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人刘竹溪的战争记忆：八连指导员直接任三营教导员

刘竹溪口授；赵晓庆执笔

跨区作战，胶东反顽

1941年1月，国民党制造了皖南事变，国内出现第二次 反共高潮。胶东国民党投降派赵保原联合其他顽军，向胶东抗 日根据地发动军事进攻，胶东局势恶化。

赵保原原是伪满洲国军第三混成旅(旅长李寿山)团长。 1938年2月，伪满军第三混成旅以“满洲国派遣军李支队” 番号随日军入鲁，是当年山东境内最大的一股伪军。

1938年 11月，赵保原率部反正，为国民党山东八区专员兼保安司令厉文礼收编，任保安三旅旅长，后又被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任命为十三区专员兼保安司令。

1940年4月，国民党鲁苏 战区将赵保原所部改编为暂编十二师，赵保原任师长，辖4个 团。

山东纵队五支队曾与以赵保原为首的胶东国民党军组成 “鲁东抗日联军”,赵保原任总指挥，后分裂。赵保原不打日 军，专事反共。赵有兵工厂，能仿制三八式步枪，生产步机枪 子弹。其3个主力团兵员充实，武器装备好，邓团(一团)、 穆团(三团)为日械装备，黄团(二团)为国械装备，战斗 力较强。

1941年2月17日，山东分局、山东纵队发出指示，命胶东五旅、五支队组织反投降战役，命清河三旅旅长许世友带清 河独立团赴胶东参战，以加强反投降作战的组织领导和军事力 量 。

清河三旅以七团二营、三营、九团一营编成清河独立团， 团长郑大林、政委孙正、参谋长王翰西、政治处主任王洪谟 (到胶东初期团政治处主任仍为王洪谟，王调离后取消团政治 处主任职位，设团总支书记，王奇任书记)。

3个营番号不变， 依次编为清河独立团一、二、三营。

一营营长孙干卿、教导员 李桂清(李瓦);

二营营长傅子荣(后张百龄)、教导员连东壁(后屈申);

三营营长陈乙斋、教导员张百龄(后为刘竹溪)、分支书记孙成才。

九团一营新兵多，战斗力较弱，七团 二 、三营是清河独立团主力。三旅此时仍然是三支队基干营时 期的装备，每个连有一挺轻机枪，有的营有掷弹筒，掷弹筒由 营掌握 。

2月下旬，清河独立团在广北成立并举行誓师大会，许世友、刘其人到会讲话。

许世友发言非常简单，总共不到10 句话。他说：“我们去支援兄弟部队，打王八蛋去，为新四军 报仇，我们要缴一万支枪!”

清河出兵胶东的消息严格保密，清河区只有少数人知情， 大多数人是在清河独立团到达胶东以后才知道这次行动。

2月 下旬，清河独立团进军胶东。部队渡小清河，经寿光、昌邑、 潍县(今潍坊),再渡胶河，抵大泽山根据地。部队在清河平 原是夜间行军，进入胶东山区后改为白天行军。胶东方面派出 五旅十四团接应清河独立团。2月27日，清河独立团在掖县 (今莱州)西与十四团会合。

部队由掖县出发去招远，许世友单独行动，团指派八连护送。

八连需要一个营干部带队，九团一营教导员李桂清在三支 队特务连时期和八连指导员刘竹溪搭过班子，彼此熟悉，团指定李桂清负责八连。

许世友带八 连先行出发，与团主力相隔一两天路程。许世友骑一匹深灰色日 本大洋马，这匹日本马是他从鲁 中带来。许世友确实有些功夫， 他上马不用马镫，伸手一拍马鞍， 纵身一跃就上了马背。部队驻下 宿营，许世友就开始练功。刘竹 溪和几个连干部在一旁看他练功， 见许世友手拿一把长条凳子抡圆， 抡得飞快，警卫员用脸盆往他身 上泼水，大部分水被凳子挡回去。

八路军清河三旅旅长许世友

许世友到达招远后，驻进五旅司令部驻地大王庄。胶东区在大王庄为许世友召开欢迎会，清河独立团八连和五旅驻大王 庄附近部队连以上干部与会。许世友和胶东区党委书记林浩在 会上讲话，许世友还是那几句话，“打王八蛋，缴一万支枪”。

许世友、林浩考虑到清河独立团对胶东地区人生地不熟， 派五支队作战科科长回东(李华)到清河独立团协助工作， 与郑大林、孙正共同指挥作战;同时给清河独立团各营配备 向导，三营的向导是五旅的一名参谋。清河独立团进驻栖霞， 休整了10多天，进行战前的准备工作。回东向清河独立团介 绍胶东地理、人情以及敌友我的情况。

胶东经济条件比较好，社会生产也比较发达。如当年城乡 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是大车，以骡马或牛牵引。胶东的大车已 经开始使用胶皮轮胎，而清河的大车仍然原始，车轮的轮毂、 轮辐、轮辋都是木制的，轮辋以铁箍加固。

进入胶东后，清河独立团的后勤由胶东方面保障，部队供给得到明显改善。在清 河区，部队的主食是高粱面饼子，通常只有在打了胜仗才能吃到肉。吃肉不易，连队一般都要郑重其事地包水饺。

清河独立 团在胶东吃玉米面饼子，一个星期左右可吃上一次肉炒菜。玉 米面饼子是贴在铁锅上蒸出来的，一面焦脆，口感不错。

胶东 配发的军鞋鞋底用猪皮制作，结实耐穿，式样也很好看，战士 们都很喜欢，舍不得穿。

牙山战斗 · 炉房歼灭战

3月11日，赵保原和国民党挺进五纵队司令丁庭、副司令丛镜月，挺进六纵队司令秦毓堂，七区专员郑维屏等在牟平午极(今属乳山县)举行军事会议，成立“抗八联军”,赵保原任总指挥，洪彪、秦毓堂任副总指挥。

14日，“抗八联军”1.2万人，兵分三路向东海区发起进攻。

3月14日，根据山东分局、山东纵队的指示，胶东区成 立反投降指挥部，统一指挥反投降战役。许世友任指挥，胶东区党委书记林浩任政委，五旅副旅长吴克华任副指挥，五支队司令王彬任参谋长。

同日，反投降指挥部在黄县(今龙口市)黄城阳召开作战会议，部署反投降战役。

指挥部决定，3月15日发起牙山战斗，集中胶东主力部队，首先歼灭牙山地区的蔡晋康部，恢复牙山抗日根据地。

以五旅(欠十四团)、清河独立团和北海军分区部队为西路军，由指挥部直接指挥，由西向东进击牙山，直插栖霞刁崖前、刁崖后蔡晋康的司令部；

以五 旅十四团和五支队为东路军，由东向西进击，截击可能从牙山突围的敌人，而后在牙山以南桃村 一 带与西路军会师。

牙山位于栖霞东南40余里处，主峰海拔806米，是胶东 半岛著名高山之一。其主峰由三峰构成，三峰矗立，形同利 齿，故称牙山，亦称锯齿山。牙山今已辟为省级国家森林公 园，有森林面积6000多公顷。

牙山地区地处胶东抗日根据地中心，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盘踞在牙山的山东九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蔡晋康，为胶东之土顽。蔡晋康部占据牙山，切断胶东抗日根据地，将五旅、五支 队东西分割 。

西路军根据牙山地区山高路陡，沟深路窄的地形特点，分 三路向作战地域进发。

清河独立团为右路，由牙山西北向栖霞 亭口、炉房进击。亭口、炉房在同一条山谷，前者在山谷北， 后者在山谷南。团部认为，亭口是蔡部主要据点，炉房之敌较 弱。

团指挥二营夺取亭口，三营自行夺取炉房，一 营为团预备队并负责歼灭突围之敌。

这次战斗采用了长途奔袭 的战法，清河独立团强行军近百里，直扑亭口、炉房。胶东山 路崎岖，比清河平原的道路难走，许多战士的鞋当天就穿 坏 了 。

清河独立团长期在平原地区活动，不熟悉山地行军作战的 特点，也不了解新区的地形地貌，部队没有达成隐蔽接敌的目 的，提前暴露了自己。奇袭不成，遂改为强攻。

15日夜，二 营向亭口发起攻击。攻击前实施火力准备，以一营加强到二营 的两门日式掷弹筒压制敌人。

掷弹筒一发炮弹失准，打在二营 指挥所，营长傅子荣、教导员连东壁当场牺牲。二营初战不 利，失去指挥，当晚停止攻击。

16日，团部决定改由一营攻 击亭口。 一 营发起攻击，敌弃亭口逃窜， 一 营当即由攻击转为追击，敌一部被歼，一部逃脱。

炉房据点东北靠山，西南临河滩。当夜，三营包围炉房， 八连在西面主攻，七连在南面助攻，九连为预备队。

八连主攻 排二排首先攻入村内，六班班长牺牲。部队没有炸药，主要作 战手段是架梯子爬墙上屋，以小部队逐屋与敌争夺。

炉房敌人 支撑不住，大部从村西突围。三营在村外河滩将敌合围，基本 全歼，毙伤俘敌三四百人，俘敌副团长。三营在炉房战斗损失 很小，仅八连六班班长牺牲。刘竹溪已忘记六班长名字，只记 得他的绰号叫“赵猴子”。

蔡部是土顽，炉房之敌装备不及三营，武器大都是杂牌， 没有机枪。该部在炉房长期驻守，粮秣被服等物质比较多。八 连在村外围歼时下手最快，缴获最多。部队当时最缺的还是被 服，张百龄动员八连把缴获的被服分给七、九连一部分，八连 的干部战士都不情愿。

一排排长王德洲缴获了一条崭新的毛 毯，他抱着毛毯来找刘竹溪，见面就喊：“指导员、指导员， 教导员要毛毯，怎么办?”

刘竹溪也没有什么办法，上级调剂 战利品也没有错，只能对王德洲说：“就给他吧!”

整个进攻牙山的西路军进展都比较顺利，蔡晋康见大势已 去，带其残部经牙山后向栖霞桃村撤退。西路军乘胜追击，直 逼桃村。

桃村是蔡部大据点，规模相当于一个小县城。3月18 日，五旅十三、十五团攻克桃村，桃村之敌大部就歼，蔡晋康 带残部南撤，逃至海阳郭城。

攻克桃村后，许世友、林浩命令回东带一个连返回牙山， 担任牙山留守处主任，负责东西南北的联络，同时宣传动员群 众，筹集粮草，捕捉残敌，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回东 接到命令即离开清河独立团赴牙山。

反投降战役告一阶段，清河独立团三营奉命到桃村集结， 稍事休整，准备下一阶段战斗。

牙山战斗结束不到一个星期， 刘竹溪接到任职命令，由八连指导员直接任三营教导员，时年 21岁。

同时，团派马奎龙到三营协助刘竹溪工作。三营原教导员张百龄调任二营营长， 一位姓朱的干部(绰号朱胖子) 接任八连指导员。

马奎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干部，工作能力很 强，抗战胜利后任山东七师十九团营长(教导员吴玉龙), 1946年6月在东北民主联军第一次攻克长春时牺牲。

郭城战斗 ·林寺山阻击战

反投降战役第一阶段恢复了牙山区，即控制了胶东区中心 战略支点，使胶东根据地东西连成一片。奇袭牙山的胜利，打 乱了胶东顽固派的军事部署，赵保原立即将进攻东海区的 “抗八联军”主力撤至海阳一带。根据敌情变化，指挥部作出 “背靠牙山，南下海(阳)莱(阳)”的部署，趁敌调动混乱 之际，乘胜追击，向赵保原部发起攻击。

3月20日，清河独立团与五旅十三、十五团奉命由桃村 南下，夺取郭城。

五旅十三、十五团从正面攻击郭城；

清河独 立团一、二营进至郭城西南望角、猴子庙一线，控制发城至郭 城之间的要道，阻击发城来援之敌和郭城突围之敌；

三营奉命 出奇兵，急行军绕行近百里，插至郭城以南的林寺山要点，断 敌退路。

清河独立团与正面进攻的五旅，对郭城之敌形成夹击 之 势 。

林寺山是一座土石山，位于郭城以南，两间相距约八里。 林寺山主峰海拔534米，相对高度约三四百米，西面山势陡峭，西南、西北地势较为平缓。其西面山峦上筑有环形石墙， 墙体高及人胸。郭城至赵保原大本营莱阳玩底(今万第)的 公路从林寺山西侧通过，郭城之敌若突围，林寺山为其必经 之 地 。

25日，三营向林寺山急速迂回，八连运动速度最快，走 在全营前面，超出十余里。

行军至半途，营长陈乙斋带七、九 连另有任务，仅刘竹溪带八连于26日拂晓前插至林寺山。

八 连占领林寺山，即在山脚下设置阵地，构筑工事。以一个连断 敌退路，兵力严重不足。为迷惑敌人，示形于敌，八连在山脚 各处都设置了阵地，有的阵地以班为单位。

此前21日，五旅十三、十五团攻占外围部分阵地，郭城 守敌为挽回颓势向五旅反扑，被五旅击退。五旅乘势进一步向 郭城合围，夺占外围高地，将敌压缩到城内。八连占领林寺 山，郭城守敌恐被反投降部队围歼，无心恋战，弃守突围。

26日上午9时，郭城黄团开始向八连阵地进行试探性进 攻。

9时后，在机枪、掷弹筒掩护下，黄团以一个连，后逐次 增兵至一个营，由林寺山西北向八连发起连续攻击。

林寺山西 北地势比较平缓，山前有一个很长的漫坡。八连在林寺山西北 1000米处开始阻击敌人， 一部在前面阻击， 一部在后面抢挖 工事，逐节抵抗，直至撤到山脚阵地。

赵保原邓团从玩底方向北上接应黄团，向林寺山西南阵地 猛攻，八连将主要兵力转移到西南阵地。

此时，一排部署在西 北面，二、三排部署在西南面。连长张文才指挥位置在二、三 排阵地，副连长赵衍庆负责一排战斗，刘竹溪则在两个阵地之 间机动指挥。

八连在敌两面夹击下孤军奋战，以劣势兵力坚守 山脚阵地，激战竟日，连续打退敌人十几次进攻，下午4时撤至山上石墙阵地死守。

敌以一部占领山腰，掩护其主力通过。 在邓团接应下，黄团携带大量辎重(有几十辆大车),大部突 围。八连在战斗中伤亡几十人，子弹、手榴弹大部消耗。

郭城战斗未能全歼守敌，在作战部署和指挥上有值得检讨 之处：

林寺山要点上担任阻敌作战的仅一个连队，兵力单薄， 不足以断敌退路，只能对郭城之敌起到威慑作用，动摇其守备 决心，并在其突围时对其造成一些杀伤；

进攻郭城的五旅部队 动作迟缓，未能趁敌撤退之际，迅速发起追击并将其合围。

五旅攻占郭城后，清河独立团和五旅、五支队胜利会师。 指挥部在郭城召开会师大会，庆祝牙山战役胜利，号召全体部 队再接再厉，消灭赵保原，为胶东人民除害。