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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淮北平原上,太皇河如一条玉带蜿蜒穿过这片肥沃的土地。河畔的刘家宅院青砖灰瓦,是三兄弟共同积攒下的基业。如今守着这份家业的,是三兄弟中的老三刘定财。
连绵的阴雨笼罩着花田,三十多岁的刘定财伫立在雨中,目光紧紧锁在保温花房墙面上那道狰狞的裂痕上。这花房是他一砖一瓦亲手建起的心血,如今在雨水的侵蚀下,仿佛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刘定财年少时与兄长上山打猎,误踩陷阱伤了腿,从此走路便有些跛。但这并未消磨他的意志,反而让他比常人更加勤劳要强。直到去年,他才迎娶了邻村的寡妇李氏为妻。
秋雨已经连绵不绝地下了半个月,刘定财站在廊下,望着院中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菊花,眉头紧锁。他那不太利索的脚无意识地轻敲地面,这是他焦虑时的一贯表现。
“当家的,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李氏轻步走来,将温热的茶杯递到他手中。她去年嫁入刘家,虽是个寡妇,却温柔贤惠,将刘定财照顾得无微不至。刘定财接过茶杯,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西南角那座花房。
“这雨再不停,花房的墙怕是要撑不住了!”他长叹一声,“那可是我耗费心血建起来的啊!”
刘家在太皇河一带有三四百亩地,算不得大户,但刘家花房培育的牡丹、菊花,却是连城里人都稀罕的珍品。这花房并非祖产,而是刘定财二十多岁那年,拖着不便的腿脚,亲自设计、采料、监工,耗费整整两月才建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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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顺着他焦虑的目光望去,花房土坯墙上的裂缝在雨水浸润下,已如一条蠕动的蜈蚣,正在缓缓扩大。她柔声劝道:“等雨停了再修也不迟,这般天气,太危险了!”
刘定财摇头:“你不懂,这花房就像我的孩子。大哥在城里开鱼铺,二哥跟着丘家商队做管事,他们都劝我何必这么辛苦。可这花房证明了我刘定财虽腿脚不便,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创下一番事业!”
他清晰地记得,七年前那个春天,为了建这座花房,他亲自到三十里外的山上挑选合适的木材,跛着脚一趟趟搬运砖瓦。工匠们都劝他不必亲力亲为,可他偏要证明自己。如今花房里的每一根梁、每一面墙,都浸透着他的汗水与执着。
午后,雨势稍缓,却仍未停歇。刘定财心中牵挂花房,坐立难安。“我就去看看,不做别的!”他对李氏说完,便披上蓑衣,拄着根棍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花房。
花房内潮湿闷热,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淡淡花香。刘定财仔细查看着墙体的裂缝,伸手触摸那道最长的裂痕,泥土簌簌落下。他心中一紧,知道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
这面墙是他当年亲手夯土筑成的。那时他年轻力壮,虽然腿脚不便,却仍坚持和短工们一起劳作。他还记得夯土时,汗水顺着额角滴落,与泥土混在一起。如今这面倾注心血的墙却要塌了,他怎能不心疼?
正当他准备退出去叫人时,头顶突然传来“嘎吱”的异响。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墙体正向内倾斜,泥土和茅草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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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他暗叫一声,急忙向门口躲闪。若是常人,一个箭步便可冲出去,可他跛脚拖慢了动作。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整面土墙轰然倒塌!
沉重的土块劈头盖脸砸来,他只觉得双腿一阵剧痛,便再也动弹不得。在失去意识前,他恍惚间想起的是七年前立起这面墙时,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工人们的号子声和着自己沉重的呼吸……
“定财!定财!”李氏的惊呼声由远及近,她一直不放心,撑着伞跟了过来,正好看见墙壁倒塌的一幕。她扔下伞,不顾一切地冲进雨幕,一边呼救,一边用双手疯狂地扒拉着泥土。
长工们闻声赶来,七手八脚地搬开土块,将已经不省人事的刘定财抬了出来。
郎中李承恩被急匆匆请来刘家宅院。他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大夫,是南京城里老太医的关门弟子,医术精湛。仔细检查后,他面色凝重地对李氏说:“两条腿都伤得重,骨头碎了,就算愈合,日后也怕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刘定财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看见李氏红肿的双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花……花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花!”李氏哽咽着,递过一碗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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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李郎中又来换药。揭开纱布,刘定财看见自己那双扭曲变形的腿,心中一沉。他试着动了动脚趾,却毫无反应。
“李郎中,我的腿……”他声音沙哑。
李承恩叹了口气:“定财哥,实在对不住,您这腿……日后怕是离不开拐杖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刘定财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腿,半晌没有说话。李氏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这一刻,刘定财想起了建造花房时的日日夜夜。那时他虽然跛脚,尚能行走。如今却要彻底依靠拐杖,这让他如何接受?
刘定财被砸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起初,村民们都同情刘定财的遭遇,不少人前来探望。但不知从何时起,村里开始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
“听说那李氏命硬,克死了前夫,如今又克得刘定财瘫在床上……”
“可不是吗,好好的一个人,娶了她才一年,就遭这种祸事……”
“这种女人,谁沾上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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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传到了李氏耳中。起初她并不在意,一心照顾丈夫。可说得人多了,她心里也开始犯嘀咕。夜深人静时,她想起前夫也是成亲不到两年就意外身亡,如今刘定财又遭此大难,不禁泪湿枕巾。
“难道真是我命硬克夫?”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
刘定财察觉到了妻子的变化,却不知如何安慰。他本就因腿伤而性情大变,时常发脾气,摔东西,如今见李氏日渐消瘦,心中更是烦躁。
十月初八,天终于放晴了。李氏伺候刘定财吃完早饭,见他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便悄悄出了门,向太皇河边的支流走去。
秋日的太皇河,因连日雨水而水流湍急。她站在河岸上,望着浑浊的河水,想起一年前,也是在这里,她不慎落水,是刘定财不顾腿脚不便,跳下河将她救起。那时,他笑得那么爽朗,她还以为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或许我不该嫁给他,就不会害他至此……”她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扑通”一声,河水溅起一片水花。
恰在此时,刘家的长工王二路过河边,看见有人落水,二话不说跳下河去,将人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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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这是何苦啊!”王二认出是李氏,急忙喊道。
刘定财得知李氏投河的消息,如遭雷击。他让王二推着轮椅,来到李氏床前。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妻子,他心如刀割。
“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他握着李氏冰冷的手,泪流满面。
这时,大哥刘定喜闻讯从城里赶了回来。他一进院子,就直奔刘定财的房间。
“听说弟妹投河了?怎么回事?”刘定喜气喘吁吁地问。
刘定财苦笑着将村里的流言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刘定喜听后,勃然大怒:“荒唐!真是荒唐!”他当即来到村中晒场,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厉声说道:“我再听见谁嚼舌根,说我弟妹半句不是,就别怪我刘定喜不客气!要是传出人命,我就报到官府,告他个诽谤害命!”
刘定喜平日为人仗义,在村里颇有威望,一番话掷地有声,村民们纷纷低头,无人敢应声。
随后,刘定喜又来到李氏床前,温声劝道:“弟妹,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定财什么不干,也不愁吃穿。你就好好照顾他,便是最好的报恩了。何必听那些闲人胡说八道?”
李氏醒来后,听到大哥的一番话,又见刘定财守在床边,心中既愧疚又感动。
经历这场风波,李氏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全心全意照顾丈夫。
刘定财也渐渐从残疾的阴影中走出。他请匠头王忠勤设计打造了一对轻便的檀木拐杖,开始学着用双臂支撑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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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就这么废了!”他对李氏说,“腿不能动了,但手和脑子还好使。这花房既然是我一手所建,我也一定能把它经营得更好!”
他开始打理家中的账目,指挥长工们打理田地。每天清晨,李氏都会推着他到花房转转。新的花房已经重建,比原先更加坚固宽敞。
“这边种牡丹,那边养菊花……”刘定财指点着,“来年春天,一定能开出最好的花!”
李氏笑着点头,伸手替他整理衣领。阳光透过花房的窗棂,照在二人身上,暖洋洋的。
刘定财虽然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行动自如,但他的头脑清晰,算账的本事无人能及。他管理的账目,一笔笔清清楚楚;他安排农事,恰到好处。在他的精心打理下,花房的生意比以往更加红火。
第二年春天,刘家花房的花开得格外鲜艳夺目。刘定财坐在轮椅上,指挥着工人将一盆盆珍品牡丹装车,运往城里。他精心培育的醉贵妃品种,花瓣层层叠叠,粉中带白,宛如美人醉颜,成了城里达官显贵争相购买的珍品。
李氏陪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帮丈夫打理花房事务,记录各种花卉的生长情况,俨然成了刘定财的得力助手。
太皇河水静静流淌,见证着这对多难夫妻的不离不弃。刘定财的花房不仅没有因他的腿瘸而荒废,反而因他的专心经营而越发兴旺。他常对李氏说:“这花房就像我们的人生,虽然受过摧折,但只要用心经营,依然能开出最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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