一点零钱,从一个眼神闪烁的二房东手里,租下了一个只有六平米的地下室。房间里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斑驳,渗着水渍,除了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板床,一个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什么也没有。
她需要工作。
然而,一个有案底的人,找一份正经工作太难了。她去了以前熟悉的写字楼区域,那些光鲜亮丽的公司前台,一听到她的名字,查阅到她的记录,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立刻变得鄙夷而警惕。
“对不起,林小姐,我们不招收有犯罪记录的员工。”
“抱歉,您的经历与我们公司要求不符。”
“请回吧。”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像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她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她甚至去餐厅应聘洗碗工,去超市应聘理货员,但结果都一样。
“坐过牢?不行不行,我们这里不要有案底的。”
她像一抹游魂,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穿梭,感受着周遭投来的或好奇,或厌恶,或怜悯的目光。曾经,她也是穿着职业套装,步履从容地进出这些高档场所的白领精英,是陆望北身边最得力的助手,是他口中聪明能干、不可或缺的“念念”。
多么讽刺。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她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漫无目的地走着,胃里因为长时间的饥饿而阵阵抽搐。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区。
一家高级西餐厅的落地玻璃窗明亮如镜,里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而就在餐厅后门狭窄肮脏的巷弄里,几个巨大的绿色垃圾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臭。
强烈的对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
她停住了脚步,看着那几个垃圾桶。有几只野猫正在垃圾桶旁翻找着食物。
胃部的绞痛更加剧烈了。
尊严?在生存面前,尊严值几个钱?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然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步一步,朝着那几个垃圾桶走了过去。
浓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踮起脚,掀开了一个垃圾桶的盖子。
里面是各色混杂的厨余垃圾,腐烂的蔬菜,吃剩的牛排,油腻的汤汁……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让她血液几乎冻结的引擎声。
那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巷口。车窗降下,陆望北侧着头,正对副驾驶上的苏晚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苏晚娇笑着,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们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巷子。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望北看到了她。看到了她正踮着脚,半个身子探在肮脏的垃圾桶上,手里还抓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沾着污秽的食物。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复杂,里面翻涌着林念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震惊,或许是厌恶,或许……还有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什么。
苏晚也看到了她,漂亮的杏眼里瞬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和鄙夷,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仿佛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这里的臭味。
林念僵在那里,手里那块冰冷的,油腻的“食物”,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陆望北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大约三秒。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缓缓升起了车窗。
黑色的宾利,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了车流,消失不见。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幕与己无关的,城市角落里最肮脏不堪的景象。
林念站在原地,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回垃圾桶。她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
第三章 望北
深秋的雨,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林念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身上已经被雨水淋得半湿。她没有开灯——为了省电,也因为她早已习惯了黑暗。她就那样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雨点敲打地面和残破雨棚的声音,像是一首单调而绝望的安魂曲。
胃里依旧空得发慌,但那种饥饿感已经被更深的麻木覆盖。陆望北在巷口那个冰冷的,毫无波澜的眼神,反复在她脑海里回放。
五年。她付出的一切,在那个男人眼里,原来真的轻如尘埃,甚至不如他身边那个女人一个娇嗔的笑容。
恨吗?
或许吧。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冰凉,一种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的,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也包括对她自己的,彻底的否定和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似乎小了些。窗外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濒死挣扎。
起初林念并不想理会。这世上可怜的东西太多了,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别的?
可那呜咽声执着地响着,微弱,却持续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最终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关不严实的破旧窗户。
借着远处路灯昏黄的光晕,她看到在窗台下方的积水洼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黑色的东西。看起来是只狗,体型很小,可能才几个月大,浑身湿透,毛发脏污地黏在身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它的一条后腿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似乎断了,伤口泡在污水里,周围隐约有暗红的血迹。它趴在那里,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剧烈颤抖着,发出细若游丝的哀鸣。
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像极了此刻的她。
林念静静地看了它很久。
那小狗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努力地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以及濒临绝境的恐惧。
林念的心,像是被那眼神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细密而尖锐的疼。
她转身,回到屋里,从昨天在便利店好心老板娘施舍给她的一個面包上,掰了一小块。然后,她冒着雨,走到那个水洼旁,蹲下身,将那一小块面包,递到小狗的嘴边。
小狗警惕地看着她,鼻尖耸动着,嗅了嗅面包,然后,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地一口叼住,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完了,它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尾巴极其微弱地晃动了一下。
林念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湿漉漉的小脑袋。小狗没有躲闪,反而伸出温热的小舌头,舔了舔她冰冷的手指。
那一瞬间的温热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击穿了林念周身厚重的冰层。
她看着这只被世界遗弃,在泥泞和寒冷中挣扎求生的小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都是被抛弃的。
都是……多余的。
一个疯狂的,带着无尽自嘲和恨意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轻轻抱起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狗,不顾它身上的泥污弄脏了自己本就肮脏的衣服。她把它带回那个同样冰冷的地下室,用破旧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它的身体,找来几根小木棍和布条,笨拙地替它固定断掉的腿。
小狗很乖,在她手里一动不动,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依赖地看着她。
处理完一切,她把小狗放在床边一个用旧衣服堆出来的简陋小窝里。小狗蜷缩起来,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安全,呼吸渐渐平稳。
林念蹲在它面前,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它干燥了些的,粗糙的毛发。
地下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灯变幻的光影,偶尔透过高窗投射进来,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看着小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情绪激动而异常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以后……”她顿了顿,指尖在小狗的脊背上轻轻划过,“你就叫望北。”
“陆望北的,望北。”
小狗似乎听懂了,或者说,它只是对这个新名字有了反应,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尾巴又轻轻晃了晃。
林念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扭曲,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狗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对,望北。”
“从今天起,你就叫望北。”
第四章 獠牙
给小狗取名“望北”,像是一个黑暗的仪式,开启了林念生命中截然不同的篇章。
她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些根本不可能录用她的“正经工作”。她活下去的目标,变得异常清晰而扭曲——养活自己,和望北(狗)。然后,积蓄力量,等待。
等待一个能将所有痛苦和屈辱,加倍奉还的机会。
她开始做一些最底层,最辛苦,几乎没有人愿意做,也因此不会过多核查她背景的零工。在凌晨三四点的批发市场帮着卸货,在建筑工地给工人搬水泥、运砖头,在深夜的酒吧后巷清洗堆积如山的杯盘。
这些工作报酬微薄,且极不稳定,常常被工头克扣,忍受着呵斥与白眼。但她不在乎。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反而能让她暂时忘记心口那片巨大的空洞和冰冷。
她租住的那个地下室更加阴暗寒冷了,但因为有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狗,似乎也多了一丝诡异的“生机”。她用捡来的纸箱和旧衣服给望北(狗)做了个更暖和的窝,每天出去干活前,会把一天的食物——通常是捡来的,或者用极少工钱买的最便宜的馒头、临期火腿肠——仔细分好,留给它。
望北(狗)很通人性,似乎知道是林念救了它,对她极其依赖和温顺。它的腿伤在林念粗糙但尽心的照料下,慢慢愈合了,虽然跑起来还有点跛,但已经不影响活动。它总是摇着尾巴迎接她归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冰冷的手,在她疲惫地蜷缩在床上时,安静地趴在她脚边,给予她一点点微不足道,却是这冰冷世间唯一的温暖。
林念常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望北(狗)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或者追逐着一只她带回来的破旧橡皮球。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时会闪过一丝近乎温柔的波动,但更多的时候,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她抚摸着望北(狗)的头,低声对它,也是对自己说:“你要快点长大,要变得强壮,要学会……咬人。”
望北(狗)听不懂,只会用懵懂而忠诚的眼神回望她。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仿佛在积蓄风暴的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林念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的藤蔓,沉默而顽强地汲取着任何一点可能让她强大的养分。她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切关于陆氏集团,关于陆望北的信息。她捡别人丢掉的旧报纸,在便利店门口蹭免费的财经新闻看,在酒吧清洗餐具时,竖起耳朵听那些醉醺醺的客人高谈阔论,捕捉任何可能与陆氏相关的只言片语。
她知道了陆望北这五年如何乘风而起,将陆氏集团扩张成了一个怎样的商业帝国。知道了他在城东开发的那个备受瞩目的顶级豪宅项目“云顶苑”。知道了他在慈善晚宴上一掷千金,与苏晚出双入对,是媒体眼中最般配的金童玉女。
每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看到报纸上他意气风发的照片,林念的心都会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地疼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需要更具体的信息,更需要钱。
一天,她在给一个地下赌场搬运酒水时,偶然听到了两个看场子的打手在抱怨,说有个欠了高利贷的家伙跑路了,老大很生气,放出话谁能找到线索,重重有赏。
林念的心猛地一跳。
她认识那个跑路的家伙。以前在陆望北身边时,见过几次,一个油嘴滑舌,专帮人处理“灰色事务”的中间人。她隐约记得这家伙有个相好的,住在城西的一个老旧小区。
犹豫只是一瞬间。第二天,她利用难得的半天休息时间,去了城西那个小区。她没费太多力气,就在一个麻将馆里找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她没有惊动她,只是默默记下了地址和观察到的情况。
然后,她找到了放高利贷的那伙人,用这个信息,换了一小笔钱。不多,但足够她和一个瘸腿的小狗生活两三个月。
拿到那叠沾着污渍的钞票时,林念的手有些抖。这不是干净钱,她知道。但干净能当饭吃吗?干净能让她复仇吗?
她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几乎要嵌进钞票里。
这只是开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转身,用其中一部分钱,买了一大块新鲜的,带着骨头的肉。回到地下室,她把肉扔给望北(狗)。
望北(狗)兴奋地扑上去,撕咬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呜咽声。
林念就坐在冰冷的床沿上,看着它贪婪啃食的样子,看着它渐渐变得尖利的乳牙,在生肉上留下清晰的齿痕。
她的眼神,平静,幽深,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雕琢的作品。
“吃吧,望北。”她轻声说,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带着诡异的回响,“多吃点,才有力气。”
“将来,要去咬更‘好’的东西。”
第五章 旧殇
时间像指缝间的流沙,无声滑落。转眼,距离林念出狱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冬去春来,连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门口,废弃的花盆里也挣扎着冒出了几丛顽强的野草。
望北(狗)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当初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虽然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体型比同龄的犬只要瘦小一些,但骨架已经撑开,四肢修长,尤其是那双眼睛,褪去了幼时的浑浊,变得黑亮有神,偶尔会闪过一丝野性的警惕。它对林念极其忠诚,几乎寸步不离,也异常聪明,很多指令一学就会。
林念的生活依旧清苦,但比起刚出狱时的走投无路,总算有了一丝微薄的保障。她依旧做着各种零工,但开始有意识地避开那些纯体力、毫无技术含量的活计。她在一家不需要查验身份的小型复印店找到了一份临时工,帮忙打字、复印、整理文件。工作同样辛苦,薪水微薄,但至少能接触到电脑和打印机。
她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她学习新的软件,翻阅过期的商业杂志,甚至在帮客人打印文件时,会“无意间”瞥几眼上面的内容。
关于陆氏集团和陆望北的消息,依旧通过各种渠道,零零碎碎地汇入她的耳中。
陆望北和苏晚的订婚消息,占据了本地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头条。照片上,苏晚无名指上那枚鸽子蛋钻石戒指,在闪光灯下璀璨夺目,刺得林念眼睛生疼。陆望北站在她身边,西装革履,俊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如既往的完美,也一如既往的……虚假。
林念面无表情地将那张印有他们甜蜜合照的报纸,塞进了碎纸机。听着机器运转的嗡鸣声,她眼底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这天傍晚,林念下班回来,顺便去附近的菜市场捡些菜贩丢弃的烂菜叶。就在她低头挑选时,一个略带迟疑,又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林念?”
林念身体一僵,缓缓直起身,回过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普通西装,提着公文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面容斯文,此刻正满脸惊愕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念认出了他。宋致远。她大学时的学长,曾经……也是陆望北最好的朋友之一。当年,他们三人常常一起泡图书馆,一起讨论创业计划,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宋致远性格温和,对她一直颇多照顾,甚至在她入狱前,还隐晦地提醒过她,要小心陆望北。只是当时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全然没有听进去。
“真的是你?”宋致远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手里拎着的,装着烂菜叶的塑料袋上,又扫过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都磨破了的旧外套,眉头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你……你出来了?什么时候出来的?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震惊。
林念下意识地想把手中的塑料袋藏到身后,但随即又放弃了。她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
“宋学长。”她开口,声音干涩,“好久不见。”
“你怎么在这里……捡这些?”宋致远的声音里带着不忍,“望北他……他知道你出来了吗?他没安排你……”
“陆望北”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念心中那座冰封的地狱之门。她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眼神里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也瞬间冻结。
“我的事,与他无关。”她打断宋致远,语气冰冷。
宋致远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意,愣住了。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林念,当年的事……我知道一些。你进去后,我去找过望北几次,但他……他好像变了一个人,根本不提你的事,后来我和他也渐渐疏远了……我一直觉得,对你有亏欠,如果当时我能更坚决地阻止你……”
“都过去了。”林念再次打断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学长不必放在心上。”
“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宋致远有些激动,“我们当初……我们可是朋友啊!你看看你现在……你住在哪里?在做什么工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
林念抬起眼,认真地看着宋致远。他眼里的关切是真挚的,不像作假。这份久违的温暖,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死水般的心湖,却只激起了几圈冰冷的涟漪。
她不需要怜悯。尤其是来自过去之人的怜悯。
“我很好。”她生硬地说,“不劳学长费心。”
说完,她拎起塑料袋,转身就要走。
“林念!”宋致远急忙叫住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强行塞到她手里,“这是我的名片,我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上面有我的电话,你有什么困难,一定,一定要打给我!就算……就算我替望北,替我们当年那份友情,做一点弥补……”
林念看着手中那张质地硬挺的名片,“宋致远”三个字下面,跟着“合伙人”的头衔。她捏著名片,指尖微微泛白。
弥补?友情?
多么可笑的词眼。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扔掉名片,只是默默地将其塞进了外套口袋最深的角落。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暮色渐浓的街道尽头。
宋致远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削而决绝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担忧与复杂。
他拿出手机,翻到陆望北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良久,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了。
有些伤口,不是外人能够轻易触碰的。
而他并不知道,那个看似平静离开的女人,在转过街角后,靠在冰冷肮脏的墙壁上,仰起头,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让那即将夺眶而出的,不知是委屈、愤怒还是绝望的液体流下来。
她不需要同情。
她只需要力量。
足以将一切碾碎的力量。
第六章 嗅迹
地下室的光线永远那么昏沉。唯一的灯泡悬在屋顶,蒙着厚厚的灰尘,投下的光影模糊而暧昧。
林念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桌子前,面前摊着几张她捡来的,关于陆氏集团近期动态的财经报道复印件。宋致远的名片,被她随手压在了一摞旧报纸下面,像一块不愿触碰的疮疤。
望北(狗)安静地趴在她脚边,下巴搁在前爪上,黑亮的眼睛随着她手中笔的移动而轻轻转动。
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和训练,望北(狗)不仅身体强壮了许多,褪去了幼犬的孱弱,显露出一种精干矫健的体态,它的智力也远超普通的流浪犬。林念教它的一些简单指令,它总能很快掌握,而且异常警惕,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充满戒备。
林念的目光,落在报道中反复提及的一个词上——“智慧云城”。
这是陆氏集团未来五年战略规划中的核心项目,号称要打造全国首个AI技术与传统地产深度融合的未来社区典范。陆望北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投入了巨额资金和大量资源,将其视为陆氏集团转型升级的关键一步,也是他个人商业版图上最耀眼的一块勋章。
报道里,陆望北在发布会上侃侃而谈,照片上的他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林念的指尖,轻轻划过报纸上陆望北自信的笑容。
“智慧云城……”她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眼神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陆望北的事业巅峰,也可能……是他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越是光鲜亮丽、不容有失的东西,一旦从内部被撬开一道裂缝,崩塌起来才越是彻底,越是壮观。
她需要找到那道裂缝。
但以她现在的处境,想要接触到陆氏集团的核心机密,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像一个被困在井底的囚徒,仰望着井口那片属于陆望北的天空,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隔着万丈深渊。
焦躁,像细小的虫蚁,开始啃噬她的理智。
她烦躁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地下室里来回踱步。望北(狗)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脚边,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声呜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和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个醉鬼,又和来催债的人发生了冲突。这类戏码,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待拆迁区,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林念通常充耳不闻。但今天,争吵声中夹杂着一个她隐约有些耳熟的名字,让她停住了脚步。
“……王老五那边说了,再不还钱,就让你跟着‘智慧云城’那批报废建材一起消失!听见没有!”
“智慧云城”?
林念的心猛地一跳。她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门缝,凝神细听。
外面醉醺醺的声音在讨饶:“……再宽限几天……就几天……那批货……那批货是陆氏那边一个姓孙的管事让处理的……手续有点问题……不敢太快出手……”
“我管你姓孙还是姓陆!钱!老子只要钱!”
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催债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门外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醉鬼含糊不清的咒骂和哭泣。
林念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姓孙的管事?处理报废建材?手续有问题?
这几个零碎的信息,像几块看似毫不相干的拼图,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
陆氏集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是她早就知道的。陆望北手段凌厉,树敌不少,底下的人为了利益,阳奉阴违,中饱私囊的事情,绝不会少。
“智慧云城”项目规模浩大,涉及的建材采购、运输、处理环节众多,这里面,有多少猫腻?有多少人,在借着这个庞大的项目,为自己攫取利益?
那个姓孙的管事……她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当年在陆望北身边,似乎确实有一个负责部分采购业务的副总监,姓孙,叫孙德利?印象中是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甚至有些油滑的中年男人。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逐渐成形。
她或许无法直接接触到陆氏的核心文件,但她可以从这些隐藏在光鲜表象之下的“蛀虫”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需要证据。能够指向孙德利,进而可能撼动“智慧云城”项目,甚至直接打击陆望北的证据。
这很难,非常难,而且极其危险。一旦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林念缓缓低下头,看向脚边的望北(狗)。
望北(狗)也正仰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映照着她此刻冰冷而决绝的面容。
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望北(狗)的头,从头顶顺着脊背,一直到尾巴。它的毛发不算光滑,但很结实,肌肉紧绷,充满了力量感。
“望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可能,要去闻一些不太好闻的东西了。”
“你要帮我,找到它。”
望北(狗)似乎听懂了,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低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带着全然的信任。
昏暗的灯光下,一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仿佛两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兽,终于亮出了淬毒的獠牙,准备向着猎物的踪迹,悄然潜行。
第七章 试刃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或者说,留给在黑暗中耐心等待的猎食者。
林念开始有意识地搜集关于孙德利,以及“智慧云城”项目建材处理方面的信息。她利用在复印店工作的便利,留意所有可能与陆氏集团相关的打印件,哪怕是只言片语。她更加频繁地“路过”那些建材市场、物流园区,竖起耳朵倾听工人们、司机们的闲聊。
她像一只织网的蜘蛛,悄无声息地布下自己的信息网络,每一个看似无意的举动,都可能是在为最终那一击增添筹码。
望北(狗)成了她最得力的助手。她开始对它进行更进一步的训练。不再是简单的坐下、握手,而是更具针对性的——搜寻、辨别、携带。
她用捡来的,沾染了不同气味的物品训练它。一块带有特殊油漆标记的碎砖头,一截印有陆氏集团LOGO的废弃电缆皮,甚至是她想办法弄到的一点,据说来自“智慧云城”工地专用的、某种特殊型号的保温材料碎片。
她把这些东西藏在地下室的各个角落,让望北(狗)去寻找,去叼回来。奖励是它最喜欢的肉干。
望北(狗)表现得异常出色。它的嗅觉似乎格外灵敏,对林念要求它寻找的特定气味,很快就能建立牢固的联系。它的动作也越来越敏捷,即使在杂乱的环境下,也能迅速找到目标,并悄无声息地将其带回。
林念看着望北(狗)在昏暗的光线中灵活穿梭的身影,眼底是冰冷的赞许,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这天,一个在物流园做临时工的男人来到复印店,要复印一大摞厚厚的单据。男人满身油污,抱怨着工作的辛苦,随口嘟囔了一句:“……妈的,陆氏那边‘智慧云城’的废料处理单子怎么这么多,还催得这么急,真是见鬼了……”
林念正在整理文件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猛地一紧。
她状似无意地搭话:“‘智慧云城’啊,听说那边工程很大,废料肯定多。你们是直接运到指定处理场吗?”
那男人正心烦,也没多想,抱怨道:“指定?哪有什么完全指定的,还不是看哪边价格‘合适’就往哪边送……不过最近好像查得严了点,有些单子需要上面签字确认……”
说着,他把那摞单据“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快点印啊,等着用呢。”
林念应了一声,拿起那摞单据,开始一张张复印。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单据上的内容——货物描述、数量、承运单位、目的地……当翻到其中几张时,她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几张单据的“处理负责人”签名栏里,赫然签着一个名字——孙德利。而目的地,是一个她之前留意过的,位于市郊结合部,名声不太好的私人建材回收厂。有传言说,那里经常违规处理一些来路不明的建筑垃圾,甚至涉嫌将一些本应报废的建材,经过简单处理后,再次流入市场。
更重要的是,在这几张单据的备注栏里,都用极小的字标注着一个特殊的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S”。这个符号,她在之前搜集到的,关于孙德利经手的其他一些有疑点的文件复印件上,也隐约见到过!
这可能是一个标记!一个孙德利用于区分某些“特殊”业务的暗号!
强烈的直觉告诉林念,这就是她要找的突破口!这些单据,可能就是证明孙德利利用职务之便,在“智慧云城”项目废料处理上营私舞弊的直接证据!
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手指平稳地操作着复印机,确保将这几张关键的单据,清晰地复印了下来。在男人等待的间隙,她迅速将复印件藏到了柜台下一个隐秘的缝隙里。
男人拿着原件离开后,林念立刻取出复印件,仔细地看着上面孙德利的签名和那个扭曲的“S”符号,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她知道,仅仅有这几张复印件还不够。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将孙德利的操作链条完整地串联起来。
而下一步,就是那个位于市郊的私人回收厂。
那里环境复杂,守卫森严,以她个人的力量,很难潜入并获取核心证据。
她低下头,看向趴在脚边,似乎随时待命的望北(狗)。
是时候,让它去真正“试刃”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黑风高。林念带着望北(狗),搭乘最末班的公交车,来到了市郊那个私人回收厂附近。
厂区占地很广,周围用高大的铁皮围栏圈起,里面堆满了如小山般的各种建筑废料和废弃建材。只有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供车辆进出,门口有个简陋的岗亭,亮着昏黄的灯,里面似乎有个看守在打盹。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粉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林念躲在远处一个废弃的土坡后面,仔细观察着厂区的情况。她拿出之前偷偷从孙德利签过字的那些单据上剪下来的一小角(上面恰好有那个扭曲的“S”符号和特殊的油墨味道),放到望北(狗)的鼻子前,让它反复嗅闻。
“望北,记住这个味道。”她压低声音,在它耳边命令,“进去,找到有同样味道的纸,带回来给我。要快,要安静,明白吗?”
她指了指厂区侧面一个铁皮围栏似乎有些松动,可以勉强钻进去的角落。
望北(狗)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咕噜”声,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它用脑袋蹭了蹭林念的手,然后,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蹿下土坡,敏捷地穿过杂草丛生的荒地,来到那个松动的围栏前,身子一缩,便钻了进去,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废料阴影之中。
林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厂区的方向。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
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偶尔传来野狗的吠叫,更添了几分紧张和不安。
时间过去了大概十分钟,对林念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就在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冒险靠近查看时,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那个松动的围栏处钻了出来,嘴里赫然叼着一个厚厚的、皱巴巴的牛皮纸文件袋!
是望北(狗)!它成功了!
林念心中一喜,正要发出召唤的指令,异变陡生!
“汪汪汪!!”厂区内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狗吠声,紧接着是人的呵斥和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扫射的声音!
“妈的!有东西跑进去了!快看看少了什么没有!”
“那边!有动静!”
望北(狗)显然受到了惊吓,但它没有慌乱,反而加速朝着林念藏身的土坡狂奔而来,嘴里紧紧叼着那个文件袋,一刻也不松口。
手电筒的光柱在它身后追逐,脚步声和叫骂声也越来越近。
林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猛地从土坡后站起身,朝着望北(狗)的方向,发出了一个短促而尖锐的口哨声——这是她设定的,紧急召回的命令。
望北(狗)听到声音,速度更快,像一道黑色的利箭,几个起落便冲上了土坡,一头扎进林念的怀里。
林念一把抱住它,也顾不上那个文件袋上沾着的灰尘和污渍,将它和望北(狗)一起紧紧搂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身后更深的黑暗之中。
身后,叫骂声和狗吠声渐渐远去。
直到跑出很远,确认安全了,林念才敢停下来,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北(狗)也趴在地上,吐着舌头,胸膛剧烈起伏。
林念顾不上平复呼吸,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里面是几本厚厚的账册,还有一些往来单据和收据。她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飞快地翻看着。账册上清晰地记录着一笔笔建材“处理”的明细,时间、数量、经手人(孙德利)、收款方(那个私人回收厂),以及……远远低于市场正常处理价格的收款金额!还有一些看似正常的建材,被标注为“报废”,但实际上,根据旁边的备注,这些建材很可能被回收厂简单修复后,再次出售!
而所有的关键页上,几乎都盖着那个扭曲的“S”符号的印章!
铁证如山!
林念紧紧攥着这些账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夜风吹在她因为奔跑而发热的脸上,却吹不散她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名为复仇的火焰。
第一步,她成功了。
她低下头,看着脚边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的望北(狗),伸出手,轻轻梳理着它因为奔跑而凌乱的毛发。
“干得好,望北。”她的声音在夜风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冰冷的坚定,“我们……继续。”
猎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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